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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晋用冷水洗了把脸,照了照镜子,胡须已经长出了皮肤。他拿起水池旁的剃须刀,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又放下去。“只是出去吃碗面而已,最多再闲逛一下,谁会在意我脸上的一点胡茬儿。”于是他随便穿起椅子上一堆脏衣服中的一件,走到了街上。
现在是下午一点,石晋要去吃他的早饭,他要去一家叫“张四”的面馆。他边走边想着自己的事。
自从两个月前失业,石晋一直过着没有规律且颓废的生活。他曾试着找工作,但他是个傲慢自大的人,加上自己学的专业很偏,所以一直没能成功。眼看积蓄一天比一天少,担心之余他也在庆幸自己没有女朋友。
“要是有女朋友的话,她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会逃走吧?”
其实石晋还算一表人才,但感情经历却很不丰富,主要在于他的眼光太不切实际,成天把杂志上的女模特当做自己择偶的条件,从这方面来说,他似乎有幻想症。
忘了介绍,他学的专业是气象学,但他一直认为自己能胜任大部分的职业。之所以沦落至此,石晋本人该承担相当大的责任!
虽然他很不得志,但却有个很优秀的朋友。
白孟和石晋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大学毕业后白孟到了一家汽车4S店当维修顾问,才过两年。白孟已经成了那个4S店的经理,开着轿车。也一次性地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这让石晋很不是滋味,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对朋友的成功毫无嫉妒之心的人是没有的。”
对于,白孟的成功,石晋解释为:“他天生比我有运气,并不是我的能力不如他。”一个人真的承认自己失败了,才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尽管暗地里嫉妒他的朋友,两人却时不时地相约出来喝酒。
昨天晚上,他们还去了一家小酒吧坐了三个小时。回家后,石晋几乎大发雷霆,因为白孟给他讲了一件事。
“前天我去买烟,剩了两块钱的零钱,旁边有一家彩票店,你也知道我对彩票这玩意从来都没什么兴趣,但当时突然想试试运气,就随便念了号码,就是你电话号码后7位一叫4365757。按道理我应该买我自己的号码,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你。可能真的是运气吧,竟然中了两千块!呵呵,看来我们两兄弟真是命运相连啊!”
石晋表面上恭喜白孟,心里却非常气愤。“他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买彩票都会中奖!”最让他生气的是。中奖的号码还是自己的电话号码,老天真的这么不公平吗?
怀着这种忿忿不平的心情,石晋走到了“张四”面馆门口,只见大门上写着:“东主有喜,暂停营业两天”。
“不会吧?真的这么倒霉。”石晋懊恼地左顾右盼起来,还真被他发现了在“张四”的斜对面新开了一家叫“春枝”的米线店。
“吃米线吗?请随便坐吧。”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迎上前来招呼。
石晋点点头,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菜单,口味很多。”伙计把桌上放着的菜单摆到石晋面前。
“就要一碗牛肉料的。”石晋看都没看菜单就说道,“哦,不要加葱。”
“好的!”伙计回头往厨房那边喊。“一碗牛肉不加葱!”
然后他冲坐在柜台的老板点个头,老板会意地在账本上记下了石晋点的米线。
“请等等吧,一会儿就来。”小伙子对石晋说,然后走向另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伙计身边。可能是新开张,店里只有石晋一个客人,这样清静的环境让烦闷的石晋很满意。
“昨天的报纸呢?”招呼石晋的伙计对正在看报纸的伙计说。
“你要昨天的报纸做什么?”
“前几天买了张彩票,好像是昨天开奖,我忘了,拿来我看看中奖没有。”
“切,你以为自己会中吗?”看报纸的不屑一顾地说。
“运气是说不定的,万一我中了500万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你会中500万?那我一辈子不吃饭。”看报纸的还是没动。
“要是我中了500万,我就把这个米线店买下来送你!”
“是吗?”可能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看报纸的伙计站起来,从屁股下面的一叠报纸里,找出来昨天的报纸。
那个伙计一把抓过报纸,另一个叮嘱道:“你可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
过了几秒钟,突然听见一声大叫:“4365757,喂,我中了两千块呢!!”伙计跳起来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彩票来。身边的另一个伙计连忙把彩票拿过去对照,然后带着嫉妒的眼神说:“真的中了……”
这边正在发呆的石晋猛地转过头看着那个兴奋不已的小伙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不是吧……”
竟然在一天之中(如果以二十四小时计算的话)遇到两个买同样号码中奖的人,真是见鬼了。
突然石晋的手机响了。
“喂,你在哪里呀?不是说好去看球赛吗?快开场了,我正在你楼下!”是白孟的声音。
对了,石晋才想起昨天晚上和石晋约好去看一场足球赛。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这……我没在家。我在‘张四’对面新开的米线店里。”石晋吞吞吐吐地说。
“你还没吃饭啊?快一点,我马上过来。”说完白孟便挂了电话。
石晋没回过神来就开始大口吃刚端上来的米线。
才过了两分钟,白孟的车就停在门口了。
“你不会是刚起床吧?”白孟刚进门就劈头问道。
“啊……是,昨晚上网。忘记了时间……”石晋边吃边说。
“干脆不要吃了,快走吧。”
石晋连忙端起汤喝下一口,他仿佛像想起什么,对白孟说:“对了,对了,你昨天买的彩票号码。中两千块的那张,4365757,这个店的一个小工也买了同样的号,好巧!”
石晋还想指那小伙子给白孟看,却被白孟一把拉起来,“快走吧,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买的话,我就不止中两千块了!”
石晋放下钱,硬生生地被白孟拉走了。
那场球赛不算精彩,石晋脑袋里一直想着白孟和那伙计巧合性地买了同一个号码的事,他觉得这样的事巧合得离奇。一直纠缠着这样的事不放,也只能说明石晋最近的生活过得相当无趣。
看完球赛,吃了饭,白孟开车送石晋回家,路过“春枝”米线店,伙计们正在收拾准备打烊。
“喂,你看,就是那个正在戴帽子的伙计和你买了同样的号码!”石晋兴奋地对白孟说。
“那有什么?”白孟专心地开着车,根本没有往店那边望一眼。
听见白孟这样说,石晋只好无趣地看了看店里,朝站在门口的老板轻微笑了笑。
然后两人一起在石晋家打了三个小时的PS。
后来一连几天,石晋的早饭都是在“春枝”米线店吃的,一来是米线的味道真的不错,二来有了那天的事情后,石晋心理上觉得和这家店很亲近。
一天早上八点多,石晋意外地起了个早。
“咦?怎么今天这么早?”老板招呼道。
“嗯,有点重要的事。”石晋回答道,“照旧。”
“好的,一碗牛肉米线不加葱!”叫周小东的伙计对厨房叫道。这个就是当天和白孟买同样码彩票的小伙子,石晋吃了几天的米线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今天周小东的额头上贴着纱布,可能是不小心撞到了吧。
这天石晋是要去参加个面试,所以不得已才起得那么早。工作是白孟帮他找的,白孟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这家米线店门口来接石晋。
一会儿白孟的车到了,石晋连忙跑上车去。
“喂,你和那边面试我的人说好了吧?”石晋说。
“还是得看你的表现,千万不要太狂妄。”白孟给石晋使了个“你应该明白怎么做”的眼色。
但石晋并没有理会白孟的眼色,而是大声嚷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晚上回家时,可能是附近的小孩们调皮,被一个飞着的竹蜻蜓弄了几道口子。真倒霉。”白孟揉了揉额头上纱布覆盖的地方。
“不会吧……”石晋这次没说出声,如果他说米线店那个伙计额头也受伤了,大概白孟还是只会觉得他是大惊小怪。不过他心里更加认为这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之间有奇妙的磁场,遭遇竟然会如此巧合地一致。想到这里,一种兴奋油然在石晋心中升起,他很想看看这两个人后来还会发生什么一样的事情。
面试的结果很不成功,石晋几乎和面试官吵起来,原因是面试官问了几个比较刁钻的问题,还说了什么“我认为你只适合从最底层做起”之类的话,这和石晋的期望相差很远。
但石晋也不是很失落,他已经习惯了当面试炮灰,只是他觉得很对不起自己唯一的朋友白孟。白孟也没怪他,两人在晚上又去喝了几杯。
接下来所有的日子里,石晋天天都去“春枝”米线店吃米线,因为他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最大乐趣,他觉得自己正在研究一个不可思议的巧合之谜。比如某天白孟的钱包被偷了,恰好当天周小东的钱也不见了,为此,石晋还看了一场伙计之间相互猜疑差点打起来的好戏;还有一次,他和白孟去逛街,白孟看上了一件很普通的长袖T恤,便立即买下来,第二天吃米线时石晋发现周小东也穿着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还有很多细微的巧合之处,比如前一天白孟剪了头发,第二天必定会看见周小东的头发也短了一截:白孟的汽车车胎爆了,周小东的自行车轮胎也会破。
“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怎么会如此相似?而我是唯一知道他们有这种磁场的人,是老天在眷顾我吗?但,他眷顾我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想到这里,自然就想不通了,石晋便把他这种发现归结为自己是具有神力的人,是与众不同的。
又是一天早上,石晋兴奋地起了床,他已经把去米线店当成工作一样了,只是他从前做的工作都没有这份做得认真。
“啊,来了呀。”老板招呼道,但脸色不大对。
“我还是照旧。咦?周小东呢?”石晋四处张望,周小东已经成了他来的唯一目的了。
“死了。”老板脸色灰沉地说。
“这……怎么回事?”石晋睁大了眼睛。
“昨天他们几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辆摩托车,跑去飙车,结果轮到他的时候,好像是技术不到家还耍酷开飞车吧,反正撞到公路旁边,当场就死了。他家是乡下的,弄得警察把我叫去认尸,三更半夜才让我回来,好像今天早上他家里人会来收拾遗体吧。你说现在年轻人干什么不好,偏要去玩刺激的……”老板还在说话,石晋就大惊失色地跑出了米线店。
“不好,周小东死了。白孟……”他发抖的手拿出电话,按下了白孟的号码。
电话一直没人接。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白孟不可能没有起床。他又拨通了白孟公司的号码,公司里的人也在找白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请假却没来上班,这种事是从来没在白孟身上发生过。
“不会吧?不可能连生死都和周小东那家伙连在一起吧?”石晋毫无把握地自言自语,飞快地打了一辆出租车,飞奔白孟家。
到了公寓门口,石晋问小区公寓管理员白孟今天早上有没有去上班。管理员摇摇头说,白孟自从昨天晚上回来后就没有再出去过。他认得石晋是白孟的朋友,所以并没有阻拦就放他进去了。到了白孟的房门前,石晋大声敲门却没有人回应。这是一套新修的公寓,房子还没有完全卖完,所以白孟那层楼只有他一个住户,没有邻居。其他各层也只有两户人而已。
“怎么办?”石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掏出了手机。
“喂,公安局吗?紫薇路有状况,快点过来。”他这样说警察肯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石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索性就说:“有人死了!”然后说出了白孟的详细地址。
这时的石晋已经完全肯定周小东和白孟的命运相连了。
没有过一会儿。附近派出所的110就赶到了。石晋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见到警察,他马上迎上去,满头大汗地说:“他今天早上没去上班,电话也没人接,我跑来敲门也没人开门,管理员说他昨天晚上回来后就没有出去了!”作为一个铁哥们儿,石晋真的是从心里为白孟感到担心。
“刚才你报案时说他怎么了?”一个眼神有点诡异的警察问石晋。
“我说他死了。呃,可能死了。”石晋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太有把握。
“开锁。”那个警察对旁边一个提箱子的人说。大概是和公安局合作的锁店的工作人员。
“你今天早上来还没进过这房间吗?”那个警察问石晋。石晋看到他执法证上写着两个字——“周南”。
“嗯。我来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
“哦,”叫周南的警察露出复杂的笑容,“你朋友平时有什么很容易致死的疾病吗?比如心脏病什么的。”
“没有,他健康得很。”石晋肯定地回答。
“打开了。”开锁的人说。
周南第一个走进房间,另一名警察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石晋则急切地想进去看个究竟。
客厅很整齐,有个房间的门关着。
“他的卧室,”石晋指着关着门的房间说道。
周南边戴手套边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打开了门。
迎面的床上一幅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的景象。白孟睁着眼仰面横卧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刀。血染红了整个白色的床单。
“真是这样……”石晋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被震惊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位五十岁左右的胖警察周南一脸严肃地看着石晋。
“我……”石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法医,你去检查吧。”周南吩咐道,然后对石晋说,“我们还是到外面来慢慢聊。”
周南走到沙发上坐下,石晋跟在后面。
“你说你朋友没有什么致命的疾病,你找不到他就认为他死了,而且还报警,结果事情果不其然,他被杀死在床上。你也太有先知本领了吧?”周南目光尖锐地说。
“我只是猜的。”石晋小声说道。他也不可能说是因为周小东死了,所以就知道白孟也死了。这样的话太匪夷所思,警察相信才怪。但他心里越来越为两人出人意料的相似遭遇感到不可思议,所以到了现在,他的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了,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都难以分清了。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才不久吧,大约半个小时前。我来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就马上报警了。”石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周南用不信任的眼光看了看石晋,然后说:“等法医检查完再说吧。”
过了二十分钟。法医从卧室里走出来。
“初步认定死者死于两个小时以内。”法医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死因是心脏附近的大动脉被刀刺破,失血过多导致死亡。但在死者手腕和脚踝处有淤伤和破皮,可能是被捆绑过,挣扎而留下的痕迹。这大概就是捆绑他的工具。房间里也有搏斗过的痕迹。”法医说着举起两条麻绳。
“好!”周南一下子站起来,然后对旁边的石晋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叫石晋,是白孟的好朋友。”
“石晋,我现在以涉嫌杀死白孟的罪名正式逮捕你。”周南拿出一副手铐。
“我!?”石晋退了一步,但立即被身边两名警察按住肩膀,“你们怎么会认为我是凶手?我报的案啊!”
“你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凶手经常也是扮作第一发现人。有什么回局里再说吧!”然后,不由分说地,石晋被带到了公安局。
在严厉审问的几个钟头里,石晋始终没有说出自己“预知”白孟死亡的真正原因,而警察们则是对他超强的“预知”本领存在着巨大的怀疑。
“如果说你的朋友有心脏病之类的病史,你担心他死了还好说。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只是电话打不通。你就赶忙跑到他家来;只是敲不开门而已。你就报警说他死了。而这一切,都被你说中了。再说,你在他家门口站的半个小时也算进了死者的死亡时间,你有充分的时间杀死他。这么多的迹象指证你就是杀害他的凶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动机呢?我为什么要杀死他啊?他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石晋申辩道。
“很多杀人案的凶手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动机,并不只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才会干杀人的事。至于你的动机我们会调查出来的。”周南目光严厉地说。
“那……不是说他被绳子绑过吗?我要杀他的话完全可以直接用刀杀了他。”
“绑着比较好动手嘛。”
“连淤青都绑出来了。这不是半个钟头能够弄得出来的吧?”石晋渐渐恢复了理智,开始回想这个事情。
“嗯……”周南沉思着说,“虽然这点我们还不能作出解释,但依旧不能完全解除你的嫌疑。”
石晋多次想说出白孟和周小东命运相连的事,但这能作为避嫌的证据吗?大概说出来。警察会以为他脑袋有病,或者认为他在讲天方夜谭。从而导致对他之后的证词更加不信任。他浑身瘫软地倒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个漩涡。
石晋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杀白孟。虽然他不知道白孟是不是在工作上得罪了谁,但以白孟的性格来说,他是愿意让步的那种男人。不会和人起多大的冲突。还有,白孟被捆绑了很长时间,难不成他是被勒索,绑匪最后撕票了吗?但最让他迷惑不解的还是为什么周小东这个和白孟没有一点关系的人会和他的遭遇几乎完全相同。他的思路又遇上了瓶颈,石晋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接下来的两天里,石晋连续不断地接受了审问,相同的问题一直不停地在他的耳边被重复,弄得他精神崩溃,几乎认为自己就是杀人凶手了。石晋也想,自己的嫌疑真的太大,即使不承认,警察也会给自己定罪!
就在他快要举手投降的时候。关押他的那间拘留室的门开了。
“白赤?”石晋抬起他憔悴的脸。
白赤走进来,向他点点头,然后对门外的警官示意,关上门,坐到石晋身边。
仅仅两天的时间,石晋已经完全变了个样,眼窝深陷,满脸胡须,一看到这几天来唯一见到的熟人。石晋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把头埋在手里,控制不住地抽搐。
白赤拍拍石晋的背。
“你哥哥真的不是我杀的。”石晋哭着说。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我要问的问题和那些警察一样,你为什么报案时会认为我哥哥死了?”白赤望着石晋问。
“这……告诉你也没有用。谁都不会相信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石晋摇摇头。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猜的,而是确实有理由认定我哥哥在你去之前死了?”白赤满脸疑云地问。
石晋点点头。
“告诉我吧。世界上没有超越事实的事。你如果不说,案子查不下去,你的嫌疑最大,到头来成了真正凶手的替罪羊。”
石晋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白赤讲了他发现周小东和白孟之间惊人相似的事情。
听完之后,连这个见过很多离奇案件的白赤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简直太奇怪了!”白赤一头雾水地说。
“所以,这些话说出来,有人信才怪!”石晋心灰意冷地说。
“不,这些相似说不定是有人计划安排好的,目的就是想让你掉进圈套。”
“但,白赤,一切都是巧合,你懂吗?买彩票的事,这不能安排吧?两人买了同一个号码,都中了奖。如果是安排的话,他能算到彩票开哪个号吗?还有,我那天去‘春枝’吃米线也是完全偶然的,当时我常去的那家没开门。才去了‘春枝’。如果我没有进去,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还有,凶手如果想让我掉进圈套,他还得杀死周小东,但周小东是和朋友骑摩托车发生意外的。这些都只是巧合而已!所以……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只能等着定罪了,老天是这样安排的。但在我临死前我还是要说,你哥哥白孟不是我杀的。”石晋激动地说。
“好了,”白赤点点头,“剩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做吧,但如果你不是凶手就根本不需要承认。”说着,白赤走出了房间。
相比堂哥的死,石晋遇上的事情更令白赤觉得不可思议。巧合如果只发生一次,那是巧合,如果不断地发生,恐怕就是人为的安排了。
既然开始调查,“春枝”米线店是不能不去的地方。
“欢迎,你要来点什么米线?”一个热情的小伙子跑过来对白赤说。
“就招牌米线吧。”白赤坐下来,然后环顾四周。
“好!请等一下。”小伙子跑到厨房门口,吆喝了一声。
老板正坐在柜台上看着当天的报纸。白赤走到他面前。
“有什么事吗?”老板被突然挡住光线的身影吓了一跳。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周小东的伙计?”
“有啊……不过他已经……”老板用猜忌地目光看着白赤,然后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朋友?他可没你这么体面的朋友。”老板把报纸折起来。
“这……我确实是他朋友啊。”
“他已经死了,如果你是他朋友的话就去他老家给他上两炷香吧!”
白赤正要往下问,秦熙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秦熙在公安局上班,在以前的一桩案子里与白赤认识后,两人就成了朋友。
“快表明身份吧!”白赤对秦熙挥挥手。
“我是警察。来调查一桩案件的。”秦熙拿出警官证。
“警察?”老板一脸惊讶,半天没说话。
“过来坐着说吧。”白赤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米线已经给他端来了。
“这个人你认识吗?”白赤拿出石晋的照片。
“认得。经常光顾我们店的。”老板显得有些拘谨。
“10月30日早上,他来米线店又匆忙离开了,你能给我们讲讲那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天,好像我说周小东死了,他就立刻跑了。我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人你认识吗?”白赤又拿出白孟的照片。
“不认识。”老板摇摇头。
“你有没有听石晋,啊,就是这个人,”白赤指着石晋的照片,“说过,他有个朋友和周小东的经历很相似?”
“没有,顾客一般不太和我们聊,不过,他好像对周小东很感兴趣。”
“周小东家是哪里的?”
“不知道,反正是乡下的。”
“周小东在你这里打工期间住在哪里?”
“就住在这后面啊,厨房后面还有两间屋,他和另一个工人一人一间。”
“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东西都被他家里人收拾清理走了,我想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老板边说边站起来引路。
果然那间房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墙上还有明星海报被撕下来的痕迹。
“哦,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白赤转身往回走。
“对了,老板,店里和周小东一起工作的那个伙计在吗?”
“他不干了。他当天晚上也和周小东去飙车,虽然他没死。我觉得他这样的小工品行也不太好,于是就叫他不要在这里干了。”
“哦,我明白了。那我们先走了,如果还有什么事,可能还会来麻烦你。”
“没事,话说回来,周小东怎么会和那个顾客扯上关系?”老板问。
“这就是我们的事了,不能告诉你。”
“有什么进展吗?”秦熙问。白赤在电话里已经给秦熙讲了石晋的遭遇。
“有点进展。”
“是吗?世界真有这么巧的事?”秦熙问。
“巧合是到处都有的。这件事里,有些巧合是真的,有些是人造的,至于还有一个所谓的‘巧合’,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目的是……”
“当然是把石晋拉下水,当替罪羔羊了!”白赤说,“秦熙,我哥那边的小区管理员对案发前一天晚上和当天早上进出的人是怎么回答的?”
“管理员说案发前一天晚上你哥哥大约是十一点左右开车回来的,之后一直没有出去过。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看见石晋慌慌张张地跑来。一般管理员只对进小区的人做登记,出去的不做登记。”
“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我哥哥的车里很有可能还坐着另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在车里,所以可以逃过管理员的登记……这样一来就顺理成章了,这个人到了我哥的家里,然后绑住了我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杀死他。”
“为什么他要到第二天才杀死他?难道真的是勒索不成再撕票?”
“或者是等石晋来当替罪羊吧!”
“管理员说第二天早上在石晋到来之前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小区的住户,还有几个陌生人,但从里面出去的人都不做登记。照你这么说来。难道凶手是……”
“所以得去查查,你办事比较方便嘛。还要查查周小东,户籍管理那里,年龄三十岁以下叫周小东的都查有没有销户证明。我和你一起去好吗?”
“没问题。”说着秦熙和白赤一起上了车。
公安局。
“果然!”秦熙对白赤说,“全市三十岁以下有两个叫周小东的销户了,一个是在两年前,一个是在去年!”
“也就是说在那个米线店打工的周小东根本就没有死。”白赤沉静地说。
“你早发现了?”
“那天看了看周小东住过的房间。东西虽然都收拾走了,但墙上的画……如果是他家里人来收拾遗物,不会挑选性地把几幅海报撕下来带走。一定全都带走了。这显然是按照个人喜好而决定的,也就是说,周小东是自己收拾东西走的,他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其他的就不要了。”
“那,这个周小东和这个案子里究竟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大概没有吧。只需要一点小伎俩就可以让周小东在不知不觉中帮上忙,而不需要冒增加一个同谋的危险。”
“该调查的也已经全部查清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说着白赤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公安局。
晚上,白赤来到关押石晋的拘留室。
石晋望着白赤,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原本就没有抱希望可以找出真凶。
“真凶找到了。”
石晋沉默了半天,说:“是真的吗?不是我吗?”
“当然不是你。”白赤坐下来,“你只是中了一个专门为你这种好奇的人而精心设计的圈套——真正的凶手是‘春枝’的老板。”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一听到周小东死了,就马上打电话给我哥,当然那时候我哥已经死了,电话打不通,你敲不开门,然后报警说我哥死了。这点让警察认为你相当可疑。问题的重心就是,你的脑袋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定律:周小东和我哥是命运一致的人,周小东发生意外,我哥肯定也不能幸免。而这个定律。是凶手套在你脑袋里的。”
“你是说那一连串的巧合?你的意思是。都是凶手策划的?这……怎么可能?”
“买彩票的事,确实是巧合。那天我哥一进米线店,老板就已经注意到他了。你告诉我哥他竟然和周小东买了相同的号码,我哥毫不在意,你却显得很吃惊。这时候。一个算盘便在凶手脑袋里打起来了。他要让你认为周小东和我哥在命运上有相似之处,当然,中间的那些插曲,都是为了后来的谋杀。”
“于是之后,便有了我哥的钱包被偷了,而周小东的钱丢了。这点凶手已经承认。他跟踪我哥哥,看到我哥的钱包被小偷偷走,他回来就把周小东的钱偷了:他看见我哥买了件衣服,他也买了几件不同样式的衣服回来发给店里小工,自然发到周小东手上的那件和我哥买的那件是一样的;他看见我哥进理发店剪了头发,回来之后就斥责周小东的头发太长,顾客看到会有邋遢的感觉。而命令周小东去把头发剪掉;他偷偷跑到停车场去把我哥的车胎拧破,然后又把周小东的自行车轮胎刺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认为他们总会发生同样的事。所以,当他一告诉你周小东死了,你头脑马上就反应出我哥也死了这点,然后跑去案发现场,自然就中了凶手的计……而最后这个‘巧合’,完全是谎言,周小东根本没有死。他只是把周小东解聘了,甚至和周小东一起干活的那个小工,为了避免谎言被拆穿,也把他一起解聘了。”
“呵呵,竟然上了老板的当。”石晋自嘲地说。
“之所以会落入他的圈套。都是因为他看穿了你的阴谋。”
“那究竟是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孟?”
“和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在两年前出车祸死了。起因是刹车失灵,但在他弟弟车祸死前,那辆车是送到我哥的公司维修的,当时我哥还不是经理,他负责的这部车。刚维修了的车转眼就出了车祸,卖米线的老板,说他的名字吧,他叫彭玉泉,相当气愤,当时还打了官司,我哥的公司付了赔偿金,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但就是因为巧合,那天你去他的米线店吃米线,刚好我哥也来,但却没有注意到他,一股压抑下去了的仇恨又重新燃了起来,然后他去打听,没想到曾经犯过那么大错的白孟,竟然还当了经理。这更让他怒火中烧。再一想到你大大咧咧地指出过我哥和周小东买过同样一个号码的彩票后,一个绝妙的计划就产生了。在你对周小东越来越感兴趣后,你去米线店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早,杀死我哥的前一天,他解聘了周小东和另一名工人,下午开车去了我哥的公司维修。当时他很热情地对我哥说,感谢当年的赔偿金让他可以做生意,之后赚了不少钱,因为车子要过几天才能拿到,他便说没有车开回去不方便,又说他刚刚在某某小区刚买了一套公寓准备搬一些东西过去。我哥一听,他买的公寓不就是他旁边的那间吗?便说可以乘他的车去。到了公寓之后,我哥自然要邀请他进他家去坐坐,他便毫不客气地答应下来。进去之后就有了后来的事。他先绑住我哥,等到早上七点左右杀了他,再穿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女人的假发、衣服和墨镜,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然后回到米线店。等到你一来,便告诉你周小东死了。果然,你马上就中计。一直捱到早上七点才杀我哥,也是想让你在案发时间前后出现在现场,让你顶罪。”
“可他怎么会算得那么准?知道那天我会在那个时间出现?万一我想睡懒觉。他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石晋问。
“这个问题我们也问过他。你不是留了电话号码在那里吗?如果在他的预定时间内你都还没有出现,他就会打电话告诉你周小东死了这件事。比如说:‘你今天来吃米线吗?我们不开门。那个叫周小东的伙计死了。’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去,所以并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开门。”
石晋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说:“真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竟被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算计了。”
“以后可别那么好奇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