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只是开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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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推理故事

第二十九章

2012年8月9日

  当爱德华第三次赶到苏珊的住处时,他看见了小楼前停着一辆车。那是他安排的警员的车。他走过去一看,一名男警员正靠着椅背呼呼大睡。

  爱德华一看不好,立刻冲进了苏珊的客厅。客厅的沙发上,另一名警员正在沙发上打鼾。在他的前胸,放着一封信。

  爱德华叫醒那名警员,拿起了信。

  警员才醒来,就明白了。他告诉爱德华,昨天晚上,他们赶来不久,苏珊就给他俩泡了一壶茶,让他们醒瞌睡。谁知道,苏珊在茶里放了东西,他俩就此一睡不醒。

  在苏珊留下的信封上,只写了爱德华的名字。

  爱德华撕开信壳,抽出信瓤。

  亲爱的爱德华:

  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我只有离开,才能告诉你最后的真相。

  我于1944年,出生在德国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方。与其说那里是一个试验室,不如说那里是一个农场。不过,那不是用来养猪,养牛的农场,那是一个婴儿农场。在那里,人就是试验品,就是机器,新生和死亡随时在上演,随时在交替。

  二战时,德国纳粹为了培育出优良人种,开始了人体基因的研究。这个农场,就是他们进行研究的地方。怀孕的女人被关在特殊的集中营里,像牲畜一样被饲养。每一个房间只有六平米宽,刚够放下一张单人床。我还记得,为了营造虚假的温馨,四面墙壁上贴了粉红色墙纸。后来,这些墙纸上布满了女人们痛苦绝望时的刮痕,变得狼藉斑驳。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这是机密,女人们永远不能接触外界,只有死亡,才能把她们和这个农场分开。

  婴儿出生后,研究人员会对婴儿进行检验,凡是“不合格”的产品,都要被淘汰。淘汰的做法很简单,扔进焚化炉。

  当时,被纳粹研究员用于受孕的女性各式各样。她们除了德国人,还有波兰人、奥地利人、捷克斯洛伐克人。只要纳粹能够抓到的女人,都可以用来研究受孕。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众所周知的第一个试管婴儿,是1978年在英国诞生的。但是,在1942年,纳粹就已经有了培植试管婴儿的技术,而我就是这些婴儿之一。

  你可能不敢相信,当时的技术早就领先了几个时代。研究所已经能够采撷优种女人的卵子和优种男人的精子,在体外受精培养至足月之后,再“栽种”到这些女人的子宫内。这些可怜的女人,失去自由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提供自己“平凡或者低贱”的胚胎,她们只需要提供自己的身体和子宫,成为一个养育胚胎的机器,一台人体孵化机。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命运,在一开始和其他婴儿一样。我是1944年的冬天出生的。那一年,研究所做了一次大迁徙。一些研究人员假扮成逃亡的奥地利家庭,带着孩子,来到了英国。我就是那些孩子之一。在你们的档案里,我所谓的“母亲”在逃亡中被德国人打死,我的父亲,一个可怜的奥地利古董商,带着我逃到了英国。事实上,我的“父亲”是研究所的一名高级官员,他叫乔·维斯。就是他,把安德鲁·罗兹,也就是凯迪的爷爷引入了古董界。

  现在,该说说凯迪了。

  爱德华,可能你已经猜到了,凯迪也是个试管婴儿。纳粹研究所暗中转移到英国后,仍然没有中断他们的研究。这个研究所就是后来的神秘社团“渡鸦”。

  这些年来,他们早已经成功地研制出了克隆人,但是,克隆人并不是他们的最后目的。其实,研制“优良人种”也根本不是他们最初的目的,他们幕后还有一个更加邪恶的计划。前段时间,你们警方清剿的索朗德教堂,只是“渡鸦”的一个据点。事后,他们全都转移分散了,悄无声息,隐藏得更深。

  关于克隆人的一切,都是安德鲁·罗兹告诉我的。凯迪被研制出来后,由安德鲁·罗兹带回了家。安德鲁告诉我,凯迪只是用于实现那个计划的婴儿之一。被谋杀的贝蒂·普尔西也是那些婴儿之一。为了实现那个计划,“渡鸦”研制出了十个小孩。安德鲁只知道这些小孩是计划的关键。但他既不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是关键,也不知道,计划的内容。

  现在,该谈谈安德鲁了。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告诉你安德鲁·罗兹的真实身份。

  二战期间,几个大国之间的谍报战从未间断过。英国通过某种渠道得知,德国正在研制一种能量巨大的新型武器。安德鲁·罗兹一直是在德国,他有一个用于掩饰的德国商人身份,实际上他是为英国服务的谍报人员。他一直使用安德鲁这个假身份和德国的上流社会交往,却按兵不动,等待命令。他告诉我,这是间谍的沉睡期。一旦接到命令,他就会从沉睡中醒来。

  探得德国正在研制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新型武器后,英国启动了安德鲁,获取情报。当时是1938年,比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写信给美国总统罗斯福,建议研究原子弹的时间还要早。爱因斯坦写信的时间是1939年8月。当时,爱因斯坦和其他科学家警告罗斯福,一旦德国首先掌握原子弹技术,那么后果将不可想象。

  一开始,这个建议并没有得到美国政府的重视,拨下来的经费很少,只有六千美元。一直到了1941年12月,日本成功偷袭珍珠港,美国对轴心国宣战之后,才对这项研究另眼相看。1942年8月,美国启动了一个庞大的计划——“曼哈顿工程”。

  在当时,美国曼哈顿工程区的科学家们得到信息,德国很有可能在美国参战前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原子能研究。这条情报,和英国获取的情报一致。同时,英、美两国都担心,德国对核能的研究不止是制造原子弹,还有可能是用于生产放射性物质。当时英国还得到一条情报,德国很有可能使用这种放射性物质进攻英国。最初获得这条消息的,就是安德鲁·罗兹和他的朋友。

  随着安德鲁打探的深入,他发现,德国的计划远远不止这些。直到安德鲁去世时,为了揭开这个计划的神秘面纱,他一直保留了间谍的身份。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我知道的是,“渡鸦”社团组织严密,彼此都隐藏了身份,安德鲁一直没能弄清计划真相,时至今日,即便纳粹德国战败后这么多年,这个计划仍在准备之中。
爱德华,不管这个计划的内容是什么,它始终是一个邪恶的计划。安德鲁曾经告诉我,纳粹德国之所以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背后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实施这个计划。他还说,在纳粹德国的身后,还有一只神秘的巨手在操纵。但遗憾的是,他也未能找出那只巨手属于谁。他在去世前告诉我,他只知道这个计划有个名字——野狼。不过,有一定可以确信的是,野狼计划一旦成功,它的破坏性将会超过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

  我现在老了,为时不多。我不能留下来,安然地接受你的保护,或者,在你一步步发现真相之后,接受你的询问。我耗不起那样的时间。在我为数不多的几年余生里,我还有事情要做。

  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

  爱德华,在新闻界报道了塔索·库伯谋杀案之后,立刻报道了警方对索朗德教堂的围剿,此后,新闻界又爆出一条新闻,调查塔索·库伯谋杀案的警察爱德华·楚的妻子多蕾丝也被谋杀。虽然新闻界对此没有公布更多的内容,但我很容易就把这三件事情联系起来了。因为,我知道,多蕾丝和凯西、贝蒂一样,也是那十个关键小孩之一。不过,我只知道她们三人,并不知道其他孩子的名字和去向。

  爱德华,当你第一次跨进我的家门时,我就认出了你。我知道你深爱着多蕾丝,所以我也信任你,把这一切告诉了你。

  希望你能查出真相。

  祝你好运。

  苏珊·海登

  爱德华收起信,在值班警探惊异的目光里,走出了客厅。他不知道,他自己此时脸色苍白,却满头大汗。

  他在想,这个野狼计划到底是什么?它有什么样的力量竟然会比第二次世界大战还要厉害?在那十个克隆小孩里,还有谁?他们为什么是关键?就在这时,邓肯打来电话,告诉爱德华,速速赶到国家美术馆,他们在那幅画下有了新发现。

2012年8月9日

  在美术馆一个看起来像是工作室却充满阳光的房间里,爱德华找到了邓肯。邓肯满脸疲倦,身边有一个瘦高男子,他就是鉴画专家格里森·威廉姆斯。

  急匆匆地相互介绍之后,邓肯就告诉爱德华,格里森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格里森告诉爱德华,从保罗监狱牢房里拿出的这幅画,确实不同寻常。它的确是德国二战陆军元帅赫尔曼·戈林一直要找的画,也是他的咨询专家杰米·冯·韦伯偷偷运走掩藏的那一幅。昨天晚上,经过技术扫描,他们发现在这幅画的表面之下,还有另一幅画。现在,他的工作人员正在逐步清除那幅表面的抽象画。据说,这幅画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非凡的力量。为了获得这个力量,纳粹一直在寻找这幅画。

  “现在可以看到下面的画吗?”爱德华问。

  “可以。”鉴画专家格里森打开电脑,调出了一幅图像。这是经过扫描得出的图像,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清晰,但可以看得出大致的轮廓。

  在画中,有一个房间。如果赏画人面对这幅画,以赏画人的右手为房间的右侧,那么在房间的右边,靠墙摆放着一张木头小床。床头有一张木质靠背椅。椅子后面,也就是在房间左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有两个水罐,一个盆子,几个瓶子和一个杯子。其中一个水罐是放在盆中。在桌子前方,也就是靠墙的左边,有一扇木门,木门前,还有另一把椅子。在面对赏画人的正中间,有一扇微微打开的窗户。窗户左右,分别挂着一幅画。右边那幅画,看得出来是一幅肖像画。在床右边的墙上,另外也挂着两幅肖像画。整个房间,看不到天花板。画面线条十分简练,乍一看,像一幅卡通画。

  看到这幅画,爱德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他猜测的画家的名字:“凡·高。”

  格里森点了点头。

  “这幅画看起来没有颜色。”爱德华说。

  “这只是一副草图。”

  “难道这是凡·高的名画《寝室》的草图?”

  这次,格里森却没有点头。他说:“很难说。你也知道,在我们国家美术馆,珍藏了很多名画,比较有名的包括达·芬奇的《岩间圣母》、《圣母子与圣安妮,施洗者与圣约翰》,米开朗基罗的《埋葬》,还有凡·高的《向日葵——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这些年来,我对凡·高的画一直都有研究。这幅隐藏在抽象画下的黑白草图,从笔法上看,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凡·高。但是,在原画尚未被清洗出来之前,我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

  “你怎么知道可能会是凡·高的作品呢?”爱德华问。

  “凡·高在绘画中使用的透视法,有一种其他人无法比拟的魔力。你看过凡·高的原画《寝室》吗?”

  爱德华点点头:“在一些美术杂志上见过,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看见原作。”

  “那你看这里。”格里森说着,拉上窗帘,打开了投影机。在靠墙的投影仪上,出现了凡·高名画《寝室》的图片。

  “你看这幅画,有什么感觉?”

  “比例十分奇怪。好像凡·高是把床、椅子、桌子等物件分开来,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然后再把它们画在同一块画面上。”爱德华说。

  “你的感觉很对。”格里森说着,向邓肯看了一眼。看来,他和邓肯早已讨论过这个话题了,所以才会一打开投影机,投影设备里就已经有了凡·高《寝室》的图片。

  格里森说:“凡·高这样的画法,就是力求在最小的画面上展示最大的空间。当你初看凡·高的画时,你会觉有一种奇怪的立体空间感。现在,只要你移动观画距离,往后站,你感觉一下,有什么不同。”

  爱德华照做了,往后移动了几步。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起。为了验证这种感觉,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种感觉消失了。爱德华惊异地看着格里森,格里森向他鼓励地点了点头。爱德华简直不敢相信,一幅普通的油画能够对人的感觉造成这样奇特而直接的影响,这不可能!

  爱德华又试走了几遍,还是如此。他奇怪地问格里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格里森的眼睛闪闪发亮。

  “若是在近处看这幅画,只是觉得画面的布局和空间有点奇怪。但是,只要往后退几步,画面的空间就会莫名其妙地加大。如果再向画面靠近,这个空间感就会慢慢消失。”
格里森十分兴奋地点了点头:“除了《寝室》外,凡·高的很多作品,比如《向日葵》,比如《收获》,都有这样的效果。”

  “难道,这就是那个让纳粹一直找寻的秘密?”爱德华觉得奇怪,纳粹赫尔曼·戈林不会只为了这个透视效果,而煞费心机。

  “不,当然不是。但是,秘密就在其中。你知道吗,凡·高曾经研习过神学。”

  “哦?”

  “凡·高曾经希望成为一名福音传道人。十九世纪末,比利时的福音传播委员会在布鲁塞尔开办了一所福音传播学校。1878年8月下旬,25岁的凡·高抵达了这所学校,是这所学校仅有的三个学生之一。但是,当研习结束后,凡·高并没有被任命为传道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学校说他缺乏即席演讲的能力,说他语无伦次。但事实是,学校认为他‘不顺服’。 凡·高执著地认为‘要用自己适当的方式宣讲教义’。后来,在1879年1月,凡·高自行前往比利时的波里纳日矿区传道,后来才又获得六个月的委任。但是,当地的传道委员会无法接受凡·高。他们指责凡·高的传道热情超乎常情,于是解雇了他。凡·高虽然被人认为神经质,但他对命运穷苦的人,总是怀有一颗怜悯之心。从那以后,他在信中对《圣经》的引用越来越少,似乎是他对上帝的信仰在渐渐消褪。那段时间,凡·高在寻找新的精神支柱。也许,他在画中找到了支柱。凡·高于1888年画下了《寝室》,1889年割去自己的耳朵,画下《割耳自画像》。1890年7月27日曾经企图自杀,在29日的黎明去世。世人曾经对他有一个评价:他疯了。在凡·高短暂的一生里,他多次产生过幻觉,还因此住过院。在凡·高去世后,不少精神病专家研究过他的发病症状,认为他患有幻想症、癫痫、精神分裂、躁郁症、梅尼尔氏症候群,他是疯子和天才的合成品。但是,我想,任何人的心中,如果藏有一个超越凡人理解能力的秘密,他很难不疯。”

  爱德华听着,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电脑上的那幅画。

  秘密就在这幅画中。

  爱德华抬起头来,目光碰上了邓肯。他知道此时邓肯和他还有另一个想法——“开膛手杰克”!“开膛手杰克”作案的时间正是1888年。那时候,凡·高正在法国的阿尔。对人类充满同情的凡·高和杀人凶手“开膛手杰克”之间,又有什么联系?难道,他们身处不同的地方,却共享同一个秘密?

2012年8月9日

  爱德华让邓肯继续留在国家美术馆,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他。

  现在,爱德华给军情局的戴文打了一个电话。他急于见到戴文。爱德华相信苏珊在信中所说的一切。塔索一案,已经证明苏珊没有撒谎。如果神秘社团“渡鸦”仍旧还在进行“野狼计划”,那么,他应该警告军情局,予以戒备。

  戴文答应在一座街心花园里和他见面。

  见面后,爱德华把发现凡·高画作的事情告诉了戴文,随即也把苏珊的信交给了他。

  戴文看后,也大吃一惊。他说:“我们一直以为优化人种就是‘渡鸦’的最高目的,没想到他们还有一个‘野狼计划’!你知道‘野狼计划’的具体内容吗?”

  爱德华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个计划和二战时赫尔曼·戈林要寻找的那个神秘力量有关。据说,那是一个有着巨大能量的神秘力量。有了它,就可以统治整个地球。你们军情局在这方面就从未获得过任何消息?”

  戴文想了想,说:“事已至此,是该把一些真相告诉你了。不过,你必须发誓,无论你听到什么,只能你一个人知道。永远不能公开。我要告诉你的,都是高级机密。”

  爱德华点了点头。戴文沉默了一下,似乎还在揣摩到底该不该告诉爱德华。爱德华在沉默中,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最后,戴文说:“我们知道,二战时,纳粹德国除了一直在研究核武器外,还有其他研制项目。若不是美国首先研制出原子弹,将其投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推进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步伐,那些研究,纳粹恐怕已经成功了。”

  “都是些什么样的研究?”

  “纳粹不止利用犹太人进行克隆研究,在武器方面,纳粹的研究进度更是突飞猛进。在二战期间,我们的间谍人员将一名纳粹盖世太保成功地从柏林悄悄送到英国。他的名字叫海茵茨·冯·勒姆。”

  “盖世太保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纳粹忠诚卫士,这名海茵茨·冯·勒姆为什么想来英国?”

  “海茵茨·冯·勒姆是个年轻的军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前,他有一个情人。这个情人是个犹太人。在纳粹刚开始对犹太人进行迫害时,他把自己的情人藏了起来,然后想尽办法,将她送到英国。可以说,海茵茨·冯·勒姆是同情犹太人的。他在柏林,曾经帮助过我们的间谍获取情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时,我们将他悄悄接出柏林,迎到英国,和他的爱人团聚。”

  戴文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有立刻吐出烟雾,而是让它在胸腔里徘徊了几秒后,才从鼻腔慢慢吐出,说:“海茵茨·冯·勒姆带来了让我们震惊的情报。这是他在离开前获得的最后情报。”

  “什么情报?”

  “德国纳粹在大西洋的某个岛屿上建立了一个实验基地。”

  “研制克隆人?”

  “不。他们在研制很多东西。海茵茨·冯·勒姆只探听到了其中一种。”

  “什么?”爱德华的心揪了起来。

  “时光隧道。我们在获得了这份情报后,立刻让潜伏在柏林的间谍探听这个岛屿的位置。后来,我们得到了确切坐标。在希特勒自杀第二天,我们派出轰炸机,炸平了那个地方。”

  爱德华不相信地看着戴文:“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占领那个海岛,截获他们所有的研究成果?”

  戴文摇了摇头:“当时,我们担心纳粹已经研制出了超出美国和英国的武器。如果他们已经成功研制出了那些武器,并使用它们,我们就无法占领海岛。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打个措手不及,进行偷袭。”
“那么,偷袭成功了?”

  “整个小岛被完全炸平。二战结束后的这几十年来,军情局一直和美国的中情局联手,寻找纳粹在那个小岛上进行研究的蛛丝马迹。在德国投降后,有一批德国科学家通过正规渠道来到英国。他们为英国政府工作。其中有一名科学家告诉我,纳粹之所以在武器研究上进展速度极快,是因为他们获得了一个神秘力量的指引。”

  “什么神秘力量?”

  “这名科学家说出这话的时候,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空。他说,我们不是孤独的。”

  “你是说外星生物?”爱德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戴文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从爱德华的脸上移开。

  爱德华继续问:“如果这名科学家所说属实,为什么这种高智能的外星生物要帮助纳粹德国呢?”

  戴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说,为什么纳粹要屠杀那么多的犹太人,优化人种呢?”

  “你的意思是,这也是来自外星生物的授意?”

  “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也许,出于某种原因,这种外星生物要清扫我们人类,纳粹成了这种外星生物的帮凶。神秘社团‘渡鸦’最早是从‘黑暗的翅膀’分裂出来的。他们的宗旨是达到人类的大同。我们暗中监视这个社团很久了。我们一直怀疑,克隆人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现在,你发现了‘野狼计划’,证实了我们的猜想。”

  “苏珊在信中没有虚张声势。‘野狼计划’比第二次世界大战还要可怕。现在,我们只有一条途径来发现这个‘野狼计划’。”

  “什么途径?”

  “逮捕黑手党头目罗伊·巴斯。”爱德华说。

2012年8月9日

  在任何时候,伦敦机场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座集市都要热闹。南来北往各式人种,白皮肤、黑皮肤、黄皮肤的人,手里拖着箱子,仿佛织布的梭子一样在大厅里穿梭。熙攘的人群让机场的噪音像一个蜂巢,永不停歇地发出含混的“嗡嗡”之声。

  他们脑袋上方的喇叭里不停地播放这一条警告,警告的声音和“嗡嗡”声相反,十分清晰:“任何没有人看管的行李,都会被机场立刻没收,予以毁灭。”

  整个英国,或者整个世界,都在时时防备着恐怖主义的威胁。

  机场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新闻。声音被掐掉了,成了无声新闻,感兴趣的人靠字幕来了解新闻内容。

  画面上此时是普尔西诊所的外景。法医“老大哥”刚走出诊所,就被记者围堵起来。未等“老大哥”劈开一条路,忽然出现一组人员,驱散了记者。这组人隐蔽得很好,出现的时候几乎不动声色,仿佛日本忍者,忽然从地下现身,给记者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大哥”和其他人在这组人的“掩护”下,离开了诊所。

  爱德华看着新闻,听到旁边的人一阵阵说“啊,不!”,“不可能,怎么又出现了一个‘开膛手杰克!’”一阵阵恐慌随着人们的惊讶,如同湖水涟漪一般在机场内荡漾开。

  二十分钟后,扩音机里终于传出从泰国曼谷飞来的航班落地的通报。戴文向爱德华看了一眼,两人从特别通道走进停机坪。

  印有紫色图案的泰国飞机缓缓滑落。机场保安人员用对讲机联系了飞机的机长。很快,飞机朝着戴文和爱德华站立的方向驶来。

  隔着玻璃窗,站在二楼的出口通道旁,爱德华看见飞机缓缓入港。两分钟后,自动旋梯升起来,和机舱出口连接起来。五分钟后,乘客们纷纷走出机舱,走下旋梯。罗伊·巴斯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混在他们之中。

  当罗伊走到出口时,两名机场保安走上前去,低声对罗伊说了几句。罗伊警惕地看了一眼他的随从。机场保安又上前说了几句,罗伊向他的随从挥了挥手,跟着机场保安走了。

  一直看到机场保安将罗伊·巴斯带进了军情局的车,戴文才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对爱德华说:“逮捕罗伊·巴斯不难,难的是从他的嘴里撬出话来。”

  爱德华深有同感。这时候,他在从机舱里涌出的人流中看到了一个身影。是个女人。女人走出机舱前,还没有来得及戴墨镜,爱德华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你看,那边!”爱德华将手指指向女人。

  戴文眯了一下眼睛,也很吃惊。

  “和多蕾丝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不会认不出她。”爱德华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这个女人有着多蕾丝的饱满额头,爱尔兰人深邃的眼睛,倔强的嘴唇。

  “要不要我们也立刻逮捕她?”戴文说。

  “不,”爱德华阻止了戴文,“她看起来不是和罗伊·巴斯一伙的。她好像在跟踪罗伊·巴斯。我看,你负责审问罗伊·巴斯,我去跟踪这个女人。”

2012年8月9日

  女人看到罗伊·巴斯被两个神秘人带走,先是一惊。停机坪上空的风抚乱了她的头发。她很快镇静下来,戴上墨镜,汇入其他旅客的大流,过了海关,拿了行李。

  爱德华在海关的内部网络上看到,这个女人持有的是英国护照,名字叫萨曼莎·贝尔。她的出生年月与多蕾丝是同年同月同日。

  巧合?绝不可能!

  萨曼莎·贝尔用多蕾丝的行走姿势,像一名轻盈的芭蕾舞者,拖着暗红色的行李箱,走出了机场。多蕾丝也喜欢这种红,沉稳热烈不张扬。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司机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萨曼莎探进出租车的时候,露出了多蕾丝习惯性弯腰的后背。爱德华联系警局,立刻用卫星定位跟踪了这辆出租车。

  间隔一个街区,爱德华根据卫星导航紧密尾随。他在喧嚣的车流中,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心跳——如何面对这个“多蕾丝”?

  萨曼莎在东区一座公寓楼前停下。爱德华刚好驶进街口,停在一棵大树下。

  司机替萨曼莎提出行李箱,接钱的时候为富足的小费吹一声低低的口哨。爱德华看一眼那座公寓楼,每间公寓独占一层楼,每层至少两百平方米。伦敦东区早就和一百多年前不一样了,经过多次改造,这里不再是下等人混迹的场所。如此大面积的公寓住宅在伦敦算是高等住宅,看来,这个萨曼莎收入不菲。
萨曼莎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箱的伸缩杆,以多蕾丝惯有的姿态做了个利落转身,爱德华如猫般下了车。

  他紧随在萨曼莎身后,一起进入公寓大门。萨曼莎已经警觉到他的存在,正要转身,被爱德华的男低音抵住了后脖颈:“贝尔小姐,我们需要谈一谈。”

  爱德华看到了萨曼莎修长的脖子,散落着几根没有扎紧的细碎卷发,这也是多蕾丝的扎头习惯。当多蕾丝在厨房做饭时,爱德华最爱从后面抱住她,亲吻她的碎发。

  “爱德华·楚?”萨曼莎说话的音质也如多蕾丝般,水样的温柔中带有玉石的质感。

  “先进去再说。”爱德华说。

  萨曼莎按下电梯,和爱德华一起走入。

  电梯直接到达她居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后,直通公寓房间。

  萨曼莎转过身来,用多蕾丝的眼神望着爱德华:“这就是我的家。”

  爱德华瞥了一眼电梯里的保安监控探头,低声问:“你到底是谁?”

  “多蕾丝。”萨曼莎眼里的戏谑在爱德华的记忆里荡漾。难道这就是克隆人?举手投足,内心外表彼此一模一样?

  “萨曼莎·贝尔,你和我妻子多蕾丝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不是你妻子了。你们在她被杀之前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你在监视我们?”爱德华问。

  萨曼莎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来监视你们。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我报告。”

  “多蕾丝到底是谁,她对你们有那么重要吗?”爱德华说着,向萨曼莎逼近一步。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徐徐关闭。

  萨曼莎往后退了一步,凝视着爱德华的眼睛:“我和多蕾丝都是克隆人。”

  “多蕾丝知道她是克隆人吗?”爱德华怀疑地问。他确信萨曼莎说的是实话,然而,他却在萨曼莎的目光里看到了多蕾丝撒上一个小谎时常有的戏谑。

  “她也许早就知道吧。也许,她是在被罗伊·巴斯的克隆人谋杀之前,才得知自己就是克隆人。”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多蕾丝?”

  “我们?你凭什么说是我们?”萨曼莎笑着问。

  “因为你和罗伊·巴斯都是克隆人。”

  “呵呵,”萨曼莎笑了起来,“我可以正式告诉你,我和罗伊·巴斯不是一伙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伊·巴斯忠诚于‘渡鸦’,我呢,和他不一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那只在多蕾丝的葬礼上,放在你车前盖上的渡鸦。”

  “是你放的?”

  “没错。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让我先问你,你们在渡鸦的嘴里发现了什么?”

  “铁链。”爱德华不敢多说。这个女人太狡猾,他要一步步试探。

  萨曼莎皱起了眉头:“就只发现了铁链?”

  “我们还应该发现什么?”爱德华问。

  “比如,有用的DNA?”

  “你知道了还问。”

  “你们发现了杰克·斗的DNA?”萨曼莎问。

  爱德华点了点头。

  “然后呢?”萨曼莎又问。

  “我们赶到杰克·斗的住处,发现他已经死了三个月了。可那片在铁链上发现的皮肤是刚刚剥离下来的。”

  “你上当了。”萨曼莎笑起来,笑容看起来既诡异又像是释怀。

  “上了什么当?请你说明白些。”爱德华问。

  “我看,在我告诉你真相之前,你先得坐下来。”

  萨曼莎在三人沙发上坐下,抽出一支烟,点燃。爱德华又看到了多蕾丝,她在朦朦胧胧的烟雾后吐着烟圈。萨曼莎拍了拍身边的坐垫。爱德华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萨曼莎说:“看来,这是一个骗局,神秘社团‘渡鸦’为了实现他们的‘野狼计划’的巨大骗局。”

  “骗局?你说什么?你也知道‘野狼计划’?”爱德华如同坠入五里雾中。

  “这件事,还得从我的身份说起。”萨曼莎说,“我长大的地方,你无法想象。”

  “婴儿克隆农场?”爱德华问。苏珊在信里,说起过这个农场。

  萨曼莎微微苦笑:“看来,这几天,你查案的进展不小。是的,我居住的地方确实像一个农场。在那里,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们就像一模一样的农作物,被浇水,被灌溉。”

  “全是克隆人?”

  萨曼莎并没有立刻点头,而是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爱德华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多蕾丝在有小秘密相告的时候,针对爱德华的猜测总是回报以这样的微笑。

  萨曼莎说:“我们暂且用你的话,把那里称作婴儿克隆农场好了。那里一共有三种人。这三种人被自然分成三个不同的等级。第一种,就是我这类所谓的克隆人。我们属于最低一等,服从所有人的命令。第二种,是饲养员,他们管自己叫保育员。他们负责我们的生活和教育。第三种,是领导阶层。这个阶层的人发出计划和命令,保育员服从他们的命令。”

  “这就是一个克隆循环。那么,科学家和实验室呢?”

  “这就是让我奇怪的地方。我从小被灌输自己是克隆人。一开始,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在这个星球上,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都是克隆人。可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意外进入了一个网站。在克隆农场,上网是被控制的。可是,那天,当我利用黑客技术,进入了一个专门研究克隆技术的网站后,我才发现,我们的农场并不符合研制克隆人的标准。”

  萨曼莎看了爱德华说,“我们并没有科学家和实验室。后来,我开始偷偷观察,虽然没有实验室和试管婴儿,却总是有一模一样的新生儿到来,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是三个。但从来没有四个或者五个。”

  “难倒实验室是设在其他什么地方?”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出于另一个原因,让我更加好奇,开始了暗中调查。”
“什么原因?”

  “我有一些小时候的照片。在照片上,我有一个克隆姐妹。”

  “多蕾丝?”

  “是的。她在我三岁左右的照片上出现过几次,但我却没有和她一起在农场内生活的记忆。准确地说,她就没有在农场里生活过。她是在小时候,被带到农场,和我照了几张相。”

  “多蕾丝是被另一个家庭收养的。”爱德华说。

  “我知道。安德鲁·罗兹和他的女佣玛丽·格林。”萨曼莎说,“我早就调查清楚了。多蕾丝是我的姐妹,却没有像其他克隆人那样在农场一起长大,这一点激起了我调查的兴趣。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开?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

  “在调查中,我发现克隆人是个骗局。他们让我们从小坚信自己是克隆人,是要我们实施克隆人在地球上应当完成的使命。”

  “什么使命?”

  “实现‘野狼计划’,找到神秘力量‘维利’。后来我发现,我们根本不是克隆人。”

  “你说什么?!”爱德华不敢相信萨曼莎的话。在塔索·库伯的谋杀案中,他们发现了两个塔索·库伯,三个罗伊·巴斯,就连军情局都已经介入,难道,他们都不是克隆人?!

  “是的。很让人出乎意料,对不对?”萨曼莎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此时此刻,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敢完全相信。”

  “这和我的出现有什么关系?”爱德华更懵了。

  “你让我慢慢说。我在农场长到十八岁后,获得了可以离开农场到外面帮他们执行任务的权利。我一边执行他们布置的任务,一边暗中调查。这个调查必须在绝对隐秘的情况下进行,不能让农场的人有任何察觉。这项计划花了我十年。在这十年里,我收集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们都不是克隆人,而是从各地收集而来的双胞胎和三胞胎。”

  “这不可能?!”

  “我用尽各种方法,始终没有找到研制克隆人的实验室。我找到的,是一些付款记录。钱付给了几个医生。可巧的是,他们都在妇产科工作。我调查了那些医生工作的医院,发现在他们收到付款之前,在他们医院的记录里,有些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亡了。这些孩子,不是双胞胎就是三胞胎。我这里还保存着医生的名单,他们工作的医院,死亡的新生儿记录。你可以去查。”

  “这些医生利用职权,设置了一个死亡骗局,偷走了新出生的婴儿。那么克隆农场为什么要让你们相信你们是克隆人呢?”

  “你听说过‘维利’吗?”

  爱德华点了点头:“神秘社团‘渡鸦’一直在找‘维利’。”

  萨曼莎说:“对‘维利’的寻找已经变成了一种信仰。一个黑暗的信仰。为了找到这个力量,‘渡鸦’制定了一个‘野狼计划’。要实施这个计划,领导层就必须拥有庞大的基金。但这并不容易。为了说服富人带资金加入,他们就得有‘维利’的确存在的证据。我们就是证据。”

  “克隆人?”

  “对。只要给那些百万富翁们看到克隆人,他们就会相信‘维利’是存在的。大量的资金就会被打到账上。”

  “所以,克隆人自始至终是一个用来揽资的骗局?”爱德华想,难道苏珊也被骗了?

  “是的。我是在克隆农场长大的,一直在那里生活到十八岁。我早已坚信,我就是克隆人。而且,更奇怪的是,我不但接受了这个认定,还习惯了它。所以,当我发现这是个骗局时,我仍旧希冀是我弄错了。直到今天,见到了你,我才敢完全相信。”

  “为什么?”爱德华的预感让他害怕,因为他预感到萨曼莎就要说出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在那只我放到你车上的渡鸦嘴里,的确有一小片皮肤。”

  “杰克·斗的皮肤?”

  “不,那是保罗·曼克尔的皮肤,所以才仍旧新鲜。我知道,保罗·曼克尔是‘开膛手杰克’的模仿犯。当年,是你抓到了他。你知道他和杰克·斗的关系吗?”

  “他是杰克·斗的父亲。但这是我们后来发现的。我们的法医是通过渡鸦中的皮肤为线索,先找到了杰克·斗。保罗和杰克尽管是父子,但是他们的DNA只可能相似,不可能完全一样。保罗是在押犯,他的DNA在警署系统里是有案底的。杰克·斗曾经在酒吧打架,他的DNA在警署也有案底。如果你在渡鸦嘴里放入的是保罗的DNA,而我们的法医找到的却是杰克的,那说明有人从中搞鬼,调换了DNA,或者……”爱德华不敢说下去了。

  “或者,”萨曼莎说,“你们的法医做了手脚,故意把你们的注意力引向杰克·斗。”

  “不可能!”爱德华连连摇头。渡鸦嘴里的那块人体皮肤是法医茱蒂·罗伯茨发现的。爱德华和茱蒂是多年的同事了。茱蒂是一个严谨认真的法医,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说,她这样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发现杰克·斗,对整个调查来说,是个切入口,是对警方有利的。爱德华无法想象茱蒂调换DNA的动机。

  “萨曼莎,你错了。不会是法医。”爱德华说。

  “你说不会是茱蒂·罗伯茨?”萨曼莎反问。

  “不会是她。这背后肯定另有原因。”

  萨曼莎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重新点燃一支。她看得出来,她告诉爱德华的东西太多了,这个男人几乎就要崩溃。她默默地吸着烟,等爱德华稍稍冷静下来后说:“对于茱蒂的动机,我也的确难以理解。如果是她动过了DNA,那么说明她比你知道更多内幕。”

  “刚才你说,你们有一个‘野狼计划’。你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吗?”

  “那是‘渡鸦’内部的最高机密。不过,整个‘渡鸦’社团的人都相信,‘野狼计划’是达到人类大同,获得‘维利’力量的最后一步。人类经历了那么多年,从‘维利会’,到纳粹的加入,到‘黑暗的翅膀’,再到‘渡鸦’,都是为了获得‘维利’。这个计划成功与否,关系到这些神秘社团两千多年的努力。”

  “你有‘渡鸦’的成员名单吗?”

  萨曼莎摇摇头:“‘渡鸦’社团的组织结构和其他秘密组织不同。其他秘密组织,都是最普通的成员在最底层,首领在最高层。就像一个三角形。但是,‘渡鸦’的结构是圆形。”
“最普通的人在外围,首领是中心?”

  “是这样。三角形的结构,从底层向上是合拢缩小的。你总会找到一条渠道往上,到达顶尖。然而在‘渡鸦’内部,就像一层层围绕的圆桌一样,你永远只可能见到和你在同一平台的人,却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中心。而且,糟糕的是,事实上,对于同一平台的人,你只知道你身边的左、右两个,你也永远没办法知道和你在同一平台的其他人。这样的结构,确保了整个组织的严密性和保密性。我在这个圆形结构里,是走卒,在最底层。”

  “你刚才说你和罗伊·巴斯不是一伙的,这是什么意思?”

  “罗伊·巴斯对‘渡鸦’绝对忠诚。为了实现找到‘维利’的目的,他什么都干。而我呢,我已经受不了组织的谎言,只想找出最后真相。”

  “你生活的克隆农场在哪里?”

  萨曼莎悲哀地一笑:“我知道在山里。具体在哪个国家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们是被严格控制住的。所谓的农场,实际上是四面有墙的大监狱。我只能从墙顶的窗户看到外面的山峦。当我在十八岁被送出农场时,我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整个过程中,除了无边无际的梦境,对外界毫无知觉。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英国了。”

  “你从小就学英语吗?你的保育员也是说英语吗?”

  “在农场,我学习英语和英国人的生活习惯,被当作一个潜在的英国女人饲养。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和我一样。在农场,我们是被分开饲养的。这也是我偷偷发现的。他们把我们分成不同的区,相互隔离。在这些区域里,有的学习法语,有的学习德语,还有的学习俄语……总之很多。每个区的‘克隆人’是彼此不知道对方存在的。由此可见,我们这些‘克隆人’,是被散播到了世界各地。”

  “既然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萨曼莎问。

  “‘野狼计划’的范围是整个地球!”爱德华觉得这个“野狼计划”太可怕了!萨曼莎能顺利地成为一个英国公民,说明在政府的操纵系统里就潜藏有“渡鸦”的人。而且,如萨曼莎所说,她的同伴们被分开,学习各国语言,只能证明“渡鸦”的人,不止渗入了英国,还渗入了世界上的其他国家!

  爱德华拿起萨曼莎的烟盒,双手稍微颤抖地抽出一支烟。作为一名小警探,他怎样才能查出这个计划的内容,而且还要以自己的微薄之力阻止它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戴文给爱德华打来了电话。他愤怒而失望地告诉爱德华,罗伊·巴斯在被押往军情局的路上,在车里自杀了。他的牙齿里藏了氰化钾。戴文问爱德华这边是否有什么进展。爱德华撒了谎,说暂时还没有。

  听到这话,萨曼莎抬起了眼睛。她怀疑地看了一眼爱德华,但什么也没有问。

  爱德华挂上电话,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问萨曼莎,有没有听说过切·詹姆斯这个人。

  萨曼莎说知道:“切·詹姆斯是一名英国政府的金融咨询专家。几个月前忽然失踪。后来,你们警方在索朗德广场后面的山毛榉树林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你们还调查了他的家。”

  “你知道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什么吗?”

  “一些用德文写的资料。”萨曼莎抖落烟灰,“切·詹姆斯是我们农场的早期产品。他的标号是N4-A-3-2-11。”

  “这个标号有什么意义吗?”

  “N4代表批号,A代表质量等级。他算是优秀人种。3表示被培养的国籍。如要被培养成英国人就是3,美国人的代号是2,俄罗斯人的代号是1。N4-A-3-2-11中的数字2,表示和他一起出生的,还有另一个。他们是双胞胎。如果是三胞胎,这个数字就是3。最后的11,也要分开来看,第一个1代表他是男性;第二个1代表和他同时出生的另一个双胞胎也是男性。如果那一个是女性,切就会被标注成N4-A-3-2-12。我的标号是F9-A-3-2-22。”

  “多蕾丝也一样?”

  “是的。”

  “这个批号是按字母顺序推进的吗?”

  “不是。我们有一个特殊的表,根据那张表来制定批号。”

  “你有没有在切·詹姆斯的家里安置摄像头?”

  “是我安装的。我一直在调查切·詹姆斯。我发现了他藏在了书架上的那些文件。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在他失踪之前,悄悄潜入他家,给文件照了相。”

  “你有那些文件?!”

  “否则,我怎么知道切的出生号码?”

  “我们的人在两天前进入切的家时,发现他的家被彻底梳理过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罗伊·巴斯的人。他们希望还能在切·詹姆斯的家中发现你们发现的东西。你们得到了文件,你们应该知道,在那些文件里有一份很奇怪。文件是用一种奇特的文字书写的。”

  “我们估计那是切·詹姆斯为了保守秘密自创的文字。”

  “而我们估计,”萨曼莎故意加重了“估计”两个字的音,“那是证明‘维利’存在的东西。可惜,我们没人能读懂。”

  爱德华听得全身汗毛直竖,他问萨曼莎为什么会和罗伊·巴斯在同一架飞机上。

  萨曼莎说她在给爱德华留下那只渡鸦后,就赶往了泰国。因为她听说罗伊·巴斯去了泰国。她跟踪罗伊·巴斯,就是为了查出“野狼计划”。

  “那么,你查到罗伊·巴斯去泰国干什么了吗?”

  “没有。他整天除了在海滩上晒太阳外,什么也没干。我估计,他大概是为了塔索案件,到泰国避避风头。”

  爱德华觉得有可能。他把整个案子串起来想了想,然后问萨曼莎是否听说过模仿犯保罗·曼克尔和“开膛手杰克”之间有何关系。

  萨曼莎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这样问?”

  爱德华说:“在1888年新年前夕,女皇陛下的侍官收到了一封信,署名‘开膛手杰克’。在这封信里,除了半个来自人体的心脏外,还有写信人按下的指纹。那名收到信的侍官,为了不惊扰女皇过节,悄悄把这封信交给当时的调查部门。后来,这封信就转到了军情局的手中。十年前,当保罗·曼克尔模仿‘开膛手杰克’作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军情局的一名法医检查了那封信,并且在指纹里找到了DNA。那个DNA和保罗·曼克尔的一模一样。如果,你关于假克隆人的调查属实,你又如何解释这件事呢?”

  萨曼莎皱起了眉头:“我的调查,千真万确。我可以给你那些妇产科医生和医院的名单。给我你的邮箱地址。”

  萨曼莎拿出手机,上网后将一份名单传送到爱德华的邮箱:“你可以去查。”

  爱德华点了点头,“就算我相信你,军情局找到的这份DNA又该如何解释呢?在1888年,就算那个写信的人是‘开膛手杰克’,他的DNA怎么会出现在一百多年后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们又回到刚才推论的起点……”萨曼莎说。

  爱德华没有说话。他明白萨曼莎的意思,军情局里也有“渡鸦”的人?那人动过了那份DNA?

  那人会是谁呢?法医“老大哥”?戴文?还是另有他人?

  “有一点,我觉得奇怪。”萨曼莎说。

  “什么?”

  “为什么整个事件会和‘开膛手杰克’有关呢?军情局故意发现了一百年前‘开膛手杰克’的DNA,这份DNA和保罗·曼克尔的DNA一样,保罗·曼克尔是‘开膛手杰克’的模仿犯。而且,他有个儿子,取名杰克·斗。找寻‘维利’的‘野狼计划’到底和‘开膛手杰克’有什么关系?”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整个案子从头到尾,都离不开‘开膛手杰克’。萨曼莎,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也许会解开你心里的谜团。”

  “好。”萨曼莎站起来,跟着爱德华走出了公寓。

  她坐进了爱德华车。爱德华将车驶出了城外。他原来和多蕾丝在城外郊区有一所度假的小房子。那所房子周围除了茂密的树林外,什么也没有。

  出城后不久,萨曼莎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那里。”爱德华把手指向萨曼莎的左边。萨曼莎转头去看时,爱德华抬起左手,在她的后脑上一击。萨曼莎顿时晕了过去。

  “对不起了。”爱德华说。

  爱德华把萨曼莎抬进度假的小房子,将她严严实实地捆在床上,并在她的嘴里塞进了一块手帕。

  捆好后,爱德华锁上门,开车返回伦敦。

  在没有对萨曼莎的话核实之前,他现在,不能相信萨曼莎,不能相信苏珊,不能相信同事茱蒂,不能相信军情局法医“老大哥”,不能相信戴文……

  在真相大白之前,他谁也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