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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丽人追绣鞋
岳麓山下,登州街头。一白衣秀士手持泥金折扇,陪伴着一绝色丽人说说笑笑地闲游着。
那丽人大约十六七岁,秀发如墨似漆,肌肤洁白如玉,衣饰虽不华丽,浑身却散发着清雅绝俗的神韵。她紧傍在白衣秀士的身边,像淘气的小妹妹第一次跟随大哥哥上街一样,一边不停地东张西望,一边嗲声嗲气地叽喳着:“飞哥哥,你看耶,多漂亮的小风车!”
人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几乎是在丽人话出口的同时,白衣秀士已经快步走向那卖风车的老人。
就在白衣秀士为丽人挑选风车玩具的时候,从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一脸污垢、叫花子一样的青年男子。那男子奔到丽人身边,张开脏兮兮的五指向丽人那破土小白菜似的嫩脸抓去。
丽人看似文弱,却是会家子。她侧身倒叉一步,闪过那只脏手。同时弹起右腿,向对方面门踢去。
丽人出腿速度极快,可没想到对方更快,谁也没看见那只脏手是如何动作,丽人脚上的绣鞋已经被脱了下来。
当街受如此大辱,那丽人岂能善罢干休?她尖叫一声,纵身而起,宛如兔起鹞落,两手对着那男子的脏脸就抓。那男子好像是漂浮的气球,晃了一下就躲过了。
“怎么了?”白衣秀士闻声跑到丽人身边,问道。
“那个花子欺侮我,把我的鞋子抢跑了。快去追呀!”丽人指着已经远去的男子一边撒着娇叫着,一边闪电般向那远处的人影飞掠而去。
那男子轻功实在不弱。丽人拼命追赶,仍被他落下一段距离。眼看着越过街道错落的屋脊,来到了郊外树林。那男子一旦钻进树林,不仅寻找困难,自己还可能遭到暗算。丽人叫了起来,“站住,把鞋子给我!”
那男子回头呲牙一笑,“想要就追呀!”
丽人更怒,大声骂道,“臭叫花子,你以为你跑入树林,我就不敢追吗?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本姑娘也要抓住你,打断你的狗腿,以解心头之恨!”
“好,好,我等着你来好了!”那男子说着,一头钻进了树林。
那男子刚进树林不远,突然一股凌厉的劲风吹得他仰面跌倒,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他定定神睁眼一看,白衣秀士正摇着扇子站在他的面前。他回头看看,丽人也已追到,抱着磨破了的玉足坐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飞哥哥,给我打他,把他的腿打折,胳膊打断,牙齿打落,屁股打烂,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耍流氓。”丽人一边揉脚一边撒娇地叫喊着。
白衣秀士玉树临风般站着,望着那男子,脸上仍旧带着大度的微笑,“为什么抢人家姑娘的鞋子?”
那男子迎视着他,好像一点也不感到难堪,居然也笑着道,“开封府名捕白云飞非常人可比,见你岂能用平常方法?”
“你认识我?”白云飞有些惊讶。
“‘中州名捕’的雅号谁人不晓?天下贼人闻风丧胆的盛名哪个不知?我在中州武林聚会上见过你,只是我无名人物,你不认识罢了。”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姓鲁,名绍康。”
“你是岳麓山庄少庄主,人送外号‘花鹞子’的鲁绍康?”
“正是在下。”
岳麓山庄庄主是中州一代大侠,名动天下,义薄云天,白云飞曾与他共事多日。他的儿子鲁绍康斯文有礼,风度翩翩,武功也属上乘,虽未曾会面,但早有耳闻。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并干起了如此下作无聊的勾当?他“哦”了一声,问道,“令尊可好?”
提到父亲,鲁绍康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凄凉与悲痛,“家父他,他已经去世了。”
“唉,鲁庄主虽然名动天下,但他也是个常人,每个人都有这一天。你也不要过于悲伤。”白云飞长叹一声,劝道。
鲁绍康擦擦涌出来的眼泪,“今天引你来到这僻静之处,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刚来岳麓山,还没和情人好好游玩,事又找到了头上,白云飞怔了怔。
“我有一事无法解决,但必须在近期解决,所以我一直在找你,想请你助我。”
“正好我来到了此地,又正好让你知道了。”白云飞苦笑了一下,“到底有何为难之事,请讲吧!”
二 遗书露家丑
鲁绍康带白云飞来到密林深处,请白云飞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目中的凄凉、悲痛更甚了,“你可知家父是因何而死吗?”
白云飞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不由一愣,“难道不是病逝的?”
鲁绍康沉重地点了点头。
“凭令尊的武功,天下少有对手,能败于谁?”
鲁绍康摇了摇头。
“莫非是遭了暗算?”
鲁绍康又摇了摇头。
“那么,令尊大人是……”
鲁绍康咬了咬嘴唇,好像万般无奈、不得不说的样子,“他是在偷练断魂毒掌时走火入魔而亡的。”
断魂毒掌是早些年作恶江湖的蜈蚣帮帮首蜈蚣王的绝学之一。这套掌法是提取蛇、蝎、蜈蚣之类动物剧毒用以练功,练功时对毒吐纳,以意吸采,将阴毒之气聚于丹田。使用时以意引领毒气,毒随气发,杀人于无形之中。且中毒者全身瞬间青紫,继而腐烂,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化为气体散于空中,无影无踪。因此功过于歹毒,人所共愤,白云飞与巾州众捕联合江湖正派力量群起而攻,付出惨重代价,方才将蜈蚣王一伙骨干剿灭于蜈蚣山中。当年,武林大会特颁公约,晓于江湖,严禁习练此功。老庄主一代名侠,义薄云天,当年围剿蜈蚣帮时踊跃参加,一马当先,他会偷练这为江湖正派人物所不齿的魔功功法吗?
白云飞虽说和老庄主相处时日不多,但凭他纵横江湖、阅人无数的眼力,根本不相信老庄主会偷练魔功。他惊得差一点跳了起来,“他偷练魔功?我不信。”
“我也不信。”
“可有证据?”
鲁绍康眼中噙满了晶莹的泪水,“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为了请白兄帮忙,我只得把家事兜底说了。
“八年前,我亲生母亲去世,父亲续娶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女人。家父对她十分宠爱,我也待她与亲生母亲无异。
仨月前我去外地打点生意,走时父亲身体健康如前,回来时却已经浑身青紫,气绝身亡。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对父亲死亡的原因却浑然不知,只说自我走后,父亲就躲在练功房练功,有时候觉也不睡,饭也不吃,劝他也不听。那天,他又练了一夜功,第二天吃早饭时,母亲见他还没出来,就前去叫他,他已经打坐在蒲团上没气了。
难道是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是初练功者不得要领、意念过重而导致的结果。父亲练功数十年,武功造诣很深,怎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问题呢?母亲对武功一窍不通,自然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便决心查个水落石出。
我认真勘查了父亲的练功房,很容易就在床头枕下发现了一本手抄的《断魂毒掌秘笈》和练功用的蛇毒、蝎毒。我推测父亲是习练魔功出现了问题,为了父亲的名誉,就没有声张,准备悄悄将父亲入殓埋葬。就在我给父亲沐浴换衣时,我发现了父亲怀中的遗书。”
说着,鲁绍康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白云飞。
白云飞将布包打开,展开里边折叠的书信。信上写道:康儿:
我习练魔功,急于求成,致使用毒过急,正邪相克,真气难以化和。我自知命在旦夕,特给儿留书一封。
我与碧霞庄快刀柳本是多年老友,可没想到他竟然勾引你的母亲。二人私通已有年余,我心知肚明。一因家门奇丑,羞于向官府告发,也不好向江湖正道启齿求助;二因快刀柳武功奇深,咱父子不是对手,为留你独根一条,故没有让你知晓。
为了打败快刀柳,出这口闷气,父亲万般无奈只得习练当年剿杀蜈蚣帮时偷抄下的《断魂毒掌秘笈》。本打算练成毒掌,除快刀柳以报家仇,哪知功没练成,反将失去性命,报仇雪恨,只能留给你了。
你母为了丈夫、儿子不遭快刀柳恶贼毒手,忍辱负重,虚以周旋,虽然失贞,情有可原,你不要为难于她。
父 绝笔
白云飞看罢遗书,唏嘘不已:“你母亲失贞于他,他却至死还在挂念她,关心她!”
鲁绍康流着泪道,“父亲对她爱得太深了!”
“爱到极处便糊涂。”白云飞没头没脑地自语了一句。
“不,父亲和母亲的爱是清醒的、真挚的。快刀柳拿父亲和我的生命来要挟,母亲不能不委曲求全。我一定要杀了快刀柳,为父报仇。”
“快刀柳,快刀柳,没人见他刀出手,刀出手时已掉头。”白云飞念着这个江湖上流传的顺口溜,脸色凝重地说,“杀快刀柳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容易,我也不会化装成如此模样,四处找你帮忙了。”
“你非杀快刀柳不可?”
“父仇不报,誓不为人!”鲁绍康说着,挥起手掌打在面前的松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株碗口粗的松树齐齐折断,倒在了地上。
一阵疾风扑面,枯枝、树叶四下飘飞,打在二人脸上、身上。
白云飞面色凝重,好像遇上了极大的困难,他沉吟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要追查真相,除掉快刀柳,有一个人兴许能够帮上忙。”
“是谁?”
“就是你抢人家绣花鞋的那个姑娘。”
鲁绍康说,“这事越隐秘越好。她只不过是你的情人,让她知道这事恰当吗?”
白云飞笑着说道,“她不是我一般的情人,很快就是我的妻子了。我这次来岳麓山,就是与她完婚的。”
鲁绍康十分惊讶,“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没一点声响?”
“我不喜欢热闹。”白云飞淡淡地说。
“她这么大的福气,是谁家的千金?”
白云飞轻声道,“她就是快刀柳的独生女儿柳丹丹。”
像晴天一个霹雳,鲁绍康惊得向后跳了一步,“什么?她是快刀柳的女儿?你开什么玩笑?”
白云飞苦笑着说,“我白云飞一言九鼎,是爱开玩笑的人吗?”
鲁绍康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愤怒、惊讶化作了痛苦、失望,“找帮手找来了敌人的乘龙快婿,我这不是该死吗?哈哈哈——”他身子发颤,笑出了眼泪,“好荒唐、好可笑!白云飞,你是现在杀死我,还是把我抓去交给你的岳父?”
白云飞待鲁绍康发作够了,方才坐在他身边,说道,“快刀柳也是一代名侠,在江湖上德高望重,说他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不仅我这当捕快的现在不信,恐怕仅有你父这封遗书,没有其它铁证公布,江湖上众多人物也不会信。”
“我知道你不信,江湖上那些快刀柳的同伙也不信。她女儿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娇妻,你能会信吗?江湖人物巴结你这开封府的红人,捕快群中的名人,能会敢信吗?想除我灭口,你就动手吧。我鲁绍康皱皱眉头,便不算江湖上一条汉子!”
白云飞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当然知道了。你是主持正义、公正无私的名捕。不知道能会找你吗?不过,当今官场,弄虚作假、伪装清廉、欺世盗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物也到处都是!”
白云飞仍然笑着,“你别激我。我是什么样人,咱就走着瞧吧!”
“那好,我死马权当活马医,就把这案子和这颗脑袋一齐交给你了!”
三 情人巧相遇
阳春三月,本就是游玩的好时光,又逢十五善男信女们到中岳庙进香的时候,路上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
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岳麓山庄驶出,奔走在通往巾岳庙的路上。
马车上紫绒轿帘低垂,车头上坐着两个青衣少年。
马车夫摇晃着脑袋,眯缝着两眼,嘴里轻声地哼着什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车行数里,刚到进山口处,忽听前面马蹄声响,两匹马驮着两个汉子转过弯道,并肩疾驰,直向轿车冲了过来。
眼看马车要与来骑撞在一起,马车夫急勒马缰避让。路本来就窄,车轮原本就在路沟边上,车夫情急一让,车轮一偏,便滚进了一尺多深的路沟中。
两个汉子猛勒马缰,两匹马前蹄扬起,长鸣一声,转过头来。
一个汉子气势汹汹地对车夫骂道,“狗眼瞎了是不是?往爷爷马头上赶?”
马车夫原以为他俩是勒马道歉,没料到反骂起人来,生气地说,“你怎么不讲理呢?”
“谁不讲理,我看你是活腻了!”一个汉子边说边扬起马鞭,向马车夫头上抽去。
马车夫轻盈一闪,同时一鞭挥出,鞭稍差点儿击中那汉子肩头。
那汉子见车夫竟敢出手反抗,从腰中拔出刀来,一招流星赶月,从马背上旋风般飘下,与车夫斗在了一起。
抡起来如车轮飞转,击出去赛钢棍一条,这是软兵器应敌的要求。马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虽说鞭头上下翻飞,几乎指哪打哪,用得得心应手,但明显因执鞭人内功不深而缺乏威力。
眼看马车夫露出败象,车头上的两个青衣少年拔出腰刀,齐齐跃下,与那汉子战在了一起。
紫绒轿帘微微一动,先露出一截嫩藕般的腕子来。那手腕洁白细腻,上面套着的镯子闪着金光,轻轻地摇荡着。随着轿帘的掀动,一张十分明艳动人的俏脸露了出来,那脸上的柳眉皱了皱,显然对眼前的打斗极不满意。“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她的话音清脆悦耳,每说一个字,头上的环佩就“叮叮”作响,更显得千娇百媚。
看打架的行人看到这美丽的女子。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嘴角的口水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站在一边观斗的另一个汉子突然拔出长剑,自马上弹出,向车中的美妇人胸口刺去。
长剑闪着寒光,挟着凌厉的风声,接近了美妇人高耸的双乳。
但是长剑还没有接近美妇人胸前双峰之颠,就“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同时,正打斗得起劲的汉子也感到手脖上被什么叮了一下,手腕一麻,腰刀脱手,人也差点儿跌了一跤。
众人都吃了一惊,惊讶中发现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人,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丽人。
中年男人望望那两个寻衅的汉子,像刚刚挥手轰开了叨架的鸡群似的轻描淡写,“二位闲着没事,到那边石崖上蹭着玩去,光天化日,在这大道上胡闹什么?”
持剑的汉子并不买账,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老子的闲事?”
这时,站在长衫男子近处的绿衣丽人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她是我父亲,绰号快刀柳,知道吗?”说话的是柳丹丹。
快刀柳妻子早丧,仅留下女儿丹丹这棵独苗。他虽说是知名大侠,在江湖中说一不二,但在丹丹面前,却像个慈祥的老妈子,没有丁点儿威风煞气。
一大早,丹丹不问他有事没事,闹着要去中岳庙玩,还非要他亲自陪伴不中。可到了中岳庙,她又嫌人多闹吵,嚷着要与父亲赛马玩,并且不待父亲应答,便拨马向荒野奔去。娇女命令如山倒,快刀柳虽说不愿,也只得没精打彩地跟着。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娇女撒娇犟劲,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发生了奇遇。
听到快刀柳的名字,两个汉子情不自禁缩了缩头,眼中现出了恐惧的表情。但是,他们的行动却大相径庭,就像是为了兑现某种必须兑现的承诺、执行某项必须执行的指令,明知不能成功也要付诸行动似的,二人突然拣起地上的武器,一齐向轿车上的美妇冲去。
“三春!”车上的美妇惊呼。
“蓉蓉!”快刀柳向车上的美妇叫了一声。
“三春”是快刀柳的儿时小名,常人是不知道的,车上的美妇却叫出来了。“蓉蓉”是车上美妇的闺名,平常人只知道她是岳麓山庄的鲁夫人,快刀柳竟然在危急中顺口喊出,关系岂能寻常?丹丹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仍然是吃了一惊。
那两个汉子显然是用尽了平生之功,一刀一剑如两道闪电,挟着风声向轿车上的鲁夫人刺去。但没有刺着鲁夫人,却刺在了快刀柳的两手指缝中。
快刀柳一手用两根手指夹着剑,一手用两根手指夹着刀,眼睛却望着轿车中,“蓉蓉,他们为了什么?”
鲁夫人沉吟半晌,摇头说道,“不知道。”
快刀柳皱皱眉头,“这么说,他们就该长点记性!”话音未落,只听“咯咯”两声,那精钢百炼的长剑和腰刀便都断成了两截,并且几乎同时,那剑尖、刀头的一段已分别射入了两个汉子的大腿上。
两个汉子大腿上鲜血疾射而出,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快刀柳泰然自若,轻声问鲁夫人,“蓉蓉,他们都跑了,你不用害怕了!”
鲁夫人微微扭了扭娇躯,脸上充满了羞涩和喜悦,并含有一些撒娇的味道,“嗯。我害怕,你得陪陪我!”
“别怕。既然巧遇,我当然要陪你呆一会儿。”快刀柳一脸温情。
“爹,你还要陪我玩呢。”丹丹扯着快刀柳的衣袖叫道。
“我有事,你一个人先回去吧。”快刀柳板着脸说。
“我不我不我不!”丹丹撒娇地扭着身子。
“听话!快出嫁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快刀柳的面色很严厉,丹丹还从没有受过父亲如此的训斥。她转过身,跨上自己的小花马,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快刀柳见女儿远去,观看的路人也已走散,这才伸手拉着鲁夫人的玉腕,扶鲁夫人走下车来。
伴着叮当的环佩声响,嗅着扑鼻的女人芳香,快刀柳和鲁夫人走向路旁的密林深处。
“蓉蓉,你清瘦多了?”
“你多日不来,害得我夜夜难眠,能不瘦吗?”
“蓉蓉,是我对不住你!”快刀柳柔声说着,一探胳膊,将鲁夫人揽进了怀中。
鲁夫人“唧咛”一声,两只玉臂蛇一样缠住了他。
不远处的一簇树秧后面,探出了白云飞和鲁绍康的脑袋。
“你是不是相信我的话了?”鲁绍康问。
白云飞沉痛地说,“我又不是瞎子。”
四 凄婉的爱情故事
原来,快刀柳与鲁夫人的途中相遇并不是天缘巧合,而是白云飞为了探案与柳丹丹和鲁绍康精心导演的一场闹剧。
鲁绍康清楚鲁夫人每月十五都要去中岳庙进香,三人便根据这一情况,计算好时间、速度、距离,在丹丹将父亲引到这段路程的时候,由鲁绍康雇请的帮手制造冲突,引快刀柳出手相救,白云飞与鲁绍康则精心化装,充当路人暗中观察二人相遇时的言谈表情。
白云飞亲眼目睹了快刀柳和鲁夫人的密林相会,原本他死也不会相信的事情,现在不得不相信了。
名震武林的快刀柳原来是个言行不一、淫朋友妻的龌龊小人!职责所在、道义所在,他不能不管。
白云飞和鲁绍康在旅店住了一晚,商讨了第二天二人分头准备,半夜时里应外合,奇袭碧霞庄捕获快刀柳的方案。
第二天二人分手以后,白云飞稍作相应筹备,便向碧霞庄赶去。
白云飞来到碧霞庄,已经黄昏时候。
他刚进庄门,柳丹丹便迎上前来。
仅隔一天,柳丹丹已面见憔悴,可想而知,她自昨天知晓鲁绍康之事,定是寝食难安。
一方是她敬爱的父亲,一方是她痴恋的情人,双方即将刀枪相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舍弃任一,她都不愿。她不相信父亲会为情害人,但他与鲁夫人不寻常的关系又是她亲眼所见。整整一夜辗转思虑,她还是没有一点主见。
柳丹丹走近白云飞,低声说道:“云飞,我正派人四处找你。爹爹要见你,去不去?”
“可说有什么事?”
柳丹丹摇摇头,“不知道,听说话的口吻,好像是咱俩的婚期将至,要商量一下如何准备。”
白云飞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还夹杂着悲痛和无奈。他一句话未说,绕过丹丹,向快刀柳的住处走去。
快刀柳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上的表情仍然像平常一样,不凶恶也不慈祥,没喜悦也没愁苦,就那么淡淡的,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白公子,坐吧!”
“谢伯父!”白云飞不卑不亢,安然就坐。
暴风雨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白公子,你可知为何让丹丹找你?”
“晚辈正要请教。”
“昨天上午你在哪里?”
白云飞一惊,向丹丹望去。
丹丹不敢对视,低下了头。
快刀柳笑了笑,“她并没有出卖你,是我自己看出来了。她昨天一定要去中岳庙,到了那里就硬带着我往那段路上跑。跑到那里,那里就正好出了事,让我和鲁夫人相逢。这么多“正好”,任谁也不会当作是天缘巧合,何况是我呢?于是,我稍作调查,你们便露了马脚。你昨天骑的是一匹干瘦的黄马,装扮的是一个老者,是吗?你和鲁绍康调查我和鲁夫人的秘密,并在旅店密谋,想要逮捕我,是吗?
“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我和鲁绍康都低估他了!”白云飞心中大惊,表面却行若无事,老老实实答道,“是的。”快刀柳呵呵一笑,“你胆子不小!”
“维护法理道义,是晚辈毕生的追求!”白云飞平静地说。
“进了碧霞庄,你有把握出去吗?”快刀柳目光如刀。
“道义的追求在于过程,晚辈从不考虑自身的任何结果。您老请动手吧!”白云飞坚定地答道。
柳丹丹想说话,快刀柳拦住了她,“杀了你,我的丹丹怎么办?你们虽未举行大礼,但已经对天盟誓,非对方不嫁、不娶,这我是知道的。”
“请问您想怎么了结?是抗法,还是投案?”白云飞问道。
快刀柳闭目不答,沉吟片、刻,方才站起来反问道,“白捕头,你难道不想问一问我和鲁夫人相好的缘由吗?”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了。听了以后,你会很惊讶的!”
“想说你就说吧!”
快刀柳叹了口气,向白云飞说起了自己和鲁夫人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在登州城会友回来,走到岳麓山庄后,看到悬崖边上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背向着我,两肩耸动着,哭得十分悲哀,边哭边向悬崖走动。我见她要寻短见,便飞身上前拦住了她。我问她为何要寻短见?她一声不答,只是捋起胳膊,撩起衣襟,让我看她浑身一块块青紫的伤痕。”
“不用说,她就是鲁夫人!”白云飞插话说。
“是的。”快刀柳叹口气,接着说道,“蓉蓉是个非常不幸、非常可怜的女人。她是个孤儿,自小就流落风尘,鲁庄主用500两银子买了她,她开初满心喜悦,以为嫁了个英雄豪杰。哪知新婚之夜。便发生了噩梦般的变化,鲁庄主对她又抓又咬,百般地折磨她。原来,鲁庄主在与人搏斗中,下处伤残,是个性虐待狂。蓉蓉满身的伤痕便是他打的。”
“你可怜她,心疼她,于是,你们很快就相爱了?”白云飞说。
“不是。她爱我爱得很痴、很苦,我是一年以后才知道的。那天,我又从那里路过,又碰上了她,方才知道。她几乎每天那个时候都站在那个悬崖边,向我离去的方向翘首张望。她每去一次就在崖边的一棵树上刻上一颗心字,树上的心字已经刻满了。她赠给我的香囊,是用自己手指上的血染的丝线绣的。不信,你看看——”快刀柳说着,从胸前掏出一个心型香包,递给白云飞。
白云飞认真看了看,嗅了嗅,古怪地笑了。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面对她的痴情,我能无动于衷吗?”
白云飞没有回答,“你知道她是鲁夫人吗?”
“开始不知道,她没说,我也没问。两个人的爱是心的碰撞,与身份有关系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鲁夫人的?”
“鲁庄主死后她才给我说的。白公子,她处在痛苦的煎熬之中,生不如死,因为有了我,她才重新活着。你说,我们的爱有错吗?”
“照你说的,没错。不过——”白云飞说着,突然目光如刀锋般锋利地一闪。
眼光快,手比眼光更快。一闪的时候,快刀柳已经被点了穴道。
白云飞盯着脚手僵直的快刀柳,呵呵笑着,才把下半句话说了出来,“——我还得落实落实!”
五 恐怖的夜
与白云飞约定的动手时间早已过去,碧霞庄中还没有信号发出。眼看已过三更,带来的杀手一个个被细雨淋得透湿,鲁绍康真有点急了。
他正在一簇树丛后面烦躁地向庄中望着,庄门突然打开,一辆马车轿帘紧闭,驶过吊桥,停在了鲁绍康面前。
虽说天黑,鲁绍康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赶车的人是开封府捕头白云飞。他忙从暗处迎出,“白捕头,怎么回事?”
白云飞傲然一笑,指了指车内。
“车里是什么?”
“已经归案的人。”
“不愧是一代名捕,一个人就把事办了!”
“他的刀快,我的手更快。”
“那是,要不然,怎称得神捕无敌手呢!”鲁绍康适时地吹拍着,“他死了吗?”
“跟死差不多,我已经点了他的昏睡穴道。”
“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押回府衙,交知府大人升堂审理!”白云飞说着扬起马鞭,做出要走的样子。
鲁绍康急忙拦住,说道:“白捕头,绍康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
“请说。”
“绍康欲请捕头到敝府暂住一宿,一备薄宴相谢替绍康报父仇大恩,二让柳贼在家父灵前认罪,以慰父亲在天冤魂。不知捕头可否屈就?”
“让屈死的老英雄看看这伪君子真面目暴露、被捕伏法的丑态,以慰英雄忠魂,正是我等道义所在,何况天色太黑,路途泥泞难行,不去贵府,我也要在前边镇上住店,鲁兄所请正合我意,请引路前行!”
鲁绍康喜不自禁,让所请助手各自回去,便扬鞭催马,带白云飞向岳麓山庄驰去。
岳麓山庄黑漆漆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
门前两尊石狮,孤独地呆坐着,任狂风卷起门前的树叶,肆无忌惮地打在身上。
没有看家护院,也没有守门警卫,任谁一看,都会认为这是一处平常的富裕人家,不会与江湖人物有什么瓜葛。
大智若愚,大巧似拙。
静到极致便是异常,比刀枪碰撞的声音更可怕。
白云飞感到一股阴森冷气浸入骨髓,他跳下车,抱着快刀柳,跟着鲁绍康踏着台阶走了上去。在将要跨过门槛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横匾。
门楣横匾上镶着“岳麓山庄”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
鲁庄主在世时光彩照人的金字大匾,如今变得破烂不堪,油漆都脱落了。
白云飞触景生情,长叹一声,心中像开了锅。
当年鲁庄主行侠仗义,这里是江湖正派人物汇聚之地,中州捕头和各路英雄联合讨伐蜈蚣帮的具体部署就是在这里商议的。
“所谓英雄,异于常人,并非全以武功论定。为了正义,明知难为而为之,明知有失而不计,明知有险而不惧,方显英雄本色——”鲁庄主当年说过的话,至今仍回响在白云飞的脑海中。
那是一次异常残酷的搏斗,鲁庄主身受重伤,失去了生育功能,因此,仅留下单根独苗的鲁绍康——
仅仅为此,他也要尽其所能,为鲁绍康两肋插刀。何况如此一代大侠,竟然死于争风吃醋的情案之中,并且还是偷练不齿于人类的毒功。这是江湖的悲哀,正派的耻辱,更必须让案情水落石出。
白云飞浮想联翩,感触万端,没注意已经深入了院落,没注意已经走进了花园假山。
假山用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堆砌,虽不像真山那么大,却集中了峻险奇秀诸山之精。
巨大的太湖奇石悬在半空,那些奇巧的缝洞与天相接,融为一体,暗夜中是云是石猛然间很难分清。
云在动,怪,石好像也在动。
一片黑云向下飘来,恰恰罩向了白云飞头顶。
不知是什么绊了白云飞的脚,他踉跄了一步,恰恰,那一步脱离了黑云的笼罩。
一声巨响,山摇地动,砂石飞溅。
白云飞站稳身子,回过头来,就在他刚刚起步的地方,一块巨大的太湖石砸在地上,深陷土中,还在微微颤动。
鲁绍康闻声回身,惊呆了。
白云飞却像没事一样,“这假山年代久远,多年风化雨冲,接缝都松动了,该请工人修一修!”
这是鲁绍康要说的话,白云飞替他说了,他只能长叹一声。
“唉!自父亲惨死,家也败落了。佣人辞去了十之八九,只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老病残弱,浇浇花草,打扫一下庭院。修建之类大事,我无心管,谁操这个心!真愧死人,让白兄受惊!”
二人聊着,已走到一片竹林。
青竹千杆,郁郁葱葱,微风摇曳,发出嚓嚓的响声。
天上繁星闪烁,透过摇摆竹枝,将斑驳光影洒在路中。
白云飞一只胳膊挟着快刀柳,一只手拨着扫面的竹枝在林中穿行。
千杆竹中,有两根竹枝在摇摆中脱离主干,疾速向前穿行。
那穿行的前方,恰恰是白云飞的面门。
大概是白云飞抱着快刀柳,累出了汗,他抬臂擦汗,衣袖挥了一下,恰恰正挥在两根竹枝上。
那两根竹枝改变方向,“啪”一声射在了竹林外的一棵大树上。
白云飞近前看,竟是两条指头粗的竹叶青毒蛇。
鲁绍康有些尴尬,“这,你看,白兄——”
“鲁夫人吃斋念佛,不让杀生,院里老鼠、蛇、蝎子、蜈蚣都快成了精,我早听说过。孝字压头,你鲁兄也不好强行,我都清楚!”白云飞替鲁绍康缓解着尴尬,照常是满面笑容。
鲁绍康尴尬缓解,愧疚地向白云飞吐露着实情,“白兄啊,继母吃斋念佛,见蚂蚱断腿她给包扎,踩死个蚂蚁她得几天心疼,正义道虽说是铲除邪恶,可面对的毕竟是人的生命。万般无奈,我只得少在江湖走动,时间一久,江湖上竟然忘了我的名。有时想想愧对父亲,可又不能违背继母之命。人生忠孝不能两全,仅这个孝字,想要左右逢源也是不能啊!”
白云飞笑劝道:“人生就如一个罐子,装满了虚伪和庸俗,岂装得真诚和洒脱:被名利地位而重压,何来轻松与快乐?人生苦短,岁月匆匆,大江东去,逝者如斯。死者复生,生者不愧,方为人生胜境。仰愧于天,俯怍以地,心神何以能安?鲁兄,你说是吗?”
白云飞言不对题,空发议论,鲁绍康似懂非懂,只能尴尬附和,“那是那是,像白兄一样潇潇洒洒,才不枉人生!”
二人边走边说,来到后院。
鲁绍康将白云飞让进客厅,敬茶已罢,便让人去叫继母鲁夫人。
鲁夫人名义上是鲁绍康的继母,看面貌却要比鲁绍康年轻许多。
白云飞常年行走江湖,与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打交道,自然见美女甚多。
但像鲁夫人这样的绝代尤物他好像还没有见过。
自前天东岳庙窥见绝色,他在鲁绍康面前提起鲁夫人便有些神不守舍,这是鲁绍康观察出来的。
六 心病奇方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不假。
自鲁夫人环佩叮当在门口出现,白云飞整个人好像就完全变了。
笑脸多了,话也多了,名捕头架子却明显地低了不少。
夫人刚到门口,他便将快刀柳塞在案下,满脸谄笑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夫人好,夫人好,夤夜打扰,抱歉得很哟!”
“白捕头公务繁忙,难得来到东岳,能光临寒舍,小妇人深感荣幸,只是僻野山庄,条件简陋,招待不周,敬请原谅!”鲁夫人侧身叉手一礼,细腰微扭,臀部微翘,胸前的两座肉峰上下跳跃,像是要拱破薄衫,跳进白云飞怀抱,温柔风骚之极。
白云飞果然把持不住,话说得更是酸味十足,“哪里话,哪里话!能一睹夫人容颜,也不枉人生一场,就是喝凉水,就生蒜,也是淳香满口,浑身舒坦啊!”
“败柳残絮,白捕头谬奖了!”鲁夫人一边亲手为白云飞斟茶,一边问道,“捕头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受鲁兄所托,为贵庄效犬马之劳。如今已侥幸得手,特来请示夫人,下一步如何处置。”
“什么事?”鲁夫人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妈,快刀柳个恶贼已经被白捕头擒拿,您就别怕了!”
鲁夫人怔了怔,突然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脸痛哭起来。
鲁夫人哭了一阵,方才抬起头来,向身边的鲁绍康说,“儿啊,娘苦啊!娘一直瞒着这事,把泪水往肚里咽,与他周旋。娘我是为了你父,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呀!你父武功敌不过他,你更不是他的对手。为了不让他伤害你们,我只得委曲求全啊——”
鲁绍康劝道:“娘,如今白捕头已经将他捉拿,咱鲁家的冤仇指日可报,您就别哭了!”
鲁绍康越劝,鲁夫人哭得越是厉害,只哭得面如梨花带雨,声咽嗓哑。
鲁绍康无可奈何,可怜巴巴地向白云飞求救:“白捕头,你看这——您劝劝她吧!”
白云飞笑道:“悲痛难禁,源于心伤。心病还需心药医。让我看看脉相如何?”
不待鲁绍康回应,他便挪坐上前,拉着了鲁夫人那嫩藕似的手腕。
白云飞不会医术,强充大夫,不知寸、关、尺在哪,怎识脉象浮、沉、迟、缓、虚、实、滑、弦?只是装着号脉,将手指头在鲁夫人的玉臂上乱摸。
也不知鲁夫人什么感觉,只见她在白云飞的抚摸下哭声渐小渐弱,到最后只是胸脯子一鼓一鼓地呜咽着。
那两个巨大的乳峰在白云飞眼前伸缩跳跃,晃得白云飞神魂颠倒,浑身着火了似的发躁,扶脉的指头不住地上游,在鲁夫人的小臂上乱摸开了。
鲁绍康大概是看不过去,轻声问道:“白捕头,母亲脉象如何?”
白云飞惊醒过来,方才放下鲁夫人胳膊,向鲁绍康说道:“夫人之痛,情动于内。有难解之结,难言之隐。”又柔声向鲁夫人问道:“夫人,白某说得可对吗?”
鲁夫人没有答话,他接着说:“治表不如治里,治里不如除根。我开个方子,请夫人看看,是否对症。”
白云飞挥笔写好,递于鲁夫人。鲁夫人接过,见上面写的是:“公了还是私了?”禁不住瞥了白云飞一眼,道:“白捕头聪慧异常,善解人意,真是天下少有!”
白云飞谦道:“俗语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白某只不过站在夫人角度,设身处地思考罢了!”
鲁夫人止住哭声,下人送来湿帕,她接过将脸揩擦已罢,脸上当即像揭了面膜,愁云消散,优美、娴雅、雍容、清高,集女性美妙于一身,媚力比刚才更添几分。
“请问白捕头,公了如何?”鲁夫人示意鲁绍康退下。
“将快刀柳押送府衙,升堂审理,案情公布于众,以儆效尤!”白云飞张口答道。
“那私了呢?”
“罪犯拒捕,被捕头白云飞击毙,将案悄悄销了。”
“你能做到?”
“小菜一碟!”
“这是你早就想好的?”
“不,刚受鲁兄所托之时,不过想到职责所在,打算按程序办理。”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自见了夫人之后,便不由自主替夫人着想。经官升堂,家喻户晓,虽报冤仇,山庄难免蒙羞。夫人才貌绝代,又行善积福,白某不忍将隐私公开,让庸人讥笑。”
“白捕头善解人意,替鲁家遮丑,让小女子如何回报?”
白云飞笑而不答。
鲁夫人挥挥手,让下人退去,方才笑问道:“多少金银,多少珠宝,请开尊口!”
白云飞呵呵笑道:“我所求不是金银不是珠宝,不是米面挖一勺子一个坑,可又千金难求——”
“那是什么?”大概有点热,鲁夫人解下了颈下的扣子,两道深深的乳沟闪着白光,在白云飞眼前颤巍巍地晃悠着。
“夫人自猜!”
“那好,只要我有,任你取用!”
七 夺命温柔
白云飞站起身,伸手提起案下的快刀柳,解开他的昏睡穴,冷笑一声说道,“快刀柳,你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头戴大侠光环,干的是武力威胁、奸淫人妻、逼死人命、败坏武林道德的勾当,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可说?”
快刀柳呆呆地望着鲁夫人,颤声问道,“蓉蓉,你,为什么不把真情向他说说?”
鲁夫人咬牙切齿地叫道,“快刀柳,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依仗武功,欺我鲁家,如今有白捕头主持正义,我不怕你了。强中自有强中手,作恶到头必有报,这是你这个恶魔应得的下场!你曾威胁我夸下海口,当今武林,无你对手!白捕头毛头小子,你杀他不用三招!今天面对白捕头,你还敢嚣张吗?”
快刀柳气得浑身乱颤,起身向鲁夫人扑去。
白云飞早有准备,就在快刀柳扯破鲁夫人一片衣襟,抓下鲁夫人一缕青丝,不依不饶之时,聚起功力,对快刀柳后胸一掌推去。
快刀柳打个前栽,一口鲜血喷在墙上,挣扎着想回身反抗,无奈内功已失。他倒在地上打了个滚,一阵抽搐,两腿一弹,咽了气。
罪犯谋杀原告苦主,被捕快情急击毙,这不算什么大事。白云飞是知名神捕,更不会有人追究是否有误。
白云飞深通此道,自是将此不当回事。他见快刀柳咽了气,趁他尸体没凉,掰开快刀柳的手,让他将扯下的鲁夫人衣襟、青丝握好,当作万一有人追究的证据。然后,将快刀柳尸身拖到墙角,转身向鲁夫人谄媚笑道,“夫人,如此,是否还有漏洞?”
“白捕头高才,做得天衣无缝。”鲁夫人掩着衣襟说。
事办得无缝,鲁夫人胸前的衣缝却大了。
快刀柳刚才一扯,鲁夫人半片衣襟脱落,里边的大红兜肚断了袢带,也整个滑落。
鲁夫人一只乳房全亮着,另只乳房露半边,她好像是情急失措,忘了回避换衣,只是拉着一半衣襟用力地勒。
白云飞直着两眼看呆了,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上前就摸:“夫人,你的承诺可该兑现了吧?”
鲁夫人嫣然一笑,轻轻打开白云飞探到胸前的手,“亏你久走江湖,有喁曲的不拉过门就开正本的吗?先敬你水酒三杯,活活血,热热身,调动一下情趣,不是更好吗?”
她说着,扭身内室端出几样点心,搬出一坛陈年杜康,邀白云飞入座,举杯说道,“小女子久闻自捕头武功高超,主持正义,嫉恶如仇,并且仪表非凡,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今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第一杯酒略表敬意,请白捕头干了。”
白云飞嬉皮笑脸地接过酒杯,往上一举,杯到唇边,已经干了。
鲁夫人又斟一杯,说道,“你不畏风尘劳苦,来到中岳,宁舍亲情,不悖道义,只身斗恶贼,为小女子出气,为鲁家申冤,此侠义之举令小女子佩服,令天下人敬仰。小女子再敬一杯,一表崇敬之情,二表衷心谢意。”
白云飞毫不推辞,又举杯干了。
鲁夫人又斟一杯,站起身来,双手捧起,对白云飞嫣然一笑,说道,“白捕头,这一杯——”
一笑百媚生,语出莺燕鸣,任是少林老僧,超凡脱俗,也会禁不住怦然心动。
果然,白云飞像服了大剂量烈性春药一样,浑身一颤,两眼便直了。他哆哆嗦嗦伸出两手,没接着酒杯,却抓住了那双玉雕般的手脖子,“夫人,我受不了啦,我等不及了,承诺不予兑现,这酒我不喝了!”
“你想喝点什么?”鲁夫人忸怩着,身体波浪般地摆动。
白云飞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我,想,想,喝你!”
“我能喝吗?”鲁夫人挣扎似的扭着身。
白云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把将鲁夫人揽进了怀中。
鲁夫人用手勾着白云飞的脖颈,奚落地问,“你利用职权,奸淫案犯,不怕有辱神捕大名吗?”
“名为何物?能有你这样的美人相陪,遗臭万年又有何憾?”白云飞一边动手撕鲁夫人的衣服,一边说道。
“你杀死快刀柳,真的是为了我吗?”
“不,为了我自己。我身为名捕,江湖上哪个不尊,为什么不能独享你这迷人尢物?”
白云飞边说边扯落鲁夫人的胸衣。
鲁夫人施展媚功,蛇腰扭动,积极地配合着。
两情相悦,磨擦生火,接下来本应是胶一样的相粘,蛇一样的缠绕,疯狂翻滚,但是,两人仅热了片刻,白云飞便像触电似的倏然跳开了。
八 与情爱无关
白云飞呵呵地笑,笑得狡黠,笑得得意。
“好白好嫩好软,怪不得迷倒英雄无数。”白云飞一脸痞气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享用啊,我可是一诺千金,愿意给你兑现的!”鲁夫人阴笑着,眼里闪烁着震惊,隐藏着恶毒。
“漏网的蜈蚣帮帮主女儿、欲东山再起的蜈蚣帮新帮主吴娇娇,浑身上下都是毒,我敢吃吗?”
“你可真会开玩笑。”鲁夫人仍然笑着。
“事到如今,再斗嘴还有意义吗?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那肮脏的身子?我不过是为了最后验明正身,检查你身上是否有毒罢了。”
“你看了,也闻了,真的有吗?”鲁夫人仍然逗着玩似的。
“有,每一根毛孔都是一根发射毒物的暗器。”
“你的眼可真尖,嗅觉可真灵!”
“眼不亮敢当捕头吗?不仅眼尖,而且耳朵更灵,心眼更多。”
“如此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那当然。”
“你知道些什么?”鲁夫人还是笑吟吟的。
“我知道,鲁庄主的夫人不是病死,而是你害死的。鲁庄主并不是练断魂毒掌走火入魔,而是你觉得计划条件成熟,在床上发功,让他慢性中毒而亡的。你根据自身特点,研究了一种专一对付男性高手的散毒法,不论该男子武功多强,只要与你亲热,便会像吸食大烟了一样慢性中毒。这毒,开初并无明显感觉,只是功力越来越弱,直到所中之毒在体内聚集到一定数量,方才会在练功行气中突然发作。你说是吗?”白云飞像在探讨研究似的谦虚地询问着。
“没头没脑的,我还是听不明白。”鲁夫人仍然像逗情人玩似的嗲声嗲气的。
“好,那我就从头说。我和鲁庄主、快刀柳是当年围剿蜈蚣帮的三大骨干,曾联合诛杀你父蜈蚣帮帮主蜈蚣王。你欲东山再起,称霸武林,必然要生法先将我们三人除掉。但是,我是捕头,他二人又侠名在外,若不明不白地贸然死去,官府和江湖上九派三十六帮正义力量都会不依不饶,追究个水落石出。如此,蜈蚣帮就会在霸业未复时暴露,就会很快处在官方、江湖一齐喊打的窘境之中。为了除掉我们又不被追究,你们就必须首先把我们搞臭,把江湖搞乱,把自己装扮成正义、弱者。你首先除掉鲁夫人,然后化装弱女,制造被流氓欺侮的事故,骗得鲁庄主的同情和怜悯,又一步步引他上钩,成了岳麓山庄的家主。紧接着,为了实施你的阴谋,你以美色为饵俘虏了鲁绍康这个武林败类、不孝之子为你服务,同时用你专练的散功法使鲁庄主慢性中毒,毒发而死,并诬他偷练断魂毒掌,阻碍江湖上正义力量的追究。除了鲁庄主,你便开始算计快刀柳。你老调重弹,以弱者的面目制造事件与快刀柳相遇,以美色引他上钩。同时你让鲁绍康伪造其父遗书,求我主持正义,诛杀快刀柳。因为当今能与快刀柳武功抗衡的只有我,何况我本来就是你们必除的人物!不管是快刀柳杀了我还是我杀了快刀柳,对你们来说,收获都是一样的,都为你们除掉了又一个仇敌。不管剩下哪一个,你们都会以弱者面目诏告天下武林,用官方的力量、死者的朋友来杀活着的人,从而引起混乱,达到你们坐收渔翁之利、重新称霸江湖的罪恶目的。这就是你们连环除三雄的全部计划,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鲁夫人不服地说。
“以事实为依据,循情度理,剖毫析厘,拨开迷雾,探索实质,是我等的本分。”
“只可惜‘事实’太少了!仅凭你在我身上闻了几闻,就断定我练了毒功,就推测我是蜈蚣王的女儿、蜈蚣帮的新帮主,又臆断我是杀死鲁夫人、鲁庄主的罪魁祸首——这能服人吗?”
鲁夫人放肆地笑着,笑得肥臀抖颤,双乳乱舞。
白云飞淡淡地笑着,从腰带中掏出一支金灿灿的匕型金簪,“吴娇娇,这金簪可是你的?”
鲁夫人一惊,面色瞬间变了几变,“你,想不到堂堂名捕是个三只手,还专偷女人的东西!”
“这叫取证,懂吗?蜈蚣王有两枝一模一样的家传金簪,作为帮中帮主信物。一枝在剿灭蜈蚣王时在蜈蚣王身上搜取,现收开封府库。另一枝在他的女儿身上——”
“戴有蜈蚣王家传金簪,就肯定是蜈蚣王的女儿吗?当铺旧物,有钱就能购得!”
“当然,可有一点外人是购不来的!”
“什么?”
“她肚皮上刺青的蜈蚣标记!刚刚,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鲁夫人脸色灰了,她下意识地掩掩衣襟,有些迷惑地说,“还有吗?”
“有。移山之术、驭蛇之能,全都是蜈蚣王家传绝技,我刚进院途中所遇的太湖石、竹叶青难道不是吴娇娇你对自某所赠吗?”
“还有吗?”
“还有。你给快刀柳的定情香包,装的是吴家独有散功散!”
“还有吗?”
“还有。我与鲁绍康同居一室,曾查得他亦练吴家毒功。”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吴娇娇奚落地问。
“既吃捕快饭,当然要尽捕快责。鲁庄主无疾而死,我已派人深入灵前探究,得知他是中毒而逝。研究其毒,蜈蚣帮便浮出水面。你虽说易容改面,但你的年龄、身型,以及鲁夫人突然之死和你成为鲁庄主续娶夫人这些事早已引起了我的怀疑。侦查你的过去,与你所述驴头不对马嘴,遂定你为害死鲁庄主的重大嫌疑人。
泥人经不起雨打,露水经不起日晒。你圈入我捕快行法眼,一切伪装便即剥去。你人前伪装吃斋行善,暗中常食毒蛇之胆、蝎子活身:你表面痛惜蝼蚁之生,暗中杀死鲁庄主忠仆多名;你人前表现弱不禁风,无人时行路却衣袂带风——这些生活细节平常人不予注意,也难以发现,而我们得来却十分轻松。不过暗中跟踪、潜伏观察而已!吴娇娇,你想不到吧?”
“想不到,想不到当捕快的如此下作,竟常干跟踪窥视女人的行径!”吴娇娇气恼地奚落着。
白云飞一脸痞气,故意气她:“别以为你真的漂亮,花手帕裹个屎壳螂,包皮而已。”
吴娇娇想到刚才白云飞伪装的一副急不可耐的馋样子,气得脸红。
白云飞继续说:“你别真的以为,白某是有意假公猎艳,吃你豆腐。你的面目虽说已经暴露,但我们必须取得铁证。此次前来,便是专一搜寻你的证据,落实你的身份。
巧的是,正赶上你全面实施你的诡计。你自以为诡计巧妙,天衣无缝,可你没有想到,我与鲁庄主在诛杀你父蜈蚣王时相处多日,熟悉他的字迹,一眼便看出来了鲁绍康那封遗书是伪造的。为了落实你的身份,抓住有力证据,我不得不答应鲁绍康,进一步引蛇出洞。在碧霞庄,我查清了你勾引快刀柳的过程,并根据你自造身上伤痕的手段和赠给快刀柳的那只装有芳香散功散的香包,进一步确定了你的身份。”白云飞得意地笑着说。
“于是,你便将计就计,深入到庄中,欲置我于死地?”吴娇娇阴冷地笑着,接着奚落地说道,“白捕头确实不愧神捕,对我的一切都侦查得清清楚楚。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你刚才饮的酒中,我已经下了毒。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
“没有。我的衣袖倒是有点疼,好像中毒了。”白云飞煞有介事地翻看着衣袖上刚才倒酒弄湿的地方。
鲁夫人脸都气青了。她恶狠狠地冷哼一声,说道,“你为了与我接近,验明正身,以杀快刀柳取悦于我,如今快刀柳已死,就你一个,还在我的山庄中,你真的觉得有把握胜我吗!”
“没有把握,”白云飞老实地答道,“当年,我与鲁庄主、快刀柳三人联手,方将你父击毙,可见他的武功多高,你得他真传,即使修炼不到火候,单打独斗,我和鲁庄主、快刀柳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何况你到危急关头,还可以发动毒功。”
“如此说,你自知是死定了?你难道没有想过后路吗?”
“职责所在,我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后路。”白云飞斩钉截铁地说。
鲁夫人大笑起来,“你说得对,为正义而死,死后落个神捕侠名,虽死犹荣,死得其所。可是,今天你打算错了。岳麓山庄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善者的天下、正义的天下,快刀柳是我的情人也在江湖上多人所知。我杀了你,说你和快刀柳为我争风吃醋,两败俱伤,这公案有人能查清吗?堂堂的一代名捕,死后落下个龌龊小人之名,这未免有些太窝囊了吧?”
白云飞哈哈笑道,“心中无私天地宽。倘若心中名利充塞,何来逍遥快活?真正的英雄求的是无愧于心,无愧于天,若求虚名,与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娟的小人何异?你以己度人,真是多虑了!”
“那好,我就遂你愿了!”鲁夫人陡然俏脸变形,身影如蝙蝠般飞飘起来,同时劲风顿生,挥掌向白云飞打来。
白云飞不慌不忙,身形如树影移动,如白云轻飘,闪开了女魔头的怪招。
女魔头见自己一连几掌,都拍不中白云飞,一声怪叫,突然毛发倒竖,两眼血红,面部、脖颈和两手的颜色一瞬间由白变黄,继而变青变红变紫。那突然扭曲变形的样子,像一头歇斯底里的疯兽,让人看了不由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断魂毒掌发功的前兆。
断魂毒掌发动开来,施功者浑身被毒气充盈包裹。若对其发功,毒气便随气而人,发功越强,自吸毒气越多。此功专克一流高手,但发动一次,施功者自身也浴毒一次,损耗内力颇多,故而不到危急时刻,一般不用。女魔头见难赢白云飞,只得发动毒功,欲快速置白云飞于死地。
白云飞曾与断魂毒掌交过手,清楚这是其丹田凝聚之毒,调于肌肤,准备发射的征兆。但他泰然自若,依然是笑眯眯的。
就在那一笑中,一道冷电似的闪光,飞向了鲁夫人的咽喉。
“快刀柳快刀柳,没人见他刀出手,刀出手时已断喉。”此话果然不假。
谁也没看见快刀柳如何出刀,只见他自地上一跃而起,落地站稳时,脸上已挂着胜利的微笑,“吴娇娇,你没料到会死在我的快刀下吧?”
“你是诈……”鲁夫人“死”字尚未出口,一股鲜血已自喉间喷射而出。她那迷倒无数男人的美妙身躯,“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原来,白云飞在碧霞庄制住快刀柳,讲了自己掌握的全部案情,求快刀柳诈死相助,自己以徇私猎色为名,取悦魔头,以便接近她的身体,最后验明正身。快刀柳听说鲁夫人就是蜈蚣帮主吴娇娇,惊得目瞪口呆,只庆幸自己尚未与魔头上床,性命无忧,自是欣然从命。
在白云飞和快刀柳与女魔头搏斗的同时,由柳丹丹率领、早已隐藏在暗处的碧霞庄人马呼啸而出。一阵拼杀,岳麓山庄中隐藏的蜈蚣帮帮众死伤大半,余下的见帮主已死,纷纷四散逃去。
鲁绍康见碧霞庄人马突然出现,又想到刚进山庄时他的两次暗算白云飞都装傻装迷,已清楚他中了白云飞的精密算计。他自知末日已到,反抗已经无济于事,只得放下武器,傻了似的坐在地上。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他脑海中不停地翻飞——
继母二十二,大概是精于化妆,看着像十六七;他十四,长得高大,且胡须已经浓密,看着像二十多的小伙子。
继母也是长辈,在家庭中,这就是等级。继母的话他不能不听。
那是他16岁那年,父亲出外,夜里下雨,继母说一个人害怕,让他睡外间相陪。
不知道继母拿的是什么酒,只几杯,他便大醉,浑身像着了火似的烧得难受,他大喊大叫,乱跳乱蹦,真想一头撞死,继母闻声,穿着睡衣跑出来,紧紧地搂抱着他——
自此,他成了乱伦的罪魁,也成了握在继母手中的玩偶——
往事不堪回首,他不愿回忆,但那些令人不齿的片断仍然不断地向他的脑海拥挤。
他用力驱赶着耻辱的记忆,却越是驱赶越是拥挤。他心口突然一紧,脑壳骤然膨胀,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蓝蓝的天、闪闪的星,青青的草——他坐在地上,抱着小猫,牵着小狗,高兴地唱着:
“小手,小手,乖乖,两只小手拍拍、
小脚丫,小脚丫,两只小脚啪啪啪——”
柳丹丹手提长剑,望着坐在地上三岁小儿一样拍手跺脚的鲁绍康,向快刀柳说道:“爹,这不屑之子、武林败类,除了他吧!”说着,就要动手。
快刀柳满脸羞愧,向丹丹说道,“他已经疯了,活着跟死了一样,何必理他呢?让他守着这片家业,了却一生吧!”
白云飞望着鲁绍康,禁不住两眼潮湿,向柳丹丹说道,“他疯成这样,怎能每年清明为鲁庄主扫墓上香?带回庄去,请医给他疗治一下,若能稍愈,也算为鲁庄主留下一条根。”
丹丹依偎在快刀柳身边,“爹,飞哥哥如此善良,您还生他的气吗?”
“当然气,气死我了。我亲你疼你,你却与你飞哥哥编套让我钻。真是小喜鹊,尾巴长,有了媳妇忘了娘!”快刀柳嘴上训斥,两手却在丹丹的头上抚摸着,那深深的内心怩爱,难描难画。
丹丹伏在快刀柳怀中,一边撒着娇一边说道,“俺怕你被情所累,痴迷不悟,不得不那样做嘛!”
快刀柳又向白云飞训道,“还有你,真是个嘎小子,让我当时转身后,噙满口鸡血,喷到墙上,可你毛手毛脚,准备的鸡血中一股鸡屎味儿,并且还有一根鸡毛,亏得我当时滤在了口中,要不然喷在墙上,岂不演砸锅了?”
“我知道伯父反应奇快,出不了漏子。”白云飞表示着歉意。
“口中含着鸡毛,躺在地上装死,弄得我直到这会儿还在反胃恶心呢!这事传出去,岂不惹江湖朋友讥笑?”快刀柳耿耿于怀。
“俺不说,你不说,家丑不外扬,怕什么呢?”丹丹劝道。
三人都大笑起来。
细雨像根根名缰利丝,缠绕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云飞伫立门口,望着朦胧的夜雨,深有感触地向丹丹吟道,“自古到今,万贯家产,瞬间便易其主,谁的财富?千年江山,八百帝王,哪个是霸主?”
丹丹倚靠着他,脉脉含情地说道,“金银转手货,帝王流水席,惟有真情能长留心中,是自己永远的财富,是两人相互的霸主。”
白云飞动情地轻舒猿臂,将丹丹揽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