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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你最后一个下班啊,我要是经理肯定给你涨工资……”面对大门口保安笑嘻嘻地搭讪,杨飒只是微微地点头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出了公司大门。
初春的夜晚来得还是很早,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经逐渐暗下来了,身后的办公大楼里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灯光透出来,孤独屹立在那里犹如一只巨大的怪物。远处传来阵阵低沉的雷声,宛如怪兽的怒吼声。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来到年站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快到七点了。车站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等车,预告暴雨将至的阵阵寒风和逐渐压迫下来的黑暗让她浑身颤抖。她用力拉了拉衣服的领子,踮起脚跟眺望着,希望公交车快点到来,好让自己能在暴风雨到来前回到温暖的家中。
这时,一阵哭泣声借着寒风传人了她的耳朵,吓了她一跳,马路上稀疏的车流和行人很快让她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于是,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在车站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处在阴影角落的他,并不能引起匆忙来去的人们的注意。
她往前走了几步,这下看清楚了,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抱膝坐在角落里不断地哭泣。杨飒轻轻地走过去,蹲在小孩的面前,柔声地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同家啊?”
孩子轻轻抬起了头,警觉地望着杨飒,在反复打量了几遍后发现她不像坏人时,才断断续续哽咽着回答道:“我和妈妈……出来玩……走丢了……找不到家了……”说完,他又低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要着急,小朋友,你知道你家住在哪儿吗?阿姨送你回去好吗?”
“呜呜……我也,不知道……妈妈说……这个纸片……”说着,孩子站了起来,向自己的胸口指了指。这时,杨飒才发现孩子的脖子上挂了一个类似胸卡的东西,里面放着一个小纸片,她伸手把纸片拿了出来。
秦辉5岁S市桂花区牡丹街蔷薇巷9号楼1-9-1
这就是纸片上的全部内容,原来是一张“身份卡”,为了防止孩子走失,最近很多家长都给孩子带上这么一个东西。
既然有地址就好办了,牡丹街就离这里不远,大概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杨飒低下头问:“知道你家的地址了,阿姨送你回家去好吗?”
孩子点了点头。于是,杨飒俯下身抱起小孩,朝牡丹街的方向走去。孩子好像有些营养不良,身体很瘦,所以她抱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吃力。她一边走一边唱歌给孩子听,很快,孩子平静了下来不哭了。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牡丹街。她边走边打听很快找到了蔷薇巷9号楼,1-9-1应该是一单元九楼一号。刚迈进一单元的楼洞,一股压抑感迎面袭来,此刻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了,楼梯里也和外面一样,一片漆黑。
杨飒用力地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一片昏黄色立刻照亮了四周。趴在她肩膀上睡着的孩子也被惊醒了,瞪着眼睛左右打量着。
“就快到家了,不要怕……是这里吧?”杨飒柔声地询问着略显惊慌的孩子,孩子轻轻点了点头。她快步走上了楼梯。尽快把孩子送回家,争取在下雨前赶回自己的家里,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等来到九楼的时候,她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平日伏在办公室工作远离运动的恶果终于得到了明显的体现。她轻轻地放下孩子,深吸了几口气。等呼吸略微平缓了些,她才来到1号房间的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这时,她才注意到黑色防盗门的右上方有一个红色的按钮,是门铃。于是,她再次伸出手指,朝那个红色的圆钮轻轻按了下去。
“哗——”随着这一声刺耳的响声,一股酥麻的感觉由指问传遍了全身,杨飒感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在杨飒倒地的同时,1号房间的房门也缓缓打开了
沈笑天在键盘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然后轻轻从椅子上站起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答应写给《妇女之友》杂志的特稿终于完成了。他回头看看了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深夜十点了。
随着挂钟发出十下悦耳的报时音,刚才完稿的喜悦也渐渐被一种饥饿感所代替。因为忙着赶稿子,他中午只吃了一盒方便面,现在一定要好好吃一顿。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冰箱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就好像此刻他的肚子一样。一连几天闭门不出的奋战,冰箱里早已经弹尽粮绝了。
还是去外面吃点什么吧,他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面望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中午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现在的天气真是没法预料啊。
饥饿的感觉经过一连串失望的打击已经慢慢变弱了,他习惯性地再次回到电脑前,鼠标旁一张小小的卡片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是三天前他在信箱里发现的,一张大小和名片差不多的宣传卡,上面印着:
快E点网上超市开业啦,不用再冒雨去超市了。
www.kuaied.com
外环线以内送货上门,货到付款。
24小时不打烊的超市。
快E点方便E点实惠E点。
“网上超市”,他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不用再冒雨去超市了”,确实很符合自己现在的状况。他轻轻翻转一下卡片,背面印着购物流程和联络方式,可以在网站留言板留言订购也可以电话订购。还是电话订购方便些吧,想到这里,他拿起了手机。按照上面印着的数字拨出了电话。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你好,是快E点网上超市吗?我想订购一些东西……嗯,你记一下吧,一瓶XX牌的红酒、2根XX牌的香肠、一箱xx牌方便面、一条xx牌的香烟……”他一边盘算着,一边把想到的东西告诉对方,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
对方说大概20分钟以后可以送过来,沈笑天点燃了一支烟,背靠着椅背儿上,让疲倦的身体尽量放松,双眼微阖,想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稍微休息一下。
就在他处于这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之时,一阵缓慢的敲门声透过凝固的空气直击他的耳膜,声音并不大,但不知为何却显得如此的刺耳。沈笑天突然被吓了一跳,他匆匆起身,向门口走去,随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晚上十点二十五分。
“谁……”来到了门口,沈笑天警惕地问道。
“快E点网上超市送货,请问这里是沈先生家吗?”对方回答道。沈笑天透过门镜向外面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雨衣,两只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口袋的人正站在门前,看打扮应该是送外卖的。于是,他拉开门锁,打开了大门。
“来得还真快,果然符合你们的宣传口号,快E点、方便E点……”沈笑天微笑着和对方打招呼,“外面雨下得大吗?真是麻烦你了。一共多少钱?我去给你取钱……”门外的人也抬起头,对沈笑天还以微笑,用与其笑容极不协调的冰冷腔调回答说:“不用付钱了,把命留下就可以了!”
沈笑天似乎没听清对方的话,稍微愣了一下,借着走廊上微弱的感应灯光,他才看清楚了对方的相貌,脸上的表情立刻僵硬了,“怎么是你!你……你来干什么?!”
“上门服务,取你狗命!”
不知什么时候,对方手中的塑料袋已经换成了一个金属的棒球棍,棍身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蓝光,有些刺眼。紧接着棒球棍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蓝色的弧线,直击沈笑天的额头。
“不要!”沈笑天大叫着想要躲闪,可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了,也太快了。棒球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对方并没有就此罢手,继续挥舞着棒球棍向倒在地上的沈笑天一下又一下地砸去,直到沈笑天的整个身体被从血肉模糊的头部淌出的鲜血所包围才住手。他蹲下身子,确认沈笑天已经死亡。他又环顾下四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不利于自己的证据,才转身走下楼梯。
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屋里墙上的挂钟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半点报时音。
屋外,依旧是大雨倾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飒的意识终于开始渐渐恢复了。她的胳膊有些发酸,轻轻动了一下,却怎么也动不了,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硬木的椅子上,四肢和身体则被用绳子牢牢绑在上面。
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摁了门铃后,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然后人就昏倒了。现在自己怎么又被绑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遇到了坏人?
想到这里,一个被女性在乎的问题在脑海里闪过,她连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服还是很整齐地穿在身上,没有被侵犯的迹象。这时,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的面前也放着一把同样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男人。
杨飒没有回答对方,只是不安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黑色的头发散乱在额前,一副黑边的眼镜占据了脸上大部分的位置。身体看起来很瘦,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非常大众化的打扮,如果不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应该一辈子不会如此仔细地观察这样一个人。
看到对方并没有答话,年轻男子继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对不起!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
尽管此刻自己的处境非常被动,杨飒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惊慌和害怕了,也许是男子儒雅的外表和斯文的语气让她略微镇静了下来,“请……你这算是请吗?”
面对她的抢白,年轻男子愣了一下,几次想要开口又止住了。
“你是打算绑架我来赚取赎金吗?我想你是打错算盘了,我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外来的打工者。”
“不,我没打算绑架你来赚取赎金。”对方的回答传到杨飒耳朵里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怕对方会接着说出自己最担忧的事。
对方并没有继续说什么,依旧低头沉思着。过了一会儿,年轻男子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杨飒的脸,杨飒努力回避着对方的目光,怕从里面看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对方突然冒出来了这样的一句话,让杨飒感到非常的迷惑。
“从前,有一个孩子,很小父亲就去世了,只剩下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靠每天扫大街含辛茹苦终于把他养大成人。后来,孩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又找到了一份待遇非常不错的工作,就在他正准备努力工作报答母亲的时候,母亲却突然在工作中发生了车祸,被汽车撞死了……”男子有些哽咽,浑身不停地颤抖,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杨飒望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看来对方就是在讲述他自己的经历。之前她曾经在网络上看过很多类似的报道和文章,起初看后心里也是非常的不好受。后来看得多了,多多少少总感觉有一些煽情和炒作的成分在里面,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是现在这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讲述他亲身的经历,远比看文章要来得震撼和富有感染力。不知不觉中,她的眼圈也有些红了。
“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都是意外,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杨飒试着去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男子。
“不,不是意外,我母亲是被谋杀的!你知道吗?!”年轻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向杨飒猛扑过来,双手用力地抓住杨飒的肩膀,猛烈地摇晃着。
一阵眩晕的感觉包围了杨飒。
面对青年男子的突然发狂,杨飒又惊又怕,脸色苍白,因为身体的剧烈晃动,呼吸感觉有些网难。
很快,男子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放开了双手,杨飒这才感觉到如释重负,呼吸也顺畅一些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重新坐回到杨飒对面的椅子上的男子面带愧疚地道歉。
“没……没关系……”,杨飒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勉强回答道,“能和我说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说不定我能帮助你……”虽然和对方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杨飒凭直觉对方并不像一个坏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走上如此偏激的道路,如果自己可以帮助对方解开心结,那么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方都是一种拯救。
“说出来真的有用吗?……有用吗?……连警察都不能够相信……”男子喃喃了半晌后,终于还是缓慢地开口了。
“我母亲出事的那一晚还有一个同事和她在一起,事后她曾跟我说,当时她在马路的另一边扫地,眼看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把我的母亲撞倒。那时,我的母亲还没有死,在地上还能伸手求救,汽车在已经停下的情况下,再次发动从她的身上残忍地轧了过去……”男子握紧了拳头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望着对方痛苦不堪的样子,杨飒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以前曾经听同事说过,发生车祸后,如果对方被撞死,这样只需要一次性给一笔赔偿金就可以了。但是如果对方被撞成重伤,那么以后随之而来的各种治疗和护理费用绝对会让肇事者心理崩溃的。因此很多的肇事者在发生车祸后更希望对方被撞死而不是重伤。但是,真的,有人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轧死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件事你和警察说吗?”杨飒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
“警察……他们都是混蛋,说什么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表明,肇事汽车并没有两次启动的痕迹。他们肯定是收了那个畜生的贿赂才这么说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后来我去了有关部门投诉,他们说让我出示肇事者故意谋杀的证据,等我去找我母亲的那个目击同事时,她已经回老家养老去了,她怕肇事者报复,又违心地收了那个畜生的钱才故意躲着我的,”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不过……”杨飒已经完全忘记了对方绑架者的身份,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儒雅的可怜男子来。“……不过,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呢?”紧接着她问出了这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因为我想让那个混蛋也尝尝这种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滋味,我绑架你到这里来就是想杀了你,等他体会到什么是伤心欲绝之后,我再去要了他的命!”男子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最心爱的人?”杨飒显然不太明白对方的话。
“你的男朋友是沈笑天吧?他就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男子又补充了一句。
“哦……”这下杨飒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原因自己才成了被绑架的对象。自己的确和沈笑天认识没错,不过对方似乎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我们是认识,但是只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并不是什么情侣关系……”
听到杨飒的回答,男子抬起头直视着她,黑色眼镜后面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似乎在思考着她刚才的回答,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是想让我放了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对吗?”
“我曾经调查过那个畜生的家庭背景,甚至还跟踪过他一段日子……”男子双眼依旧直视着杨飒说,“他不是本市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朋。在我跟踪他的那段日子里,发现与他接触最频繁的人就是你了,他曾经很多次去你的单位接你下班,然后和你一起共进晚餐……”
“这个……”杨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她是一个杂志社的编辑,前段时间因为稿件的缘故所以和作为自由撰稿人的沈笑天确实接触的非常频繁。对方似乎对她很有好感,在工作之余经常来找她请她吃饭,尽管自己对他没什么好感,因为工作需要,也不好拒绝,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们确实走得很近,“他其实是我的追求者,而我只把他当成是普通朋友……”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解释了。
“那还不是一样,反正现在在他心目中,最关心和在乎的人就是你……”男子说到这里,发现杨飒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连忙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就算你们是真正的情侣,我也不会伤害你了。”
“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想要用绳子把你勒死,但是当眼光无意中划过你那张美丽的脸时,我迷茫了。一张多么善良而无辜的面庞啊!我母亲的事情是我和那个畜生的个人恩怨,我怎么能够把无辜的旁人也拉进来呢,那样的话我不是和那个畜生一样了吗?”男子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到了窗户前,背对着杨飒,“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放你,等我明天收拾了那个畜生,再回来放你回家。”
“请不要那么做……”杨飒差不多是喊着向男子说道,“就算你杀了他,又能够怎么样?你母亲就能够活过来了吗?你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就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如果你杀他,那么你也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我想在九泉之下你的母亲也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快乐幸福地活下去……”男子近乎自言自语地呢喃着,“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已经不在了……而那个杀害她的凶手还逍遥法外,我真的可以快乐地活下去……”
“如果你相信我的活,我想我可以帮助你。”现在,杨飒唯一想做的就是运用心理战术拯救眼前这个即将陷入歧途的孤独无助的灵魂,同时也是在自救。因为,她知道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对她很不利,自己只有采取迂回的办法说服他,控制他的情绪。“我有很多朋友都在报社工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他们帮忙,利用舆论的力量替你讨还公道。这样你也可以报仇,也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我想你的母亲也会同意这样做的。”
“真的可以吗?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吗?”男子的情绪再次开始激动起来,与之前不同,这次则是一种充满喜悦的兴奋。“也许你说得对,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兴奋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到对方的情绪终于有了好转,杨飒稍稍松了口气了。至少对方暂时不会伤害自己了。
不一会儿,男子就回到了房间,略带歉意地对杨飒说:“不好意思,一点吃的也没有了,我马上出去买点回来。”
杨飒张了张嘴,想告诉对方自己并不饿,但是始终没有开口,她不想打击对方的兴致。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放开你,你先委屈一下吧,等我回来就给你松绑。”男子说着把一个遥控器放到了杨飒反绑在背后的手上,“如果无聊,就看看电视吧,我很快就回来。”说完男子走出了房间。
随着“砰——”的一声防盗门被用力带上的声音,屋子里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
窗外传来了“哗哗”的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
杨飒尽管身体被绑在了椅子上,如果用力的话,还是可以勉强移动的,至于能否逃出这个房间,她不清楚,她也不想去尝试。现在看来,那个男子已经没有了伤害自己的意图,如果贸然逃跑的话,能否成功不但难说,还可能激怒对方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她手指尖触到了电视遥控器那有弹性的按键,她摸索了几下,和自己家里的电视遥控器是一样的。于是,她轻轻摁下了一个熟悉的按钮,对面不远处桌子上的电视机应声被打开了。
已是深夜。现在充斥各个电视台的都是一些无聊的肥皂剧和综艺节目,随着手指在频道转换键上反复按动,电视屏幕也如同走马灯一样频繁地闪烁着,闪得杨飒自己也有些眩晕。
闪烁的屏幕终于在一个频道停住了,这是本市每晚十点开始直播的晚间新闻节目,漂亮的女记者正在冒雨直播关于暴雨造成路面积水影响交通的新闻,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
现在杨飒已经没有心情再看电视了,就好像受到外面天气的影响一样,她的心里也压抑得难受。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接着“咣”一声,大门开了。杨飒的心也一下子再次提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点四十分了。
年轻男子走进房间时,全身差不多都湿透了。
“呵呵,没想到雨下得这么大。附近的几家便利店都关门了,我走了好远才买了些方便面和香肠,我给你煮面吃吧。”说完,他用手拢了拢紧贴在额头上已经湿透了的头发,走到窗户旁边的衣柜前,从里面取出几件衣服,走出了房间。等他再次同来,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蓝色的运动装,头发也擦干梳理整齐了。
杨飒望着眼前这个大男孩背影,心想他此时的心情应该比先前好很多了吧。确实如自己一开始所料,对方本来就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受到了刺激才会做出这种过激的绑架行为,如今在她的开导下,他的情绪显然已经慢慢开始恢复正常了。
不一会儿,一阵食物的香气顺着虚掩的房门飘进杨飒的鼻子,这时她才感觉有些饿了。确实,从下班到现在她还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等男子再次回到屋里时,手上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
男子轻轻把面碗放在写字台上,然后来到杨飒的面前,“对不起,绑你这么久。”说完,帮她解开了绳子,
一刹那,杨飒感觉到如同脱笼而出的小鸟一样轻松,由于长时间被捆绑的缘故,身体和四肢都有些酸痛发麻,她轻轻扭动了几下身体,酸麻的感觉开始渐渐远去。
“没有什么好吃了,请你就将就些吧。”说着,男子把一碗面递到了她的眼前,她轻轻用手接了过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凝固了似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食物咀嚼声和窗外的雨声才让人感觉到时间确实还在流逝并没有静止。
两个人吃完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可是杨飒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心里还有一些疑问。男子依旧坐在她的对面,若有所思地望着墙壁在发呆。房间再次沉浸在寂静之中。
“想不到你煮面的手艺还真不错……”过了半晌,杨飒充满感激地说。
“还好了,上学时因为条件不好,所以经常煮面吃……”男子边回答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可以吗?”杨飒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一不小心会再次触痛对方脆弱的神经。
“哎?……好吧……”对方的表情很轻松,似乎已经从悲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个小男孩是谁?现在在哪里?”杨飒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哦,那个小孩啊,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是我雇来的。他是个流浪儿,是我在街上遇到的,我花了一百块钱让他帮我骗你到这儿来的。从你下班遇到那个迷路的孩子,到你通过胸卡知道他的家庭住址,再到你送他来到这个门口触电昏倒,这一系列的过程都是我预谋好的。不过现在想来这个利用人的同情心来设置的陷阱确实很卑鄙,万幸的是我中途更改了计划,没有去伤害你,不然我真的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了……”说到这里,男子略带歉意地看了杨飒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疑惑。于是,接着说道:“一开始我对那个孩子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打算和你开个玩笑。有了这样的理由,再加上一百块钱的诱惑,所以那个孩子很爽快地答应了。一开始,我还在为计划能否顺利实施担心,害怕他不能够把你骗来,没想到他的演技还真不错。呵呵。”
“哦,原来是这样……但是那个门铃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其实无关紧要,杨飒之所以把它问出来更主要的是因为她很喜欢听对方说话的声音。
“那个就是一个简单的机关,通过变压器把220伏的电流变成可以电昏人但又不会伤害对方的弱电流,再把连线接到门铃的另一端就可以了……”
“听起来确实简单,不过具体操作起来就没这么简单了吧?”
“我大学时念的是机电专业,所以做起这个并不觉得困难。”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专业对口吧?”杨飒现在问的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缓解气氛的玩笑。
“呵呵……算是吧。”在杨飒的感染下男子终于开口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阳光般的笑,这也是杨飒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笑容。
墙上的钟发出了十二下报时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夜。
杨飒感觉到有些困了,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对方看到杨飒似乎有些疲倦了,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
“雨还下得很大,看样子今晚你恐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在这里住一晚吧,明早我再送你出去……”男子刚说到这里,发现杨飒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睡吧,我去外面的客厅里睡,门上有锁,你可以把门锁好。”
“不用了,还是你睡床吧,我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就好了。”
“这个不好吧……”
“没关系,以前在单位加班太晚了,我经常这样休息的。”
“不,我还是出去睡吧。”说完,男子拿了一把椅子走出门去。
杨飒拗不过对方,也只好随他去了。她来到门边,看到对方已经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椅子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她轻轻关好了门,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犹如催眠曲一般,听着听着杨飒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呼啸的风声把杨飒从睡梦中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身边飘浮的都是白云,如同置身在天空中。
她低头俯瞰,啊,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峭壁的边缘,下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漆黑的深渊。看到这里,原本就有着恐高症的她不禁感到一阵眩晕,头一沉,脚下一滑,身子开始向下跌落。
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阻止自己下落。最后,她终于攀住了峭壁的边缘。如同一只壁虎般紧紧地贴在峭壁上,尽管双手抓住了峭壁边的岩石。显然她已经没有力气能够攀爬上去了,甚至连多支撑一会儿都感到困难。
这个时候她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人出现,拉她一把帮助她脱离险境。她吃力地抬起头向上张望,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随风飘动的白云。
不,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模模糊糊地向她慢慢走来,越来越近了,终于她看清楚了,是沈笑天。
“笑天!救我!快拉我上去!”杨飒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对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不,他应该是听到了。他低下头看了看杨飒,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于杨飒的视野。
“不……不要走……不要走……”随着力气的逐渐消失,杨飒感觉到自己攀住峭壁的手指好像要断裂一般,火辣辣的疼,最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松开了双手。
她感觉到自己犹如秋天的黄叶,随风飘动,缓缓下落,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打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
突然间,下坠的感觉骤然停止了,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白皙的手紧紧抓住了,顺着对方的手臂,视线向上游走终于目光停留在了一张有着散乱刘海,皮肤白皙的文质彬彬的脸上。
“啊,……”面对突然出现的对方,杨飒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她动了动嘴,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抓住她的手一直向上拉,终于就要把她拉上悬崖,恐惧和害怕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她的嘴终于可以挤出了几个字,“谢谢你……”
但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感觉手腕上被紧握的感觉突然消失,对方松开了自己的手,于是自己的身体再次急速下坠,风声又开始在耳边呼啸,她努力扬起头去搜寻对方的脸,那依旧是一张白皙文质彬彬的脸,只不过就是嘴角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淡淡的微笑。
紧接着,她就被无穷的黑暗所包围。
“当、当、当……”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飒被一阵平和缓慢的敲门声所唤醒。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原来自己还在那个陌生男子的房间里。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但又不完全是梦,至少自己被绑架还是真真实实的。
因为刚才噩梦的缘故,衬衣和衬裤已经被汗水浸透,湿乎乎地黏在身上很难受。
“当、当、当……”敲门声再次响起,“你起来了吗,杨小姐?”
“哦,起来了……”杨飒连忙答复,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在梦中挣扎而凌乱的衣服,起身下床,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首先进入眼帘的依旧是梦中见到的那张白皙文质彬彬的脸,不过嘴角没有了那丝诡异的微笑,“昨晚睡得好吗?”对方先开口了。
“还可以……”,杨飒随口回答。
“饿了吧,我买来了早点,我们一起吃吧,然后我就送你走。”说完,男子转身离开了屋子,等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两份早餐。
“早上,附近只有卖这个的,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男子低头边喝着豆浆边问道。
“没关系,我以前早上起来也经常吃这个。”杨飒一边咬了一口油条一边回答。
早餐吃完了。男子简单把餐具收拾了一下,表情严肃地对杨飒说:“对不起,因为我的鲁莽,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把你绑架来,现在你走吧。离开这个屋子你就自由了,到时无论是要去公安局告我还是其他什么的都可以。”
“不会的,我不会那么做的,相反还要感谢你,让我看清楚了沈笑天的本来面目。你放心,你母亲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调查清楚,帮你讨回公道的。”说完,杨飒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房间。
刚刚走到楼梯口,她发现男子又快步追了出来。她不禁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忘记问你认不认识路了,要不我送你一段吧。”男子显然是看出了杨飒的紧张,连忙开口解释。
“不用了,谢谢,我认得路的。”杨飒说完冲男子微微一笑,报以感谢。她走下了楼梯,在马上要走到楼梯的转角处时,她突然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望界。”青年男子回答。
杨飒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中。
来到大街上,杨飒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早晨灿烂的阳光照得杨飒有些睁不开眼睛,在这个清爽的早晨,她的心里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拿出手机给公司打电话借口今天不舒服请假,电话另一边的欧巴桑主管虽然语带不满,还是勉强批准了。于是,杨飒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到家,她就重重地倒在床上,打算只是稍微休息一会儿,身心疲惫不堪的她却沉沉睡去,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才慢慢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打开了房门。
外面是两个身穿警服的男子,前面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年龄稍长一点的男子插手站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们这是……”杨飒疑惑地问道。
“请问是杨飒小姐吗?我们是S市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公安局的来找自己干什么?尽管杨飒心存疑问,但还是把两位警察让进了屋子。
“你们随便坐。”两个警察顺着杨飒手指的方向,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有一个案子想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年长的警察缓缓开口,年轻的警察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纸和笔准备开始做笔录。“请问你认识沈笑天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昨晚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脸上显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她抬起头,发现那个年长的警察正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她连忙开口回答:“认识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那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年长的警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
“哦,我们就是认识而已,一般的朋友。”杨飒轻描淡写地说。
听到她的回答,对方显然一愣。
“可是我们听有人反映,说你们是情侣关系啊?”
“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了,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他可能对我有好感,但是我一直没有答应他。”说到这里,杨飒再次想起了昨夜关于他的传闻。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可能永远不会答应他的,我对他的为人很失望。”
“哦,原来如此。”年长的警察恍然大悟般地喃喃了一句,然后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道,“确实,他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你的答复了。”
“请问他怎么了?”听了对方的低语,杨飒感觉很奇怪。
“沈笑天在昨天夜里被人谋杀了。”对方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啊,怎么会这样?”尽管对于沈笑天的为人现在已经是深感厌恶,但是听到如此噩耗还是令她震惊不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惊讶之余,杨飒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
“我们今天早上接到报案,说发现死者倒毙在自家的门前,死因初步断定是被钝器反复击打致死。至于其他的目前还在调查阶段。”年长的警察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冲杨飒示意下,再经过默许后点燃了它。
“死者不是本市人,在本市没有亲戚,他的社交关系也很简单,基本都是工作上的朋友,大部分都是一些报纸和杂志的编辑。”
“我本身也是杂志社的编辑,所以和他——沈笑天,有过一些业务往来,我们就是这样认识。后来他可能对我有好感,请我吃过几次饭。因此别人才误会的。”
“哦,是这样啊,那么请问你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这段时间里你在哪里?”
“什么?你这么问什么意思?”听了对方的问题,杨飒感到有些生气,“你们是在怀疑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年长的警察表情平静地说道。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尽管杨飒知道这样回答会给自己招惹来麻烦,但是如果自己如实说出昨晚的去向和发生的事情,恐怕会给那个年轻男子带来更大的麻烦。
“如果不想回答,我们也不会勉强你,不过……”说到这儿,年长的警察深吸了一口烟,“我们早上其实曾经来过这里一次,结果碰了壁,你没有在家。我们以为你去上班了,所以打电话去了你的工作单位,可是你单位领导说你今天根本没来上班,根据你们单位保安的回忆,你在昨天晚上七点左右就下班了。这段时问你去了哪里?对我们调查这起案子来说很重要。”
“原来你们确实是在怀疑我,而且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了。”杨飒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我们其实一开始只是想要你协助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而已,偏巧你不在,我们问了大厦管理员,你似乎昨晚一直没有回来。而死者被害正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所以还是请你能够如实回答我们你昨晚的行踪,配合我们工作,同时也是洗清你的嫌疑。”年长的警察依旧用平稳的语气陈述着。
杨飒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样的局面,自己居然成为了杀人嫌疑人。说起来,自己昨晚确实行踪不明,也难免使得警方怀疑,自己有心说出事实澄清自己。但是又怕给那个本来就很可怜的年轻男子(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叫‘陈望界’)带来更多的麻烦,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小姐,请你不要有顾虑……”年长的警察显然看出了杨飒的犹豫,开口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你昨晚的行踪,其他的私人问题我们不会过问,也会为你保密的。”
“不是你们所想像的那样……”对方显然以为自己昨晚去与别人过夜了,连忙辩解道,“我没去和别人约会。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才一夜没有回来。”
“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吗?”长年积累的经验,让年长的警察感到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很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这个……”杨飒还在替陈望界担心,依旧犹豫着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讲出来。
“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是请相信我们,一定会给你最大的帮助……”年长的警察再次开导她。
“好吧,是这样的……”说到这儿,杨飒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讲出那个让她又惊又怕的难忘的风雨之夜……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杨飒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你能带我们再去一趟那个男子的家吗?”年长的警察问。
“为什么要去他那里?你们要去抓他吗?这件事我已经不打算追究了……”杨飒有些着急了。
“这不是你追不追究的问题,他的行为确实触犯了法律,所以我们……”说道这里,年长的警察停顿了,然后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询问一下他。”
“可是我已经答应不去告发他了……”杨飒小声地支吾着。这时,她的眼睛接触到了对面这个年长的警察那锐利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可忤逆的威严,看到这里,她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好吧,我带你们去。”
等到杨飒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了。她神情恍惚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信步游走。
当她带着警察敲开陈望界家门时,对方看她的眼神一直在脑海里飘荡着,那是一种集合了失望、心痛和无奈的眼神,让她只觉得脸上红涨抬不起头来,直到警察把他带走,她始终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
通过对陈望界的审讯,已经证实了之前杨飒所说的关于昨晚的去向问题,警察没有再为难她,录完笔录后就让她回家了。
但是陈望界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他与沈笑天的个人恩怨,使得他被列入了犯罪嫌疑人的名单中。通过杨飒的证词,他最终还是被洗脱了杀人的嫌疑。虽说在监禁她期间,陈望界曾经离开过大约半小时左右,但是由于沈笑天遇害的住宅距离杨飒被监禁的地方起码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而且由于当晚下着暴雨,能见度非常低,所以陈望界根本来不及作案,因此被洗脱了嫌疑。但是因为非法拘禁他人的行为,他还是被判处了三个月的刑事拘留。
杨飒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街上近乎梦游地走了多久。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去处——看守所。
应该去看看陈望界,想到这里。于是,她打车来到了看守所。这是位于市郊的一座巨大建筑,高高的灰色的水泥墙在昏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是如此的孤独和压抑。
在办理完一系列的相关手续后,她终于来到了探视室,一会儿见了面要先说什么?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只是想来见他一面,顺便告诉他自己的苦衷,她并不是存心要告发他。
对面的门打开了,但是陈望界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不想见你。”站在门口的警察表情冷漠地告诉他。
“什么?”杨飒有些吃惊,在这之前她差不多曾经想象了几十利,见面后出现的情形,但是现在的状况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吗?”
“说了,他说不想见你。”说完,警察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了,他还说你以后也不用来了,他不会见你的。”
杨飒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看守所的,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坐上出租车的。一路上她都在回想着刚才警察所说的话。
“他不想见你!”
“你以后也不用来了,他不会见你的!”
一字一句都犹如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她的心上,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他?仅仅是来向他解释自己告发他的苦衷吗?自己又为什么那么急于辩解他对自己的误解?难道仅仅是因为对那个可怜男子的怜悯或者是对自己违背承诺的内疚?或者……
“小姐,已经到市区了?现在去哪里?”司机的话打乱了她的思绪,让她从刚才的想法中逃脱出来。
“嗯……”她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去桂花区牡丹街蔷薇巷。”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了目的地,杨飒付钱下了车。连续好几天的阴雨天,仿佛此时她的心情一样。
她一边回忆着几天前夜晚发生的一切,一边沿着当时的路线信步走下去。不一会儿,她来到了九号楼一单元的门前。
要上去吗?她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上去。但是上去有什么用呢?上面早已经是人去屋空。尽管脑子里一直在反复矛盾着,她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不知不觉,她还是来到了9楼。一切都和当时一样,四周是寂静,漆黑。
杨飒背靠着房门,此时的大脑难得一片宁静,没有任何的思绪作乱,感觉好舒服。她一直静静地站着,任时间在身边流逝。
“噔-噔-噔-”,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了上楼梯的声音,步子很轻,杨飒警惕地站直了身子。声音还在继续,是往这层来的。
随着脚步声来到楼梯的转角,杨飒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你!”听到杨飒的问话,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吃惊地抬起头来,等他看清楚了杨飒的面容,他也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老安,你认为陈望界真的和这次谋杀案没有关系吗?”年轻的警察冲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年长警察问道。
“在得知这个人的存在时,我也一度非常怀疑他就是杀人凶手,但是在杨飒小姐带我去了他家并反复核实了当晚的经过后,我还是把他排除了。”那个被称做老安的年长警察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试验,同样是夜里,在路况良好的情况下我用了五十多分钟才从杨飒小姐被绑架的地方到达沈笑天被杀的案发地。根据杨飒的证词,当晚陈望界大约只离开了三十分钟去买东西,而且还是在暴风雨的夜晚,这点时间是绝对不够陈望界往返杀人的。”
“那杨飒的证词有没有可能是假的呢?”
“这点我也考虑到了。事后,我分别再次详细调查杨飒和陈望界的详细资料,发现在绑架案发生之前,二人确实不认识,所以排除了他们二人合谋的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是陈望界利用了手段,给杨飒造成了地点上的错觉,好给他提供不在场证明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在案发现场,我们找到了一张‘快E点网上超市’的宣传卡,我曾经查看了上面的网址,发现根本打不开。然后又试着打了上面印刷的手机号码,一直显示此用户已关机。根据我的推断这些卡片应该是凶手自己印制的,放到了死者的信箱或者门缝里,然后就耐心地坐在家里等着死者打来电话订货。像死者这种作家,在赶稿子时家里食物不够是常有的事,而且他们大多懒得外出购买,有这种方便的送货上门的网上购物他们应该是求之不得的。”
“所以,死者在被害那天就是因为要购买食物之类的东西,才拨打了卡片上凶手留下的电话,然后凶手就冒充送外卖的骗受害者开了门,把他杀死了,是这样吧?”年轻的警察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这样一来,如果陈望界是凶手的话,他是没办法预测到死者会在什么时候打来电话的,也就没办法提前绑架杨飒来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因此我就把他排除了。”
“唉,看来这个案子真是棘手啊!”年轻的警察挠了挠脑袋,不再说话了。
当杨飒领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走进饭店时,服务员和其他用餐的顾客都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
杨飒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走向服务员,“请问,有包房吗?”
“什么……哦,有……有……请跟我来……”服务员开始有些愣怔,但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们很快来到了包房门口,服务员轻轻推开了门,这是一间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小包房。
“请问小姐几位?”很快,负责点餐的服务员也过来了。
“就我们两个。”杨飒轻声回答。
“那好,请二位点餐吧。”
杨飒接过菜谱,随便点了三四个菜,又要了两碗米饭和一瓶饮料。
很快饭菜都送上来了,服务员退到门外,轻轻关好了门。
“饿了吧,赶快吃吧。”杨飒冲了小孩说道,小孩听了也不客气,马上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别着急……”看到对方的样子,杨飒微微笑了笑,然后就靠在椅子背上回想起刚才在楼梯里的场景。
“大姐姐,你没事就好了,我好担心你。”这是那个孩子见到杨飒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就快步向她跑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脚下绊到了什么,身子突然一晃,向前倒了过来,她连忙把他扶住。
“你怎么了,你是叫秦辉吧?”杨飒关切地问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呵呵,大姐姐,”孩子看到她的脸,嘿嘿一笑,“我没事,就是一天没吃饭了,所以刚才没站稳。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先别说了,姐姐带你去吃饭吧。”说完,杨飒抱起他,走下楼去。
去饭店的路上,杨飒知道了孩子的真实姓名确实叫秦辉,但是年纪却不是一开始牌子上写的五岁,而是已经九岁了。
想到这里,杨飒抬起头看了看对面这个还在狼吞虎咽吃饭的孩子,看着他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的发育不良的身躯,不禁心头泛起一丝酸楚。
秦辉把碗里的最后一个饭粒舔到嘴里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饱了,咦……”这时,他看到了杨飒面前的那碗米饭还一下没有动过,连忙问道,“大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哦,我不饿。你吃饱了吗?”杨飒温和地询问道。
“吃饱了,谢谢大姐姐。”
“对了,今天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是特意来找我的吗?”这时,杨飒突然想起了刚才在楼梯里时就有了的疑问。
“是啊,那天你不知道为什么昏倒后,那个大哥哥把你抱进了屋子,我就好担心你。可是,大哥哥告诉我你没有事后,所以我就离开了。”
“你没有家人吗?一直自己在街上流浪吗?”这时杨飒回忆起陈望界曾经说过,秦辉是个流浪儿,这么小就出来流浪,确实让人心痛。
“我也不知道我在多大的时候就被一个坏蛋拐了出来,反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老家在哪我早就记不住了,就连妈妈长得什么样子我也记不住了。”小秦辉说到这些时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伤感,也许确实是因为当时太小了,所以对于以前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并没有太深记忆的缘故。“后来那个坏人一直带着我四处乞讨,那时,他经常不给我吃饱,冬天还只能穿很少的衣服。”说到这些,他也没有表现出多么难过,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吧。
“哦……”杨飒若有所思地回应了一句,似乎正在脑海中想像着秦辉这些年来所过的日子。
“后来有一次,我们正在街上乞讨,突然来了很多警察,他就丢下我和其他的一些小商贩一起跑了……”秦辉用一种与年龄十分不相符的语气继续讲述着他自己的故事,中间并没有夹杂任何伤感和难过,可能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把这些情绪忘记了。“警察们都顾着去追他们,没人注意我,所以我也趁乱跑了。后来我自己就一直靠要饭过日子,再后来我遇到了一群和我一样的小孩,刚开始他们总是欺负我,不许我在他们的地盘要饭,还打我,后来时间长了,我和他们就渐渐熟悉了,就加入了他们一伙。”
杨飒望着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心中无限感慨,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经历居然比自己这个大人二十多年的经历还要复杂和曲折。
“从那以后我们就一起白天出去要饭,晚上,就睡在桥洞或者废楼里,虽说还是经常吃不饱,但是比起和那个坏蛋在一起时可是好多了。那天那个大哥哥给了我一百块钱后,我们就拿着这钱去饭店好好地吃了一顿,呵呵,他们还都挺感谢我呢。”秦辉这个小孩子可能因为长期流浪的缘故,所以非常的健谈,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对了,当初那个大哥哥是怎么叫你来骗我的啊?”杨飒突然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了,也许是因为‘那个’当事人的缘故吧。
“哦,我想想……是这样的,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出去要饭,就遇到了那个大哥哥。他和姐姐你今天一样,也是先请我吃了顿饭,然后就问我,说大哥哥有个忙请我帮,问我行不行。我说好啊,他就说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他想给她个惊喜,所以让我帮忙骗她去一个地方……”秦辉边挠着脑袋边聚精会神地讲着,没有注意到刚才提到‘女朋友’三个字时杨飒脸上掠过的一丝绯红,“后来他就给我找了一套新衣服,还给我挂了个牌子,然后告诉我你的样子,让我在那个车站等你,并且教给我见到你以后怎么说谎骗你。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是啊,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居然演得那么像,我这个大人都被你骗到了。”杨飒的心情因为刚刚听到的那三个字突然好了起来。
“姐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秦辉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生你的气啊……”杨飒说着假装撅起了嘴,“不过看你这么可爱,我就原谅你了。”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生我的气了,不过我当时确实好担心姐姐啊。半夜时,还特意跑去看了你呢。”
“什么?”秦辉无意中提起的一句话,突然让杨飒刚刚好转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听到杨飒突如其来的问话,秦辉吓得一愣,杨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中透露着急躁,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样子,“你说你那天晚上来找过我’”
“是啊,可惜你不在。”
“我不在?”脑海中的疑问渐渐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形态,是种不祥的预感。
“那天晚上我收了大哥哥给我的钱后就回‘家’了,然后找齐了我的小伙伴们一起在‘家’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大吃了一顿。”看到杨飒满脸疑惑的样子,秦辉开始详细讲起了那晚发生的事情,“等到吃完饭,大概是九点多了,这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我们就都回‘家’睡觉去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担心着姐姐,姐姐对我这么好,万一那个大哥哥要是坏人怎么办啊,想到这里我就爬了起来,冒着雨去找你。”
“那大概是几点钟你知道吗?”杨飒问。
“具体时间不太清楚,因为时间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不过我记得在饭店吃完饭大概是九点半左右,当时好像无意中看了一下钟,我们就回到‘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就去找你了。”
“你们吃饭的饭店和住的地方离我昏倒的地方远吗?”
“不远,我们就住在大哥哥家附近的废楼里,饭店就在废楼的旁边。”
“哦……”这个答案是杨飒已经预料到的,也是最不愿意接受的。
“大姐姐,你怎么了?”看到杨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秦辉关心地问。
“没什么,你吃好了?”听到了秦辉的问话,杨飒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嗯。”
“那好,我们走吧。”
三个月后。
走出拘留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陈望界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一阵微风吹过,天上的云飞快地移动着,在云与云交叠的缝隙中,一缕阳光直射下来,是那么的刺眼。
他低头闻闻领口,一股汗臭味扑鼻而来,他又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胡须已经长了很长。路旁停靠着一辆无人的汽车,他走过去,望着玻璃窗中自己的投影,那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邋遢样子。
应该尽快赶回家去,洗个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想到这里,陈望界招手叫停一辆迎面驶来的出租车,钻了进去。汽车很轻快地调个头,飞快朝市区的方向驶去,只留下一缕尾气在烈日下渐渐消散。
尽管离开了三个月,但是当再次看到这熟悉的小区,楼房和树木时,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亲切,还是怀念,抑或是伤感。
快步走上九楼,熟悉的大门映入眼帘,陈望界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和三个月前离开时没有变化,仿佛时间就在那一刻停止了。
“咦……这是什么?”一个白色的物体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在大门旁的地上,他轻轻走过去,俯下身子,拾起了它。
原来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面没有邮编和地址,也没有邮票和邮戳,只有“陈望界收”几个文字。
陈望界轻轻打开信封,掏出了里面的信纸,一行行隽秀的文字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跃然纸上。陈望界你好:
相信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平安回到家了,自从你入狱后,曾经好多次去看你,可是都被你拒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本来打算在你出狱时去接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没有了直接面对你的勇气,想来想去,写信看来是最好的方法了。
我这么急切地想见你,其实就是想向你澄清一些事实。我并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去向警察告发你。只不过是因为我被你“绑架”的那一晚,沈笑天也被人谋杀了。我和他是熟识,而且案发当晚一夜未归,所以也被当作了嫌疑人。为了澄清自己,我没有办法才说出了当晚是被你“绑架”了的经过。
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苦衷,不会怪我,我甚至想你可能还会感激我,因为正是由于我的证词,使得同样有着重大嫌疑的你也有了牢固的不在场证明。
看来,这一次意外的“绑架”,作为当事人的双方我们都因此因祸得福,使得本来应该没有什么明确不在场证明的自己都有了牢固的证据。
但是,这真的是一次“意外”的巧合吗?或者是一次精心策划好的阴谋?
你可能不知道,几个月前我曾经见过那个小孩秦辉,他告诉过我,在“绑架”的当晚,他因为担心我,来过你的住处找我,但是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回应。
我曾经详细地询问过确切的时间,他说是十点左右,可是这个时候我应该是清醒的,正在听你讲述你那悲惨的遭遇,怎么却没有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呢?
我怕是秦辉记错了时间或者找错了地方,所以曾反复向他验证,可是他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记错,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感觉非常的迷糊。
回到家里,我反复回忆着当天的经过。最后一个我不愿意相信,可是也是最合理的解释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在我被电击昏倒后,你支走了小秦辉,马上把我抱上了汽车,然后开到了沈笑天附近你租的另一处房子里。中途可能怕我提前醒来,所以可能对我使用了一些让人昏迷的化学药剂。
等你带我来到那个你布置得和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家里一样的另一个“家”后,在你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后才叫醒了我。当时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我被电晕的时间大概在七点多,可是到九点左右才醒来。
然后你就给我讲述了你那个悲惨的遭遇,我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因为当时我在你眼中看到的确实是真诚。
在案发现场,警察发现了一张“快E点网上超市”的宣传卡。我猜想那应该就是你制作的,目的就是等待沈笑天打电话订货,然后冒充送货员骗他开门,再伺机将他杀死。至于你怎么能够知道沈笑天会在何时打来电话订货,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最后我只能猜测是你在他生前曾经多次跟踪过他,直到最后一次发现他购买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知道他又要闭门写作了。于是,你根据他购买食物的数量推测出了吃完它们需要的大致日期,然后在那天实施了绑架我的计划。那天你一直在跟我谈过去,聊天,其实就是在等待沈笑天打来电话。而且相信你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就是假设他那天不打电话订货,你也会找借口出门,然后冒充送外卖的去敲沈笑天的门,如果他问起是谁,你也许会回答是我知道他闭门写作辛苦,帮他订购的食品,以他对我的好感,应该会欣喜若狂,导致防范意识下降,给你开门的。不过,沈笑天在那天如你所愿地打来了电话,你借口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按照事先调成震动的电话,回来后借口家里没有吃的了,要出去买,然后出了门。
你离开“家”后,飞快地赶往了沈笑天的家,在骗开门后杀死了他。然后又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方便面等东西返回到“家”中。
回来后,你给我们煮了方便面当晚餐。我承认,这确实是这么多年来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方便面。但是我想在我的那碗面里你却加了其他的东西——可以让人昏睡的药剂。这就是为什么在受到绑架惊吓后的我却能睡得如此安稳,第二天需要你来叫醒我的缘故。
在我药性发作睡着后,你再次把我抱到汽车里,开回来你现在的家里。也许是因为来回抱着我上下楼的缘故,第二天我起来后感觉浑身酸痛。
我想这应该就是当天晚上全部的事情经过。
我没想到那晚那个如此儒雅和伤感的男孩居然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来“绑架”我,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绑架与谋杀的罪名。孰轻孰重,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利用犯罪来掩饰自己的犯罪,确实是一个用心良苦的“苦肉计”。
上面的想法不过是我猜测而已,而证据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的几句话而已,我想即便到了法庭上也不会被认可。就算我有了确实的证据,我想我也不会去告发你,因为沈笑天已经死了,就算你得到了法律的惩罚,他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只不过是让你再搭上一条性命而已。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根本不想去告发你,因为在那晚听了你所描述的悲惨遭遇后,我就一直对你非常有好感,一开始我以为是同情的缘故,可是渐渐才发现,那不是同情,而是喜欢。
一个绑架自己的人,一个利用自己掩盖罪行的人。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你,我也是在这一刻才相信了世界上确实有“一见钟情”的存在。
但是我喜欢的仅仅是那晚那个儒雅、感伤的男孩,而不是一个被报仇心所迷失了本性的男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我不知道。
你来告诉我答案好吗?
看完最后一行字,陈望界陷入了绝望,手一松,信纸随着从窗户里吹进来的微风飘落到了地上。
“叮咚——”
门铃声响起来,打开门时,陈望界无奈地把双手伸向等在门口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