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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的夜晚,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住在海阳医院公寓一楼的两个小护士,突然听到窗外一个疹人的声音从天而降,随后一声闷响。两个女孩吓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胆儿大点的女孩撩开窗帘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只见,铁栅栏上悬挂着一个女人。女人面对窗户,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两根尖利的栅栏头从胸部穿出,滴着血珠。女孩尖声大叫,扭头就跑;另一个女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也尖叫着跟着跑出去。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安静的夜,变得毛骨悚然。
五分钟后,110警车赶到,巡警封锁了现场。十分钟后,市局刑警队长李智和助手高英出现在现场。一个巡警走到李智跟前道:“李队过来了。”
李智和巡警握了握手道:“说一下情况。”
巡警说:“我们是十点四十分接到报警的,报警人是住在公寓楼一层的两个女孩儿。初步了解,死者叫杨晓帆,是海阳医院外科的一名护士。住在公寓十四层1432号房间。从现场看,她是从十四层楼坠下。身体撞在一楼花园铁栅栏上穿胸身而亡的,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十五分。死亡原因尚不清楚。”
这时,急匆匆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白大褂。表情悲痛,女人的眼圈红红的。男人道:“我是本院院长王国华,这是外科护士长金兰同志,也是杨晓帆的直接领导,我们刚得到消息……”
王院长突然嗓音哽咽,“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小杨姑娘性格开朗。白天我还见到她好好的。怎么转眼就……”
王院长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眶。李智道:“医院发生这样的事件,我们也很悲痛,我们先勘查现场,一会儿,还要找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王院长点点头,“一定大力配合。”
王院长和金护士长站到一边去了。李智对巡警道:“两个报案人呢?”
巡警叫过两个女孩。两个女孩仍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身体哆哆嗦嗦。李智道:“当时是怎么回事?”
一个女孩道:“大概是十点多,我俩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闷响,好像是一件比较沉重的东西落下来。我俩吓坏了,我胆儿比较大,撩开窗帘看了看。于是,就看到了杨晓帆。太可怕了……”
女孩浑身颤抖没有再说下去。另一个女孩哆嗦地说:“我没看到窗外的情况,见她吓成那样,我就跟她跑出屋了。我也听到了那声闷响。闷响之前,我还听到一种从天而降的声音,好像是惨叫声,很疹人,真是吓死了。”
李智追问道:“惨叫声?”
女孩点了点头,李智还要问下去。这时,一个男人哭吼着冲进人群,男人戴一副眼镜,身体看上去很单薄,但此时力大过人。两个上前阻拦的巡警被他甩到一边。男人冲进警戒圈,扑跪到尸体前,号啕大哭着说:“晓帆。你不该啊!真不该啊!都怨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吼,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少人抹起了眼泪。王院长、金护士长上前劝慰,男人抱住王院长,哭得更凶了。王院长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泪光闪动。男人好不容易被劝到了一边,李智叫过王院长。问道:“这个人是谁?”
王院长道:“他叫严家骏,杨晓帆的男友。他和杨晓帆都是外科的。一个是主治医生,一个是护士。两人眼看要结婚了,没想到出了这场灾祸。太不幸了。”
王院长神色悲痛地摇着头。李智道:“你们好好安慰严医生。一会儿我们也要找他。”
李智和高英走到、铁栅栏前,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杨晓帆斜挂在铁栅栏上,尸体呈斜立状,两根尖利的栅栏头从背部插进,从胸部穿出,鲜血浸红了胸部以下的整个身子,杨晓帆乌发低垂,头部微仰,脸上凝固着一种惊恐的表情。李智走到尸体跟前,抬头向上望去。见十四楼正冲着的是一个小阳台,阳台的窗户开着。李智的目光又落到尸体上,杨晓帆上身穿一件黄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牛仔裤,脚上穿着粉色丝袜,两只拖鞋甩在离尸体不远的草地上,尸体的两只胳膊向前伸着,十指弯曲,似乎想抓挠着什么。这时,李智发现死者右手中有几根毛线头,蓝白相间的颜色,李智用镊子轻轻取下。放在一个小塑料袋里。高英在铁栅栏外发现一部手机,红色的,机身小巧,一看就知道是女孩们用的。手机已经摔坏了,高英把它放在另一个塑料袋里。
地面勘查完毕。两人坐电梯来到十四楼。1432号房间门口围着不少人,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一位巡警守在门口。李智和高英走进房间。房间不大,飘着一种淡淡的清香,靠墙是一张双层床,下层铺着被褥,上层放着两只皮箱,还有几摞书。床边是一张黄色的书桌,桌上摆着不少化妆品,还有一个小镜框,镜框里是杨晓帆的照片。这是一个漂亮时尚的女孩。李智来到阳台上,阳台面积不大。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李智探身向下望去,便见到了杨晓帆的尸体。然后李智目测了一下阳台栏杆到阳台地面的距离,大约一米左右。按杨晓帆的身高,窗台应在她的腰间偏上一点。李智叫过高英,让她背靠窗台站着,李智道:“你的身高和杨晓帆差不多,如果这样站着,你能坠下去吗?”
高英摇头道:“我看木可能。除非她自己跳下去。”
李智道:“你是说自杀?”
高英点点头。
李智沉思道:“如果有外力呢?而且外力非常突然,又会怎样?”
高英靠在窗台。试了试道:“你是说有人推她下去?不过有那种可能吗?”
李智道:·“现在什么可能都要分析到。”
高英沉思着没有吭声:两人在阳台上仔细查看一番。没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从阳台走进屋的时候。李智发现门框上镶着一条防噪音用的皮条,因为皮条年久失修断了一截,断口上挂着几根毛线头。李智用镊子轻轻取下,仔细看,跟刚才在杨晓帆手里发现的毛线头一样,也是蓝白相间的颜色,他把毛线头放在塑料袋里。两人从1432房间出来,走进隔壁的1430房间,三个女孩正坐在床边低声说话,见有人进来。连忙站起来。李智问:“你们仨住这屋?”
一个女孩点点头。李智道:“好,咱们谈谈。”
1430房间的摆设跟隔壁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张双层床。李智和高英坐在桌边。三个女孩坐在床边上。几句简短的询问后,李智了解到三个女孩一个叫张洁。二个叫李萍一个叫谢敏惠,三人都是护士。张洁和李萍在内科,谢敏惠在外科。谢敏惠体形稍胖,穿着土气,好像是刚从农村出来。李智了解到,谢敏惠原来跟杨晓帆一个屋。杨晓帆跟严家骏恋爱后,严家骏常来找她。来了。两人就没完没了地聊天,有时还做些亲密动作。谢敏惠受不了,就搬了出来。
李智问三个女孩:“事发前,你们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没有?”
三个女孩相互看看,没有吭声,从表情看她们有话要说,只是谁也不愿先开口,李智道:“有什么说什么,别有顾虑。”
“情况是有点。”说话的是张洁。她看上去比另外两个女孩稍长。张洁道,“事发前,也就是九点钟左右吧,我们听到杨晓帆和男友严家骏在隔壁房间里吵架。起初是小声吵,后来越吵越凶,杨晓帆还哭了,哭得很痛,她们两人也听到了。”
李萍和谢敏惠点点头。
李智问:“两人为什么吵架?听到什么没有?”
张洁道:“好像是杨晓帆不愿意谈了,提出分手。”
“提出分手?”李智追问道。“为什么要分手?”
张洁犹豫了一下,看看李萍和谢敏惠,两人投来鼓励的目光。张洁道:“只听到只言片语,好像杨晓帆有了其他的男人,严家骏很火,逼问那个男人是谁?杨晓帆不说,两人好像就是为这个吵起来的,别的没听见。”
高英道:“杨晓帆有了新的男朋友?”
张洁道:“这事以前没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听说。”
李智道:“你们跟杨晓帆住邻居。平时发现过她这方面的迹象吗?”
张洁道:“没有,平时只见严医生进进出出。没看见过别的男人。”
高英看看谢敏惠,说:“你呢?原来跟杨晓帆住一屋。”
谢敏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跟她一个屋时也只见过严医生。”
李智看着张洁。问:“他们吵了多长时间?”
张洁道:“好像是半个多小时,后来严医生就离开了。我们听到一声门响。”
李智道:“一声门响?几点钟?”
张洁想了想:“好像是九点半左右吧。”
高英问:“严医生走后,你们又听到什么?”
张洁道:“杨晓帆一直在哭,别的没听见。”
高英问:“十点多,也就是事发的时候,你们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三个女孩相互看看。张洁道:“当时我们都睡了,十点多的时候,我们被惊醒了,走廊里乱糟糟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出门才知道杨晓帆跳楼了。”
李智看着张洁,“跳楼了?”
张洁愣了愣,说:“是啊,杨晓帆不是跳楼了吗?大家都这样说。”
二
李智和高英从十四楼下来已是凌晨时分,两人走出单身公寓。不远处的现场,尸体已经运走:但仍聚集着不少围观的人。两人走过去,见王院长和金兰正在劝几个穿白大褂的护士,那几个护士站在铁栅栏前抹着泪。王院长走过来道:“几个女孩都是杨晓帆的同事。从工作岗位上跑过来,杨晓帆本来今天该上夜班,请病假了。没想到跳了楼,几个人哭半天了,我和金兰正劝她们回去。”
李智问:“那个严医生怎样了?”
王院长道:“情绪还不稳定,我们有人守着他。”
王院长说罢,摇摇头,李智感觉他有话要说,问道:“王院长,你知道些什么情况?”
王院长道:“我们去办公室谈吧,把金兰也叫上,她是杨晓帆的护士长,知道的情况比我多。”
四个人来到院长办公室,坐在沙发上,金兰端上三杯水,李智发现这个女人很漂亮,金色长发,鼻梁高挺,有点像混血儿,她眼圈红润,表情沉痛。
王院长道:“杨晓帆的死,大家很悲痛,这也是我们医院一件大事故。刚才在现场,严家骏哭得死去活来。我很同情他。不过刚才我听到一些反映,具体情况让金兰同志说吧。”
“晓帆的死让我很难过。”金兰用纸巾揉了揉眼眶,“杨晓帆是我们外科的,也可以说是我们全院的美人,追她的男人当然不会少,可她最终看上了严家骏。严家骏大她八岁,有过多次恋爱史,单我们医院就不下一个排,有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多情王子。这个绰号是褒是贬,我也不好评价,反正杨晓帆迷上了他,哎,谁叫人家长得俊俏,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呢?杨晓帆自从跟上了他,就算掉进了苦海。”
“为什么这样说?”李智注意地问了一句。
金兰道:“我用苦海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之前,晓帆这姑娘活活泼泼,整日无愁,走着路都唱歌,她干活利落,还是我们外科的技术标兵,我们都挺喜欢她。可自从跟严家骏恋爱后,整个像换了一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整日愁容满面,没个笑模样,偶尔笑一下,也是强装出来的。让人担心的是,她在工作中变得心不在焉。出了好几回差错,一个外科护士处在这种状态中那还了得,人命关天啊!我批评过她几次。每次她都哭了,哭得很痛。我看出来了,她哭不仅是因为挨批,还另有隐情。”
李智问:“你跟她谈过吗?”
金兰道:“谈过一次。起初她不肯说,只是说太累,后来她吐露了实情。她要跟严家骏分手,我有些吃惊,虽然耳闻两人关系有些波折,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问为什么?她抱住我大哭,那次谈话杨晓帆跟我说了许多严家骏的情况。前面说了,严家骏有过多次失败的恋爱史:加上杨晓帆长得漂亮,追她的男人不少,所以严家骏对杨晓帆看得格外紧,这可以理解,问题是严家骏有些过分了。晓帆跟我说,严家骏给她定了一条规矩,不许她单独跟男人说话,不管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一律不准,有几次杨晓帆跟男人说话,让严家骏看见了,回去又是审问又是冷嘲热讽,让杨晓帆忍无可忍。这还罢了,严家骏还常常盯梢,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杨晓帆在,严家骏就会突然冒出来,像一个鬼魂似的,让杨晓帆心惊肉跳。一次,杨晓帆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好长时间不见面了,大伙有说有笑,气氛很是热烈。正当大伙兴高采烈的时候,严家骏突然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一直藏在哪儿。他阴沉着脸,让杨晓帆立刻跟他回去,杨晓帆在同学聚会丢了大面子。当场就跟他大吵起来,那场聚会不欢而散。杨晓帆跟我说,严家骏表面上文质彬彬的,骨子里野蛮透顶,对杨晓帆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晓帆让我看过她腿上的伤,是让严家骏踢的。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一套?何况人家还没有嫁给他。”
金兰说罢脸都气红了。
高英受金兰的感染,也有些愤怒地问:“杨晓帆为什么不跟他分手?”
金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唉,这得怨晓帆,这丫头性格软弱,而且有点天真,你想严家骏是什么人,是久经情场的老手,手腕多得去了,杨晓帆哪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就把她制服了。据杨晓帆说,分手的话,她说过两次,一次严家骏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又甜言蜜语一通哄骗,她一下就没了主意。第二次。她铁了心要分手,严家骏这次没骂没打,也没甜言蜜语,只给她撂下一句话,要分手可以,我先把你捅死,然后我自杀。杨晓帆吓坏了,从此再没敢提分手的事。”
李智不相信地问:“严家骏说过要捅死杨晓帆?”
“这是杨晓帆亲口对我说的。”金兰摇摇头,“没想到这次用不着严家骏捅了。晓帆自己就寻了短见。”
“这么说,”李智问,“你认为杨晓帆是自杀?”
“我看像,谁受得了那种迫害,严家骏虐待杨晓帆的事你们可以去调查。别光听我一个人说,唉,晓帆真是红颜薄命啊!”
王院长的情绪也很激动,他愤慨地说:“如果杨晓帆是自杀,责任完全在严家骏,他对杨晓帆太霸道了,怎么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呢?这是恋爱,不是主子和奴隶的关系,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我跟家骏是大学同学,高他两届,我了解他,他哪方面都好。就是心胸狭隘,想不开事。尤其是在爱情这个问题上,总是疑神疑鬼的,最终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杨晓帆寻短见,跟他这个毛病有很大关系。”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王院长拿起话筒。听了片刻对李智道:“李队长,严家骏的情绪平静了些,你们是不是和他谈谈?”
李智点点头。王院长领着两人来到公寓楼三层的一个房间。严家骏坐在椅子上,周围好几个人在安慰他。这是个眉目清秀的男人,此刻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王院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家骏,这是警方的两位同志。他们想跟你谈谈。”
其他人都自觉地离开了屋,王院长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三个人。李智和高英坐在严家骏对面,严家骏没看他俩,含泪的眼睛痴痴地望着桌上的一只花瓶,这是一只人面花瓶,花瓶上印着杨晓帆的头像,杨晓帆在花瓶上笑得很温柔。李智和高英也默默地望着那只花瓶,高英问:“是杨晓帆送给你的?”
严家骏沉默许久,摇摇头道:“是我找人花高价烧制的。”
高英道:“只烧了这一只?”
严家骏道:“就这一只。它只归我保存。”
李智道:“看来你很爱她。”
“我恨不得把心掏给她。”严家骏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可最终我害了她,我真浑啊!”
李智道:“严医生,别冲动,你说你害了杨晓帆,怎么这样说?”
严家骏哭道:“她死前。我骂了她,还打了她。是我把她逼死的。”
高英给严家骏倒了一杯水,严家骏喝了两口,情绪平静了些。李智道:“你为什么骂她打她?怎么回事?”
严家骏低着头沉默好一会儿,说道:“我跟杨晓帆是两年前恋爱的,那时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前面我有过几次恋爱的失败,所以格外珍惜对杨晓帆的情感。杨晓帆长得很漂亮,追求她的人很多,所以我也格外敏感。最近我听到一些传言,说杨晓帆在和其他男人交往。”
李智问:“你从哪儿听到这些传言?”
严家骏苦笑一下,“同事那儿,朋友那儿,当然他们都很婉转,劝我对杨晓帆看紧点,能结婚赶快结婚,我明白其中的含意。”
李智问:“他们对你说了,或者暗示那个男人是谁了吗?”
严家骏道:“没有。他们似乎都在瞒着我。这更证实杨晓帆背叛了我。我跟杨晓帆的关系发展得很快。结婚的日子都定了。可她的态度最近突然变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话少了,态度冷了。即便跟我说话也是心不在焉。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不怎么,然后什么话也就没有了。当时我并没在意,认为她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以后的事情越来越糟糕,我俩的关系越来越冷。今天晚上八点多,她给我来电话。让我过去一趟。我去了她的房间,进屋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似乎哭过,两眼红肿,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不为什么,想哭了。然后又一声不吭了。我们俩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突然对我说。家骏,我们分手吧。我一下愣住了,这句话,她曾说过两次,始终有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我。我愤怒地质问她,为什么?她流着泪只是摇头。我怒火中烧,抽了她两个耳光,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栽倒在了门边。杨晓帆抱着我哭,我躺在她的怀里,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冷冷地扭过头,当时她哭着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李智沉思着问。
严家骏道:“她说了好几遍这句话,我终于明白,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开门要走。她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这时,她说,家骏,明天我要把一切告诉你,明天,你能等我吗?”
高英道:“为什么要明天呢?”
严家骏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什么都不相信,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我的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感觉她说的一切都是欺骗,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挣开她的双臂,拉开门,大步走出去。我走进电梯时,还听到她的哭喊。家骏。我要把一切告诉你。”
李智问:“你认为杨晓帆要告诉你什么?”
严家骏道:“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感觉出来了,她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了。”
李智道:“你认为她后悔了?”
严家骏道:“对。可当时我太冲动了……唉,真该后悔的是我啊!”
李智问:“昨天晚上,你是几点从杨晓帆屋里出来的?”
严家骏道:“我记不清了,大概是九点多。”
李智问:“你离开杨晓帆屋里后,去了哪里?”
严家骏道:“心里很烦。到街上去了,无目的地转悠。”
李智问:“有人证明吗?”
严家骏愣了一下,说:“证明?没有。”
李智问:“几点回到医院的?”
“十点多,回来知道杨晓帆出事了。”严家骏说到这儿。眼圈又红了,狠狠捶着头,“都怨我,我不该那样对她,怨我啊!”
李智和高英站起来,李智道:“严医生,我们可能随时叫你。”
两人离开严家骏的房间,天已蒙蒙亮,两人上了车。李智点上一支烟,高英坐在驾驶座上,若有所思。李智问:“你认为杨晓帆是怎么死的?”
高英沉默片刻道:“我倾向是自杀。”
李智道:“说说理由。”
高英道:“主要是严家骏的问题。他对杨晓帆太残酷了,打骂盯梢,威胁恐吓,虽然他的出发点是怕失去杨晓帆,但也太过分了,严家骏的性格有些变态。杨晓帆想离开他的自由都被剥夺了,杨晓帆忍无可忍,所以一死了之。另外,我分析杨晓帆的性格也有问题,太软弱,想不开事,这也是她走上绝路的一个原因。”
李智道:“没错。严家骏性格偏执,为人霸道,尤其是对女友,就更伤人,但杨晓帆仅以此就走上绝路吗?”
高英道:“那看是谁,性格坚强的女孩早就分手了,但杨晓帆不敢,让严家骏吓住了,不但吓住了,而且走上了绝路。”
李智道:“关于杨晓帆的性格,我们回头再讨论。就目前的调查。包括严家骏所提供的情况。都表明杨晓帆是自杀身亡的,我们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有三个疑问。第一,从现场看,铁栅栏头是从尸体背部穿进,从胸部穿出,说明杨晓帆是仰面跌落的,一般跳楼自杀,都是扑下来,她为什么倒背落下?”
高英道:“也许杨晓帆有恐高症。”
李智有点想笑:“死都不在乎了,还恐什么高?”
高英脸红了一下,也感到自己的分析有点好笑。李智接着说:“第二,据两个报案者反映,她们在听到一声闷响之前,还听到一声惨叫。杨晓帆为什么还要发出惨叫。除非她遭到猝不及防的攻击,否则这声惨叫不好解释。”
高英道:“有人自杀时也会发出喊叫。”
李智道:“你说得没错。有时自杀者也会发出某种喊叫,但喊叫和惨叫不是一回事。喊叫是一种主动的声音,是自杀者情绪的宣泄,惨叫是一种被动的声音。是被害者突遭袭击的本能反应,两者有着质的区别。那个报案女孩说得很清楚,她听到是一声惨叫。”
高英点点头,道:“第三个疑问呢?”
李智道:“刚才严家骏说了,两人在吵完之后,杨晓帆说明天要把一切告诉他,但杨晓帆为什么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就自杀了呢?”
高英道:“这就怨严家骏了,他当时为什么非要离开?为什么不冷静地听完杨晓帆的诉说?他的离去使杨晓帆又一次感到绝望,又一次遭到打击。”
李智道:“但杨晓帆当时更主要的情绪是后悔。”
高英道:“后悔?”
李智道:“我们前面分析过了,严家骏性格偏执,对杨晓帆伤害很大,杨晓帆忍受不了,寻找别的精神依托很可能,但杨晓帆说对不起你这句话,说明杨晓帆的确移情别恋了,也对此有了悔意。她说的另一句话,明天我把一切告诉你,不但证明她有了悔意,而且证明她对严家骏还是信任的、依赖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自杀?”
高英沉默片刻道:“那你的意思?”
李智道:“杨晓帆不是自杀。”
高英道:“那么问题来了,杨晓帆为什么被杀?凶手又是谁?”
李智道:“这是下一步要调查的目标。”
高英道:“如果杨晓帆不是自杀,我怀疑凶手就是严家骏。”
李智平静地问:“为什么是他?”
高英分析道:“别看严家骏哭得很痛,我看他是装的,杨晓帆有了别的男人。严家骏能不恨之入骨吗?这种变态性格有什么准?此种案子社会上屡见不鲜。”
李智摇头,道:“我分析严家骏不会,不仅主观上不肯杀杨晓帆,客观上也没作案的可能,他九点多离开杨晓帆的房间,而杨晓帆是在十点三十五分坠楼的,时间不吻合。”
高英质疑道:“严家骏真的是九点多离开杨晓帆的房间吗?”
李智道:“邻屋三个女孩证实,那时听到一声门响。”
高英道:“听到门响就能证明是严家骏离开了吗?”
李智点头道:“这一点的确需要查明,严家骏离开杨晓帆的房间后,那段时间究竟干什么去了,这对他很关键。”
事发当天严家骏的行踪很快就查明了,他是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去杨晓帆房间,九点四十分离开的,离开后到街上转悠,十点四十五分回到医院。这期间,他到一家小酒馆喝过酒,在酒馆的时间大概是十点至十点三十五分,他出入医院和在小酒馆都有人证明,严家骏没有作案时间。
三
排除了严家骏。高英和李智又产生了分歧。高英倾向杨晓帆是自杀身亡,李智则坚持自己的疑点。李智认为,排除了严家骏,就要相信严家骏提供的情况,严、杨之间确实存在一个神秘的第三者,此人跟杨晓帆的死有没有关系将是案情的重点。高英表示同意。
李智和高英在医院暗中调查。人们反映追求杨晓帆的男人确实有好几个。但杨晓帆和严家骏好上后:那几个男人便跟杨晓帆都没了来往。究竟谁是第三者,调查毫无结果。
一天晚上,李智和高英来到公寓楼,他们想再和杨晓帆邻屋的三个女孩儿聊聊。也许会摸到一些情况。高英敲响1430房间的门,开门的是张洁,表情有点惊讶,李萍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到有客人赶紧坐起来。李智说想跟你们再聊聊。两个女孩有点拘谨地坐在床头。李智发现少了一个人,被褥也不见了。问道:“你们宿舍不是还有一个女孩吗?”
张洁道:“你说小谢?她调走了。”
李智道:“调走了。调哪儿了。”
“市医科所。”张洁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市医科所?那可是个科研单位。什么时候调走的?”高英有意助长张洁的酸味,她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前两天。”张洁笑了笑,“别看人家小谢学历不高,父母又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可人家愣是调到科研单位去了,还成了科研人员,你看厉害不厉害?”
李萍感叹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回我明白了,往后别瞧不起任何人。”
张洁道:“平时我也没看出她有多大门子,她家那点亲戚,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一个顶事的,有顶事的她早就去医科所了,怎么还等到现在。”
李萍道:“人家有大门子能跟你说吗?”
张洁道:“小谢那张嘴谁不知道,有好亲戚早就显摆出来了,这次调动,指不定凭什么呢?”
李萍道:“你可别瞎说,小谢还是挺正派的。平时上班去病房,下班回宿舍,规规矩矩的,我可没发现一点异常情况。”
张洁道:“你没发现就没有了?再显摆也不会拿这种事显摆,别管靠什么,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也算本事。”
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话中酸味十足。李智没想到此事对她俩影响这么大,他感觉两人似乎知道点什么,问道:“你们认为小谢的调动有点蹊跷是不是?”
张洁犹豫片刻,道:“我也不知道跟那件事有没有关系,瞎猜呢。”
李智鼓励道:“哪件事?你说。”
张洁面向李萍道:“你还记得一个月以前那件事吗?”
“一个月以前?”李萍回忆片刻,“你是说那次她去洗手间……”
“是啊。”张洁又面向李智道,“一个月以前的一个晚上,小谢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李智问。
张洁道:“怎么说呢。首先是兴奋,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我们这层楼的洗手间在走廊东头,去一趟洗手间要路过许多门口。这层楼住的大都是女孩儿,有的女孩儿谈恋爱了,男朋友就常来。小谢这丫头有个毛病,爱探听别人的隐私,特别是男女方面的。什么谁的男朋友长得怎样了,什么两人在屋里怎么着了……每说起这些,她都兴趣十足,我们猜小谢肯定又见到什么稀罕事了,可那天小谢除了兴奋之外,神色还有些紧张,好像她又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李萍也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点头道:“是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表情。”
“当时她说了些什么?”李智问。
李萍道:“小谢是个肚子里憋不住话的人,当时她低声对我俩说,你们猜。我刚才碰见谁了?她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问,见到谁了?她刚要说,突然犹豫了,似乎故意卖起关子来,她说算了,不说了,你们这俩长舌头,说不定会把我卖了。见她这样。我俩赶紧保证,打死也不说,没想到她更不说了,而且态度变得更加坚定。我们上前一起胳肢她,这是她最怕的招了,可她仍没有屈服,那天小谢的确怪了。”
李智问:“后来她始终没有说?”。
李萍道:“没有。那次小谢表现十分顽强,我们猜想。她肯定遇到事关自己利害的人物,而且是风流韵事。”
李智沉思道:“洗手间在走廊东头,是不是路过杨晓帆的房间?”
李萍道:“路过。”
李智道:“是不是发现了杨晓帆什么秘密?”
李萍道:“这不清楚。”
李智和高英又问了些别的情况,起身告辞。两人走到楼下,高英有些失望,高英道:“今天又白跑了。”
李智道:“我看没有白跑。谢敏惠突然调走不是一条重要线索吗?”
高英道:“那算什么线索?谢敏惠调走跟杨晓帆有什么关系?”
李智道:“事物往往表面看没关系,但实际上是有联系,你想想为什么在杨晓帆出事后,谢敏惠突然调走?这是一个偶然事件,还是一个有内在联系的事件?”
高英沉思道:“你感觉两者之间有牵连?”
李智道:“我们先调查一下谢敏惠,看她突然调走是怎么回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傍晚下班时,两人守候在医科所门口。六点十分。谢敏惠推车出了门,两人上前叫住她,谢敏惠认出了李智和高英,有些吃惊:“你们不是……”
“咱们见过面。”高英问,“你调到医科所了?”
谢敏惠点点头,“你们找我有事?”
高英道:“问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谢敏惠左右看看,似乎有些紧张。
高英道:“我们找个地方谈吧。”
谢敏惠没吭声,似乎同意了。三人来到附近一个街心花园,正是下班时间,游人不多,三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前。谢敏惠有些局促不安,高英笑笑道:“小谢,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我问你,你是怎么调到医科所的?”
“你们来是为这个事?”谢敏惠犹豫了一下道,“招聘来的。”
高英道:“据我们所知。医科所最近没有招聘人。”
谢敏惠仍犹豫道:“当然找了门路。现在哪个单位都不缺人,尤其像这样的单位,就更难进了。不找门路是进不来的。”
高英道:“你是找了什么门路进来的?”
?这……”谢敏惠不吭声了。
李智感觉高英问得有些过急,向她使了个眼色,接过话茬道:“小谢,一个月前你遇到一件事。更具体说是遇到一个人,当时你的情绪非常紧张,你能跟我们讲讲你遇到谁了吗?”
“一个月前我遇到一个人?我还非常紧张?”谢敏惠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装傻,“没有这个事啊,谁跟你们说的?”
高英直接道:“李萍和张洁,我想她俩不会说谎。”
李智提醒道:“具体说是某天晚上。你去你们楼道的洗手间时,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人你不会忘吧?”
谢敏惠没吭声,情绪越发不安。李智加重口气道:“你知道杨晓帆死了,我们正在调查此案,每个公民都有义务帮助警方破案,我们希望你能讲出当时的实情。如果跟此案无关,讲出来也就没事了。如果跟此案有关,你隐瞒不讲,到时你的责任可就大了,这点道理你是懂的。”
谢敏惠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沉默好一会儿,谢敏惠道:“一个月前我是遇到一件事。但这件事是不是跟杨晓帆的死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李智道:“你说。”
“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大概是九点多钟,我去洗手间,路过杨晓帆的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响动。”谢敏惠的脸有些红,停顿片刻道,“就是男女之间那种事。当时我脸红心跳,站在门口听了听。”
李智问:“听见些什么?”
谢敏惠道:“都是些说不出口的话,浪声浪气的。当时我认为是严家骏在里面。严家骏经常来,来了就钻进小杨屋里,一待就是好长时间,这是公开的秘密。大家早就不以为然了。我听了两分钟就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时,我突然看见杨晓帆的屋门开了,先是杨晓帆的脑袋,左右看了看,我赶紧贴在一个房门上。也许是杨晓帆太紧张,也许是走廊里灯光昏暗。她没看见我。-随后,杨晓帆屋里闪出一个男人,男人戴着一副墨镜。穿一件灰色的风衣。风衣领高高地竖着,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李智问:“他是谁?”
谢敏惠犹豫片刻,轻声道:“院长,王院长。”
“王院长?”李智和高英相互看看,神色异常惊讶。
谢敏惠声音有些颤抖。看来她又陷入当时的情景中:“我当时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一动不动,可是王院长还是发现了我,他先愣了一下,然后冲我笑了笑,那笑太可怕了。我无法形容,他什么也没说扭头走了。我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才回宿舍。”
李智道:“这件事你对谁也没说?”
谢敏惠道:“没有,我这个人肚子里憋不住事。回到宿舍想跟张洁和李萍说了,可终究没说,是王院长那一笑震住了我,那笑太可怕了。”
高英问:“什么样的笑那么可怕?”
谢敏惠道:“怎么说呢。是一种狞笑,非常可怕的狞笑。”
李眢道:“事情发生后,王院长找过你吗?”
谢敏惠道:“没有,有时碰见了他,我紧张得不行,可他像没事人一样。直到前两天,他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也没提一个月前那件事。只是很关心地问我。你还是个见习护士对吗?我说是,他说有个机会你想不想去?我说什么机会?于是,他就说了医科所需要一个资料员,我很兴奋,当时就答应了。没两天,他就通知我来医科所上班了。”
李智道:“王院长找你是在杨晓帆死后?”
谢敏惠说:“对,死后第二天。”
李智道:“王院长为什么如此关照你?你想过没有?”’
谢敏惠苦笑道:“说实话。我在医院连一个正式护士都不是,现在一下进了医科所,还成了正式的科研人员。的确像做了一个梦。我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想来想去,感觉还是一个月前那件事,我没对任何人说,无意中帮了王院长,他感激我。现在把我调到这儿,是让我继续帮他。”
李智道:“他要你帮他什么?”
谢敏惠道:“当然是继续守口如瓶。不说出一个月前那件事。现在杨晓帆死了。警方正追查,他当然要规避风头。保护自己。”
李智道:“你认为杨晓帆的死跟他有关?”
谢敏惠道:“这我不知道。但他起码和杨晓帆有情人关系。杨晓帆出事那天晚上,我听到严医生和杨晓帆吵架,两人吵得很凶,严医生问那个男人是谁,别人不清楚,但我清楚那人是王院长。后来杨晓帆跳楼了,我想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这件事对王院长来讲也许很麻烦。”
李智道:“你是这样想的?”
“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他帮我调动工作的其他理由。”谢敏惠眼里露出恳求的目光,“我什么都给你们说了,你们千万替我保密。我今天有这份工作不容易,虽然是意外获得的,可对我来讲太重要了,我求求你们。”
李智淡淡一笑,“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们联系。”
谢敏惠点点头。
四
谢敏惠走后,李智和高英没有离开街心花园,两人在公园小路上漫步。李智点着一支烟,默默无语。高英赞叹道:“没出你的所料,谢敏惠调走果然跟杨晓帆死亡案有关。真没想到那个另外的男人竟是王院长。”
李智道:“回想起来,这个王院长一直在迷惑我们。”
高英道:“杨晓帆死后,他极力渲染严家骏的自私,渲染严家骏对杨晓帆的霸道,现在看来他是在转移视线,企图把杨晓帆的死因推到严家骏身上。”
李智点点头。
高英道:“杨晓帆一死,他立即调走谢敏惠,我看不单是规避风头,其中大有文章,他会不会是杀害杨晓帆的真凶?”
李智道:“非常可疑。现在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跟杨晓帆的死有关。”
高英道:“我们立即传讯王院长。”
李智沉思道:“我的意思,先别打草惊蛇,这两天我们先摸摸他的底。”
经过几天的调查,李智和高英摸到两个情况。一个是在市纪检委了解到的。前些日子纪检委曾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是个女人:她称王国华在去年竞聘院长的、过程中,有贿赂行为,且数额不小,受贿者涉及市卫生局数位领导。女人称她手中有证据,当纪检委的同志问她的姓名时。她立即放下了电话。纪检委接到这个电话后,立即对王国华进行了调查,目前调查还没结果。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后来一直没有再露头。二是据医院群众反映,王国华作风不正。跟医院多个女性有暖昧关系,但问起具体情况,谁也说不清,都称是听别人说的。李智和高英越发感觉王国华是个诡诈人物。他们决定立即讯问王国华,讯问是在王国华的办公室,王国华表情从容,他礼貌地请李智和高英坐下。似乎在接待客人。
高英递给他一个手机号,问道:“这是你的手机号吗?”
王国华看了看。‘道:“不是,我的手机号是公开的,医院里好多人都知道。”
高英随手在自己的手机上按了那个号码,屋里响起一阵炫铃声。铃声从办公桌上一只黑色提包里传出来。是首很流行的曲子。王国华脸色有变,赶紧解释道:“对,对,我还有一部手机,专门处理私事的,很少打,刚才你猛一问,我一时想不起来了。怎么?你们……”
“专门处理私事的手机号能想不起来?”李智冷笑道,“可以告诉你。这是在杨晓帆手机上看到一个号码,也是她临死前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是吗?”王国华露出吃惊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杨晓帆出事的那天晚上,确实跟我通过一个电话,大概是九点多钟。内容是关于她调动工作的事。”
李智反问道:“调动工作的事?”
“是这样,你们也知道了,严家骏这个人心胸狭隘。跟杨晓帆恋爱后。对杨晓帆很霸道,杨晓帆忍无可忍,想跟他分手,但严家骏无理纠缠,几次分手未成。于是,杨晓帆就想调动工作,想躲开他,我是院长,杨晓帆自然就想到了我,她托我帮她一把。办调动现在很不容易,需要一个过程,杨晓帆经常催问,那晚的电话就是催问这件事。”王国华说到这儿,叹口气道,“这事我真不想管,管了就得罪严医生,不管吧,杨晓帆实在太苦了,真是两难啊!”
“可谢敏惠的调动,你办得倒挺痛快。”李智口气里含着讥讽。
“谢敏惠?哪个谢敏惠?”王国华在装傻。
李智冷笑道:“你亲自为她跑的调动都忘了?怎么,把她从医科所叫回来?”
王国华拍拍脑门,“噢,想起来了,现在院里找我办事的人太多,都忙晕了,你们说的是外科那个小护士吧。说起来这孩子挺可怜的,家在农村,没门没路,四五年了,还是个临时护士,见了我就哭,我见孩子可怜,就帮她办了,我这个人心软。见不得孩子们哭。”
“真是这样吗?”高英冷笑道,“你想帮她为什么不在本院转正?那对你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为什么偏要把她调到医科所?”
王国华道:“不是恰巧碰一到这么一个机会嘛。”
高英道:“什么机会?据我们了解,医科所根本没招人,谢敏惠也没有那个资格,调动完全是你一手操纵的。”
王国华道:“别管怎么说吧,反正我是为了小谢好。”
李智冷笑道:“是为了小谢?还是为了掩盖你和杨晓帆的奸情?”
“杨晓帆?”王国华愣住了。
李智道:“小高。给他放段录音听听。”
高英把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录音机响起谢敏惠的声音。王国华的脑门渗出了冷汗,他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半张脸,沉默好一会儿,他突然苦笑道:“既然你们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跟杨晓帆的确有一段情人关系,关于此事我不想多说。但有一点需要讲明,当初这件事的发生,是杨晓帆主动的,可以说是我无心,她有意,那种疯狂的勾引,我无法招架,我承认我的意志薄弱。”
高英冷笑道:“杨晓帆为什么要勾引你?”
王国华摇头道:“起初我也有些迷惘,我是一个已婚男,人,她又是严医生的女朋友,她这样做不是在走钢丝吗?但,后来我理解了她。这完全是严家骏逼的,严家骏的霸道让她忍无可忍。于是,她在我身上寻找安慰,现实一点说,她是想让我帮她离开严家骏。”
李智加重口气:“仅仅是这些?”
王国华有些着急地说:“还能有什么?”
李智问:“杨晓帆死后。你为什么突然调走谢敏惠?”
王国华道:“我跟杨晓帆的事让小谢撞上后。我就想调走小谢,原因是我不想走露风声,这事如果传出去,对我对杨晓帆对严家骏都不利。小谢这个女孩我知道,嘴没有把门的,随时有可能把我卖了,所以我早就想调走她。但调动需要一个过程,杨晓帆死后,调走小谢完全是一个巧合,跟杨晓帆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李智道:“真没关系?”
“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客观,”王国华的语气控制得很平静,“如果此时小谢说出了我和杨晓帆的关系。警方必然要调查我,虽然我跟杨晓帆的死没有关系,但客观上会对我造成不良影响,出于这个担心我加紧了调动小谢的事。既然现在小谢已经说出我和杨晓帆的关系,而且又是在杨晓帆死后说出来的,这个恶劣影响我只能自作自受,客观面对了。现在我想,这也许是一件好事,警方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我也就没包袱了。吸取教训吧,我还是那句话,杨晓帆的死完全是严家骏一手造成的,如果严家骏对杨晓帆不霸道,如果他对杨晓帆理智一些,杨晓帆跟我不会有这段恋情,更不会走上这条绝路。如果说我也有一定责任的话,就是没有及时帮助杨晓帆调走,我现在很后悔。”
讯问结束后,李智和高英随即对王国华在事发当晚的行踪进行了调查。经查,当晚王国华一直在内科开会,会议持续到十点半,散会后王国华和几个大夫到食堂吃夜宵,吃饭时听到杨晓帆的死讯,随后他和几个人一同赶往现场。在开会和吃饭期间,王国华没有只身离开过,整个过程都有人证明。
走出医院,李智和高英漫步在一条林阴路上。已是深秋季节,路上铺满落叶。王国华被排除了,高英又回到杨晓帆自杀的论点上,而且态度坚定。高英道:“王国华虽然隐瞒了和杨晓帆的私情,而且在后来的讯问中又闪烁其辞,态度很不老实,但我感觉他交代的情况还是真实的。我认为杨晓帆肯定是自杀,不过造成杨晓帆自杀的主要原因变了,原来认为是严家骏的自私和残酷造成了杨晓帆的自杀。这也是王国华极力想造成的假象。现在看来主因是王国华。由于他的介入,造成严、杨两人的感情破裂,严家骏才对杨晓帆产生猜疑,进而有过激行为。现在他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严家骏身上,有失公道。再有,杨晓帆的行为被严家骏发现后,心情非常恶劣,此时她也许希望王国华能出面,但王国华为了个人利益,见死不救,躲得远远的,使杨晓帆的处境更加恶劣。一方面严家骏步步紧逼,一方面王国华见死不救。杨晓帆走投无路,被迫选择了自杀。在这个问题上,王国华更加阴险,更加可耻,他显然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李智道:“他能负什么责任?无非是道德上的谴责。我感觉这是王国华又一道防线,这道防线他早就布置好了。”
高英道:“怎么,你依然认为王国华有问题?”
李智道:“我越发感觉这个人不那么简单,把杨晓帆定为自杀是他一开始的目的。这次讯问王国华,这个目的表现得更为强烈。”
高英沉思道:“你认为杨晓帆被谋杀的?”。
李智没有直接回答,问道:“在我们在调查中,医院职工反映的一件事,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高英道:“什么事?”
李智道:“事发当晚王国华在内科开会,会议持续到晚上十点多。据医院的职工反映,他平时办事讲究效率。最反对开长会,他主持会一般都是十几分钟就完事,从没这样拖拉过,况且那天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没必要开会。但王国华那天拖拖拉拉,就是不散会,当时许多人都感觉王国华有些反常。”
高英道:“想起来了。医院职工是反映过这件事。”
李智道:“我分析。他是有意的。”
高英疑惑道:“有意的?”
李智道:“他似乎在证明自己不在杀人现场。”
高英道:“可他的确不在杀人现场。”
李智道:“我分析他知道有人在杀人现场。”
高英道:“你是说他知道这个杀人阴谋?”
李智道:“我认为是。”
高英道:“可凶手是谁?他和王国华又是什么关系?王国华又为什么要杀杨晓帆?难道仅仅是为了掩饰私情?”
李智打断高英的话,说道:“好了,我们暂时先把这些问题放在一边,你还记得杨晓帆手里的那几根毛线头吗?”
高英点点头,李智道:“我始终在想,杨晓帆坠楼前手里为什么会有几根毛线头?是自己毛衣上的吗?如果是,为什么要抓在手里?我百思不得其解,答案只有一个,毛线头是别人毛衣上的,具体说是那个凶手身上的。我推断,杨晓帆被那个凶手推下楼的一刹那,本能地抓了一下凶手的毛衣,然后惨叫着坠了下去。从杨晓帆坠地时的姿态看,她的两手向前伸着,十指弯曲,也证明她突遭袭击时抓挠着什么。另外,在杨晓帆房间通往阳台的门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几根毛线头,我推断是凶手逃离现场时,毛衣挂在门上留下的。种种迹象表明在杨晓帆和王国华通完电话后,一个穿蓝白线毛衣的人来过杨晓帆的宿舍。”
五
市局技术部门对毛线头进行了研究,绘制出了毛衣的样图。李智和高英进行了暗访,查出事发当天进出公寓的人当中,有两人穿过此种颜色的毛衣,这两人都是产科的护士。经查,事发时两人都在忙着接生,而且两人平时跟杨晓帆几乎没有什么来往。两个小护士很快被排除了。李智和高英分析,那个穿蓝白线毛衣的人应该和杨晓帆比较熟悉。因为事发前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比如呼救声、搏斗声等,这说明杨晓帆和凶手很安静地在一起,对其没有任何防范。调查范围应限制在杨晓帆周围的熟人当中。
这天,李智接到局接访室的电话,说有人找他和高英,两人赶到接访室,见一个女孩从沙发上站起来,女孩有些面熟,李智突然想起她是杨晓帆邻室的张洁,三人坐下,张洁道:“我知道你们在调查一件蓝白线毛衣。”
“是吗?”李智略感吃惊。
“这件事在公寓里都传开了。”张洁道。
李智和高英相互看看。李智道:“既然这样,你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们?”
张洁道:“我见过杨晓帆织过这样一件毛衣。”
李智有些吃惊:“什么时候?”
张洁道:“就在她出事前的几天,那天我到她屋里玩,见她坐在床上织一件毛衣,蓝白色的,我觉得挺好看,问她给谁织的,她说给自己。”
李智道:“给自己?”
张洁道:“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不过……”
李智道:“不过什么?”
张洁道:“这是我瞎猜,那件毛衣不像是给她自己织的。”
李智道:“为什么?”
张洁道:“那件毛衣比较大,杨晓帆的身材穿上不合适。”
高英插了一句:“会不会是给严家骏织的?”
张洁摇摇头道:“也不像,按严家骏的身材,那件毛衣又太小了。”
高英道:“那是给谁织的?”
张洁道:“不清楚。”
张洁走后,高英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笑道:“说不定那就是杨晓帆给自己织的。”
李智沉思道:“先别下结论,我有一个问题,勘查现场时。为什么没见那件未织完的毛衣?”
高英愣了一下道:“指不定杨晓帆丢在什么地方,我们没发现。”
李智轻轻一笑道:“从杨晓帆手中的毛线头推断,事发时她肯定接触过这件毛衣,但那件毛衣跑哪儿去了?难道她从窗口跌落的一刹那,把毛衣藏起来了?”
高英也感到无法解释,李智决定再到现场去勘查。李智、高英带刑侦队几个人在杨晓帆屋里翻了个遍,但始终没发现那件未织完的蓝白色毛衣。搜查面扩大到整座公寓楼及周围的草地、花池,仍毫无结果。李智站在楼下,盯着楼门旁的垃圾箱,垃圾箱很大。李智对高英说:“我们立刻去垃圾转运站。”
垃圾转运站在市郊一家工厂旁边,是一处小院。院中有座二层高的红色建筑,大概是工作间了。汽车停在门口,李智和高英下了车,一个穿工作服的大嫂从门口走出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人,大嫂问:“你们找谁?”
李智道:“我们是公安局的。打听点事。”
大嫂有些吃惊地问:“公安局的?打听什么事?”
李智道:“海阳医院公寓楼的垃圾归你们清理吧?”
大嫂想了想,说:“对,归我们管。”
李智道:“前些天,你们在垃圾里发现过一件未织完的毛衣吗?”
大嫂愣了一下。“是有一件毛衣。”
“是吗?”李智很兴奋,高英也很兴奋,他俩没想到事情竟这般顺利。李智急忙问,“毛衣呢?”
大嫂道:“跟我来。”
两人跟大嫂来到工作间旁边的一间侧房,这是一间女工更衣室。三人进了屋,房间不大。靠墙矗立着一只方格铁柜,有两个女工正坐在柜前闲聊,一个女工边聊边织一件毛衣。李智和高英一眼认出正是那件未织完的蓝白色毛衣,两人没动声色。大嫂道:“淑敏,公安局的同志来找这件毛衣了。”
那个叫淑敏的女工连忙站起来,表情有些惊慌。李智忙道:“坐下,坐下,我们了解一些情况。”
几个人坐下。李智说:“大嫂,这件毛衣是从海阳医院的垃圾里捡来的吧?”
淑敏连忙点头:“是,是。”
李智问:“哪一天呢?”
淑敏道:“哪天我记得很清。就是医院出案子的第二天。”
李智道:“怎么发现的呢?”
淑敏回忆道:“公寓里的垃圾是每天清理一次,时间都在凌晨。那天凌晨,我们到医院拉垃圾,见楼下站着好多人。一打听知道有个女护士跳了楼。那天医院气氛挺紧张,清完垃圾我们就赶快回了转运站。卸垃圾的时候,我发现一团毛线,还带着织针。毛线质量很好。是那种高档毛线。我心想。医院里的人就是有钱。这么好的东西都扔了。我把毛线拣出来,有人劝我,别贪小便宜,医院里扔的东西不干净,说不定沾着什么病毒,要不人家也不会扔。可我实在舍不得,我不敢把它带回家,在站里洗了好几遍。还找了一口破铁锅煮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把病毒煮死没有。管它呢,没事就拿来织一会儿,解解闷儿呗。”
说到这儿,淑敏有些紧张地问:“怎么,这毛衣有问题?是不是跟那姑娘跳楼有关?”
李智感觉淑敏很敏感,也有头脑,他点点头道:“有点关系。”
-。淑敏连忙把手中的毛衣推给李智道:“既然这样。你们赶快把它拿走。”
回来的汽车上。高英看着塑料袋里的毛衣,赞叹道:“李队,你真行,你怎么能猜到毛衣在垃圾站里。”
李智道:“你想想。整层楼都搜遍了,只剩下垃圾箱了。”
“你用的是排除法。当各种可能都被排除后,剩下的就是唯一的可能了。”高英钦佩地点点头,随即沉思道,“是谁把毛衣扔在垃圾箱里的?”
李智道:“你的问题非常好,杨晓帆手里的毛线头当然是那件毛衣上的,但即便是那件毛衣上的。也不说明毛衣就是杨晓帆扔的,因为不论自杀或他杀,杨晓帆都不可能去办这件事,扔毛衣的只能是另一个人。”
高英问:“谁?”
李智道:“毛衣的试穿者,这是唯一的解释。”
高英恍然大悟:“凶手在试穿的过程中突然把杨晓帆推下楼?”
李智道:“你的推断很正确。”
高英道:“可谁是试穿者呢?”
李智道:“我们立即去找严家骏,他也许知道这个试穿者。”
“严家骏?”高英若有所思。
李智道:“严家骏是杨晓帆的恋人。从严家骏提供的情况分析:他和杨晓帆的关系并未真正破裂,杨晓帆对严家骏还是信赖的,两人接触中,严家骏也许会问到这件毛衣,杨晓帆也许会告诉他毛衣的真正主人。”
高英点点头。
两人走进严家骏的宿舍,屋里脏乱不堪,一股香气迎面扑来,两人又看到桌上那只花瓶,花瓶前摆着一只盛着半截沙土的白瓷碗,碗里燃着三炷香,周围青烟缭绕,花瓶上的杨晓帆在青烟里飘摇不定。严家骏坐在床边抽着烟,床头的烟缸里塞满了烟头,见李智和高英进来。严家骏站起苦苦一笑又坐下了。李智拉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李智安慰道:“严医生,别太难过,希望你尽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今天我们来调查一件事,希望你配合。”
严家骏点点头。李智道:“杨晓帆出事前。是不是在织一件毛衣?”
严家骏一时想不起来。高英把那件毛衣放在他面前,严家骏看了看,点头道:“是,她是在织这件毛衣,怎么……”
李智遭:“知道她是给谁织的吗?”
严家骏想了一下,道:“好像是给金兰。”
李智租高英惊讶地相互看看,李智问:“护士长金兰?”
。
严家骏点点头。
李智加重口气:“肯定吗?”
严家骏道:“肯定,晓帆和金兰都给我说过这件毛衣。”
李智道:“她俩都对你说过?”
严家骏回忆道:“晓帆出事前我到她宿舍去,每次去都见她在织这件毛衣:我问她是给谁织的,起初她说是给自己,后来告诉我说是给金兰,还让我保密,我说给金兰织毛衣有什么可保密的?她说怕别人说她巴结领导,当时我感觉很可笑,笑她是女人的小心眼。后来我又遇见金兰。金兰悄悄说,你未来的那口子正给我织一件毛衣,我试过了,挺好看,谢谢她也祝贺你。我说祝贺我什么?她说娶了个巧媳妇还不值得祝贺?情况就是这些。”
李智道:“事发那天,杨晓帆是不是在织这件毛衣?”
严家骏想了想说:“那天我俩吵架,她哪有心思织毛衣,我见那件毛衣放在床上。”
李智严肃地滑,“你确定那件毛衣当时放在床上了?”
“确定。”严家骏疑惑地问,“你们问这件毛衣干吗?跟案情有关?”
李智站起来,说:“你很快会明白案情真相的。”
从严家骏屋里出来。李智和高英兴奋异常,高英道:“案情太曲折了。没想到试穿人是那个金兰。”
李智道:“从一开始我对这个女人就有疑问。”
“早就怀疑了!”高英有点惊讶,“你太神了。”
李智道:“不是神。她的表现的确可疑。杨晓帆死后,她和王国华一唱一和竭力渲染严家骏的霸道,杨晓帆的委屈,竭力把杨晓帆说成自杀,她为什么这样帮王国华?那时我就隐约感到她和王国华的关系有些不正常。”
高英佩服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金兰被带进审讯室时,显得若无其事。脸上露出镇定的微笑。两名刑警把她按在一张椅子上,她仍微笑着,李智没有立即开口。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她显出一丝不安。
李智道:“金兰。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吗?”
金兰摇摇头。
李智道:“杨晓帆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金兰道:“我在哪儿?我在工作岗位上,谁都知道。”
李智道:“但十点十分你离开了病房。去了哪儿?”
金兰道:“十点十分?噢,我去内科开会了,王院长召开的会议。”
高英道:“可你在那儿待了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
金兰道:“我去厕所了。不允许吗?”
高英道:“以后你并未回到开会的内科室。”
金兰道:“对,我回外科病房了,那个会议实在无聊。”
李智道:“你并没有回外科病房。”
金兰愣了一下:“那我去哪里?”
李智加重口气:“问你呢?”
金兰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想,噢想起来了,我去单身公寓了,去看一个护士,那个护士病了,没上班,部下病了,我这个护士长能不去看看吗?”
李智道:“哪个护士病了?”
金兰道:“王小梅。”
高英道:“撒谎,王小梅根本没病,那天她在上夜班。”
金兰忙改口:“对对。我记错了,是刘莹。”
“再编一个,反正外科的护士你都知道名字。”李智冷笑道“金兰,你不肯说是不是?好,我替你说,那天你确实去看一个护士,那个护士也确实是你的部下,但不是王小梅,也不是刘莹。而是杨晓帆。”
金兰愣住了。
高英提起一只塑料袋,厉声问:“金兰,认识这件毛衣吗?”
金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不,不认识。”
李智加重口气:“杨晓帆给你织的毛衣,怎么会不认识?”
金兰声音哆嗦起来,“晓帆为什么给我织毛衣?”
李智提醒道:“那天,你在她屋里还试过呢。”
金兰脸色变得苍白,“没有,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试?”
李智冷笑道:“而后你又把它扔进垃圾箱,这么好的东西扔掉太可惜了吧。”
“不,不,不是我……”金兰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绝望地喊叫起来,“是王国华,是王国华那个王八蛋让我干的。”
金兰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两天后,案情说明会在海阳医院小会议室举行,虽然参会人员限制在中层以上干部。但小会议室还是挤得满满当当,连走廊里都坐满了人。未能参会的普通员工聚集在楼外,相互打听消息,人越来越多,人们焦急地等待杨晓帆跳楼案的最终谜底。
李智、高英走进小会议室,一块进来的还有医院党委书记和市纪检委的同志。小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一身警服的李智和高英。院党委书记作了简单介绍后,李智开始说明案情:“十一月三日海阳医院发生的杨晓帆坠楼案,经查是一起凶杀案。凶手是本院外科护士长金兰,主谋是本院院长王国华。两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会议室一片哗然。院党委书记摆手让大家保持安静。会场又变得寂静无声。李智道:“案情的起因是杨晓帆和严家骏的恋爱波折,在这个问题上,严家骏对杨晓帆的确有些霸道,做了不少伤害杨晓帆的事,以致让杨晓帆产生离开他的念头。杨晓帆找院长王国华,请他帮忙调动工作。但她没想到自己陷进一只色狼的圈套。现查明王国华利用权力之便,或威逼或利诱,和本院好几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杨晓帆找上门。他自然不会放过,何况杨晓帆是医院里公认的美人。这一次王国华又得手了,杨晓帆被迫跟他上了床,事后王国华并未给她调动工作,每次杨晓帆找他。他都用各种理由推托过去。他想利用杨晓帆急于调动工作的心理,长期纠缠杨晓帆。杨晓帆认清了他的嘴脸,对他产生极度的反感,她想离开王国华。一天中午,王国华在办公室又逼迫杨晓帆跟他发生了关系,此时有人敲门,王国华把杨晓帆反锁在里间,出去应付。打发走来人,王国华回到里屋,杨晓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当天晚上。杨晓帆打电话给王国华。莫名其妙地说出几个人的:名字,还说了几个数字,王国华听后大吃一惊。急忙到里间办公室查找。发现丢了一个笔记本,这才想起中午忘了锁抽屉。这一下把王国华吓坏了。
为什么这个笔记本让王国华这么害怕,因为王国华在去年竞聘院长的过程中。暗中贿赂他人,数额不小,受贿者涉及市卫生局数位领导,此案另案处理,我这里不再多说。王国华为了心中有数。每送出一笔钱都在小本上做了记录,没想到小本成了他的罪证,更没想到罪证被杨晓帆拿了去,对王国华来说这是个要命的事。
为了稳住杨晓帆。王国华答应立刻帮杨晓帆办理调动工作的事,可杨晓帆却加了码。她看出这个本子的重要性。她要靠这个本子实现自己更大的欲望,她向王国华提出要当医院的护理部主任,这一下王国华犯了难。因为他早已把这个职位许给了另一个情人,也就是本案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外科护士长金兰,任职手续正在秘密办理中。关于王国华和金兰的关系这里不再多说,我只强调一点,这两人关系已保持了三年之久,是王国华和周围情人中关系最深的一个,王国华不会牺牲金兰而满足杨晓帆,而且得罪了金兰对他更不利。于是,王国华想用别的职位打发杨晓帆。但杨晓帆就是不认账。并明确告诉他。除护理部主任哪儿也不去,否则就把笔记本上交。王国华被逼上了绝路。无奈之下,他把此事告诉了金兰,金兰对他破口大骂,对杨晓帆恨之入骨,两人同时对杨晓帆动了杀机。
十一月三日杨晓帆请病假没上夜班。傍晚,严家骏去了杨晓帆宿舍。金兰立即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王国华。王国华让金兰密切注意两人的动向。他非常紧张。担心杨晓帆把本子交给严家骏。王国华那天没有下班,一直在内科召开一个无聊的会,他在等待消息。
九点二十分,金兰来内科开会,密告杨晓帆和严家骏发生激烈争吵。九点四十分左右,王国华接到杨晓帆电话,电话中杨晓帆提出最后期限。明天若不答应要求。就上交本子。王国华为稳住杨晓帆。只好答应。但心中万分紧张。王国华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在开会的金兰,金兰去了厕所,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三句话:严家骏已离开,立即去杨晓帆宿舍,杨晓帆有自杀倾向。金兰心领神会,立即去了公寓。
她借口看望杨晓帆来到十四层杨晓帆的宿舍。杨晓帆不知道金兰和王国华的情人关系,对金兰很信赖,还把她和严家骏吵架的事告诉了金兰。金兰假装安慰杨晓帆。两人谈了大约三十分钟。金兰借口屋里有些闷。把杨晓帆引到阳台上,杨一边织毛衣一边继续和金兰谈话。九点三十分。金兰提出要试穿毛衣,她故意面向窗口,杨背向窗口给她套上毛衣,然后退了两步倚在窗口打量,金兰见时机已到,猛地推了杨晓帆一把。杨晓帆一惊,本能地抓了一把,失声跌出窗外。杨晓帆那一把抓住了金兰身上试穿的毛衣,她手中残留的毛线头为后来破案提供了宝贵线索。
金兰行凶后赶紧跑回屋,从阳台进屋时挂了一下,也留下两根毛线头。淦兰跑出1432号房间。十四楼走廊里没人,她下到十三楼,这才发现身上还套着那件未织完的毛衣,她赶紧脱掉卷在手中。在十二楼她进了电梯。还好电梯里没有人。到了一楼她把毛衣扔进了垃圾箱里。不久,外面乱成一团,她佯装打听。人们告诉她,杨晓帆跳楼了,她装作着急的样子特地跑到公寓值班室给王国华打了一个电话,实际是向王国华报告。事情已经办成了。”
案情通报会后,医院恢复了平静。但有一件事人们又议论了几天。严家骏调走了。他走时摔碎了一只花瓶,地板上留下杨晓帆的一张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