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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幻月泽
“竟然是这样!”苗朵儿暴跳起来,“怎么她们都是这样的人啊?”于异也觉得颇为不齿。这七星玄玉门上下大都是女子,而且看上去相貌都不错,怎么一个两个心这么黑呢?难道女人黑起来,真的比男人黑得更厉害?
然而,白骨神巫却不像苗朵儿想象的那样义愤填膺,手抚着绣帕却反倒有些悲伤的感觉,道:“当年我跟你的反应一样,觉得二师姐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愤而远走,六年不回师门。我甚至发过誓,二师姐在师门一天,我就绝不踏足七星山山门一步。”
“就该是这样。”苗朵儿用力点头,小嘴儿鼓鼓的,小拳头还攥着。
白骨神巫却叹了口气:“直到收到二师姐去世的消息,然后回山门,二师姐唯一的弟子镜柔把这块绣帕交给我,也把二师姐的遗言告诉我,我才知道二师姐当年为什么这样,是我误会了她啊。”
“误会了她?”这下苗朵儿就不明白了,“偷袭你,然后她当掌门,这么卑鄙无耻的事有什么误会的,难道还是为了你好?”她不明白,于异也不明白,在一边点头。他虽然变成了苗牙,但有时忘情,会不自觉地有人的神情动作,还好,苗牙本就是灵物,白骨神巫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也并没有留意。
“有些事,你不知道。”白骨神巫摇摇头,“我七星玄玉门的掌门,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荣誉,更多的还是责任。”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顿,吸了口气,道,“有些事你知道的,近三百年来我七星玄玉门没出过一个晋天巫,我的师父一生引以为憾,临终前叮嘱我们,在我们这一代一定要出一个晋天巫,一探天珠。她相信,我们这一代中,一定可以出一个天巫,光大我七星玄玉门,师父临终前的那个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陷入了回忆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接下去道:“我师姐妹二十一人,功力最高、脑子最聪明、师父寄予希望最大的就是二师姐、九师姐,还有我。这当中,师父最看好的,就是我。不过她对我说要我再苦修二十年,真正凭自己功力修成了六星联珠,再入七星洞去。”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眼光望着窗外,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某件事,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带着点儿讥讽。苗朵儿先以为她是在讥讽白音或者其他什么人,但随即就知道,师父竟是在讥讽她自己。
“可惜当时我自视极高,对师父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因为第二年就是五年一届的晋天大会,我竟在师父灵前发誓,誓要夺得掌教之位,然后进七星洞练功,借玄玉莲盘之力,冲击六星联珠,然后去宗族大会上力压群雄,竞得晋天巫,一探天珠。唉……真是不自量力啊。”
她深深叹息,苗朵儿却还不服气:“师父你都给二师伯暗算了,都没进七星洞练过功,怎么知道是不自量力,说不定就能成功了呢!”
白骨神巫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拉着她手:“当年的我,就跟你一个模样儿。唉……”她叹了口气,“当时包括大师姐、二师姐、五师姐几个都劝我,我就是不听,死也不听,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二师姐给了我一下,我真有可能夺得掌教之位进七星洞练功的,因为那时候大师姐还有些犹豫,也倾向于支持我的。”
“是啊!你本来就有可能成功的,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苗朵儿始终不服气。
“我是没试过。”白骨神巫苦笑,“可二师姐试了啊。”她停了一下,脸上有几分伤感,“师父本来安排的就是头一次晋天大会由二师姐参加;她若不成,十年后由九师姐再试;九师姐不行,十五年或者二十年后,我最后再试一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即便二师伯不成功,也不能证明……”苗朵儿的话没说完,因为白骨神巫在摇头。
“我们三个,本来以我功力最高,但也只高出一线。而这六年,我心中抑郁,进展缓慢,二师姐却在山中闭门苦修,废寝忘食。据大师姐说,三个月前二师姐已经修出了第五颗星,而我……”她说到这里,摊开左手,“因为那个恶魔,也才修到四星半。”
她突然说到于异,苗朵儿有些心虚,握住了于异的爪子。于异倒有些得意,鼻腔里哼了一声:“不知好歹的女人,大爷我给你进补呢,还骂……”他哼得还有些响,倒把苗朵儿吓了一跳。还好,白骨神巫并没注意,叹气道:“相差这么远,二师姐比我强这么多,却还是失败了。朵儿你想想,以当年的我区区三星的功力,进七星洞去,有可能成功吗?”
她这话真把苗朵儿问住了,明摆着啊,五星都成不了,更莫说三星了。当然,年轻人嘛,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下一刻她猛然就跳了起来:“师父,那你现在做掌教了,还要进七星洞去修炼?可你还只有四星半啊?”
对师父的担心,顿时就压过了不服气,她扯着白骨神巫的手道:“师父,你不能去。”
白骨神巫摇了摇头。她的手指,慢慢地抚过绣线,那星与星之间连接的丝线,似乎还连接了流年。让她回忆起了那些过往的岁月、那些苦苦砥砺、那些会心一笑、那些淡淡的、年月再久却也不会消磨掉的温情。
“这么说,五师伯她们暗算你,还真的是为你好?”苗朵儿还是有点儿怀疑。
“那几年在九门洞,我也想过,反复想过。或许真像大师姐、二师姐说的,她们是为我好。”她的声音有些慢,说到后面,嘴角慢慢翘起来,带着一丝丝的讥讽。苗朵儿明白,她是在讥讽自己,“可是这个弯,我怎么也拐不过来,直到……”她声音似乎哽了一下,“直到收到二师姐的死讯赶回来,镜柔把这块绣帕拿给我。”
她的手,轻轻从绣帕中段抚过,那个地方好像总有些不对。苗朵儿也学过绣花,不过小野猫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所以虽然看出这绣帕有些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那天我愤而离山,把这块绣帕一撕两半,也是跟二师姐彻底绝交的意思。”
这下苗朵儿明白哪里不对了:“那这块绣帕是后来补上的,难怪看起来怪怪的。”
“是。”白骨神巫轻轻点头,“二师姐拿回了绣帕,再又重新穿了丝补好了,而镜柔告诉我,二师姐临去前还要她传话给我,要我答应十年之内莫要进七星洞。”
绣帕撕开,再重新穿丝补起来,这几乎比织一块新丝帕还要难上数倍啊。苗朵儿有些发呆,她可以想象,那几年的岁月里,那个从未谋面的二师伯是怎么一根丝一根丝地织补这块绣帕的,这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情意!
“二师伯是真的为你好。”苗朵儿这次终于肯定了,拉着白骨神巫的手道,“师父,既然进七星洞这么凶险,二师伯又有遗言,那你还是不要做这掌教了吧。”想想这话不对,又道,“即便做掌教,也不一定就要进七星洞去修炼啊,不进也可以的吧;即便要进,再过十年也可以啊,反正有二师伯遗言的,而且大师伯、五师伯她们也会支持你。”说到这里,她想到一事,“倒是九师伯,她好像是真要跟你抢一样。”
“九师姐跟我一样骄傲,”白骨神巫轻笑摇头,“而且她一直觉得,大师姐二师姐都跟我好,都偏向我,所以一直就有些吃我的醋。”
“但进七星洞修炼凶险莫测,她就不怕?”苗朵儿有些奇怪。
“七星洞中的玄玉莲床,颇为怪异。”白骨神巫解释,“不是功力高就一定可以获益,玄玉莲床考验的,其实是人的定力。门中曾有一位先祖,只练出一星,因为闯了祸怕给师父责罚,偷偷躲进七星洞里,结果居然让她练成了六星联珠。”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嘴角边掠过一丝苦笑。见面这短短半天,她这个自讽的神情,苗朵儿见过好几次了,而以前是一次也没见过,心中想:“师父好像真的变了好多。”
“所以九师伯也觉得她可以。”
“是。”白骨神巫苦笑,“你九师伯跟我一样,都是极为自负的人,她自信以她的定力一定可以闯关成功。”
“那就让她去闯,”苗朵儿道,“你不要去试。”
“你不相信师父吗?”白骨神巫笑着看她。
“不是。”苗朵儿摇头,“但是,那个……”她担心白骨神巫,但嘴巴上又不好直说。
白骨神巫轻轻笑了:“其实我以前是太自信了。”
“那么,等等再说,好不好?”苗朵儿眼中燃起希望,她对白骨神巫的性子极为了解,骄傲而固执,一旦她认定的事轻易不会听人劝;不过既然她自己也没自信,那应该能劝回头的。
但白骨神巫却摇了摇头:“我等不及了。”
她的眼光望向窗外,仿佛在看着冥冥的另外一个人。随后她自己说了出来:“二师姐,原谅十七,我真的等不及了。”
“为什么啊?”苗朵儿急了,“即便再等十年,师父你也只有三十多岁嘛。”
“我等不及了。”白骨神巫却还是摇头,眉眼间现出悲愤之色,“如果侥天之幸,能够成功,那就一切都有可能。如果苍天无眼,失败了,那就早早弃这残躯而去。”
听到她这话,苗朵儿终于明白了。还是因为于异,因为她被于异羞辱了却又无力报复,所以才要不顾一切地舍身一试,成则不但可以替七星玄玉门争光,还可以给自己报仇;如果失败,反正身子脏了,生无所恋,死了也就死了。
“师父!”苗朵儿悲叫一声,却再不知道要怎么说,跟着师父谴责于异吗?可她心态已变,于异就蹲在她肩头呢,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地掐着于异的爪子。
于异当然不会痛,不过也龇牙咧嘴,心中哼哼:“这娘儿们还想不开,哼哼!”
“好了。”白骨神巫收回心绪,道,“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吧,早些睡。”
苗朵儿应了一声,装着要方便,到后面又扯了于异进螺壳里,恨恨地捶着他道:“我不管,总之你要保师父平安无事,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放心,”于异自然猛拍胸脯,“有你家相公我在,绝对万事无忧。”
得了他的保证,苗朵儿心中稍安。出来,她想陪白骨神巫一起睡,白骨神巫却另外给安排好了房间,说她暂时还不想睡,要静坐一会儿。苗朵儿虽然很想说,有于异担保呢,用不着这么苦练,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也就听从了白骨神巫的安排,不过也没有钻进螺壳里去与于异亲热,虽然她很想,但是不敢。白骨神巫给她安排的房子就在隔壁,静夜之中,白骨神巫又是在静修之下,她的呼吸心跳都瞒不过白骨神巫的,若突然感应不到她的呼吸,白骨神巫必然起疑。还好于异也不勉强,这个人,逮着女人就往死里折腾,但没有女人一个人却也睡得着。这一点,其实让苗朵儿咬牙——有她没她好像都不重要啊,气死了。
苗朵儿凌晨醒来,感应到于异还在螺壳里呼呼大睡呢,估计昨夜里还喝了不少酒,也懒得喊他。自个儿静修了一个时辰,然后听着隔壁白骨神巫也下床了,便下床过去。她下床,于异也就起来了,自去院子里溜了一圈,苗朵儿也不管他,来这边师徒两个梳洗了,然后一起吃早餐。吃到一半,脚步声响,有些急,苗朵儿心中猜:“这是谁,风风火火的,莫非又是五师伯来劝师父?”
扭头往门口看,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年纪比她大一点儿,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圆脸,大眼睛,两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到苗朵儿她笑了一下,特别的甜,道:“掌教师叔,这位是朵儿师妹吧?”声音也特别甜嫩。
“是镜柔啊。”白骨神巫招呼她,“是,她是苗朵儿。朵儿,这是你二师伯的弟子镜柔。”
苗朵儿忙起身招呼:“镜柔师姐。”又道,“吃早餐没有?再吃点儿。”
“不了,你吃,你吃。”镜柔笑着摇头。
“那镜柔师姐你坐。”知道二师伯待师父的一片苦心,苗朵儿对镜柔这个二师伯唯一的弟子也格外亲热,招呼镜柔坐下,又亲自泡了茶来。这时于异进来了,镜柔一眼看见,大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小猫儿!朵儿师妹,是你养的吗?我可不可以抱?”
“是我养的,它叫苗牙。”苗朵儿看着于异。于异果然爱理不理地跳到了一边的凳子上。苗朵儿心里其实欢喜,这可是自己的男人呢,给别的女人抱,无论是谁,她心里都不情愿,不过面上自然装着恨恨的:“这家伙脾气大,一般人不让近身。”
镜柔笑了起来,于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是她长得漂亮,说长相她不见得比苗朵儿强,算是各有特点吧。于异看的,是她那对酒窝,实在是太深了,这要是灌上酒怕不有小半杯呢。
“灵物大抵是这样的。”镜柔倒不觉得于异的眼光有什么异常,笑着回应。
白骨神巫道:“镜柔,你一大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有事。”她这一问,提醒了镜柔,看来这丫头也有些大大咧咧,“我听五师叔的弟子镜月说,五师叔一早就跟大师伯去幻月泽了,也不知道她们去做什么,镜月有些担心,所以我来问问掌教师叔。”
“大师姐她们去了幻月泽?”白骨神巫眉头微凝,忽地“呀”的一声,站了起来,叫道,“她们必是去捉雷龟。”
“雷龟?”苗朵儿不明白,“师父,雷龟是什么?是一种乌龟吗?”
“呀!”白骨神巫这么一叫,镜柔顿时也站了起来,一脸紧张,“雷龟藏身在幻月泽最深处,泽中的蜃天蛤,最会放蜃云幻景,大师伯她们进泽,只怕……”
“她们什么时候走的?”白骨神巫饭也不吃了,急急起身换衣服,把那柄代表掌门身份的松纹古剑也背在了背上。于异能感应得到,那剑上颇有灵力,看来也是件法器,只不知具体的威力如何。
“镜月说:好像是天没亮就走了。掌教师叔,你也要跟去吗?”
“我必须赶去。”白骨神巫点头,对苗朵儿道,“朵儿,你陪镜柔师姐在家里,好好向镜柔师姐请教。”
“我也要去。”苗朵儿摇头,顺手就去抱于异。于异一跳,直接跳到了她肩上。
“你去做什么?”白骨神巫摇头。
“不,我就要去,我要跟师父你在一起。”苗朵儿说着,抢先往门外跑去,镜柔略一犹豫,道:“掌教师叔,那我也一起去,我跟朵儿师妹一起好了。”
白骨神巫并不知道,苗朵儿不但有于异为倚仗,手上还有玄光镯,镯中还有个于异拿着也要头痛的阴尸王;另外还有飞雪梨花针,厉害得很呢。她只以为苗朵儿就是担心她,倒也不忍心强力喝止,只得对镜柔道:“那好,你师妹有些固执,你多劝着她些儿。”
“是,掌教师叔。”镜柔应了一声,她性子柔顺,倒正应了她这个柔字儿。
而苗朵儿抢先奔出去,一是为了造成既成事实;另一个,也是避开白骨神巫,然后好问于异,见白骨神巫两个没追上来,她悄声问:“哥,什么雷龟、蜃天蛤,你听说过没有?是不是很厉害?”
“没吃过。”于异摇头,“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这回答,简直让人啼笑皆非嘛,但苗朵儿边气却也边笑。先前还真有两分担心呢,白骨神巫那么紧张,那幻月泽就绝不是个好去的地方;既然提到名字,那蜃天蛤也绝不可能是个好对付的玩意儿,然而于异这莫名其妙的回答却陡然让她放松下来。是啊,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那什么幻月泽,比尸王谷更可怕吗?那什么蜃天蛤,比阴尸王更厉害?还不信了就!
苗朵儿霎时就信心百倍了。
女人啊,长得好不见得就好,男人嫁得好,那才是真的好。这是苗寨中流行的话,苗朵儿这会儿是亲身体验到了,再难再苦,有男人顶着呢,那就什么也不怕。
苗朵儿跑到外面就不跑了,因为她不知道幻月泽在哪个方向啊。白骨神巫、镜柔两个随后跟了出来。白骨神巫道:“你要跟去可以,不过要听话,跟镜柔在一起。”
“是。”只要能去,到了再说,苗朵儿自然应得痛快。
七星山西面两百多里,有一片泽国,东西八百余里,南北也有六七百里。内中有一只蜃天蛤,善吐云气,凭空造出蜃楼幻景,泽边人说这蜃天蛤甚至能幻月亮之影,所以叫做幻月泽。这蜃天蛤所造的蜃景几可以假乱真,最能迷人神智,所以不仅是渔民,就是一般练习玄功的人,也不敢轻易深入泽中,万一碰上蜃天蛤,给幻景迷了神智,就有可能陷身泽中,成了蜃天蛤的点心。七星玄玉门很有几名弟子在泽中吃了苦头,玄玉门也曾大举出动,想要擒杀蜃天蛤,但泽中地势广大杂乱,蜃天蛤又是可以藏身水中的,空忙竟日,一无所获,于是只好立下门规,门中弟子,轻易不许入泽。
白骨神巫在前疾飞,镜柔陪着苗朵儿跟在后面,便把幻月泽的事跟苗朵儿说了。苗朵儿撇了撇嘴:“原来会造幻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是拿幻月泽跟尸王谷比,从尸王谷地底世界走了一圈回来,还真不觉得云气造成的幻景有什么可怕。镜柔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倒是暗想:“师父说掌教师叔最是聪明自负,果然她教出的弟子都是这般自信。”
苗朵儿又问:“那雷龟是怎么回事?大师伯她们好好的怎么要去捉乌龟了?”
“雷龟不是普通的乌龟。”镜柔解释,“雷龟为幻月泽独有,体形特别大,还有一条大尾巴,尾巴上生一个肉球,里面有一颗雷珠。雷龟平日深藏泽底泥中,逢阴雨天才会出来,把尾巴竖起,肉球中雷珠放电,与天上闪电互相呼应,放出的雷声,有着与天雷同样的威力,所以叫做雷龟。我师父说,雷龟尾后的这个雷珠,因与天雷感应,乃是至阳至刚之物。而七星洞中的玄玉莲床乃是至阴之玉凝成,上莲床练功走火就是因为阴火太盛,若能握一颗雷珠在手上,以雷珠的阳气压着阴火不使上浮,就不会那么容易走火入魔。”说到这里,镜柔泫然欲泣,“可惜我师父和几位师叔伯数次入泽,都没能抓到雷龟。眼见晋天大会又到,我师父再也等不得了,冒险入七星洞,却终于没能压住阴火……”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苗朵儿握着她手轻声安慰,却也明白了白针神巫与白银神巫入幻月泽的目的,显然是想再试一次,看能不能抓到雷龟取得雷珠,助白骨神巫一臂之力。
“大师伯、五师叔果然是真心想着师父的。”苗朵儿暗暗感动。
一百多里地说到也就到了,远远地便见一片泽国,水天相连,无边无涯,这时太阳刚刚出来,一道晨阳洒在水中,恰如铺了一道金带。
白骨神巫飞到高处,四下一看,却并没有看到白针神巫和白银神巫两个。
“我去泽中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白骨神巫招呼一声,自顾便往泽中飞去。
苗朵儿先前答应了的。这会儿倒不会反悔,白骨神巫心中正着急呢,她若莫名其妙地不听话使性子,只怕白骨神巫要生气。不过苗朵儿也有办法,悄悄捏一下于异的爪子,半扭着脸,避开镜柔眼光,嘴唇微动:“哥,你去护着师父。”
“行。”于异一口答应,他功力可比苗朵儿高得多了,以一缕水汽送一丝微音入苗朵儿耳中,“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师父。”
“这叫什么话!我师父又不是湖里的鱼虾,什么叫活蹦乱跳?”苗朵儿气得撮牙花子,不过于异早闪开了,往下一蹿溜进了她的豹皮囊里,为怕镜柔起疑,索性还从螺壳里把真苗牙给提溜了出来,自己随后化成一只青蛙,“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再化成一条水蛇,脑袋一抬,尾巴一甩,倏一下窜将出去,速度之快,竟不比白骨神巫的飞行慢多少。当然,这也是因为白骨神巫要找人,本身飞得不是太快,不过这速度还是非常惊人,甚至镜柔都给惊动了,扭头看过来,惊道:“呀,朵儿师姐你快看,好大一条水蛇。”
苗朵儿却知道那蛇是于异,忍不住轻啐一声:“什么不好变,偏要变蛇,最讨厌蛇了。”
镜柔却也一样,一听得她啐,也啐了一口:“朵儿师妹你讨厌蛇是吧?我也最讨厌这种东西了,每次看到身上都会起鸡皮疙瘩。”
“我也一样。”苗朵儿又再啐了一口,盯着于异远去的身影,一脸的同仇敌忾。
于异可没心思听两姑娘娇声发啐,他盯着白骨神巫,在水面上风驰电掣地滑行,动作太大。你想啊,要在水面滑行而能赶上天上飞的白骨神巫,那得要多快才行,以至于天上飞的白骨神巫都看到了,也是倒霉催的,白骨神巫也讨厌蛇呢,其实,女人喜欢蛇的真的不多,看见一条大蛇在水面拼命追着自己,白骨神巫恼了,反手一扬,她手上拿着松纹古剑的,剑并未出鞘,就是连鞘往于异一指,剑鞘上居然射出一道青光,青光中隐隐含着两颗白星,倏一下射向于异。
于异一则没防备,二则不在乎,不管不顾,那道青光刷一下正射在他头上,力道竟是极为强劲,一下把他飞滑的身子打偏了,一个翻身在湖中着实打了几十个滚,头顶也隐隐作痛,伸手一摸,得,还破皮出血了。
原来白骨神巫手中这松纹古剑,名为七星剑,乃是七星玄玉门的创派师祖七星大巫的佩剑,千年传承,虽然本身不是什么异宝,但千年下来,历经无数代掌门灵力熏养,灵力却是强悍至极,刚才白骨神巫这顺手一挥,还没用全力,只用了三分力,青光就只现两星,若拔剑出鞘,使出全力,剑光可现七星,那才厉害。
于异当然不知道这些,眼见一手血,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嘴一张,不想他忘了自己是在水里滑行的,这一张嘴,一股湖水直灌进来,猝不及防,着实灌了一大口下去,还好湖水清冽,倒不觉得脏,可是灌得急了,一时却呛住了,顿时咳个不停。他是蛇形,弓着身子咳,嘿嘿,好看了。
你说这不是晦气吗?多少大风大浪过来了,却被白骨神巫随手一挥,弄得狼狈不堪。于异恼将起来,现出原身,叉腰喘气,依他的脾气,就要追将上去,把白骨神巫捉进螺壳里,非礼她是没兴趣了,答应了苗朵儿的,但可以将她裙子脱了狠抽一顿:“臭娘儿们,我抽不死你!”
不过想一想,还是算了,白骨神巫又不知他是于异,而且以白骨神巫对他的恨,若真知道他是于异,那还不是随手一下呢,只怕就要扑下来拼命。再说了,还要看苗朵儿的面子呢,真要露了身份,捉了白骨神巫解气容易,坏了事苗朵儿可要哭死了。小丫头哭一场也无所谓,问题是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这是个大杀器,对上这个大杀器,于异直到今天仍然有些手足无措。对于这种事,倒不仅仅只是于异一个,很多男子,在即将要做父亲前,往往都是他这个样子,茫然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好发脾气,那就吸取教训,再在湖面上滑,白骨神巫说不定还会出手,虽然有了防备,白骨神巫再想打中他也难,可没这个必要不是。白骨神巫是来找白针、白银的,而他是来护法的,两个先闹起来,有什么意思?
不能在湖面上滑,那就去天上飞口罗。容易,找一个芦苇荡滑进去,随后化一只鱼鹰,翅膀一张,腾空而起。白骨神巫飞得不快,东张西望的,于异吸取教训,不跟得太近,远远地在高空中吊着就行。
幻月泽方圆数千里,内中地形复杂至极,不但有时断时续的芦苇荡,也有星星点点的小岛丘陵,难怪合七星玄玉门全门之力,也搜不出一只蜃天蛤,这样的地形,别说千把人,就是十万大军撒进来,那也只是往粮堆里撒了把豆子,一点儿形迹不显。白骨神巫一个人要在泽中找人,那更是难上加难了,不过这不是于异要操心的,翅膀张开,眯着眼睛慢悠悠地飞,这样的飞行还是蛮舒服的,顺手还摸出酒葫芦灌一口,旁边刚好也飞过来一只鱼鹰,似乎是想跟他结伴,突见他翅下生手,手中还多出一只葫芦,那傻鱼鹰完全摸不着头脑了:这什么呀,你是鱼鹰吗?嘎,嘎?叫两声,掉头飞走了:这家伙太怪,不跟你玩了。
于异不知道自己还给鱼鹰鄙视了一把,好吧,其实那只鱼鹰是母的,可问题是,他虽然是公的,可他不是鱼鹰啊,当然就没感觉了,眯着眼睛,喝着小酒,一切不管。
这时却突然变天了,春姑娘的脸,素来和小女人差不多,更何况幻月泽这种地形,正如同撒泼的妇人,那真是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晨阳吐蕊、红霞满天呢,下一刻突地就乌云遍布、电闪雷鸣,随即便是瓢泼大雨。
大雨中飞行就是个麻烦事了,一是要防雷,蒙着头飞,给雷打一下就笑话了;二是雨打在身上也不好受,莫看那雨点儿盛在手里比小姑娘的肌肤还要轻柔,高速飞行时,给雨点打上比一般女人粉拳打上可是要痛多了。这时候,一般人只有运上罡气,形成护罩,当然,这个得要功力到一定程度,像苗朵儿这号的,罡气根本无法在体外成罩,若要在雨里飞,那就是落汤鸡;而就算功力高的,若运罡劲成罩飞行,那也是件很费力的事情,所以极少有人会在大雨中飞。
于异也蛮讨厌雨天的,不过前面的白骨神巫不停下,他就得跟着,跟着也无所谓,也懒得运罡气了,直接把真水神螺甲运起来,当然不必要丈八的大圈子,就浅浅地蒙一层在身上便好了,风雨不侵,还不怕雷击。他可是试过了,化闪的闪雷锤还穿不透他的真水神螺甲,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层硬水。当然,天雷的威力肯定比闪雷大,不过都是雷嘛,而且真要不对,他也知道躲不是,又不是傻男人,女人粉拳来了不会躲,不过女人粉拳打来却躲的男人,才真是傻的,是吧?
前面的白骨神巫则是运罡气成罩,这女人长得漂亮,罡气罩居然也极为漂亮,幻成一件白色的斗篷一般,整个人裹在中间,雨幕中看不清楚,但偶尔雷电一闪,闪出她身形,修长窈窕,妙曼轻灵,恰如雨中的精灵,让人情不自禁地眼光发亮,美女就是美女啊,真是无时无处不美,就算是于异这号没心没肺的,第一眼看到,也禁不住闪了一下鹰眼。
雨中找人,那就更加困难了,雨幕遮天,眼光甚至看不到百丈开外,还找什么找?白骨神巫却还不肯放弃,不过于异肯定,她就是在乱飞,甚至还可以肯定,白骨神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飞到了哪里,反正于异是不知道自己飞到了哪里,除非太阳出来,否则他甚至不知道来路是哪个方向,若在山里,他有着狼一样的鼻子,这天空广空、雨幕遮天,他就是一傻鸟。
雷声闪歇中,白骨神巫突地纵声长啸,声音不大,却极为清冽,而且气脉悠长,边飞边啸,一次啸声可持续盏茶时分,相当的不错,于异暗暗点头:“这婆娘功力虽然一般,功底倒真是打得扎实。她这七星玄玉门,看来还是有点门道的,一般的邪门歪道,练不出这样扎实的气脉。”
白骨神巫边飞边啸,但幻月泽实在太大了,方圆好几千里呢,想凭啸声找人,太难了。
“除非瞎猫碰上个死耗子。”于异在后面撇嘴,然后灌了一口酒,再塞了一片熟牛肉进嘴里,但下一刻他耳朵突然就竖了起来,远远的雨幕中,好像有啸声在应和。
“难道真有只死耗子?”嘴里的牛肉他都忘了嚼了,这运气也太逆天了一点儿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蜃天蛤
前面的白骨神巫已应着啸声疾飞过去,还真是一只瞎猫了。好吧,于异也只好跟上去,飞出数里,突地一个闪电,把雨幕一劈两半,天地尽现。
闪光之中,于异看到一幕奇景。
数里之外,一个小岛,沙滩上面,盘着一只巨大的乌龟,那乌龟大得啊,简直就是一条小船了。龟背高隆乌黑,仿佛一座黑石山,龟头半缩在龟壳里,看不出大小,但两只绿油油的眼珠子,却足有大海碗大小。俗话说龟目如豆,乌龟、王八的眼睛都不大,这龟眼睛能有大海碗大小,你就能想象这乌龟脑袋有多大,更能想象这身子有多大。
乌龟大不稀奇,至少在于异眼里不稀奇,之所以说是一幕奇景,奇在这乌龟的尾巴上。这乌龟有一条超长的大尾巴,高高竖在屁股后面,恰如庙后立了一杆大幡,龟尾尖端一个大大的肉球,足有小脚盆大小,肉球上生着尺许长的肉刺,就像个大号的仙人球。
本来尾巴长也不稀奇,甚至长尾巴上生个大肉球同样不稀奇,说不定是个瘤子呢。稀奇的是那肉球在放雷,具体地说,就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猛然打在乌龟的肉球上,然后肉球发出剧烈的闪光,就像个小太阳一样,耀得人眼难开,然后肉球上就射出一道闪电,打向百丈开外的水面。
闪电打在乌龟肉球上,然后乌龟肉球又把闪电打出去,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就仿佛乌龟的肉球是一面镜子,把打上来的闪电反射出去一样。说起来这个道理似乎很平常,可现场拿眼去看,那是极为震撼的,那一刻,将整个天宇划开的闪电,仿佛就和乌龟连在了一起似的,又好像是乌龟尾巴的肉球发出了一道闪电,划开了整个天宇,惊心动魄,反倒是肉球上真正打出的那一道闪电,不那么炫目惊心,一般人可能注意不到。
就算是于异,看了这幅情景,眼睛也瞪得圆了一半:“老天,这就是那什么雷龟了,居然真的能借闪电放电打雷,天地之间,还真是无奇不有啊。”
他当然也看见了,百丈开外,也就是雷龟放雷打的那个方向,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彼此间相隔三四十丈左右,正是白针神巫和白银神巫。两巫各以罡气罩体,倒不显狼狈,所以也认得出来,而雷龟放雷要打的,则是白银神巫。同时间,则响起白骨神巫的尖叫:“小五子,当心。”
想闪电是何等速度,真要靠白骨神巫来提醒,那是不可能躲得过的。在雷龟尾巴微微一点,闪雷发出之时,不仅是白银神巫,就是白针神巫也同时往两边急射,显然两人都不知道雷龟到底要放雷打哪一个,所以两个都躲,总之有闪错,没放过,所以雷龟那看似惊天眩地的一雷,就打在了湖面上,轰的一声,把湖水打得溅起十数丈高。
“这威力不错啊。”于异啧啧称奇,“比化闪的那个闪雷锤可是强得多了,那闪雷锤还号称斗神宫异宝呢,还真不如一条龟尾。”不过他也能想得明白,雷龟这一闪雷,威力之所以如此之大,主要还是靠引的天雷,仅是那肉球,也许能发雷,但威力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大,果然,下一刻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白针、白银躲开闪雷,同时扭头看向白骨神巫,白针神巫叫道:“十七,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带着责怪,“你是七星玄玉门掌教,七星玄玉门兴衰,都系在你身上,岂可轻易涉险?糊涂!”
“大师姐。”白骨神巫看着她,一脸激动,眼中甚至含了泪光。相比于昨夜的倔强,今日的她,显然已再难抑制心中的激情。
“行了,行了。”白银神巫道,“十七来都来了,还说什么?倒是运气不错,居然碰到了雷龟,也合该我七星玄玉门兴盛。十七,你到东面去,我三姐妹联手,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它溜了。”
她这么一说,再看到白骨神巫真情流露,白针神巫也撑不住了,她对白骨神巫的倔强不听话确实有些恼,但所谓恨之切,只因为爱之深,她的本心里是真正关心白骨神巫的,摇了摇头,道:“那十七你就堵在东面,稍稍隔远一点儿,不可大意,须引得这孽畜把闪雷放空了,才可下手。”
“我知道了。”白骨神巫点头,一脸乖巧的样子,让白针神巫又记起了初进门时的那个小师妹,不犯倔时还真是好乖好乖啊,眼中情不自禁就流露出一抹温情。
白骨神巫往东头一闪,师姐妹三个呈三角之形,把雷龟围在了中间。雷龟眼见对方又来了帮手,逃无可逃,眼中凶光大放,尾巴一颤,白光一炸,又一道闪电从肉球发出,射向白骨神巫。这孽畜也有心机,居然想着欺白骨神巫是新来的,要给她个下马威呢。
白骨神巫有白针神巫提醒,而且她自己也知道雷龟的厉害的,时时留着心呢。她也不知道雷龟这一雷一定是打向自己,但不管打向谁,先躲一下是没错的,而雷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发雷时尾巴要微微颤动,同时先有白光外射,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自然难以提防,因为闪雷速度太快,真到闪雷打出时,无论如何都是躲不开的,但七星玄玉门与雷龟打了千年交道,还死了不少弟子,可就摸清了雷龟发雷的这个规律,一见龟尾轻颤、白光打闪,三不管就闪,雷龟发的闪雷威力再大,打不着也是白搭。这也就是为什么雷龟威力虽大,白针神巫几个却敢主动来捉它的原因,因为根本不怕它,怕的,是泽中的蜃天蛤。
雷龟这一雷依旧打空,东面是岛,矮林丛生,这一雷扫过去,打倒十余株矮树,于异看见,却在一边点头了:“果然是这样了,自己发雷,威力果然不如先前引雷。”
雷龟激发了凶性,一雷不中,次雷又发,眨眼间连发十余雷。左打白针,右打白银,后打白骨,前后乱打,雷声隆隆,水溅树飞,真正好不威风,却可惜都打在空处,一点儿作用也没有。白骨神巫三个凌空飞动,忽而在前,忽而在后,瞻之在左,顾之在右,三人罡罩一模一样,都是白色的斗篷样式,三人又都身材窈窕,真如三只穿云的雨燕,好看煞人,却只逗得雷龟暴吼不绝。
雷龟以自身肉球发的第一雷,跟最初引的天雷威力相差不远,但随后的雷却一雷不如一雷,第一雷电光,足有于异的胳膊粗,但发到十余雷后,却只有儿臂粗细了,和化闪的闪雷锤发出的闪雷差不多,不过也足堪骄傲了,至少于异就看得啧啧点头:“不错不错,还真有点儿本钱。”
不过随后又打了个天雷,雷龟的尾后肉球好像每次都能把天雷引过来,只见一道闪电一下劈在肉球上,雷龟通体一抖,眼中绿光大盛,同时肉球中发出一道闪雷,复又有于异胳膊粗细,击向白针神巫。
这一击同样不中,但这道天雷又给了雷龟补充,连发数雷,都有胳膊粗。
“这龟的肉球能攒雷,这个稀奇啊。”于异看得大赞,不过想一想,大致原理能明白,就跟玄功修习一样,玄功修习,还不就是吸收积蓄在天地间的灵气。雷龟的肉球吸收天雷,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雷龟这肉球吸收得过于霸道,然后速度也更快就是了,像雷龟闪雷这样强悍的灵力,一般修习者至少要修习二十年以上,而雷龟一下就可以积蓄起来,这个本事人类根本无法想象,或许强灌进来可以,但绝对吸收不了。像于异,他到这会儿还远远没把体内的愿力吸收干净呢。不过雷龟有如此庞大的身体,吸收能力强些,也不奇怪了,若人类也有雷龟这样的身体,或许吸收得更快呢,因为人类有各种各样吸收灵力的方法啊,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了,哪有这样的巨人。
雷龟又放了十几个雷,白骨神巫三女绕来绕去,白银神巫是个顽皮的,偶尔还跑到白针神巫或白骨神巫那边去,牵着手哈哈笑,小女孩儿一样玩得不亦乐乎,逗得雷龟狂怒,左一雷右一雷,可越怒却越打不着。
而在这时候,大雨突然停了,这幻月泽中的天气,还真的像女人的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只一会儿,突然就雨收云散,甚至有一缕阳光从云雾中探出头来,眼见就是个大晴天。
雷龟放雷,不仅要借天雷,雨势明显也有一定的助力,大雨突然一停,先前大发龟威的雷龟顿时就慌了神,然而想要跑,三面给围住了,别说它现在在岛上,就算在水里,游得再快,也没有人在天空中飞得快,逃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雷龟试着想往水里冲,白银神巫和白针神巫一左一右同时冲上,双剑齐挥,两道剑光斩向雷龟的尾巴。雷龟吃了一惊,急放闪雷相抗,但放雷前的先兆确实是它致命的缺陷,尾巴才一动,雷光才一炸,白针神巫、白银神巫已一左一右同时飞开,此时两人收了罡劲形成的气罩,转折处衣裾飞扬,真真轻灵如燕。
雷龟试了两次,每次才一迈步就给阻止,情知冲不过去,只有回头往岛上冲。这一面只白骨神巫一个,白骨神巫先不阻拦,待雷龟爬上了十余丈,但离着矮林还有近百丈呢,这才猛然冲上去拦截,这会儿可不像先前对于异那么客气,七星剑出鞘,一道青光,射出十余丈,青光中隐现七星,第一剑就全力出手,闪电般斩在雷龟高竖的尾巴上,斩得雷龟尾巴一阵乱颤,连放了两个闪雷把白骨神巫逼退。虽然这一剑没能斩断雷龟的尾巴,但就算是远观的于异也看得出来,雷龟受创不轻,因为它一直竖着的尾巴突然垂了下去,搭在了沙滩上。
“它尾巴断了,斩了它。”白银神巫兴奋地狂扑过去。
“当心,不可孟浪!”白针神巫急叫,话未落音,雷龟尾巴突地一摆,竟平躺着放了一个闪雷,直击白银神巫。
雷龟这个闪雷,放得算是比较隐秘了,如果不是它放雷之先,一定有雷光炸出,白银神巫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它摆一道,但它雷光一炸,白银神巫就看见了,前扑之势忽地改为上钻,如钻天鹞子一般直钻上去,堪堪避过闪雷。别人看,白银避得险之又险,白银神巫却是咯咯娇笑,如一只春日里高歌的云雀,白针神巫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疯婆子!”
远观的于异也嘟囔了一句:“这婆娘,年轻时怕是个人来疯儿。”其实他蛮喜欢这号的,好玩啊,那种整天正儿八经的人,最讨厌了。
雷龟虽然成功地逼退白骨神巫和白银神巫,却也明白了自己的境况,想跑是跑不掉了,于是拿出看家的本事,缩着脑袋装死。不过它与一般的龟不同,一般的龟往壳里一缩,随便人怎么样都不管了,它却还不让人近身。尾巴其实没断,围着自己身子左右摇摆,白骨神巫几个近身它就放雷,虽然打不中白骨神巫几个,白骨神巫三个一时却也奈何它不得。越是近身,距离就越短,闪雷来得也就越快,凶险也就越大,尤其是雷龟偶尔发连击雷,威胁最大,因为发连击雷的时候,第一记雷先炸射了雷光,第二记跟着发出,炸射的雷光就看不见,好比城门洞里的敌人,临时开门出击,外面自然可以做好防备,但如果城门本就是打开的,突然冲出来,那就有些措手不及,还好白骨神巫三个始终凝着心神,也没有特别心急的就飞到雷龟身上去,倒是没有中雷。
白针神巫做事稳细,道:“不要急,它跑不了,一定要引得它把雷放空了,才好下手。”
白骨神巫、白银神巫两个自然听她的,虽然不断地刺激雷龟,却并不真个靠近,眼见雷龟放出的闪雷越来越弱,到后来几乎已细如银蛇了,而且没有雨水的扩散,威力更弱了数分。
到这时候,即便是于异也知道,这只雷龟是跑不掉了,掏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顺手塞块熟牛肉到嘴里,想:“这雷龟虽然能放雷,到底只是个蠢物,这雷珠是稳稳到手了,说起来白骨这婆娘时运不错啊,七星玄玉门千年抓不到一只雷龟,她一当掌教,居然就碰上了,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呢。”
随又想到蜃天蛤,四面看看,这时云层又厚起来了,太阳像害羞的小姑娘,门缝里露了一把小脸,又缩回去了,但云层虽厚,却无异象,四下里鱼跃鸟唱,新雨后,动物们都很活跃,却并不见有什么蜃天蛤现身。
于异倒想见见那什么蜃天蛤。海市蜃楼,只听说过,没看见过,一只癞蛤蟆,居然能凭空吞云吐雾弄出海市蜃楼来,那也是蛤中异类了,想见见,但蜃天蛤不现身,他也没办法,也没心思再四下去找,方圆几千里呢,而且又是泥又是水的,深的地方还不知几日到底呢,在这种地方找一只蛤蟆,那得疯到什么程度啊,于异可没那么疯狂。
雷龟眼见逃不掉,趴在那里,突然嚎叫起来。说嚎叫,有些丑化了雷龟,应该说是低吼,因为雷龟的叫声低沉浑厚,如闷雷一般,沿着水面远远传出,极为雄壮。于异悬停在数里外的高空,仍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以肯定,就算再飞远十里,仍然能听得到,这样的吼声,就是狮子也远远不如的。
“乌龟好像不会叫吧。”听到这吼声,于异倒是愣了一下,“这雷龟居然会叫,而且叫起来声音这么大,还真是异类了。”随又眼睛一亮,“它叫什么,这么大声音,不会是哀求这三婆娘放它走,莫非是求援?若是再来几只母乌龟、小乌龟的,或者龟兄龟弟,那就热闹了,据说乌龟肉大补,这雷龟肉不知如何。”
于异对吃的要求不高,至于什么美食,更完全没概念,他要的只是下酒菜,味重有嚼头就好,牛肉牛筋,麻辣猪脚,诸如此类,乌龟肉吃得不多,不过倒也不怕尝鲜。要是把雷龟斩了吃肉,他一定也兴致勃勃——其实只要是新东西,就没有他不兴致勃勃的。
他在高空,看得远,脑袋便四下乱转,雷龟大,或许母乌龟、崽乌龟小一点儿,也小不到哪儿去,以他的眼力,哪怕三五十里外,只要露头就能看见。
还真有动静,南边一道水线急掠而来,于异看得有点儿发呆,那速度,快啊,这还是乌龟吗?难道雷龟真是乌龟中的异类,不但会叫,而且跑得也格外快些?虽然是在水里游,这也太快了啊。
于异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水线到两里开外,突然就停住了,水花一冒,鼓出一个大东西来,没有先前的雷龟大,但也不小了。
“真的是救兵,是母乌龟来救公乌龟,还是崽乌龟来救老乌龟?”于异正乱猜呢,仔细看不对了,那玩意儿鼓头鼓脑的,不像只乌龟啊,像个什么?蛤蟆?
“蜃天蛤?”于异猛然醒悟过来,一时间喜出望外,正找它呢,不想这位大爷自己就钻出来了,怎么这么乖呢?
“原来乌龟和蛤蟆有奸情啊,这个倒是有趣。”于异搓手,“是蛤蟆上了乌龟背,还是乌龟钻了蛤蟆穴,哈哈,稀奇啊。”
这时那蜃天蛤已全身浮出了水面,好家伙,竟和雷龟一般大小,青黑色的皮子,鼓着两个大眼珠子,恰如衙门前的两个大石鼓。背上更是鼓鼓囊囊,一身的肉疙瘩。蛤蟆的肉疙瘩本来让人恶心,但这蜃天蛤的一身疙瘩因为体积大,看上去就如石球一般,反倒没那么恶心人了,而是让人惊心。
蜃天蛤鼓起眼珠子往雷龟这边看了一眼,虽然隔着两三里,但雷龟在岛上,白骨神巫三个更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自然都落在蜃天蛤眼里。它眼珠子里居然也发出绿光来,随后嘴一张,那大嘴和船舱差不多了,然后咕的一声,一股云气直喷出来,这股云气凝而不散,约有于异拳头大小。于异颇有些失望:“就这么一股水汽儿,你打哈欠呢,未免对不起你那大嘴吧。”
不过没办法,他也不能飞下去跟蜃天蛤说:“蛤老弟,你这云气太小点儿,对不起你的大嘴呢。”只能看着。
那股云气半灰不白,个儿又不大,于异是先留了心,所以看见了,而不远处的白骨神巫三个却半点也没发觉。
云气直冲上天,眨眼间便冲到数百丈高下,随即散开,形成一个云团,慢慢旋转。天上本来有云,东一团西一堆的,随着这股云气的旋转,这些云都给吸拢了过来,一时间竟是乌云如盖。
“原来能吸云,倒好像有点儿意思了。”于异终于点了点头。
明知蜃天蛤是来救雷龟的,而且这蜃天蛤的云雾能造蜃景,极为可怕,换了其他人,不说提醒白骨神巫三个吧,至少可先期下手,在蜃天蛤布下云雾之先就当头给它一家伙,至少让它吐不了雾布不了云,但于异却高高地袖着手,不但不出手,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在一边喝酒看戏,这样的人,还真的是——苗朵儿若知道了,非鄙视他到死不可。不过苗朵儿不在这里不是?男人都一样,女人在,当然要表现一下;女人不在,嘿嘿,且不着急。
他这边兴致勃勃,白骨神巫三个却全无所觉,同样在兴致勃勃的调戏雷龟,眼见雷龟发出的闪雷越来越弱,突然间风云变色,乌云满天,似乎又要下雨的征象,白针神巫一看天色不对,叫道:“不会又下雨吧?”万一再打雷,雷龟得了天雷补充,雷力大增,那就麻烦了。
白骨神巫、白银神巫都抬头看天,天上云层虽厚,但远处的云又比较薄,偶尔还能见到蓝天。白银神巫道:“应该不会下雨吧?就算下雨,也要把雷龟拖住,好不容易碰上,绝不能放手。”
她说得咬牙切齿,白针神巫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神情没有白银神巫那么狠厉,但决心却不比白银神巫低。白骨神巫心中感动,又有些悲苦:“大师姐、二师姐都是为了我,但你们不知道,不是我倔,我是不得已啊。”
她这种苦,却说不出口。给人非礼,这是女人最羞于出口的事情,哪怕亲如父母姐妹,不到迫不得已,也是不会说的。
白针神巫道:“三面齐上,尽快把这孽畜的闪雷逼出来,趁早下手取珠。”
“好。”白银神巫应一声,抢先往前一掠,突一下落在了雷龟背上,探身一剑,刺向雷龟脑袋。
她一动,白骨神巫同时动了,身一闪,七星剑全力出手,青光中闪七点白星,一剑斩向雷龟尾巴;而白针神巫则一剑刺向雷龟的脚。她的想法,若能把雷龟的脚给斩断了,那么即便下雨,雷龟也跑不掉了。
她们这边三个心急火燎地围着乌龟下剑,于异却也有些急了,因为蜃天蛤喷出云气儿,虽然拢了半天乌云,却不见变化,万一白骨神巫先把雷龟斩了,然后拨脚一走,那岂不没戏看了。
“我说蛤老兄,有什么牛黄狗宝、蛤蟆毒药,脚底流脓也好,头顶长疮也罢,你都现出来啊,老那么吊着股气儿,有什么意思啊?”于异忍不住发牢骚了。
或许蜃天蛤真听到了他的牢骚,终于动了,然后它的举动却又叫于异傻了眼,因为不是于异想象中的借乌云造满天蜃景、楼宇城郭,或者妖魔鬼怪,蜃天蛤竟是把乌云往肚子里吸。那情形,仿佛于异吃早点吸一根长面条儿,而且吸得那叫一个快,没多一会儿,满天乌云竟被它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高层还有乌云,但方圆数里之内的乌云却差不多都给它吸净了,一时间竟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至少于异就听到白银神巫在叫:“乌云散了!不会下雨了。”
“搞什么啊。”于异这下真个急了,伸手捋袖,“这死蛤蟆难道就是跑这里来吸云气的?真是岂有此理了,你小子若敢就这么走了,看大爷我不一矛钉穿你到这里。”
搭好台子你不唱戏,嘿嘿,戏袍都给你扒了,于异还就有这股子混劲儿。
还好,蜃天蛤敬业,并没有走,吸了满天云气,嘴一闭,身子陡然大了数倍有余,身上的鼓包全都高高鼓了起来,就好像一个个打足了气的气囊,这一下就比雷龟还大了一圈,真个如一座小山了。只见它忽地里腿一撑,身一颤,嘴一张,又一股气柱喷出来,同样是拳头大小,同样是半灰不白,但又与先前不同,因为于异明显感觉到这股气柱中含有邪气,说得好听点儿,含有灵力。
原来蜃天蛤布蜃景,不是有云气就行,普通的云气只是一团水汽儿,怎么造幻景?必须得用邪力控制了云气,才能显出蜃景来。蜃天蛤把云气聚拢来先往肚子里吸,就是用邪力控制云气,于异搞不明白,空急一场。
这股邪气一冲上天,到四五百丈高下,随即散开,分成四股云柱,有若云箭,向四面急射,而且一射几百丈,再慢慢散开,往下遮落,那模样儿,就仿佛撒开一张大鱼网,又形似姑娘家的一把花伞。这四股云气一遮,遮的空间可就大了,足足有万丈方圆,云气的边缘离着于异已不过百丈。于异耸了鼻子闻了一下,好大一股腥气儿,忙把真水神螺甲祭了起来,他不怕毒,但这股腥气儿让人恶心啊,不好闻。
这四股云气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遮住了半边天空,正把白骨神巫三个连着雷龟遮在了中间,但这股云气半灰不白的,尤其散开后更淡,基本无色,白骨神巫三个又全神贯注在雷龟身上,竟全无所觉,而于异则看出来了,蜃天蛤布下这网,看来是要造蜃景了。
果然,下一刻,天象突变,——也不对,不是天象突变,而是云网中的景象突变。先是变得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清爽,随后凭空现出各种景象,只见湖面上突地波翻浪涌,现出一队妖兵来,旌旗招展,旗门一开,大队妖兵狂冲而出,一个个舞刀弄枪,咆哮如雷,向着白骨神巫三个杀去。
这把戏变得颇为神奇,于异虽是眼睁睁看着的,脑海里却也情不自禁地怀疑:“这妖兵到底是真是假,是造的幻象,还是真的调了妖兵来。”倒也不怪他这么想,像他螺壳里就有现成的六百妖兵,只要意念一动,呼咤立至,焉知蜃天蛤就没有这个本事呢?不过随即他就知道真相了,这些妖兵就是幻景,云气所变。
先前蜃天蛤布网,因为布得隐秘,白骨神巫三个又没留心,一无所觉,到蜃天蛤发动妖术,造出幻象,妖兵突至,白骨神巫三个当然就发觉了。白针神巫最先发觉,脸上变色,急叫道:“有妖物,小五、十七留神。”
“何方妖孽敢来送死。”白银神巫暴怒,飞身执剑,迎着冲来的妖兵一剑斩去。眼见雷龟即将伏诛,突然横插出一股妖兵,白银神巫起了真火,这一剑含怒而发,剑气如虹,顿时把冲过来的一群妖兵齐齐斩断。那些妖兵哀嚎着跌下水面,一时不死,在水面上半沉半浮,哀嚎鬼叫,血流如注,染得湖水一片艳红,仿佛真的妖物一般,然而嚎了一会儿,突然就没有了。如果是真的妖物,即便死了,至少尸体还在,突然化去,那就只可能是虚影了。
于异嘿嘿一笑:“果然就是些幻景儿。”
白银神巫性子急,一时却没看出来,一路杀过去,霎时便斩了至少上百妖兵,志得意满,哈哈大笑:“区区妖孽也敢来送死,有多少姑奶奶今天就给你们屠掉多少。”
妖兵极多,四面围拢,白骨神巫、白针神巫也挥剑乱斩,两人却都看出了不对,白骨神巫叫道:“大师姐,好像不对,这些是幻象。”
“是蜃天蛤!”白针神巫惊呼,“蜃天蛤布下的幻景。”
随着她的叫声,所有的妖兵突然间消失无踪,天高云淡,波平如镜,好像被她叫破真相,蜃天蛤被吓住了,收了幻影逃走了一般。
白银神巫顿时大笑:“跑了,算这妖孽识相,今天先捉雷龟,下次再来对付这妖孽。”但她眼光一转,突地失声大叫,“雷龟呢?”
她们本来是在小岛之上,雷龟困在沙滩上,然而这时候放眼看去,四面都是湖水,不但雷龟不见了,甚至小岛都不见了。
白骨神巫三个身在云网中,看到的是这般景象,于异身在网外,看到的却也同样是这般景象,他先前也没留神呢,给白银神巫一叫,他才醒悟过来:“居然又是幻象,嘿,这老蛤蟆精的幻术还真是邪门呢。”
蜃天蛤的幻景布得越真,就越有挑战性,于异也就越有兴致,他鼓起眼珠子竭力去看,明明是小岛和雷龟所在,却硬是看不破幻景,只见一片湖水,既不见龟,也不见岛。
“厉害,厉害。”于异暗赞,“不知我的神眼能不能看透。”
就在这时候,景象又变,却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小岛出现了,雷龟也现身了,跟先前一模一样,甚至天上的乌云都是一团一团的,但明明先前的乌云都被蜃天蛤吸进了肚子里啊,怎么又出现了。于异只一愣,马上明白了,这还是幻象,乌云是蜃天蛤幻造出来的,那么小岛、雷龟呢?只怕也是。
“这家伙居然能跟着人心思变,狡猾狡猾的。”于异搓手,不过却没有运起神眼,他还想看戏,神眼有红光。虽然白骨神巫身在蜃天蛤布下的云网中,但于异不敢保证她们看不到红光,就算她们看不到,蜃天蛤一定看得到的。这戏码精彩得很,于异还没看够呢,可不想惊动蜃天蛤草草收了场子,不过他已经知道了,小岛和雷龟都是假的,那就看白骨神巫三个怎么应变,是不是也能看破。
白银神巫明显有些胸大无脑,一见雷龟,立马就叫了起来:“雷龟在那里,我来防着蜃天蛤弄鬼,你两个先斩了雷龟取了雷珠再说。”
“好。”白针神巫应声,她也没看破。
还是白骨神巫机灵几分,看一眼雷龟,有些疑惑道:“蜃天蛤没容易这么收手,只怕这雷龟同样是幻象。”
“雷龟怎么会是幻象呢,不就在那里吗?”白银神巫不相信。
白骨神巫不和她争,反手去头上取下阴雷索,罡气一运,一记阴雷照着雷龟打过去,轰的一声,雷龟忽地给打灭,消失不见。
“果然是假的。”白银神巫惊怒交集,“雷龟去哪儿了?莫非被蜃天蛤救走了?岂有此理,找到这孽畜,非剥了它皮蒸了吃不可。”嘿嘿,女人发起狠来,可怕呢。
而就在她的叫声中,雷龟突然又现身了,却不是一只,而是三只,分别往三个方向飞快地爬去。
“雷龟要跑!”白银神巫尖叫,飞身就向一只雷龟追去。
“不知真假,要当心。”白针神巫叫,却也飞身向另一只雷龟追去,不知真假也要追啊,宁可错杀三千假,不可放过一真龟。
白骨神巫当然也不能坐视,复一记阴雷,把离得自己最近的雷龟震灭,却没有去帮着追另两只雷龟,而是提剑四顾,想要把蜃天蛤找出来。她心中明白,若找不出蜃天蛤,不能赶走或者杀死,别说斩雷龟了,只怕师姐妹三个今天都要陷在这里面,然而她放出灵力,却有一种颓然无力感,因为四面都有邪气扰动,根本不知道蜃天蛤是其中的哪一股,或许每个都是,或许每个都不是,这就是蜃天蛤最让人头痛的地方,整个云网都受它邪气控制,真假虚实,让人完全无法分辨。
白银神巫这时也斩灭了另两只雷龟,然而附近又有雷龟生成,这次一家伙居然生成了六只雷龟。于异一见乐了:“这是捅进龟窝里了。”
白银神巫大怒,挥剑狂斩雷龟。白骨神巫道:“小五子,不可冲动,这都是蜃天蛤弄的鬼。”
白针神巫喝道:“宁心静神,外魔自散。”
说是这么说,她自己却也有些慌神地看着白骨神巫,道:“必须斩了蜃天蛤,幻景才能根除。”
白骨神巫点头,但她已试过所有方法,始终无法找到蜃天蛤所在,连蜃天蛤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斩得了蜃天蛤?
不过她灵台始终清明,脑子一转,想到个主意,道:“蜃天蛤以幻景迷人眼目,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蜃景刚成,我们还没有偏离原地,现在必在小岛周围,虽然不知道蜃天蛤所布蜃景范围有多大,不过我们可以往上飞,我就不信蜃天蛤的邪力可顶着天,到高处脱离了蜃天蛤妖术所能控制的范围,然后再回头斩了它。”
“这个办法好。”白针神巫点头。
白银神巫还有些犹豫:“就怕雷龟趁机跑掉。”
她这么一说,白针神巫也犹豫了,道:“要不这样,小五你和十七两个往高处飞,先脱离蜃天蛤蜃云控制,我留在这里,你们在外面若斩得了蜃天蛤,蜃云一灭,我就可以……”话没说完,白骨神巫猛地叫了起来:“大师姐!”
她一脸激动,眼圈发红,道:“到底是雷龟重要还是人重要?即便这次雷龟跑了,下次还能来捉,但你若有事,叫我怎么想?”说话间忽地挥剑,斩灭了不远处幻成的一只雷龟,“既要留,就大家都留在蜃云里好了,蜃天蛤布蜃云也要费妖力,倒看我们撑得久,还是蜃天蛤撑得久。”
白针神巫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她知道白骨神巫犟,她既这么说了,誓不肯先走,没办法,只得点头道:“那好,我们一起往上飞。”
“三剑合一!”白银神巫脆叫一声,三女三足鼎立,三柄剑上同时放出剑光,白银神巫和白针神巫剑上都有一丈左右光圈,而白骨神巫剑上的光圈却大了一倍不止,三柄剑的剑光相互融合,凝成一个三丈左右的青光圈,剑圈裹着三人,笔直上钻,有剑圈护体,即便蜃天蛤的蜃云中暗伏有什么邪魔妖术,也伤不了人。
无论是白骨神巫自己,还是白针、白银两人,都觉得这个笔直上钻的方法必能破蜃天蛤的蜃云。蜃天蛤的蜃云幻景,最大的功效就是迷人眼目,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也辨不清里面虚虚实实的幻景魔怪,最终力尽神迷而死。然而蜃云再强,也一定有一个范围,乌云遮目,云上也一定还有阳光,只要脱离了蜃云,眼目自然就不受迷惑了,所以上钻之时是信心满满,而一路高飞,飞到两百丈左右,眼前果然就清亮起来,再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远景近景,清清楚楚,尤其往下一看,先前的小岛,还有岛上的雷龟都历历在目。
“钻出蜃云了!”白银神巫先就欢叫起来。
白骨神巫犹有些存疑,白针神巫四下一看,肯定地道:“成了!十七这法子果然绝妙,这蜃天蛤不知害了多少人,却给十七轻轻巧巧破了,难怪师父生前总说你是我这辈中最有灵性的一个,果然是师父有眼光。”
听见白针神巫夸奖,白骨神巫俏脸微红,撒娇道:“大师姐!”
“行了,行了,你现在可是掌教呢,别跟个小姑娘似的。”白银神巫在一边装作肉麻地皱眉,看白骨神巫要发嗔,她一指下面,“那黑云之中,是不是蜃天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