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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声,噤声!小心天下可去,大意寸步难行。这长蛇岭逶迤百里,地势险要,可得小心强人出没!”
“我说老弟你也忒胆小了,谁不知长蛇岭的贼人早在两年前已被路经此地的赭鸨帮帮主尹雄飞一剑端了?这英雄侠举,传遍江湖,长蛇岭早成了康庄坦途,一路通畅了!”
“话虽如此,但是……”
山路上,两个行商边走边谈,面对这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一个心中戚戚,惶恐不安;另一个心怀坦荡,旁若无人。正当坦荡者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忧戚者,山林之中忽地传来一阵长啸:“呔!此路是爷开,此树是爷栽。吾乃至尊无上神圣无敌盖世太保‘流云飞将’,汝等若想活命,快快留下买路财!”声音如洪水般地从上空铺天盖地落下来,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人。
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四处张望,顿时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山上仿佛群魔乱舞!随着喊声逼近,茂密的丛林里,隐隐有刀光剑气闪烁其中,二人再无怀疑,立刻丢下手上物事撒腿就逃,要趁贼人还没从山上冲下来,赶快逃命!
“救命啊,长蛇岭又有贼人啦!”坦荡者一溜烟似的逃得飞快,奔在前面。“你等等我!”忧戚者追其项背,边奔边叫。
“长蛇岭复有大寇‘流云飞将’占山为患”的消息随着二人狂奔的步子,很快便远远传了开去。开始有人不信,壮着胆子三五成群想通过山路,果然遇上贼人出没。幸亏众人早有防范,一见势头不妥,便立刻逃跑,倒不至于受到损失,反而是那横行霸道惯了的两个差役,想越过山路去附近征收赋税,被劫持上山,扒个精光扔在路边,险些丢了性命。人们不禁皱眉,大白天连差役也敢抢夺,这“流云飞将”只怕是更胜从前的悍匪了。渐渐地,长蛇岭那险峻的山路又再人迹罕至。
丁驰在距离长蛇岭还有数里路的茶寮里,行人劝他绕路走。他们告诉丁驰,长蛇岭两年前确实有个“长蛇寨”,有贼寇一百多人,他们占山为王,专门打劫过路行商,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连官府也无可奈何。就在这时,赭鸨帮帮主尹雄飞横空而出,带领门人一举荡平山寨,成功剿灭所有贼人,最后点起一把冲天大火,将山寨烧为白地。
英雄侠举,人皆拍手称赞。可如今,新来的大寇“流云飞将”明知道长蛇岭曾经被尹雄飞这等高手剿灭,还敢在此开山立户,明摆着就是和尹雄飞过不去,“不是猛龙不过江”,只怕大有来头。于是,路还是原来那条路,树叶还像从前一般飘落,但是走的人越来越少了。丁驰来到长蛇岭,发现了当日的长蛇寨已成一片废墟,尽是断壁残垣,并没重建的迹象。他观察良久,想那传闻神出鬼没的“流云飞将”有说是独行大盗,有说是聚啸山林的一伙贼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他蓦地抬头一望,只见云雾缭绕,密林深处隐约有寒光闪动。“难道有贼人?”丁驰身形闪动,钻入丛林之中,循声走去,只见一名年轻人挥着柴刀砍柴。那年轻人未察觉到任何动静,砍得咄咄有声。
丁驰暗暗奇怪,心忖:“都在传闻这岭上新来大寇,这年轻人在此砍柴,难道不怕有山贼?”
忽然,年轻人眉头一动,几步冲上前去。丁驰略为诧异,以为被他发现了。只见那年轻人一边跑,一边抽出背后猎弓,“嗖嗖嗖嗖”地一连射了数箭,然后欢天喜地将射中的物事捡在手上,原来是两只野兔。
丁驰苦笑,那年轻人身手也颇为敏捷,可也只是寻常的狩猎功夫,可见他根本不懂武功。若换了眼明手快的他,一定可以瞬间判断出两只野兔奔走的路线,然后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射中其中一只野兔,那箭上余劲未消,再追向另一只野兔,来个“一箭双兔”。
年轻人将二尺来长的柴刀插在腰间,扎好柴枝背起在身,又将两只野兔挂在柴上,转身便下山而去。丁驰心中好奇,悄悄地跟在他背后,年轻人在崎岖的山路走了很久,七转八弯,绕过几处山峦,便依稀看到十来间房屋,里面的人家升起了一团炊烟。
丁驰没想到这里也有村落,那年轻人只怕就是这里的人家了,可是这里怎么只有一团炊烟?及至到了村头,三四个小童便迎了出来,要帮年轻人分担肩上的柴枝。
“今晚大伙有肉吃啰!”年轻人将两只野兔交给一名小童,让他交给陈妈妈,一只风干晒腊肉,一只剥皮下锅焖来大家一起吃,那小童欢欢喜喜地接了而去。
过了一会儿,浓香四起,已有六十多岁的陈妈妈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野兔肉出来,招呼大家一起过来吃,只见家家户户都走了出来,来到空地上的数张石桌前用餐。丁驰这时才看清楚,从这十来间房屋里走出来的要么是六七十岁的老人,要么是懵懂不知人事的小童,大的七八岁,小的二三岁,二十来人竟然全是鳏寡孤独、黄发垂髫。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这里只有一团炊烟,因为全村只有一家有炉灶,大家共在一处吃饭。
那砍柴的年轻人二十来岁,倒成了这里唯一的壮丁了。陈妈妈招呼大家坐好,将煮好的稀饭杂粮端上。虽然都是简陋的食物,但是难得今天有野兔肉吃,所以都吃得如过年般兴高采烈。那年轻人和陈妈妈坐在其中,虽然累了整天,见况也脸露笑容。
两名年纪稍大的小童搂着那年轻人的肩膀,附在他耳边,一名笑道:“滕大哥,你的法子真是好使,我们连兔肉都吃上了!”另一名道:“对,过几天我们再去吓唬吓唬那些胆小鬼!”
“别乱来,你们听我行事,一点差池都不能有!”年轻人一脸严肃,低声道,“明天我挑柴到墟上卖点银子,我没有回来,你们都不要乱走。”散席之后,那年轻人还到屋后的菜地浇水、除草、喂养家禽,那些乡亲全都歇息了,他才慢慢地回来。月色之下,丁驰突然出现在路上,拦在他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喝道:“你是什么人?”
“神箭手,丁驰。”丁驰报上名号,但那年轻人毫无反应,似乎并没听过的他的名字,显然不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挡着我的路?”年轻人质问。
丁驰笑了:“你不认识我,但我却知道你就是近几个月来出现在长蛇岭的大寇‘流云飞将’!”
那年轻人全身一震,他自然不知道丁驰耳力惊人,虽然他与那两个小童之间的耳语声音极低,但是丁驰依然可以听清楚,从他们的对话中便发现了端倪,而他现在不淡定的表情也让丁驰进一步证实了之前的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