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演的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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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传奇故事



  

  “聂队,将如此重要的一个嫌疑人就这样放了,是不是有点……”黎炜实难理解聂炯的做法,忍不住朝他道。

  “是啊,”聂炯望着年轻气盛的黎炜,无论怎么都觉得他还是些青涩,“因为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邹寺泽不仅外面有情妇还有他妻子陶晶那一百二十万元的人寿保险金,况且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所以他具务杀死妻子的充分动机,”黎炜进一步强调道,“尽管他那个不在现场的证明很完整,可他完全有可能雇凶杀人,我觉得只要加大审讯力度,我们……”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可分析不能替代证据。”聂炯打断黎炜的话,“根据目前我们的调查,一时还很难断定陶晶的死亡原因,我觉得她自杀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所以你就以此将他放了?”黎炜口气中带有明显的质问。

  “也不全是,我是想把问题考虑得更全面一些。”聂炯坚持着己见耐心解释道。

  “聂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恐怕此案……”黎炜难以释怀地露出了深深的忧虑。

  聂炯看看黎炜没说话,回过头笑了。

  他俩所讨论的案子是前天傍晚发生的。市话剧团的名演员陶晶突然从新开区一幢还未竣工的住宅楼上坠落身亡,作为刑警队长的聂炯接到报案后领着人迅速赶到现场。根据死者身上的物品。他们很快查清了她的真实身份。后经话剧团导演邹寺泽辨认此人正是他的妻子陶晶。处理完现场后,聂炯安排人员围绕陶晶的死亡展开了调查。两天多下来,他们获得了不少的情况。首先是陶晶本人,话剧团的人说。她确实是团里的名演员。因为她先后曾拍摄过八九部电视剧,尽管出演的主角不多,但能从这座并不算大的城市突进国内的影视圈也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在当地可以说是一位声名斐然的人物了。只是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找她拍戏的人越来越少,无疑她也就成了人们常说的那种过时的演员了。至于她本人与其他人的关系,她脾气虽有些倔,不过还算融洽,只是与其丈夫的矛盾却日益激化。邹寺泽虽是话剧团的导演,这些年一直活跃于国内的一些影视剧组,还独立导演过几部戏。有了影视界的背景和导演的身份,因此他身边也就不乏想进入影视圈的漂亮女孩。不知是影视界确有“潜规则”存在?还是他作为一个帅气男人本能所具有的原欲?他曾与几个女主角有着说不清的关系。经常与他在一起的艾雯就是经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一位后起之秀。她风姿绰约,丽质天然,一连几部戏下来,名气超过陶晶,真正成为了话剧团的名演员。由于陶晶被艾雯取而代之,再加上艾雯和邹寺泽的那种关系,陶晶与邹寺泽的婚姻几乎走到了尽头。尽管如此,但两人却迟迟没有离婚。有不少人说这是陶晶的主意,她想以此种方式将对方彻底拖老拖垮,直到有一天他丧失了所有的能力后再来处置他。正是有了以上这些材料,再加上在案发时,一捡拾废品的人看见曾有两个人靠近过出事的那座楼,所以邹寺泽很快成了重点怀疑对象。并被传唤到公安局接受调查。首先,他解释自己与女演员的关系并非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形秽不堪。其次,他证实与妻子陶晶两人的婚姻确实出现了危机。但他说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杀妻子的。并拿出案发时他正在一家保龄球馆打保龄球这一不在现场的证明。警方就他所言马上进行了调查。保龄球馆证实了这一事实。说他在这里足足玩了有三个小时,中间有去过卫生间,但每次都不超过十分钟。当他直接作案的可能被排除后,依据邹寺泽所具有的动机,聂炯他们只好朝着他有雇凶作案的方向去迫问了。结果却遭到邹寺泽的强烈反诘,并让他们拿出确凿的证据。经过几个小时的僵持,聂炯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无奈之下,他只好做出放人的决定。谁知这一做法引起了所有人的反对。特别是对他认为陶晶是一位过时演员并被邹寺泽抛弃,这样一种双重打击下而有可能是自杀的推理更是无人苟同。于是便有了黎炜与他的争议。就在他俩为陶晶是自杀还是他杀争论不休时,刚刚走出公安局的邹寺泽随即被早迎候在那里的艾雯接到了九州大酒店,除了为他压惊。大概还有一番庆贺之意。

  “总算是彻底解决了!”邹寺泽走进那间预定好的光绚器灿的雅间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

  “是啊,”艾雯热切地拥向邹寺泽,“这回我们可自由了。”

  两人坐定后,当服务小姐为他俩斟满殷红的葡萄酒,然后退出,艾雯端起酒杯朝邹寺泽道,“我的邹导,让我们来庆贺一下,怎么样?”

  邹寺泽没有马上迎合,两眼瞪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现在还不到时候,警方正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稍有疏忽就很难说了,再说还有她那笔未到手的保险金,所以我们决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呀!”

  见邹寺泽情绪如此,艾雯只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你有完全不在现场的证明,还怕什么?”

  “按道理是这样的,”邹寺泽颔了下首,“但雇凶杀人的嫌疑还是存在的。一旦出现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到这句话,艾雯深深地凝了邹寺泽一眼,轻颦眉梢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那他们现在放你……”

  “幸好眼下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再说陶晶还有自杀可能的存在。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他们也只好放我了。”邹寺泽说完独自端起酒杯饮了口酒。

  “就这两条就足够他们折腾一阵子了,”艾雯说着举起酒杯,“来吧,还是先为你今天能够平安回来干一杯。”

  邹寺泽心不在焉地与艾雯碰下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用餐巾纸拭拭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既不能出事,还要十分顺利地拿到那笔钱。”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等他们找不到凶手的影子,钱自然就足你的了。”艾雯不假思索地说。

  “这你不懂,”邹寺泽又往杯里倒满了酒,“据我所知,公安局对任何案子最后都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如果他们实在找不到什么,就有可能做出陶晶是自杀的结论,这样一来,那笔保险金就彻底泡汤了。”

  “为什么?”艾雯瞪大眼睛问。

  “对于自杀的人,保险公司是不会赔付保险金的。”

  “这……”

  “没有这笔钱,我们的那部戏可就难以开机了,所以……”邹寺泽握着酒杯禁不住蹙起了眉宇。

  “那你说怎么办?”艾雯闪动着黑幽幽的眼瞳问,“这部戏可是咱们自编、自导、自演、自筹资金制作的一部戏,应该说是咱俩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且业内人士和市场前景也很看好,如果半路就这样夭折,会被人说我们是在炒作,我们今后还如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特别是我……”

  艾雯情真意切的表白。让邹寺泽赶忙敛起刚才悲观的脸色,强露出些许安慰的笑意。“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决不会让这种到手的机会溜走的。”

  “你有什么办法。”艾雯急切地问。

  “这个嘛……”邹寺泽诡黠地拉长了腔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

  

  从案发到今天已是整整两个星期了,以聂炯为首的专案组几乎穷尽了所有的可能,尤其是针对邹寺泽有雇凶的嫌疑进行了密集式的侦查,但一切杳然。不但没有发现罪犯的任何踪影。且再难觅得半丝有价值的线索。眼看着破案的黄金时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流逝而去。组里的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但面对眼前这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头茫茫都不见”的窘境,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从这一案件本身来看,无论从哪一角度分析都存有浓浓的蓄意谋杀的味道,可就是难以有半点的突破。被雇凶手找不到。又没有其他佐证从邹寺泽身上打开缺口,大家不得不在不排除雇凶作案的基础上,开始考虑聂炯所说陶晶有可能是自杀这一推测了。经过激烈争论。一些人认为陶晶自杀的可能还是存在的。否则就凭聂炯的智慧和他们的努力,怎么也会挖出些蛛丝马迹的。而现在……随着这种自杀论调的抬头,大家的情绪也开始低落下来。因为破案常常是被犯罪的未知所吸引。就像在黑暗的隧道里探求光明那样有着高涨的热情和强烈的欲望。倘若这种未知一旦不存在或是消失,追寻的心理无疑会自然衰减。尽管这种气氛在不断漫延,但黎炜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此案肯定是邹寺泽所为,只不过他作案的手段比较严密和心理早有设防罢了。如果他是雇凶的话,则在凶手未逮住之前,他绝对不会松口。当队里就此案的侦查暂告一段落而调离人马投入到严打“两抢”的行动中时,黎炜在完成队里的工作外,暗中牢牢地盯着邹寺泽的出入活动,并得到了队里与他看法一致的小冯的支持和帮助。这天下午。黎炜刚从监控一个抢劫犯罪团伙窝点的地方值完班回到队里,他就被小冯叫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黎炜,刚才我得到这样一条消息,今天中午十二点半邹寺泽从工商银行取走二十万元现金。”小冯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说。

  “取走二十万现金?”黎炜满脸疑惑,“他究竟要干什么?”

  “据我分析。他提钱会不会是用来支付凶手报酬的?”小冯推测说。

  “哦……很有可能。”黎炜若有所悟,“用这二十万元换取一百多万元的人寿保险金还是值得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顺着这条线索来个人赃俱获。”他的情绪异常兴奋。

  “那我们必须得看紧点。决不能让他偷偷地溜走了。”小冯建议道。

  他俩根据各自的工作时间做出了对邹寺泽进一步监控的安排。第三天,他们的分析似乎得到了印证,晚上将近十一点时,邹寺泽突然独自驾车离开本市,朝省外的兴同市方向疾驰而去。

  “怎么办?”一路跟踪出了本市最后一个收费站的小冯,由于不能离开队里的工作,不得不给黎炜打电话。

  “这……”黎炜一时也没了主意。

  “是不是立即报告聂队,只要他同意了我们就好办了。”

  “好,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当黎炜拨通聂炯的电话。将邹寺泽取款并突然外出,以及他们分析邹寺泽有可能去给凶手送钱的情况汇报完,并希望聂队同意他们跟踪下去后,却遭到聂炯迎头一顿狠批,痛斥他俩无组织无纪律,命令他俩立即停止跟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如此轻易地放走了这样一次绝好的机会,黎炜怎么都想不通:他感觉干了十多年刑警的聂炯是不是过分的小心谨慎?生怕难以抓到凶手而无法交待才将案件推引到自杀的方向上?还是另有其他顾虑和想法。如果是前者,该案恐怕到此终结。要是后者他真有什么考虑的话也不该对此线索不屑一顾啊。但就目前从他的态度看,他是依然坚持原有的结论了。没办法,遭到批评的黎炜只好就此打住,但他心犹未甘,仍在密切关注着邹寺泽的有关情况。他要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判断。一个月过后的一天,突然打进刑警队的一个电话却让案件有了戏剧性的变化。电话里说在本市东原县的一家珠宝商店有人出卖了一条陶晶佩戴过的白金项链。此线索的出现说明陶晶有可能是被劫财而遭杀害。尽管这与黎炜怀疑邹寺泽雇凶作案有一定差距,但突出的他杀特点还是给了聂炯自杀的结论迎头一击。于是乎,所有人的神经顷刻间都绷紧了起来。聂炯再未像以前那样同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而是立即组织人展开了行动。白金项链很快就被确定正是陶晶之物。出售人的体貌特征经珠宝商店的人描述也有了一个基本轮廓。只是这一线索究竟是谁告知公安局的?这个人又是如何知道这一线索的?而他为什么又要匿名举报?当然还有出售项链的人是谁,他是否就是凶手?现在又在何处?一连串的问题困惑着聂炯,他几经斟酌,决定再见见邹寺泽。

  “邹导演,很抱歉,”聂炯朝被叫到他办公室的邹寺泽客气道,“这次叫你来是想了解下你妻子共有多少条项链?”

  “这个吗……”邹寺泽缓缓气稳住神,“大概有六七条吧。”

  “价值最高的是哪条?”聂炯问。

  邹寺泽想了一下,说:“可能就数这条白金的最贵了。”

  “哦。”聂炯轻轻颔首,“看来陶晶很可能是因劫财而被害的。”

  “这么说她不是自杀的了?”此话刚一问出口邹寺泽就赶忙收住,尔后摇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知道她有这条项链的应该都是些圈内的文化人,再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又是从楼上坠下呢?”

  “照你这么说,她的死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了?”聂炯顺着对方的话问。

  “是啊,”邹寺泽不禁叹息了一声。“我对不住她,是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项链为什么会出现在珠宝商店呢?”聂炯颇为不解。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邹寺泽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聂炯,“是不是她将这条项链送给人了,或是丢失了。”

  “不排除这些可能,但这条项链以这种形式出现,非常明显地存在他杀的迹象,”聂炯认真地说,“目前我们正在全力调查,所以希望你能够给予紧密配合,有什么情况要即时向我们反映

  ”

  “没问题,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搞清楚的,到时候我也就放心了。”邹寺泽情不自禁地说。

  聂炯没再多说,很快结束了这次问话。而从他办公室出来的邹寺泽心里倒有了底。他知道,如果按照聂炯所言,不仅可以极大地消减了存在他身上的怀疑。而且还非常明确地排除掉陶晶自杀的可能,这样一来……他坐进车里从车窗望了望公安局那栋气派的大楼,脸上浮泛出几分得意之色。开出一段路后,掏出手机,准备向艾雯通报下情况。谁知他刚打开翻盖,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显示屏,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迟疑片刻后,还是按下通话键,“你好,我是邹寺泽。”

  “邹导,你好啊!”一个男人变调的声音奸猾而狡诈,显然是伪饰后发出的。

  “你……”听到此声音,邹寺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二十万我已经拿到了,看来你还知趣,”男人语调低沉,“不过这几个钱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你……你……”邹寺泽气愤地说,“你想要多少?”

  “邹导,不会多的,”男人不客气道,“一百万!”

  “你这个……”邹寺泽气愤得一时难以说出话来,

  “你轻松得到了一百二十万的不义之财,全给我就是了,你还是合算的,那可是一条人命呀,”男人直截了当地指出,“当然,听说现在你又有了一个新女人,更是如愿以偿了。”

  “告诉你,妄想!”邹寺泽怒不可遏地吼道。

  “邹导,请你不要激动,”男人颇具耐性,“这个钱你可以不给,不过只要我到公安局说出原委,其后果恐怕……”他顿了顿,“是破财消灾,还是一意孤行,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好哟!”他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喂喂,你听我说,”邹寺泽害怕了,但无奈电话那端传出阵阵忙音,“他妈的,这个恶狼!”他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三

  

  剧名暂定为《千心回梦》是一部反映农村家庭伦理道德的电视剧。由于该剧不仅深刻地反映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观念变化,还涉及到农村医疗卫生、生态环境和人身保障等一系列问题,其内容一经报道,很快就引起了媒体的关注。特别是在时下人们一味媚俗大片,倾心魔幻,陶醉历史而乐此不疲之际。能有这样一部现实题材的剧作着实难得可贵。本市《平都晚报》长发飘逸的女记者季潆近水楼台,最先得以对邹寺泽进行了专访。当然,季潆开始就他为何选择这样一个题材以及有关背景和本剧创作的一些内容进行了提问,还探询了演员选择等情况。最后季潆无意识地将话题转到了陶晶的死亡上。她首先对陶晶的不幸而感到惋惜,并向邹寺泽表示安慰,随后接着问,“邹导,前段时间听说此案好像与你有关?”

  “人们都是瞎猜。如果与我有关,我还能这样自由?还能继续拍电视剧?”邹寺泽嗤之以鼻,“说实在的,她的突然离去已经让我够伤心的了,希望媒体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看来你妻子的死是再杀了?”季潆猜测问。

  “应该不是,”邹寺泽立即否定,“公安局已发现了他杀的证据。”

  “什么证据?”

  “这个嘛……”邹寺泽犹豫了一阵,才将项链的事说出,并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要再传。

  “不过最近我听陶晶的妹妹陶蓉说,好像那条项链不是她姐姐的。”因为只有两人谈话,季潆毫不在意地说。

  “什么?”邹寺泽惊疑地脱口反问,“陶蓉说不是陶晶的?”

  “是呀,我与陶蓉是同学。她亲口告诉我说公安局曾拿着项链找过她。”季潆进一步解释道。

  不知是说者无心还是听者有意,在结束了这次采访之后,邹寺泽一刻也没耽搁地找到了陶蓉。

  “陶蓉,那条项链分明是你姐姐的,你为什么说不是?”见到陶蓉后,邹寺泽气冲冲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了,”陶蓉斜睨着邹寺泽,“你自己干了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想拿这条项链做文章,没门!”

  “我干什么了?我的姑奶奶,”邹寺泽一副冤枉的可怜相,“这条项链你姐姐不仅戴过,你是见过的,可你……唉!”

  “我说不是就不是,”陶蓉不容置疑,“我姐姐那条有一百一十八节,可这条才一百一十四节,想用这个骗人,你是不是也有点太幼稚了!”陶蓉说完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邹寺泽站在原地望着陶蓉渐渐远去的背影,沉思着久久没有离去。

  幽阒无人的新开区,凝固在一片漆黑夜色之中。位于这一区域西边较偏远地段的那几栋还未完工的住宅楼。星光下影影绰绰的格外扑朔迷离。突然,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黑影。转瞬闪进楼内消失了踪迹。十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的脚步声,楼顶透出一点微型手电筒的集束光斑……从这片楼区出来,由于连接主干道的路还没有修好。车辆通行只能走那条施工时从荒地中辟出的土路了。黑夜即将过去,土路上依旧空寂。没有任何车影。黎明前的黑暗,远离这条土道的杂草丛中,传出了发动机的马达声。

  “停车!”一声凌厉的断喝划破了夜幕,随之一束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

  刚刚越上路基的宝莱车左寻右找地想夺路而走,但最终还是被横在前面的一辆警车截住,不得不刹车停下。

  “邹导,你可真有耐性,”从警车上跳下来的聂炯拉开了对方的车门,“我们已经等候你多时了,想不到你这时才露头出现,该不是在导演一出新戏吧。”

  邹寺泽嘴唇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说吧,深更半夜的到你妻子死亡的现场来干什么?”邹寺泽被带回公安局。聂炯开门见山地问。

  “我……我……”邹寺泽口结着无言以对。

  “怎么,说不上来?”聂炯目光逼视着邹寺泽,“由此看来你妻子的死是与你有密切的关系了?”

  “不!不!”听到这句话,邹寺泽一下急了起来,“我来这里……来这里只是……随便看看。”

  “老实交代吧,”聂炯提高嗓音,“那你就给我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死你妻子陶晶的?”

  “我没有,没有。”邹寺泽矢口否认道,“我只是想拿到她那一百二十万的人寿保险金。”

  “是的,你说得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雇凶手杀了她。”聂炯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绝对不会找人干这种事的。”邹寺泽依旧不承认犯罪事实。

  “那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聂炯加重语气问,“还有你最近两次将七十万元现金到底给了谁?”

  “这……”邹寺泽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了。

  “看来你是不想老实交代了。”聂炯走到邹寺泽面前,“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准确地等在这里?”

  邹寺泽抬起头,狐疑地望着聂炯难辨所以。

  “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为这笔保险金可以说是煞费了一番苦心。”聂炯揭露道,“由于你制造了完全不在现场证明,从而解脱了自己是凶手的嫌疑,尽管我们怀疑你有雇凶杀人的可能,但一时难以拿出有力的证据而奈何你不得,可你置陶晶于死地除了要解除她对你与另一个女人婚外情的干扰和约束外,就是要得到她的这笔人寿保险金,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让我们给搅和了,因为我坚持将陶晶的死亡归结为自杀,这样你的目的就彻底落空了。”

  坐在旁边一直做着笔录的黎炜此时似乎才有所彻悟,原来聂炯坚持陶晶自杀是有意埋下的伏笔。他不由暗暗佩服,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而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的邹寺泽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就掉进了对方设下的陷阱。

  “因为我知道当我剥夺了你用罪恶手段攫取到的东西时,你不但着急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还要找上门来,想办法索回你付出巨大代价而到手的肥肉。”聂炯接着讲,“果不其然,没多久,陶晶的一条项链不期而至地m现了。因此遭劫财被杀也就成了她死亡的又一原因,遗憾的是你让这条项链出现的太突兀,这让我完全看清了你的阴谋所在,所以只好将计就计,让陶晶的妹妹说这条项链不是她姐姐的了,没想到你还真就自然而然地朝这里走来了。”

  “不,那条项链跟我没关系。我来这里是……”邹寺泽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还要抵赖,把东西拿给他。”聂炯回头朝黎炜道。

  黎炜将装有四节项链的一个塑料袋举在邹寺泽眼前,“这是什么?”

  邹寺泽定睛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整个身体条件反射的向后一缩。

  “将陶蓉所说缺少的四节项链放到陶晶死亡现场,不但可以说明这条项链曾受到过抢劫而造成了遗失,同时还可以进一步迷惑警方,从而做出他杀的认定。”聂炯穿透力极强地直视着邹寺泽那张不断绷紧的脸,“我得说这是你的导演生涯中自导自演的最愚蠢的一出戏,老实交代,你是如何杀死陶晶的?”

  “说,你到底是雇用谁作的案?”黎炜也跟着追问道。

  邹寺泽咽了两口唾液,竭力强打起被完全摧垮的精神,断断续续地低声道,“我……我承认,项链的事……是我干的,可我……真的没有杀陶晶。”

  “还不承认,看来你是……”黎炜再难容忍下去,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聂炯示意黎炜不要着急,“好吧,看来你还嫌我们掌握的材料不够,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说着将两张邹寺泽从银行取钱的交易凭证拿给他,“你先后两笔共取走七十万,你将这笔钱给了谁?说!”

  一听到追问这笔钱的去向,邹寺泽的脸刷地一下退去所有血色。汗水顷刻间渗满了额头,“这个……我……”

  “怎么,还是不说?”聂炯踱了几步猛地回过头。“是不是将钱付给凶手了?”

  “不,不是。”邹寺泽像遭到电击样的迅疾否定道,“我是……”

  “是什么?”黎炜口锋犀利地问。

  “我是……是……”邹寺泽看看聂炯和黎炜,用手擦拭下脑门上的汗水,“好吧,我……我交代。”

  邹寺泽终于交代了。不过,从他口中所说出的事实却并非是他谋杀陶晶的过程,而是与之大相径庭的一桩敲诈案。他承认自己有婚外情,也确实想得到那一百二十万人寿保险金。并不惜冒险去作伪证。因为这一百二十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原想用这笔钱去拍戏,可谁知近日他突然受到一个陌生人的威胁。原因是曾在一年前的一个秋雨之夜,他驾车从外地回家时由于速度过快在刚进市区的新华路上将一个人撞翻在地。为了不惹麻烦和承担责任,加上当时是深夜两点多钟,他看看四下没人便逃逸而去。谁知最近有人给他打电话说那天晚上看清了他肇事的全过程,并清楚地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付二十万的封口费就此了事。另一条则是等待法律的处置。毫无疑问,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当他付了二十万元之后,对方却并未就此收手,反而贪得无厌,再次向他索要一百万。他听后可以说是怒火中烧暴跳如雷。尽管如此,可他还是没有向公安局报案,因为肇事逃逸至少也得判上几年,何况现在他还是陶晶被杀一案的重要嫌疑对象,到时二罪归一,说不准他这条命会就此终结。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忍痛又拿出了五十万。这样一来,他当然就更是渴望得到那一百二十万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谁知正好踏入了聂炯设下的伏击圈。至于陶晶的死,他一口咬定绝对不是他干的。

  听完邹寺泽的交代,聂炯和黎炜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特别是黎炜,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案情转折给弄懵了。禁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聂炯。聂炯默然地站在窗前,集中思虑着邹寺泽所交代的一切。他是真与陶晶的死无关。还是为引开警方视线而编造的一套谎言?他难以做出判断。但从他的态度和口气上看并非像说假话。如果的确如此,那陶晶的死又是何人所为?另外,是谁在敲诈邹寺泽?这与陶晶的死有关吗?接踵而至的问号叠加得像支铁锚紧紧勾住他的心,沉甸甸的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良久过后,他从窗前回过身。

  “肇事逃逸的事,你和别人说过没有?”

  “我哪还敢说,绝对没有。”邹寺泽连连摇头,“当天晚上我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的报纸就登出这起事故并寻找肇事者的消息,我动都不敢动,大约一个多月过后,我才将撞坏的车修好。”

  

  四

  

  由于陶晶死亡一案出现了新的情况,再加上其他工作已基本结束,聂炯又重新将黎炜他们几个集中调到此案上,力求寻得新的突破。从两个方面展开工作。一是继续更为深入细致地调查。除了与案件有关联的线索外,凡是陶晶生前的生活轨迹和所有的社会关系一点都不放过。同时包括她家的成员。二是暂时放掉邹寺泽,尽管目前完全能够以交通肇事逃逸罪将他拘捕。但为了逮住对他进行敲诈的罪犯,以探求是否与本案有某种联系,只能是让他出来扮演诱饵的角色了。然而,二十多天后。聂炯这两手并没有取得多少实质性的进展。对陶晶人际关系的调查仍在进行着。但在调查过的人中并没有觅得有价值的东西。而邹寺泽这边却再未见敲诈者的一丝踪影。这让聂炯和所有的人都警觉起来。是邹寺泽原本说了谎?还是敲诈人发现了什么。就此打住?聂炯和大家讨论来研究去。基本认为是邹寺泽在说谎。聂炯同意他们的看法,决定正式拘捕邹寺泽。并准备利用包括心理测试在内的等一切手段对其展开全面攻势。

  邹寺泽被抓之后。社会上很快便传出陶晶就是被他所杀的说法。至于他是如何作案的,各种版本都有,内容也不尽相同。较为突出的依然集中在雇凶杀人上。但警方并未做出最终结论。案子就这样被搁置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起案件逐渐淡出人的视野。一天,天海公司一位姓叶的导演走进了话剧团。他这次来是准备选调陶晶m演一部电视剧。他看过陶晶出演的一些剧目,觉得她和自己要拍新剧中的女二号无论是年龄还是形象都很吻合,可以说非她莫属。没想到陶晶她……没有了陶晶,剧团就向他推荐了艾雯。他觉得艾雯的形象和气质确实不错,只是太年轻了,离他所需要的角色还有一定的差距。当他带着遗憾准备离开之际,团长告诉他,想要找到与陶晶形象差不多的演员也不难,他记得在某部具有一些危险动作的剧中陶晶曾用过一个替身。她的名字叫凌竹,两人外貌酷似。不妨去找她试试,或许能解决问题。叶导演得到这一消息后格外高兴,在向团长表示了感谢后。带者凌竹的地址匆匆离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静。公安局似乎把这起案件完全忘了。没人再谈论陶晶和邹寺泽。那个与邹寺泽有着露水之情的艾雯早已远走高飞。人们不断关注着花样翻新的社会新闻。不幸的是陶晶的妹妹陶蓉近日患上了尿毒症。如果不做肾移植手术。恐怕性命难保。经过家里人的协商。决定将她转到千里之外的南方一家医院进行治疗。据说一是因为那里技术好,二是能够很快找到相匹配的肾源。事情正如原来所期望的那样,在她转院到这里没多久,就确定下了一位叫宇馨的捐肾者。经过一系列的配型检验,六项生理指标完全符合。医院甚感庆幸,因为他们还从未遇见仅来一位捐肾的人就配型成功的。鉴于情况如此,医院很快就确定下手术时间。两天后,当捐肾的宇馨来到医院经术前检查与处理后,正要被推进手术室时。几名警察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们……要干什么?”宇馨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要和你谈谈。”一位警察上前道,“我是平都市公安局的聂炯。请你穿好衣服过来一下。”

  “我……我马上就要手术,你们不能这样无理地要求我!”宇馨表示出强烈的抗议。

  “我们只和你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的手术。”聂炯严肃道。

  被迫从推车上下来穿好衣服的宇馨,跟着聂炯走进了住院处的一房间,“有什么话快说,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聂炯上下仔细地审视了一番对方,随后才开了口,“我说陶晶,不要再伪饰了,该是露出你真相的时候了。”

  “什么,什么陶晶?”她一脸的傲慢,“我叫宇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聂炯淡淡一笑,语气十分肯定,“不会的,绝对不会,”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张照片放到对方面前。“请你看看这是谁?”

  她漠然地朝照片瞟了一眼,“不认识。”

  “我不知你是佯装还是健忘,”聂炯目光凝视着她,“这就是和你长得极其酷似曾做过你替身演员的凌竹,没想到她竟然成了你永久的替身。”

  听完这句话,一直称自己叫宇释的她不吭声了。她抿住双唇,眼底掠过一丝不安。

  “陶晶,不要认为你做了整容手术别人就认不出你了,不过你如此的瞒天过海,还确实让我们费了不少劲,要不是我们发现了凌竹的失踪,要不是这次你妹妹患病,还有这不远千里的转院,尤其是最后这令人匪夷所思的肾源精确配型,还真难让我们找到你。”聂炯吐了口气,说:“老实交代吧,你是如何杀死凌竹嫁祸邹寺泽的?”

  “告诉你。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陶晶,”她定定神后努力挺直背脊坚持道,“同时我也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唉!”聂炯对她如此态度无不感喟,“看来你和所有的犯罪分子一样,不拿出铁的证据是绝对不会认罪的,何况你又是经过了整容,那好吧,现在就请你回答这样几个问题,首先,你的肾源和陶蓉的配型为何如此的吻合?”

  “哼!”她蔑视着往后掠掠头发,“且不说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医学常识,就我们而言,这纯粹是一种偶尔的巧合。”

  “偶尔的巧合?说得太轻巧了。”聂炯盯着她那张比原来年轻了许多的脸庞,“其实这种手术平都市的医学院附属医院完全可以做,可你为了给她捐肾,又生怕我们发现,只好将她转移到这里来进行。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让我们摸到了你的行踪,至于你与她的配型,南于是同胞姐妹,毫无疑问是相当吻合了,当然,我们还会用DNA证明这一事实,到时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聂炯的话像重拳一样直击而去,她蓦然低头不语了。沉默不仅证实了她就是陶晶,也印证了聂炯所说的一切。此时她的心里懊悔万分,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是由于救妹妹心切,但这一招不慎而落得个全盘皆输。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谋划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也够得上尽善尽美了,可他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呢?她心里在不住地嘀咕着,滑向地板的眼神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见陶晶如此神态,凭着多年的审讯经验,聂炯即刻窥透了她的心理,“既然承认你就是陶昌,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如何识破你的,”他悄悄缓了口气,说:“近几年邹寺泽凭着导演的身份到处拈花惹草,特别是他让艾雯取代你,就此激起你内心的仇恨。当你发现试图将邹寺泽拉回到你身边的努力枉费后,你终于横下一条心,决定除掉邹寺泽。经过精心谋算,你利用与你相貌酷似的凌竹,完成了你阴谋的实施。对于你的坠楼死亡,开始我们将重点主要集中在邹寺泽身上,因为他有非常明显的作案动机,为了让他有所暴露,我们以你自杀为由不让他得到你的人寿保险金。没想到他不但明目张胆,还不惜制造伪证来达到目的,因此他被我们抓住了把柄,遗憾的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承认是他杀死了你,却意外地供出了他曾出过车祸而现时受到敲诈这一重要案情。就此让我们产生了这样三点疑问,一是一个雨天深夜会有谁看到并知道他交通肇事?二是这个敲诈人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却偏偏历经一年在你死亡后才出现?三是敲诈的数日为一百二十万,这与你的人寿保险金正好相等。据邹寺泽交代,这件事他仅在家里说过,再未和任何人谈起,就连交警也未找到他因此,你是他交通肇事的唯一知情人,再结合上述的后两点,终于让我隐约地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掌控着整个案情,其目的就是不仅要将邹寺泽送进监狱,同时还要通过利用他有过车祸这一污点拿到那一百二十万的保险金,可这只无形之手究竟是谁呢?与邹寺泽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只有你,何况你又知道他撞人之事。但你已经死亡,这无论从哪个层面都难以解释得通,那么除此外又会有何人?我们分析来分析去,决定放掉邹寺泽,试图找到敲诈者,然而我们失望了,这个敲诈者似乎有所警觉,尽管他没有完全拿到那一百二十万,可就此再未出现,这时我们意识到有可能是邹寺泽在有意说谎,为此,我们决定再次将他抓了起来,除了进一步证实他是否说谎,同时也是有意让他就此消失,在社会上造成他就是杀死你的凶手的假象,当一切平静下来后,或许那个无形的黑手就会放松警惕暴露出来。与此同时,我们进一步调查了与邹寺泽有密切关系的艾雯。谁料这次让我们获得了你演戏曾有过替身这一重要信息,你想得确实很周全,你将无辜的凌竹诱骗到新开区,然后毫不犹豫地让她做了,你的‘替身’,当我们找到凌竹的家时,她母亲说她在外面拍戏,最近还给家里寄回钱呢,可当我看到她的照片时,直觉告诉了这其中的秘密。”

  陶晶的呼吸开始紊乱,全身不住抽搐的神经像绳子一样紧紧勒住了她的四肢,再难有一丝的动弹。

  “后来的一切也就用不着我多说了。当我有了你还活着的那种意识后,我们便开始了对你家人的足够注视,不出所料,你终于出现了,陶蓉的患病,则让我们有了找到你的绝佳机会……”

  聂炯话音一落,陶晶犹如溶化的蜡烛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