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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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传奇故事



  

  1999年6月的一个炎热午后,医院的急诊通道中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人,他一身的臭汗浸透了蓝色的T恤衫,袖口处还被扯去了一块,他扶着一侧的墙壁步履蹒跚地挪着双脚,额头上的汗水沿着发丝如瀑布般顺流而下,耷拉着的头发遮盖住了双眼,绷成痛苦直线的下巴线条,反映出他的疲惫和不堪。

  尽管拥挤的医院大厅里,很多人注意到了他的怪异举动,但始终没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护士们七手八脚地蜂拥向这个人的时候,众人才从她们的呼喊声中得知,这个人竟是这个医院的医生王康明。

  第一个发现来人身份的是骨科护士唐晓怡,她近乎疯狂地扑向了脸色惨白的王康明。而后者与此同时瘫倒在她的怀里,身体如同失去平衡一样地倒下。

  王康明似乎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惊吓,他几乎无法完整地说清一句话来。

  唐晓怡近乎声嘶力竭地呼唤着王康明的名字,引得周围的病人提着自己的点滴瓶对他俩形成了半个包围圈,从高处看起来人群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快,通道里响起了手推病床的声音以及慌乱的脚步声,人们自然地让出了一条路,救护由此展开。

  但紧急救助并不完全都是希望和生还,还包含着绝望和死亡,无能为力常常伴随着救护人员。

  簇拥人群的喧哗使王康明再度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唐晓怡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在他茫然的眼中涌动,这不是应该属于一名医生的表情。那种表情在几分钟后永远定格在了王康明的脸上,诡异而又毫无生气。

  他死了,除了留下令人难以忘怀的表现外,还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恐惧。

  本文开头的那些话,是王康明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留言,即便在超过三十摄氏度的天气下,这样的话听来还是让人背脊发凉,直起鸡皮疙瘩。

  护士唐晓怡咬着闪亮的嘴唇,明亮的眼眸中滚烫的泪水滑落在洁白的制服上。王康明的离奇死亡尽管令人悲痛,但让唐晓怡更为牵肠挂肚的是她的男朋友卢佳程,他在三天前同好友兼同事王康明一起去了著名的旅游胜地东清村,随后失去了联络,几天来,她殷切地盼望着男友的消息。

  而此刻,只有奄奄一息的王康明独自归来,徒留下断断续续的死亡遗言。

  更为奇怪的事情是,王康明全身没有致命的伤痕,他的死亡诊断结果为精神性死亡现象,这是由于精神负担过重产生的结果,是人的心理状态导致免疫力低下而出现心律失常,最终使人体活动戛然终止。简单地说,他是被吓死的。

  究竟三天里他们两个人遇到了怎样可怕的事情,音讯全无的卢佳程又身在何处呢7魔鬼、洞穴、咕噜,这些诡异的字眼又隐含着何种意义呢?

  唐晓怡毅然决定追随他们两人的脚印,只身探寻男友的下落,哪怕东清村是魔窟龙潭,她也在所不惜。毕竟这样毫无真凭实据的案件,警察也无法展开调查工作。

  在唐晓怡的身上,或许还能一窥这个世界上濒临灭绝,仅存的真爱!

  

  二

  

  东清村,一个以悬崖峭壁上的大溶洞而闻名的弹丸之地,溶洞内的钟乳石奇观更是天下奇观。每逢酷暑,慕名而来的游人络绎不绝。

  而此地最为闻名之处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东清村的村民每家每户生育出的儿女,性别居然都是惊人的一男一女,这种微妙完美的平衡,使得整个村成为了全国计划生育模范地区。当地人把这种奇特的现象归功于钟乳石洞内的一尊佛像,他们相信,是在佛像的庇护下,喝着流经钟乳石洞的溪水长大的东清村民,才得到了无上的保佑。

  上海的长途汽车站有直达东清村的旅游专线巴士,四个小时的行程即可抵达该旅游区,省去了乘坐火车再转公交车的麻烦。

  挑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唐晓怡戴着深褐色眼镜,舒适地靠倒在了柔软的座位上,车窗粗麻窗帘为她遮挡住灼人的阳光,强劲的空调口输送着阵阵凉意,格外清新舒爽。

  最后一位乘客赶在时刻表的限定时间前上了车,在为数不多的空位中,这位乘客选中了唐晓怡身旁的这个位置。

  他庞大的体态立刻将宽畅的空间挤压得荡然无存,浓重的汗味向唐晓怡飘散过来。

  “打扰了,小姐。”五十岁光景的圆脸男人,态度诚恳地向唐晓怡打起了招呼。

  唐晓怡抛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心中原本小小的愤怒化解于无形,她稍微留意一下身旁的男人。他上身穿一件红色花纹的夏威夷风情短袖衬衫,配以一条白色的西裤,看似随意的打扮很好地掩饰了身材上的缺陷,尽管他是个胖子,但散发着独特的异国魅力。

  突然响起了一曲悠扬的卡农,唐晓怡忙翻起了自己LV牌的手提包,却发现并非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正擦着额头上汗滴的男人,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底气十足地说道:“喂,左庶啊!我已经上车了……嗯!……嗯!你别着急啊!再过四个小时我就到了,你先一个人游览一番,等我过来你就负责我的导游任务了。”说完,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段短促的对话,则引起了唐晓怡极大的兴趣,她听说过“左庶”这个名字,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对他和他的调查事务所有耳闻。春节前夕,轰动上海的“死神的右手”一案警方在此人的大力配合下,顺利破获。而从左庶的低调行事作风上来看,唐晓怡认为他是一个能够信任的侦探。

  “你和那位名叫‘左庶’的先生是朋友吗?”唐晓怡轻声问着身边的男人,并对自己刚才偷听他的电话致以歉意。

  “左庶啊!他可是我的老朋友啦,而且以前还是我的部下呢。没想到他的名声在外职啊!呵呵呵!”

  “哦!请问,你是……”唐晓怡有点猜到眼前男人的身份了。

  “我是上海东区警局的警察。”

  “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诸葛警官?”唐晓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上海警界的第一人就如此安然地坐在自己身边。

  诸葛警官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说:“务必请你保密,我可不想搞砸这次忙里偷闲的旅行计划。”

  唐晓怡当然不会轻易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通过刚才诸葛警官的对话能够确定他和自己去的是同一个目的地。并且,那位侦探也会在东清村等候,也许天意如此吧!

  唐晓怡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男友失踪和王康明去世的事情告诉了诸葛警官,并且从医学的角度阐明,王康明的死是多么不可思议。

  警察与生俱来的天性使然,诸葛警官很快对这件事情格外关注,他应允在抵达东清村之后,针对此事展开深入调查。

  有了诸葛警官的承诺,唐晓怡的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对未知的探寻也没先前那般颤栗和恐惧了。

  东清村依山而建,旅游专线巴士的车站就设在村口的亭廊前,狭长的亭廊接攘着村口。

  巴士上绝大多数的乘客都是在这里下车,三三两两的结伴沿着亭廊慵懒地步行着。

  一离开空调的冷气,诸葛警官的汗水立刻渗出毛孔和太阳打起了招呼。

  “真不该在高温日出门旅行啊!”诸葛警官语气哀沉地说,这样的天气下,即便有片屋顶也无法抵挡炙手的热浪。

  唐晓怡也不住地擦拭着额头和鼻翼,眺望着远处满山耀眼的绿色,疲劳打磨着意志,她在沉默中思量着自己是否真的值得这么干。在遇到挫折时,人们的信念难免会动摇。

  但男友卢佳程是唐晓怡的救命恩人,唐晓怡曾在一次车祸后生命危在旦夕,医院迟迟找不到与之匹配的血型。紧要关头,卢佳程义无反顾地要求检验自己的血型是否匹配,结果情人的血融进了自己的身体,生命才得以延续。那一刻,唐晓怡已经将心交付给了这个男人,如今她怎么舍得丢弃心上人呢?

  想着心事,很快就到达了东清村的村口,村口有一块极具地方特色的木板招牌,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招牌上原本雕刻精细的村名也坑坑疤疤,一些笔画都连成了块。

  走进村口就是一条平坦的水泥路,两边林立着众多的小商品店铺,店主摇摆着手里的扇子,无病呻吟般地吆喝着各自的广告词,爱理不理地瞪着游人们。水泥路走到底就是大溶洞的进口,不过还得走上一公里的坎坷山路。东清村村民的家就零星散布在山脚下,这里不像其他的旅游景点被充分开发,因为它最独特的景色是人而不是洞。

  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径直向并肩而行的诸葛警官和唐晓怡走来。

  在众人都躲闪不及的烈日下,这个男人却穿着长袖长裤,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把整张脸埋在了阴影之中。如果你忽略周围炎热的环境单看这个男人的话,丝毫感受不到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

  “警官,你终于到啦!”男人热情地迎上前来,当他看到唐晓怡时。虽然显得有些疑惑,但还是对着她露出和善的微笑。

  左庶给唐晓怡的第一印象有些意外,不修边幅的外表下竟拥有缜密的逻辑思维,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融合体。

  诸葛警官忙给他们介绍起对方来:“左庶,这位是唐小姐,我们是在一同乘坐旅游巴士上认识的。唐小姐,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就是……”

  没等诸葛警官介绍完。唐晓怡就笑道:“刚才你已经说了他的名字。”随后她向左庶回敬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左庶用细长的手指指指身后的山坡,说:“我们现在就去参观一番这个村庄的第二奇观钟乳石溶洞吧!”

  “那这里的第一奇观是什么?”诸葛警官尽管看起来很烦躁,头脑却仍保持着清醒

  “我们边走边说吧!,'左庶丝毫不在意当空燃烧的星球,带着他俩走在滚烫的路面上,这条路除去两边店铺微不足道的屋檐,根本没有能够遮阴的地方。不远处的游客们都打着漂亮的阳伞,或是无精打采,或是急急忙忙地向溶洞进发。

  左庶边走边说:“据我所知,东清村最令人咋舌的事情,是他们对计划生育的另类诠释。全村目前所有的人家,全部生育的是一男一女,这是基因的原因还是刻意为之,尚不得知。但本村的村民坚称他们是得到了溶洞内佛像的庇佑才会如此,喝着流经溶洞的河水,这里的人子孙后代的繁衍全都得到了神明的指引。但要知道,一个村庄三百多户人家全都生育一男一女的事情,世界上几乎没有发生过。我想诸葛警官你一定不会相信神明保佑的那套解释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诸葛警官觉得在休假旅游期间,只需享受假期,无须深入了解景色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地方的确有些奇怪,没想到你早就留意到了。”诸葛警官话锋一转,“左庶啊!这位唐晓怡小姐的男朋友在此处失踪,同来这里旅游的另一个朋友则被吓死在了上海的医院里。她来这里其实是想寻找男友,并且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帮助。”诸葛警官将唐晓怡对他说的详细情况,重叙了一遍给左庶听。

  唐晓怡专心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她心里回味着王康明临终那段留言。他提到了“魔鬼的洞穴”,想必整个村庄就只有溶洞这一个能称为洞穴的地方了。那么王康明说的魔鬼又是谁呢?难道在这深山之中躲藏着一个鬼魅般的杀人魔?记得王康明当时说的是“他们”,想必发生情况时,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们究竟对自己的男友做了什么而致使他失踪呢?

  “咕噜……是咕噜……”唐晓怡在嘴里嘟囔着这个她不明白的同语。

  “你在说什么?”左庶的声音穿进了唐晓怡的思绪之中。

  “哦,没什么。”唐晓怡不知该怎样解释。

  “请你不必担心太多,我们会尽力帮助你寻回男友的。现在,我们先去那个摆放神佛的溶洞吧!”左庶将右手的手指插进了浓密的发丛之中,这一习惯性的动作,暗示着侦探对这个带有一抹诡异色彩的村庄来了兴致。

  

  四

  

  溶洞位于东清村内名叫“灵佛山”的中部,洞口隐藏在海拔200多米的峭壁之上,洞口距离崖顶100多米,洞口的另一侧是60米左右的崖坪,崖坪之下又是一段将近300米高的绝壁直抵与东清村隔山而对的东清河面。其地势高险令不少女游客望而却步。

  一踏人洞口,顿觉无比的凉意,来自溶洞深处的凉风甚至比空调的降温效果都强劲,洞内清新的空气与尘土飞扬的室外也是天壤之别。左庶在诸葛警官还未到达之时,已经对溶洞的情况做了个小小的调查,所以他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唐晓怡和诸葛警官的向导来。

  “据介绍,这个溶洞全长约一公里,主要景致是分布在四壁千姿百态、形状各异的钟乳石。请紧跟着我,溶洞里岔口很多,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左庶,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他们的镇村之宝。”诸葛警官边说边甩着夏威夷衬衫的领口,让更多的凉风能吹干他身上的汗水。

  “别急,马上就到了。”

  左庶带着他们在迷人的溶洞内绕起了弯,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就在头顶,却看不见一滴河水。由于溶洞深不可测且百转千回,所以难得会遇上其他赏洞的游客。

  拐过一段相对宽敞的石路后,左庶在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前停下了脚步,他手扶着洞口旁突兀的冰凉石块,目不转睛地看着洞内。

  唐晓怡把墨镜推到了头顶,踮起脚,终于见到了那尊赋有神奇力量的佛像。三个人鱼贯而入,在这处足有40多平方米的洞穴中,四处张望起来。

  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有着淡淡的笔墨,诸葛警官仔细一看,居然是些写景抒情的古体诗,诸葛警官从前就听说过,国民党的军队曾在这个溶洞里躲藏过一段日子,想必这些诗是那些军官的杰作吧!正对入口的大岩石上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壁龛,一尊外表斑驳而雕工精细的小佛像安身其中。小佛像喜笑颜开,一手抚摩着身旁侍童的脑袋,一手握着某样馒头大小的东西,可能因为长年累月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的原因,佛像手中的这件物品已面目全非,到了无法辨别的程度。在壁龛有侧的下方有一个洞口,黑色的铁栅栏死死地把守着洞口,一把大得有些夸张的锁挂在上头,栅栏里还有一块深色的木板封住了洞口。

  “佛像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诸葛警官的话刚问出口,洞里就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个犹如洪钟的声音仿佛复读机一般重复着诸葛警官刚才的这句话。

  “溶洞中唯独这个放有佛像的洞会产生回音,所以村民对这尊佛像的神力深信不疑。”左庶的声音同样回荡耳边。

  “既然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没人看管呢?”唐晓怡觉得很奇怪。

  “正如我刚才说的,村民痴迷于佛像的神力,如有人胆敢损坏偷盗佛像,必遭受灭顶之灾。派人守护佛像无异于一个科学家声称自己会飞翔,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左庶语调亲切地解答着唐晓怡的疑惑。

  一阵阴风吹过,唐晓怡感觉背上一阵抽搐,再次抬头看上一眼佛像,它的笑容中似乎带有几分荒诞,在阴森的溶洞中,男友卢佳程难道发现了什么才会失踪的吗?“魔鬼的洞穴”想必指的就是此处吧!这里一定埋藏着很深的秘密,像这个溶洞一样深不见底。唐晓怡再度凝视那个被封死的洞口时,忽见铁栅栏上有几缕蓝色的布片在徐徐的微风中飘动,唐晓怡在记忆中翻寻着这一似曾相识的色彩。

  “这个和我同事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唐晓怡用大拇指和食指将那片布移到了其他两个人的眼前。

  左庶仿佛看穿了唐晓怡的心事,对她说:“你的男朋友确实来过这个地方,那我可以打包票,他一定去过东清村的医院,那里是村民同神灵对话的唯一窗口。”

  “看来你对这个村有着独特的感情啊!几乎对它了如指掌。”诸葛警官笑着对左庶说。

  “我只是在报纸上看到有如此怪诞的村庄,所以借着旅游的机会,想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左庶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梢。

  从左庶的言行来看,诸葛警官一直心存疑虑,也许旅游只是他的幌子,这里的诸多谜团才是他的渴望。

  唐晓怡的男朋友卢佳程和王康明同为一家医院的医生,从医学角度上来说,这个村庄所发生的不可能事件,两个人的兴趣不会亚于左庶。

  “那个医院有什么特别吗?”同为医务人员的唐晓怡对医院来了兴趣。

  不知为何,左庶神色凝重起来,缓缓回答道:“这个村庄的村民的寿命很短,三十岁以下村民的死亡率非常高,东清村医院对外宣称他们都系正常死亡,但没有人见到过死者的尸体,这难免会让像我这样多事的人有所猜测。”

  诸葛警官清晰地感受到左庶传递出的凶案信息,他们彼此间的了解程度,交谈时并不需要说得太透彻。

  

  五

  

  东清村的医院位于整个村庄的中心区域,在这块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央,栽种着一棵高大的大槐树,茂密枝叶制造出的绿阴里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婆婆,她浅色花格的衬衣已满是污点,腰下黑色的裙子就像从来没洗过一样脏,顶着一脑袋的花白长发上纠结着不少干涸的尘土,痴痴笑着露出黄斑牙,她那狂乱的眼神令每个经过她身旁的游人不寒而栗。老婆婆总是挥舞着她如同巫婆般的长指甲。一阵热浪吹过,就会飘起毛发和腥臭。

  传说她从不吃人类的食物,她喜欢生吃猫肉,每当深夜,她鼓嚷嚷的嘴就会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野猫血淋淋的尸体残骸散落身旁。可太阳升起来时,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晓怡老远就闻到了老婆婆浓烈的体味和口臭,身为护士的她也有点受不了了。幸好医院就在不远处,唐晓怡和诸葛警官不由加快了脚步,和来到这个村庄的所有人一样,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这个“景点”的观赏。

  而左庶还是一副悠然自若的神情,不时好奇地对老婆婆瞅上几眼。惹得老婆婆咧开腥臭的大嘴,嘟囔着含糊不清的字眼:“咕噜!咕噜!这里全都是咕噜!”

  唐晓怡再次听到这个字眼,她惊讶地回头望着疯疯癫癫的老婆婆,王康明临死前的神秘留言,居然从她嘴里冒了出来,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老婆婆注意到了唐晓怡投来的目光,两人一动不动地四目对视,直到有游客从他们目光的交汇线上走过为止。

  唐晓怡还没来得及思考些什么,东清村里唯一的医生就在医院门口喊开了嗓子:“三位游客,来参观一下具有神奇力量的东清村医院吧!”

  原本就打算进去一探究竟的三人,装作好奇的样子推开了医院的玻璃门。

  东清村医院里格外冷清,老式的吊扇吱吱呀呀闹个不停,并不算太整洁的地砖铺满了整个医院的地面,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正从病房里走出来,她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一只手将棉花球按在另一只手臂上,看来刚刚进行过治疗。

  唐晓怡凭借专业的观察,猜测孕妇的情况也许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好,红润的面容中带着几分病态,不过在神灵的保佑下,谁还会在意这所小村庄的医院够不够资格治疗救护呢。

  敞开的病房里,护士查看着病人的情况,不过左庶留意到,所有的点滴瓶里都是红色的药水,这和通常的透明如水的不太一样。

  “请跟我来。”医生合上了病房的门,阻止了左庶的进一步探察。

  走廊两旁的雪白墙壁上挂满胡桃木的小相框,照片里一对对龙凤胎无邪地看着世界。

  “可爱的孩子!”唐晓怡原始的母性被激发,她忘情地观赏着可爱宝宝的相片,“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这个村庄的骄傲!”

  “其实并不只有我们这里的人才有如此神奇的能力,或许你们几位也有可能!”那位医生脸上堆满了做作的笑容。比他的麻皮更让人不舒服。

  “我们也会生龙凤胎?”诸葛警官打趣地问道。

  “有兴趣的话,我愿意为你们提供一次免费测试。要知道,人体有太多未知和未被开发的东西。”说着,那个医生在走廊尽头停下了脚步。

  走廊尽头有两扇面对面的门,其中一扇装有和溶洞里相似的铁栅栏。 “看看也无妨。”左庶毫不犹豫地拧了拧最靠近自己的铁栅栏的门把手,门是锁上的。 “先生,是这间。”医生引领他们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左庶狐疑地看着自己身旁的房门上的门牌,说:“请问这间‘育生房’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专为新出生婴儿所准备的房间。”麻皮医生抬眼朝左上方看着。

  谎言,不单单从医生的眼睛里看得出,而且左庶听到了房间里有微弱的动静。那不像是婴儿更像是成人的声音。况且婴儿的病房需要动用如此坚固的防护措施吗?

  左庶在心头为这间密室记下了一笔,跟在医生后而走进了另一间房间。

  小房间里摆着一张床,靠窗放着一张办公桌,类似病历的纸整整齐齐叠在桌子的一角,窗台上几株鲜艳的盆栽散发着诱人气味。

  医生一边麻利地准备着器械,一边问左庶他们三个人:“你们谁先来?”

  “请问你是要如何做测试?”唐晓怡疑惑地问道。

  “就用这个仪器。”医生晃了晃手里好似笔套的塑料玩意,他戴上口罩走向唐晓怡,“我看还是女士优先吧!”

  检验仪器被套在了她的食指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仪器正常发挥着功效,她感觉到了心脏剧烈的跳动。唐晓怡努力保持着清醒。

  十几秒钟之后,检验仪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看来测试完毕了。

  很快,左庶和诸葛警官都完成了测试,在等待结果出来的时候,诸葛警官有些不耐烦,用力捶打着酸疼的腿脚。左庶始终面带微笑。在座位上不住打量着所在房间的布置。舟车劳顿令唐晓怡的眼皮有些招架不住,她几乎昏昏欲睡。

  终于诸葛警官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医生,听说东清村村民的寿命普遍不高,请问是什么原因?”

  正在做着检测的医生背对着他们,但却可以察觉到他的背部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们都是正常的死亡,或许由于东清村太过奇特,被世人误传和放大了许多”

  听了他的解释,诸葛警官也没什么好追问探究的,于是房间重归安静。

  三十分钟后,结果出来了,他们三个人都不出意料的没有神奇的能力,作为耽误他们时间的补偿,那位满脸麻皮的医生赠送了三顶印有“东清村”字样的遮阳帽给他们,白色的给了唐晓怡,两顶红色的给了男士们。

  平凡无奇的医院里,虽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却也察觉不到可疑之处。

  走出医院,身后又响起了那个医生高声的吆喝。

  唐晓怡的皮肤片刻后,变得黏糊起来,太阳虽然越来越接近地平线,但高温仍持续考验着身体极限,她头重脚轻地迈着步子。

  突然,大树下的疯癫老婆子猛地朝她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连左庶和诸葛警官都来不及反应。老婆婆抓紧唐晓怡的胳膊猛烈摇晃起来,嘴里胡言乱语大吵大嚷,披散的头发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一条发了狂的疯狗。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唐晓怡手足无措,她像只扯断线的木偶任人摆布,在骷髅般的枯手中毫无挣扎,直到左庶和诸葛警官将她们拉开为止。附近的村民突然从四处拥出,赶来围观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诸葛警官和几位好心的游客拦腰抱住了老婆婆,但她仍然不甘心地朝着唐晓怡张牙舞爪,嘴里如野兽般咆哮道:“咕噜,咕噜,你们抢走了我的儿子,你这个咕噜。”

  左庶搀扶着惊魂未定的唐晓怡,躲进了路边一家杂货店里。

  和一个面容可怖、肮脏不堪的疯子亲密接触后,这次还算愉快的旅行看来是结束了。

  “你的手破了。”左庶拿出一块干净的方格花纹手帕,按在了唐晓怡被抓伤的伤口上。

  唐晓怡表情毅然,对伤口表现得不屑一顾。她的右手掌里,紧紧攥着一块稀有金属的心形挂件,那是她从同外买来,送给男友卢佳程的生日礼物。

  毫无头绪的探询调查,迎来了新的转机,老婆婆趁乱塞给唐晓怡的这件物品,已经能够证明卢佳程确实来过东清村,而他遗失如此贵重的随身物品,看来处境不容乐观,唐晓怡的愁容在清秀的脸庞上蔓延开来。

  左庶简单为她处理完伤口后,对着唐晓怡露齿一笑,神秘地眨着眼睛,说:“唐小姐,如果不介意,给我讲一讲你手里的那件东西是怎么回事吧?”

  众目睽睽之下,只有侦探一个人洞察了老婆婆的行为,唐晓怡对左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由衷佩服。

  于是她摊开手掌,将那枚心形的挂件打开,在这个翻盖设计的精致金属里,镶嵌着一张心形的小照片,照片上的两位情侣亲昵地将头挤在一起,幸福从狭小的空间里溢出。这对亲密无间的男女,正是卢佳程与唐晓怡。

  不远处的吵闹逐渐消弱,人群也随之散去,而这个村庄的诡异则不加掩饰地浓重起来。

  

  六

  

  “那个老婆婆的儿子在两年前离开了村子,从此以后杳无音信,可老婆婆一直认为她的儿子还在这个村子里。她天天在那棵大树下等待着儿子,日积月累,人也开始变得疯疯癫癫,而且她从不吃村里的食物,她抓一些野猫来生吃,这个村里的人都像看见瘟神般畏惧她。”

  说话的是诸葛警官,他正坐在东清村旅馆的床上,拎着衣襟往胸口里扇着风,经过刚才的折腾,他红色花纹的衬衫因为汗水都贴在脊背上,白色的裤子沾染了不少的尘土。

  “你是怎么知道的?”左庶问道。

  “是几个村民告诉我的。”

  左庶听完回答后,陷入了沉默,只是自虐般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他好像在试验着什么。

  “村民的话,也许根本不可信。”唐晓怡一语道出了左庶思考的问题。

  “的确如此。从老婆婆偷偷将卢佳程的随身物件交给唐小姐来看,她似乎刻意回避开某些人,想要对唐小姐传递些什么信息。”左庶将他的怀疑解释得有理有据。

  “莫非老婆婆儿子的失踪和唐小姐男友的失踪有内在的联系?”诸葛警官意识到这起事件远不止想象中那样简单。

  “我想老婆婆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出于某种目的在装疯。”唐晓怡说。

  左庶把玩着衣服的拉链,平静地说:“这个村庄,不仅隐瞒了卢佳程的去向,或许还隐藏着更为骇人的秘密。”

  “可我们没有证据。”在场唯一的官方人员,把目前最大的问题明明白白摆到了左庶的面前。

  “你不觉得这个村庄缺少什么东西吗?”左庶反问道。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中断了他们的交谈,一个女人的声音穿透门板:“开饭了。”是服务员来通知住客开饭的时间到了。

  这座旅馆是东清村食物的中转站,所有的村民只有在这座旅馆里才能拿到自己所需要的食物。每周会有专门的运输车来此进行食物配送。来自村外游客的伙食问题就全由旅馆解决了。

  “我回房间洗个澡,你们先去餐厅吧!”唐晓怡的房间就在隔壁。

  这次分开以后,诸葛警官就再也没有在东清村见到过唐晓怡了。

  唐晓怡的离奇失踪毫无征兆,诸葛警官和左庶发觉她并没有来餐厅吃晚饭,于是敲了她的房门,可没有人回应,当服务员打开房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从旅馆的前台处得知,在她回房间的时间里接过一个电话,而这次通话距离现在已经有四个小时了。

  看来有人把唐晓怡叫了出去,从她走得如此仓促来看,也许是得到了她男友的什么消息。但大家必须了解一点,村里除了那位看过照片的老婆婆之外,谁会了解唐晓怡的真实身份呢?

  医生!这想必是大家的第一反应,因为他是除了老婆婆之外,唐晓怡接触的唯一一名村里的人。

  唐晓怡的情况不明,诸葛警官决定采取行动,他通知了上海东区警局,要求联系东清村所在管辖区的警局,立刻采取搜寻行动,搜查对象定为唐晓怡的男友卢佳程,因为他的失踪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可就在刻不容缓之际,左庶却在旅馆的房间里玩起了电脑,专注得如同沉迷网游的小学生。

  诸葛警官无奈地摇着头,谁也不会了解埋藏在那堆枯乱头发下的智慧在何时乍现,也许它也有失灵的时候,警察还是必须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赶来参与搜查的警察人数并不多,或者说是少得可怜。由于时间已接近凌晨,前来的是两位值班民警,稍微年长的那位开着车,年轻人则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诸葛警官对此表示理解,用一贯的官腔说道:“辛苦你们深夜跑一趟了,我觉得有必要对东清村的医院进行一番搜查。”

  两位民警不解地看着这个穿着花衬衫的大叔,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普通的游客,两人一下子搞不清是什么来头。

  直到诸葛警官掏出了证件,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三人并肩朝医院的方向徒步走去。

  “其实那里我们搜查了不止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过。”年长的警员叹气道。

  “难道这个村子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诸葛警官惊诧地问道。

  年长的警员挤出了一脸的皱纹,苦笑着说:“第一次发生游客失踪案是七年前,我们动用了全部的警力展开了搜查,连山后的那条河都进行了打捞,整整一周毫无发现,而警方对东清村的封锁调查却引发了村民的不满情绪,敌对情绪逐步升级成了村民与警方的冲突。”

  “为什么村民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呢?”诸葛警官问。

  “警方的搜查行动对东清村赖以为生的旅游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村民认为警方这样大张旗鼓地搜查,无异于断了他们的生计。没饭吃了,他们还不找你拼命吗?”年长的警员有意无意地摸了摸额头的伤疤,岁月的痕迹残留着痛苦的记忆,他接着说道,“最后,双方约定三天内再无法找到失踪的游客的话,警方就必须向东清村作出公开的道歉,恢复东清村的声誉。”说到这里,警员不再说下去了。

  从警员懊丧的面孔和东清村如今繁荣的旅游业,就足以影射出当年事件的结局是不了了之的。

  “那么之后的案件又是如何处理的呢?一”诸葛警官转而询问后续的案情。

  “之后陆续又发生了五起失踪案件,其中两起被证实是男友为了抛弃女友,而故意来到东清村制造的失踪事件。”

  “看来东清村果然是‘声名远扬’啊!”年轻警员打趣道。

  可诸葛警官仍严肃地追究着案情:“也就是说,几年以来已经有四起没有破获的失踪案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年长警员点头道。

  “看来东清村发生失踪案,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诸葛警官似乎在嘲讽着自己的大惊小怪。

  谈话间,已经走进了医院彻夜不眠的灯火中,各类飞虫争先恐后地扑向门厅上的那盏吸顶灯,仿佛要把它染成黑色似的。

  年轻警员用有力的指关节敲击着白色的医院木门,站在台阶上的诸葛警官不停驱赶着想在他花衬衫上降落的昆虫,这弄得年长警员十分烦躁,也加入了敲门的行列中。

  “来了。”门打开后,还是那张麻皮脸出现在诸葛警官的面前,他平静得像非洲草原的湖面,对警察的拜访好似早有准备。

  “魏医生,我们接到报案,今天有人在你这里失踪,所以现在前来调查,希望你能配合。”年长警员委婉地表达了搜查医院的请求,反正终究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必要撕破脸皮。

  “胥警官。你身边的这位就是报案人吗?”医生用轻蔑的口气提到诸葛警官,他白天的热情态度荡然无存。

  “没错。”胥警官说道。

  “难道他们向天来过这里,他女伴的失踪就要归咎于我吗?”医生下意识地用身体挡着门,看起来是不准备让路了。

  眼看陷入僵局,沉寂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安详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女伴失踪了?这几位警察先生都没有提到过失踪者的性别和身份。”

  医生凝望着灯光之外的黑暗,声音的主人缓缓褪去一袭黑色,取而代之是略显疲惫的左庶。

  医生被踩住了狐狸尾巴,诸葛警官继续摧残他残存的顽同:“虽然目前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但我有理由怀疑东清村发生着恐怖的事件,你已经列在了嫌疑人名单的最顶端。”

  诸葛警官顺势掏出自己的证件,带头走进了医院的门,目瞪口呆的医生成了一件白色的雕塑,无力再阻挡他们了。

  在走廊诸多的房间里,左庶毫不犹豫地走向发出声响的密室,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响。

  可能医生刚才就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缘故,房间的门没有上锁,房间里的冷气从门缝中泄漏出来。

  伸手推门的一刹那,左庶坚信自己会在这间房间里找到事情的真相。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只有一组不停起伏摇摆的机械,机器里装满了深色的液体,发出犹如人类哀嚎的声音。

  左庶狠命地挠了挠浓密的枯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哪里出错了?”

  “这些都是什么机器?”诸葛警官询问起身边的民警。

  “这些是用来保存血液的机器,为了使血液不凝固,需要不停地摇晃它。”

  “原来是个血库啊!”诸葛警官拍拍左庶的肩膀,“难怪会锁得那么严实。”

  “可是,一个小小的村庄需要那么多新鲜血液的库存,还要偷偷摸摸将这房间标示为‘育婴房’,为什么呢?”盯着门上的门牌,左庶再次产生质疑。

  侦探低头不语,慢吞吞地走进先前接受“测试”的房间。那位医生也同时走了进来,他从白大褂里掏出口罩挂上耳朵,遮挡了一大半脸上的麻皮,两只眼睛不安分地左顾右盼。

  左庶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学着医生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也戴了起来。他来到窗边那排盆栽旁,俯身端详起这些鲜艳的植物。 三位警察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位戴口罩的男人,虽然村庄给人异样的感觉,可搜查失踪者的1二作却无从着手。

  “这些都是什么花?”左庶用瓮瓮的声音问道,这个问题似乎是抛向医生,似乎又是问年长的胥警员。

  医生的额头有一滴汗滑过,他的口罩动了几下,可最终还是胥管员先回答了问题:“这是东清村特产的植物,学名‘乾闼婆’,因为它的花朵酷似老人满是皱纹的脸,故得此名字。”

  “它生长在哪里?”

  “就在溶洞里。”

  左庶得到答案后,摘下口罩,先对那位年轻的警员说:“麻烦你封锁这个医院,暂时不能让医院里的任何人离开,尤其是这位医生。”随后他转向诸葛警官和胥警员:“我们赶紧去溶洞,晚一步的话恐怕就会发生难以挽回的惨剧了。”

  

  七

  

  喝退了百般阻挠的溶洞看守人,在胥瞀员的带领下,左庶和诸葛警官跑向溶洞的深处。

  溶洞中弥漫着芬芳的花香,左庶立刻拿出口罩分发给两名同伴,解释道:“这不是我的玩笑,请两位戴上口罩。那种生长在溶洞中的‘乾闼婆’实际是一种可以麻醉痛感神经的植物,人在不知不觉吸入它的花粉以后,在短时间内无法感知身体的疼痛,也就是所谓的‘局部麻醉’。”

  诸葛警官实验性地拧了把自己的手臂,的确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没料到刚才短短十几分钟的逗留,植物就已经发挥了功效,他赶忙戴上口罩,“那位医生在他医院的办公室里摆放这种植物,不怕自己吸入花粉吗?”

  “那些植物是刻意放在那个房间里的,那位医生所谓的‘测试’只对我们进行了一次验血,而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戴上口罩,作为医生的他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怀疑。他似乎在寻找着某种血液。植物用来麻痹我们的神经,而手指上微小的针孔又难以察觉,这样就足够让一次验血在光天化日之下转变成了一次能否生育龙凤胎的测试了。”

  左庶引爆了装饰整个事件的外壳,剥离的假象内耸人听闻的真相呼之欲出。他坦言是在唐晓怡的手被老婆婆抓伤却没有感觉,而意外揣测出这种植物的真实用途。

  终于来到了那个摆放佛像的溶洞里,那个被铁栅栏封死的洞口,现在却门户大开,微亮的暗道中一级级的台阶在跳跃的烛光里时隐时现,这次三个人都听到了洞中的响动,回音不断扩散着这种喧嚣,一定有人在暗道下面。

  穿透纱布的口罩仍能嗅到“乾闼婆”的香味,好在这种味道除了有麻醉作用外,还没有大的害处。在口罩的掩护下,三个人有恃无恐地钻进了这个暗道中。

  走下狭窄的石阶,暗道逐渐开阔起来,足有四车道宽的石路两旁,原本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流水,也在暗道里显了原形。钟乳石尖的水珠不停地滴落下来,就像在雨中漫步似的。转弯处的石壁上搁置着封闭式的烛台,摇曳的烛光对照明的帮助不大。

  循着声音一路走去,找到了它的发源地,那是一个类似广场般的平地,一群人围成圈席地而坐,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从衣着还是可以判断出这些人都是东清村的村民。他们低头整齐划一地默背着什么,虽然每个人的声音都很轻,人数众多再加之溶洞有回音的缘故,现场昕起来就像班主任走开的小学生教室。

  在他们中间突出地面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个女人仰面躺倒,迷人的胸脯上下起伏,她秀美的头发和纤细的手臂垂落身旁,柔和的烛光映在女人的脸上,格外安详。摆在她脚后的一只不锈钢大圆桶把整个地方照亮了不少。

  左庶和诸葛警官同时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消失不见的唐晓怡,她可能吸入了过量的花粉而失去知觉,如睡美人置身在她梦境中舒适的床榻上,浑然不觉面临的危险,可她所面对的简直就是一场食人族仪式的翻版。

  一根透明的胶管连接着她的身体和溶洞顶端一根黑色的细管,想必另一端连接着医院那间血库里的机器。红色的液体正被抽离她的身体,这样下去,不到一个小时她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停止呼吸,这已经构成彻头彻尾的谋杀了。

  事不宜迟,胥警员立刻呼叫总部请求支援,诸葛警官则操起胥警员的警棍冲向了人群,左庶跳过坐在地上的村民,冲到了唐晓怡的身边,拔掉插在她静脉上那根吸食鲜血的胶管。

  从天而降的陌生人中断了祭祀,愤怒的村民如狼群般围攻起左庶和诸葛警官起来。他们血红的眼睛和露在口罩外灰绿色的皮肤,让他们看起来就像一群猛兽。

  警方的支援还需要时间,眼看就要抵挡不住疯狂的村民,诸葛警官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千钧一发的当头,左庶张开双手对众人高声喊道:“各位,你们受到了恶人的蒙蔽,曲解了神佛的意愿,你们不该这样糊涂。”

  “神明是不会欺骗我们的!”

  “你们亵渎了仪式。”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村民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狂乱了,践踏他们的信仰必须去死。

  “请安静一下,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们再把我的血抽光也不迟。”左庶试图安抚村民暴躁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实话实说会是一帖灵药,“我们三个人是从上海前来旅游的,这位小姐的男朋友几天前神秘失踪在你们的村子里,于是为了帮助她找到男朋友,我们对东清村进行了一小番调查。很明显,七年来一种恶疾萦绕在你们村子的上空。有个人像我们一样目睹了你们的仪式,他最终死在了上海的医院里,那个人是位医生,他的遗言里有对你们村疾病的猜测。‘咕噜’的真正读法是‘库鲁’。”

  “库鲁?”诸葛警官大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怪异的词语,他的眼睛几乎张得和脸一样圆了,“这不就是俗称的‘疯牛病’吗?”

  “疯牛病?”恐惧和不解在人群中弥散开来,“可这和我们村子有什么关系呢?”

  “没错!”左庶接话道,“所谓的‘疯牛病’是因为牛吃牛而引发的不治之症。英国人曾经将牛肉填加到牛的饲料中,从而制造了这种轰动全球的疾病。但‘库鲁’不只有动物才会得,人类如果吃了得病的牛,或者和牛一样食用了同类,就会死在这种离奇的疾病上。”

  在场的村民不约而同地看着那只不锈钢大圆桶,仪式最后将以分解祭品而告终。

  侦探开始打起了一贯的手势,继续着推理:“我相信,在你们的村子里吃人肉蔚然成风,是因为你们信奉了邪恶的魔鬼,‘乾闼婆’正是它的代名词。魔鬼崇尚以食人来根治疾病,之所以东清村始终能维持每家生育出一男一女的真正原因,是你们将多余的孩子都变成了口中的祭品,因为传说中食用婴儿能够增加生育的能力,你们在臆想中完成着完美的一男一女生育。而当因为食人而引发‘库鲁’之时,你们却选择了错误的解决方法。有了这样大胆的假设,村民大批的离奇死亡就不难找到解释了。”

  “什么方法?”诸葛警官问道。

  “换血。这又是迷信的治疗方法,‘库鲁’是脑部组织出现病变,先导致无法站立最终不治死亡。可你们采用了和‘库鲁’背道而驰毫无科学依据的治疗方式。可能由于你们村封闭的环境,东清村里的人血型都是相近的,通过对几年以来你们村所失踪的人调查,发现人数寥寥无几,这一点让我考虑到了血型这个因素。通常血型分为A型、B型、AB型和0型四种,可每种血型却又能戈0分为RH阳性和阴性,在所有的血型中仅有0.2%~0.5%的人属于RH阴性,恰巧东清村需要的正是这种血型,所以医院的医生才会想到用验血这一招来寻找目标人物,一旦确定了目标人物,医生就送出一顶白色的帽子,让所有的村民都知道目标人物的身份,随后设计一系列的谎言把人骗到这个溶洞里,全村行动想必要把人弄到溶洞里,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你们并不是在供奉神明,而是愚蠢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性命展开屠杀。这些年来无辜者的鲜血未曾挽回哪怕是一条你们同伴的生命,就足以证明你们铸成了弥天大错。”说完,左庶无比惋惜地深叹一口气。他所说的虽然全是虚无的空想,可只要检验一下村民们的血型就能知晓了。

  前来支援的胥警察在警员带领下冲进了溶洞,手电筒的光线把洞中照耀得如同白昼,杂乱的脚步声在洞中回荡许久,好似来了千军万马。

  所有的村民直到被铐上手铐,还一直在问“库鲁“究竟是什么意思?等同于原始人的思维方式,让他们毫无负罪感。相比处心积虑的谋杀,难道这样的无知不更可怕吗?

  左庶眼睛里的神采正随着唐晓怡体温逐渐消失,唐晓怡的生命无法挽救,她的身体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库鲁”原文的意思是害怕的颤抖,唐晓怡用生命的最后时刻诠释着这场可怕的人间疾病。一次血淋淋的教训记录下人性的黑暗,她急不可耐地赶去天国和男友相聚了。

  

  八

  

  天亮了,即将离开东清村的诸葛警官和左庶重新打量周围美妙的钟乳石。两人驻足停留在那尊佛像面前,诸葛警官问左庶:“你是从哪里得知‘库鲁’以及有关血型的那些知识?莫非你早就知道将……”

  “怎么会呢?多打打电脑游戏就会知道了。”左庶和不懂电脑的诸葛警官开起了玩笑,相信告诉他是互联网上查找到的资料,他一定会盯着自己问上半天。

  诸葛警官搓揉着圆圆的下巴:“什么游戏能玩出命案的真相?那我也要……对了,先不说这个,那个疯癫的老婆婆怎么样了?”

  左庶微微一笑:“她的儿子曾是几年前的失踪者,不过他是东清村的村民,老婆婆知道村里有食人的行为,却苦于找不到确凿证据,所以一直潜伏在村里。她为了不吃村里的掺有人肉的食物,所以才抓野猫来吃,这样做全部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找到她失踪的儿子,揭开村子里不可告人的秘密。唐晓怡男友的挂件,可能是老婆婆在他遇害前拿到的,因为他一定也戴上了那顶象征死亡的白色帽子。邪恶的村民绳之以法后,老婆婆一定会恢复正常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你刚才是不是说,村里的食物掺杂人的……”诸葛警官的胃一阵翻腾。

  “你知道这尊小佛像手里握着如馒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吗?”左庶直愣愣地看着那尊佛像严肃地问。

  诸葛警官也收起了笑容,打量起那个小佛像来。佛像一只手旁的侍童也许被村民误解成儿童即为祭品,而另一只手上的东西实在看不清楚,诸葛警官对左庶摇起了脑袋。

  “这个佛像充满了邪恶,几乎来到这里的人都丧了命。我猜想它手里是个小孩的心脏,村民模仿着这个恐怖的动作,才把和我们一样追查到仪式现场的王康明给吓死了。”

  “看来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个不祥的佛像吧!”诸葛警官丢弃下自己的回声,先离开了这个洞穴。

  左庶合上修长的十指,默默向佛像许愿道:“但愿从今往后,东清村只是一个闻名的旅游胜地。”

  说完,他深深作了一揖,捋捋披散的乱发,快步追赶诸葛警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