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证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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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传奇故事

肖薇薇的尸体被发现时,正漂浮在渤北市郊的弧月湾海滨浴场的海水里。

  凡属非正常死亡,警方都标明行调查。一般是治安部门先介入,当发现有涉案嫌疑后,再移交给刑侦部门侦查。现在公安部要求“命案必破”,为了防止遗漏案件,破坏案件现场,影响物证提取和侦查方向的判断,减少不必要的中间环节,渤北市公安局决定,凡是死亡事件,无论是否涉案,都要由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和物证鉴定中心联合调查。

  接报后,探长刘俊辰、探员周瑞和高级痕检工程师史历清、主任法医师程韶华马上赶去勘查。

  眼下是三伏天,还没到中午,就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气温足有三十六七摄氏度。

  在去弧月湾海滨浴场的路上,除了开车的刘俊辰外,大家都让燥热烦闷得昏昏欲睡,丝毫没有了通常出警时的紧张和警觉。这倒不是警探们天天接触命案变得冷漠无情,而是夏季海边因洗海澡溺死的人实在太多,一年下来再怎么少也要被阎王爷收编一二十人,这些意外事件与刑事案件丝毫不沾边儿。虚惊的次数太多了,警探们都有些麻木了,在他们看来,这又是一场例行公事。

  勘查车停在了弧月湾海滨浴场派出所门前,刘俊辰按了一下车笛,马上有一个民警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我们是支队的,你们报说海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尸体在哪儿?”

  民警一指海湾大东头的湾角,“捞上来了,搁在悬崖边的海滩上。”

  刘俊辰等人放眼望去,海里的人多得像下饺子。海滩上遮阳伞、帐篷什么的,一个紧挨着一个,连下脚的地方都难找,也就是大东头湾角那儿有一小块海滩上光秃秃的,没几个人。

  “怎么发现的?”

  “大约十点钟左右,有对外地来的小两口下水玩,他们不会游泳,就在胸口深的浅滩上玩儿。那个女人的脚让水底下一个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栽在水里。她拿脚一拨拉,那个东西软乎乎的还能动。低头一看是个人。那个男的认为是有人藏在水里占他对象的便宜,就没好气地把她拖了起来。好家伙,当两个人弄清楚是个死人时,吓得嗷嗷直叫,把周围的人都喊过来了,有人就报了警。”

  “那边有人吗?”

  “有,我们所的两个民警,在那儿看着呢。”

  勘查车费力地缓缓驶过拥挤的海滩,几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到了停尸地点。

  “尸体新鲜吗?”众人互相介绍认识后,程韶华问看护尸体的浴场派出所民警。

  “新鲜,一看就知道是刚死的。要是死在岸上,弄不好现在一摸还热乎呢。”

  “你们怎么捞上来的?”

  “被害死的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身体娇小。我俩就没用钩子拖,下水把她拽到岸边,然后再抬到这儿。”

  “她身上没弄破什么地方吧?”

  “没啊,你们看看就知道了。好好的,就像个没破皮的鸡蛋,哪儿都没坏。”

  史历清准备好了相机,程韶华戴上乳胶手套,上前轻轻掀开席子,露出了一具穿着色彩艳丽的极小号比基尼泳装的女尸。

  无怪浴场派出所民警不忍心用钩子拖女尸,当警探们的目光看到这个几乎全裸的女尸时,顿时眉头大展,接触尸体的不愉快情绪瞬间变成了惊叹和惋惜。

  女尸二十岁左右,表情安详。仰面平躺在那儿,简直就是一幅睡美图,眉儿细弯,睫毛浓长,鼻子精致,唇形小巧。一米七三四的身高,肢体修长,体态苗条,比例均匀。全身上下每一处都那样完美,找不出丝毫的不足。

  女孩生前的皮肤本来就白,死后全身血液停止了循环,在重力的作用下沉积在贴近海滩的尸体下半部,形成尸斑。警探们迎面看到的尸体上半部的肤色,越发的白了,再加上皮质细腻,简直就像是瓷人一般。在盛夏海边充足的阳光直射下,白得直耀人眼。

  尸体如果裸露,法医最好能在现场检验尸表,以防裸尸在搬运过程中形成二次三次破坏性损伤,影响法医对尸表受损情况的判断,进而影响到警方对死亡性质的判断。史历清拍照后,程韶华一寸一寸仔细查看了女尸每一处肌肤,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女尸纤纤玉手上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上新涂着棕红色的指甲油。程韶华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仔细查验了一遍,没有发现厮打搏斗所形成的劈裂痕迹和缺损。他查过手指甲又查脚趾甲,同样没有发现踢踹所形成的缺损。

  在女尸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根很粗很结实的皮筋,上面拴着一个带着数字“26”的椭圆形铝牌和一把铜钥匙。由民警辨认,这是浴场出租的换衣箱号牌。

  程韶华等人一齐动手,小心翼翼地把女尸抬起放在了勘查车的担架上,然后将担架捅进勘查车尾部一个特制封闭铁屉中。

  处置完尸体,由浴场派出所民警领路,刘俊辰和周瑞去了浴场换衣箱出租处。从办理换衣箱出租的服务人员那里了解到,死者大约在九点一刻左右,一个人来租的换衣箱。

  在服务人员见证下,周瑞川死者的号牌打开了换衣箱。

  “哇!简直是阿里巴巴故事中强盗的宝藏啊。”周瑞眼睛一下子发直了,发出惊讶的感叹。紧接着他把箱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抱到换衣凳上,一件件拿给众人看。“你们看,这是‘江诗丹顿’十八K金俗称‘红金’女表,这是‘卡迪亚’钻戒,钻石项链和钻石耳钉,是一套首饰……这是什么?”他又拿起了色彩艳丽的真丝裙装,看了一眼衣领的商标,说道:“这是意大利原产‘LESCOPAINS’品牌时装……这个坤包牌子叫‘HeermesBirkin’,值四五万……高跟鞋是小蜥蜴皮的,牌子是‘Chanel’……”

  “你怎么认识这些东西?”刘俊辰有些不相信周瑞的话,“别都是些值不了多少钱的赝品。”

  周瑞一摇头,语气坚决地道:“绝对不是赝品,看这做工,看这质量,赝品仿不出来。我平时就好收集资料,研究世界顶级名牌,别等我哪天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头奖,结果当了个天天吃猪肉炖粉条子的土财主。”

  “你说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能值多少钱?”

  周瑞扫了一眼,估计了一下,说道:“八十万到一百万之间。”

  “这么贵的东西,她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锁在这里?也没有专人替她看管?”刘俊辰扫了一眼单薄的木质存衣箱,似乎说什么也不相信周瑞的话。

  “人家太有钱了,值钱的名牌太多了,就不把这些玩艺当东西了。不用说别的,单是这套钻石首饰和这块女表。两件加起来值的钱,肯定远远超过我一生挣的工资。”

  众人的眼睛全瞪起来了、盯着这些东西一个劲儿地看。

  周瑞打开坤包,包里有钥匙,一套夏耐尔夏日简易化妆品,信用卡及五千元现金,还有一部众人没有看见过的直板式手机。“这是个Vertu系列手机。是属珠宝型的通讯工具。”周瑞把手机拿在手里,展示给众人看,“看,这屏幕,是用超高硬度的蓝宝石水晶打造成的,十八个操作键,也全都是宝石的,外壳所用的金属是白金。这款手机在英国要卖一万多英镑,折合人民币得二十多万,足能顶上一部中档轿车。”

  “不就是打电话用的手机吗,干吗这么奢侈。”浴场派出所民警听了真是不能理解,他们好奇地拿着这部珠光宝气的手机,看了又看。

  刘俊辰把手机接了过来,用它给自己的手机挂了个电话,这部手机的号码就留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找到了这个证据,周瑞说话更硬气了,“怎么样?人家除了拿卡外,光零花钱就是五千块,肥不肥实?!”周瑞继续翻下去,在坤包夹层里找到到个没有开封,上面标有“MADE IN JAPAN”和虎头标志的避孕套。

  “随身携带作战装备,这个妞儿也是个酷女啊。”他感叹道。

  刘俊辰接过三个避孕套,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没有吱声。

  “喂,找到了,关键的东西找到了,这儿还有个身份证。”周瑞看了一眼,递给了刘俊辰,说道:“是她的。”

  刘俊辰接过来仔细端量,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死者是同一人。上面注明她叫肖薇薇,出生时间是1983年7月6日,户籍所在地是哈滨市岗南区长庆街十七号。刘俊辰掏出手机,马上给哈尔滨刑警支队专门负责协助外地警方侦查办案的外打办警探老常打电话,告诉了他身份证上登记的情况,让他帮着核实一下身份证的真伪,如果是真的,要查一下她是否有犯罪前科及家庭成员的情况。

  “再好好找一找,看有没有车钥匙。”刘俊辰叮嘱道。

  周瑞又用手拨拉了一遍肖薇薇的遗物,肯定地说道:“没有。”

  肖薇薇的尸体,被运回物证鉴定中心尸体中心已经是中午了。这么热的天,尸体让海水浸泡过再在海滩上高温烘晒,很快就要腐败。众人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动手干了起来。

  在凉爽的解剖室里,干起活来比在海滩上从容多了。肖薇薇的尸体被搬上了解剖台,在无影灯下,程韶华先把肖薇薇的头发一缕一缕揪起,检查完头皮没有外伤后,才在史历清的协助下,用刀、锯、凿子等工具打开肖薇薇的颅腔、颈部和胸腹腔。头皮下组织、颅骨及颅内腑组织,没受任何损伤。刘俊辰等人在旁边一一拍照记录。

  剖开尸体的颈部,皮下组织也没有损伤,舌骨和大角骨没有骨折,排除了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被扼,被勒死的可能。同样,胸腹皮下组织及腔内脏器电没有外力造成的损伤。

  程韶华从尸体的肺部剪取大约10克左右的组织,从肝、肾等器官再各取大约20克左右的组织,然后又提取了尸体的胃内物,程韶华等人接着解剖,史历清拿着检材去化验。

  史历清打开气相色谱仪的开关,先把机器预热上。然后拿出厨刀和砧板,把不同的尸体组织,分别像剁饺子馅一样剁碎,再分别放进长颈烧瓶中,加适量的发烟硝酸,放置了一会儿待发泡基本消失后,再分别放在砂皿上加热,人体组织开始被酸溶解。史历清继续往砂皿上添加浓硫酸加热,直到人体器官组织完全被酸溶解掉。

  这是在做验证死者是否死于溺水的查硅藻实验。海水里有大量肉眼看不见的硅藻,人要是正常溺死,在溺死过程中海水呛入肺部引起剧烈咳嗽,肺泡受损破裂,在尸体的嘴角和鼻孔部位流出带血水的沫子,硅藻随海水经破裂的肺泡壁侵入人体的血管中,进入人体循环系统,一两秒钟就能随血液迅速遍布身体各处。在做尸检的时候,可以在肺、肝、肾、脑、骨髓、甚至在牙髓里,查验出硅藻来。硅藻是地球最早出现的生命之一,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和耐酸能力。强酸烧又加热煮,人体组织都烧煮没了,但硅藻还能完好无损。

  史历清分别取下这些砂皿的残渣,放在不同的载物片上,用500倍的显微镜观察,镜下全是一团一团的硅藻。细辨硅藻的种类,与弧月湾海滨浴场海水所含硅藻的种类吻合。这样不但从法医学上验证了肖薇薇是正常溺水死亡,而且是在弧月湾海滨浴场这个特定的浴场溺水死亡。

  气相色谱仪预热好了以后,史历清把肖薇薇的胃内物和一块肝脏,做气相色谱检验,筛查死者生前是否服下毒物、麻醉品和能控制人精神状态的药物,结果一切正常。

  到了当天晚些时候,所有的解剖、化验结果都出来了,死者的身份也核实清楚。

  死者携带的身份证是真的,肖薇薇有违法前科,1998年2月和9月,肖薇薇因卖淫被当地警方先后查获两次。她当时不满18岁,从轻发落,两次都被处没收违法所得并处3000元罚款。

  肖薇薇生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父母离婚后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生活都很拮据,谁也不管她。肖薇薇长得特别漂亮,但缺乏管教,免不得成了被诱惑的对象。成了问题少女以后,她的父母觉得女儿太丢人,更不愿照应她。肖薇薇在1998年9月也就是她第二次因卖淫受到治安处罚以后,就再没回过家,什么时候到的渤北,没有人知道。

  尸体解剖也验证了这点。肖薇薇宫颈糜烂,子宫萎缩,子宫内壁瘀痕累累,表明她曾多次流产。乳房的脂肪组织、小叶间纤维都被揉擦得稀碎,经过填充硅胶重新整过形。另外通过对她的分泌物化验,查出梅毒和淋病抗体,也就是说肖微薇曾得过梅毒、淋病这两种性病。

  刘俊辰和两位刑事技术专家在给肖薇薇死亡事件定性的时候,产生了严重分歧。刘俊辰则认为她的死疑点很大。有涉案的可能。理由是肖薇薇到弧月湾海滨浴场的目的,从她死时的状态来看就是去洗海澡。这不是要见什么人的正式场合,也不是聚会。正常的情况下,她穿休闲服,打扮说得过去即可。她本人本来长得就够漂亮了,不用打扮就够出眼了,可她却穿的很正式,一身名牌,珠光宝气,最得与众不同。甚至不怕存衣服的时候,近百万的衣着、首饰和物品让人偷了。这反映出她除了虚荣外,更主要的是取悦于人。而她随身携带的物品中,有避孕套,说明她要取悦、巴结的对象是个男人。

  在肖薇微遗物里没有车钥匙,也没有驾照。她的高跟鞋刘俊辰也仔细看了,有七八成新,足部习惯动作所造成的磨损,应该留在鞋底上了。她的两只鞋底右脚和左脚相比,没有常踩油门的磕碰和磨损。也就是说她不常开车或是不开车,她又不可能独自一个人乘坐小公共汽车或是出租车,到离市中心老远的海滨浴场去游泳,肯定要找个有车的男人陪伴着她。而肖薇薇死在海里的时候,此人却没有露面。

  刘俊辰的推理,程韶华和史历清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但他讲的毕竟是他个人的推测。他俩认为法医和物证学证据反映出的客观情况是:肖薇薇尸体表面没有任何外伤,两手留着的长指甲都完好无损,没有搏斗所形成的缺失,两脚的脚趾甲也是这样。剖开她头部、颈部。没有受到外力损伤的任何痕迹。在她的肺、肝这些内脏里,都发现正常溺水死亡的硅藻,种类与弧月湾海滨浴场海水中硅藻的种类吻合。另外气相色谱鉴定她的胃内物和肝组织的结果是,没有发现麻醉品、毒物和控制人精神的药物。肖薇薇的死,只能是死于意外。刑事科学鉴定结论,是最科学,最客观,因而是最准确,最权威的。认定肖薇薇意外溺水死亡的正确性,是不容置疑的。

  程韶华等人坚持肖薇薇死于意外的另一个理由是,在人稠得像煮饺子一样的海滨浴场的浅水处,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发生凶杀案而不被人觉察。

  对是否是凶杀案而言,专案侦查和刑事科学鉴定这两条侦查途径,如果都是正确的话,应该得出完全相同的结论,现在有异,说明他们双方中必有一方是错误的。

  刘俊辰和程韶华他们来自于不同的侦查岗位,侦查专业各不相同,对同一个问题的观察角度也会不同,这种争执以前也曾发生过。最后两名刑事技术专家部分采纳了刘俊辰的意见,肖薇薇的尸体暂时存放在殡仪馆的冰库里不火化。将来一旦查出她是死于谋杀,尸体也是关键证据。

  刘俊辰、周瑞连夜展开调查,要查清楚肖薇薇临死前,她身边到底有没有那个推理出的男人。如果有,那个男人是谁,肖薇薇是否就死于此人之手。

  刘俊辰和周瑞连夜去了通信公司,将肖薇薇最近半年的手机通话记录打印出来。然后再按半年通话三次以上,最近三个月通话五次以上,最近一个月通话十次以上和最近三天通过话的电话号码分别筛选出来。这是警探目前能了解到肖薇薇生前情况的惟一方式。

  回到办公室,刘俊辰在研判一共129个电话号码时,眼睛盯着一个电话号码不动了。“快看这个手机号码。”他把通话记录往周瑞面前一递,用钢笔帽一指他划圈的一个手机号码,“机主叫郑喜宗。肖薇薇最近三个月和他联系了七次,在溺死前三天两人还通过电话,是肖薇薇主动给他打的,通话时间是三分二十七秒。”

  周瑞有些拿不准,“能是咱们以前逮捕的那个郑喜宗吗?”

  “我看差不多。咱们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逮捕他的?”

  周瑞想了想,说道:“是我刚来支队时间不长,也就是95年底前后吧。”

  “他因为故意伤害致死罪,判了十年,要是在狱中没加刑的话,在去年年初就该放出来了。”

  “当时他可难抓了,这小子跟咱们缘分不浅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走狭路还能来个头碰头。不过这家伙又老又丑又穷又坏,肖薇微这朵娇艳盛开的鲜花,怎么会插到他头上?”

  “他俩在一起,绝不会交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得体会的,不是相互利用,就是大鱼吃小鱼。最后有一方翻脸了,郑喜宗前科就是命案,而肖薇薇现在一命呜呼。”

  周瑞似有所悟地说道:“有戏,太有戏了,这中间蕴含着无穷的想像空间。你准备拿他过堂?”

  刘俊辰说道:“对,第一个就拨拉到他头上,走个捷径,你先上局域网查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单位的准星。已经瞄上了这小子的脑门。”

  用瑞上网查了起来,很快查到了结果。“缉毒支队现行案件大队正在查他,不过看样子现在还没有惊动他,他们想顺他这根老藤。去摸他的毒源,彻底除根。”

  “他贩哪能种毒品?”

  “新型的甲基苯丙胺类毒品,摇头丸之类的东西。”

  刘俊辰有些咬不准地问周瑞道:“我记得程韶华和史历清没有提到肖薇微尸体里有毒品残留成分。”

  “这只能证明她在二十四小时内,没有吃甲基苯丙胺类毒品。这以前吃没吃过就不好说了。退一步说,肖薇薇不吃毒品,她可以替别人买,也可以卖。她别是靠贩毒挣那么多的钱。公安部编发的《禁毒教程》里,对甲基苯丙胺类毒品的危害做了详细的说明,其中之一就是,造成极强的性冲动。所以摇头丸在服食者中,有‘疯药’、‘强奸宝’这些别称,有些人拿毒品当春药用。”

  刘俊辰马上打电话找到了缉毒支队现行案件侦查大队秦大队长,说明他正调查的肖薇薇意外死亡事件,可能与郑喜宗有关,他想抓郑喜宗。秦大队长当即答应让具体侦奁郑喜宗贩毒案的探长楚德荣,全力配合刘俊辰侦查。楚德荣已经把郑喜宗的狱友陈福生拉过来当眼线了。

  在缉毒支队大门口,刘俊辰叮嘱周瑞道:“楚探这个人我了解,心软,办事柔和,有点婆婆妈妈的。我的风格你知道,对犯罪嫌疑人从来都是当头一棒,让他心里发怵。不敢讨价还价。一会儿见到陈福生,你跟着我的节拍走。下死手,把他彻底整服。明白?”

  周瑞答道:“明白。”

  到了楚德荣办公室,陈福生已经被他叫来,在等刘俊辰了。

  楚德荣在走廊里介绍情况时告诉刘俊辰,这个陈福生完全可以拿他当捆住郑喜宗的绳子看。前期给他们查郑喜宗贩毒案起大作用了。只是陈福生欠郑喜宗的大人情,陈福生刚出狱的时候,生活无着落,郑喜宗一直主动接济他,供他吃供他喝,白给他毒品让他卖。所以陈福生只愿躲在暗地里,指点郑喜宗做的坏事儿给警方看,抹不开面子直接帮警方抓这个人。

  刘俊辰轻轻地掐了拍楚德荣的肩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老兄把心好好藏在胸骨后面,我进去咣咣咣,三下五除二,肯定让他乐得蹦高,直接去揪郑喜宗的脖领子,把他给咱们拎来。”

  “你有这个法术?”楚德荣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刘俊辰。

  刘俊辰两手合在一起拍了拍,像是要拍去手上的尘土一样,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周瑞紧随其后。

  坐在椅子上抽闷烟的陈福生见刘俊辰进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刘俊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坐,坐,坐下说话,站客难伺候。”陈福生忐忑不安地答应了一声:“好好好,我坐,我坐。”说着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刘俊辰示意周瑞站在陈福生身后,这是对陈福生施加的精神压力。果然见效了,陈福生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脸严肃的周瑞。

  刘俊辰训斥道:“往哪儿看,转过脸来好好上课。”

  陈福生赶紧答应了一声:“哎。”把头扭了回来。

  刘俊辰严肃地说道:“陈福生,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陈福生没有作声。

  刘俊辰说道:“咱们之间用不着猜闷。我这个人办事儿不喜欢中间堵堵墙,就喜欢把门打开透透亮亮的,把话说在当面上,让你听得明明白白。”

  陈福生忙点头附和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刘俊辰说道:“你现在被缉毒支队转交到我们手上,具体说,由我来决定将来对你的处罚的程度。”

  陈福生赶紧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立功赎罪,不过……”

  “不过什么?”

  “楚探长……把我的难处跟你们讲了吧?”

  “话转话,不像话。我要亲自听你讲。”

  陈福生为难地说道:“我这人重义气……我欠郑喜宗的情。你们要查他,我什么都可以跟你们说,让我出面钓他……”陈福生摇了摇头。

  刘俊辰不悦地说道:“协助警方铲除郑喜宗这个危害社会的毒癌,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你自己也可以从中捞到将功折罪的好处,道理这么简单,怎么这么麻烦?”

  陈福生为难地结结巴巴说道:“大哥,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就是实在抹不开这个面子。”

  “你说你懂道理,这就好,怕就怕你不懂道理。既然明道知理,那咱们就闲言碎语不要讲,你给我一个痛快话,于还是不干?”

  陈福生低头沉默不语。

  刘俊辰说道:“不干,反正我们已经知道郑喜宗贩毒细节,也知道谁和他有联系,我们可以从中另选急着想立功赎罪的人。说,这样的人有没有?”

  陈福生无奈地点了点头。

  刘俊辰语气和缓地说道:“你千万别误会我的决心,千万别以为我在吓唬你。给你讲个话粗理不粗的硬道理,是佛阻就不能当屠夫。这话反过来说你听得更明白,当了屠夫心就善不了。”

  陈福生把头低了下去。

  刘俊辰打开了房门,压低嗓音一字一句问道:“我没有耐心哄小孩玩,最后问你一遍,干?还是不干?!我要是走出去,门一关,就相当于谢幕,就没你的戏了。”

  陈福生带着哭声说道:“干……”这个字刚说出口,马上哭起来。

  刘俊辰快步奔到他眼前,大声吼道:“停!”陈福生被吓得一哆嗦,马上止住了悲声。他从裤兜里掏出手绢,轻轻地把陈福生脸上的泪珠擦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哭?你应该笑!因为你终于战胜了自己,告别过去的罪恶,又获得了新生。笑,快笑给我看看。”

  陈福生只得咧嘴笑了起来,表情比哭都难看。

  刘俊辰把手中的手绢往陈福生手里一塞,说道:“送给你了,记着,它是专门用来擦喜悦泪水的。”

  等陈福生情绪平静下来以后,刘俊辰问道:“你们以往是怎么交货的?”

  陈福生说道:“我给他打手机,说好要多少货,过一会儿,他就和一个叫耿松涛的马仔一起开车把货给我送来。我把货卖完了,再把钱打到他的信用卡里。”

  “他为什么让耿松涛开车?自己不会开吗?”

  “会开,但这个耿松涛车技了得,听说得过什么拉力赛的冠军,还有一身的功夫。郑喜宗既怕你们,也怕道上的黑吃黑,拿他当保镖用。”

  “交货的时候,郑喜宗是手递手把毒品交给你的吗?”

  “他怕让你们抓着,每一次都是我的车事先停在道边,把车窗玻璃降下来,两辆车交会的时候,他把包好的摇头丸扔进我的车里,然后就开走了。”

  “你们都在哪儿交货?”

  “在安阳街那儿。”

  “郑喜宗身上有家伙吗?枪啊弹啊,你给我往狠里说,最好能吓住我,让我不敢去抓他。”

  陈福生急忙说道:“我不敢胡说。他有一支从边境上买回来的‘五四’式手枪,子弹从来都顶在膛上,无论上哪儿去,干什么,枪都不离身。那个姓耿的马仔身上有没有家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他不熟。”

  “怎么样?他同意干了。”刘俊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脸的得意。

  “刘探,你也太狠了些吧。”

  刘俊辰无奈地说道:“我也没办法。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主财。要想攻山头,火力就得猛。他说的都是实情?”

  “你彻底把他收拾服了,你们讲的活,我都听了,句句都是实话,连标点逗号都没有假。”

  “我觉得也是。”

  “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人痛下决心的时候,往往态度最坚决,打铁就得趁热来。”

  “你想怎么干?”

  “按老规矩来,习惯要是变了,郑喜宗别不适应了。”

  楚德荣着急地说道:“你没听陈福生讲吗?交货的时候,郑喜宗这一方是不停车的。他们有枪,怎么抓?和他血拼一场?”

  刘俊辰深思了片刻,说道:“我有绝活儿,这一招使出来,他们不但停车,而且还得他们自己跳下车,求咱们抓。”

  刘俊辰在做了一番准备后,带着陈福生等人去了安阳街。

  安阳街是一条老街,路面很窄,只能并行两辆车。刘俊辰在街口先把一辆没有警用标志的别克公务舱停在了路边,把一辆本田雅阁轿车停在斜对面,这种布局让实际通行路面呈狭窄的S状。

  刘俊辰让陈福生给郑喜宗打电话要毒品,郑喜宗在电话那头和以往一样爽快地答应了。通知他两个小时后,在老地方交货。

  众人被煎熬了两个半小时,郑喜宗的巡洋舰吉普车才迟迟驶来。躲在前方暗处的楚德荣用望远镜观察到还是耿松涛开车,郑喜宗坐在他身旁,没有任何异常后,用对讲机悄悄通知了藏在公务舱里的刘俊辰。

  巡洋舰在驶过刘俊辰特意设置的S型路径时,怕刮蹭特意降低了车速。

  刘俊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操纵玩具汽车遥控器,让事先藏在公务舱车下,车身固定了不少钉子的遥控玩具汽车,钻到了巡洋舰吉普车车轮下。巡洋舰的右前轮压在了遥控玩具汽车上,把遥控玩具汽车压得粉碎,车上固定的钉子全部扎进了巡洋舰的轮胎。

  巡洋舰向前开不多远,车体就开始倾斜,耿松涛果然停了车,跳下来想看是怎么一码事儿。

  埋伏在周边的警探一拥而上,耿松涛刚要反抗,就被刘俊辰一脚踹中了脚脖子。疼得他一个腚蹲儿坐在地上,抱着踹疼处嗷嗷直叫。与此同时,周瑞一把拽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边大声喝道:“警察!别动!”一边端着手枪逼住对方。他伸出左手揪住郑喜宗的衣领猛地往车外一拽。郑喜宗“哎呀”一声从车里直接被拽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一下把郑喜宗摔疼了,他哭了起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郑喜宗突然用河南口音哀求道:“警察大哥,求求你们放了俺吧,俺马上就办暂住证-…”

  警探们一听禁不住都愣住了。

  刘俊辰给耿松涛麻利地戴上手铐后,上前一掀那人的下颌,又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面对面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窝火地说道:“完了,不是郑喜宗,他长得倒挺像他的。快说!你叫什么名?干什么的?”

  那人用河南口音胆怯地说道:“俺叫郭新民,老家在河南上蔡县,刚来这儿打工,还没挣到钱,就没办暂住证……”

  楚德荣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他发出的抓捕信号。

  刘俊辰懊恼地对楚德荣大吼道:“上当了,他是那个姓郑的王八蛋找来的替身!”吼完了,他一把将耿松涛从地上拽了起来。

  刘俊辰问道:“家伙呢?”

  耿松涛赶紧辩解道:“大哥,我只是个打工的司机,从不干违法的事儿,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刘俊辰把自己的左手食指立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嘴唇,示意耿松涛住嘴。

  耿松涛无奈地闭上了嘴。

  刘俊辰说道:“你小子少给我们唱‘意大利咏叹调’。你是什么色儿,能染出什么布来,我们早就了解得透透的。不把你和郑喜宗研究透了,刑侦支队和缉毒支队这些专查大要案的警探们,能联手对付你们吗?”

  耿松涛惊恐地问道:“你们是这两个衙门口的?”

  周瑞插话道:“然也!这么干净利索地抓你,你说我们是干什么的?”

  耿松涛自语道:“我说嘛

  耿松涛脖子上挂着的一个手机引起了刘俊辰的注意,他把它摘下来,看了一眼,手机处在通话状态。看来这点儿动静,全传出去了。”

  刘、俊辰把手机摘了下来,贴近耳边大声问道:“喂?”

  手机里传出郑喜宗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你的老熟人,重案大队的刘俊辰。”

  “呀,我说呢,叫蛇咬着了也比让鳖咬着了强,一旦让鳖咬着了,它是不会松口的。不过你使了个大劲儿,放的却是个小屁,咬的只不过是我的影子,我的人照样在活蹦乱跳……”

  刘俊辰越听越气,恼火地对着手机大叫:“死到临头不知灾,你竟敢戏谑我?!”

  “喊什么喊?气急败坏的狗操样儿,一点儿修养也没有。你记着,断了气的毛驴嗓门再大也没有用!”

  刘俊辰恼火地叫道:“我叫你气我……”他话说了一半,手机里传出挂断的“嗡嗡”声。

  刘俊辰恼火万分,一拳击在巡洋舰引擎盖上。

  警探们细细搜了一遍巡洋舰,从车里发现了一大一小两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的都是摇头丸。

  开始耿松涛不承认这两袋毒品与他有关,后来见警方在塑料袋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纹,他无法继续抵赖,这才不情愿地认了账。为了能赎罪,警探问什么,他乖乖地答什么。

  刘俊辰急于想知道郑喜宗是怎么起疑心的,是否是肖薇薇尸体被发现后,他做贼心虚。

  耿松涛的回答好像是与肖薇薇之死无关,主要是郑喜宗接了陈福生要货的电话后,细细一算他上周才拿的货,按他以往的销售速度,他手中应该还有不少的摇头丸存货。现在又要,诡诈过人的郑喜宗思量来思量去,怕是有事儿。他马上领着耿松涛跑到位于城乡接合部的地下劳务市场,找了这个长得跟他相像的河南民工当替身。

  这样郑喜宗还是不放心,让耿松涛把手机开着,他躲在远处听动静。

  至于肖薇薇为什么事儿和郑喜宗联系,耿松涛称不知道,他俩之间的联系,从不通过他知道。只是三天前耿松涛拉着郑喜宗去了香格里拉大饭店停车场,停好车后,郑喜宗让耿松涛下车走人。他看见早等在那儿的肖薇薇上了车,在车里只呆了几分钟,就气哼哼地下车走了。

  等耿松涛上了车,郑喜宗恼火地让耿松涛开车送他同去。像以往一样,耿松涛再好奇也是只开车不问事儿。

  郑喜宗逃脱后,警方下了大决心抓他。马行无力皆因瘦,只要能控制住他的钱,他就跑不远。警方立即将前期掌握的郑喜宗贩毒用过的十七个银行账户,全部封了,暂扣资金二百六十八万。另外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高速公路口,凡是能出市区的地方,也都贴上通缉令,派人堵他。让郑喜宗好比笼中鸟,展翅难飞。

  由耿松涛领路,警方找到郑喜宗住处。史历清等刑事技术专家进行了细致地勘查、取证。因为贩毒必须拿货、卖货,经常抛头露面。毒贩们除了提防警方打击外,还担心黑道上的黑吃黑,两面夹击,风险极大。这些人随时都做好了被抄家和出逃的准备。郑喜宗没有老婆没有孩子。这套房子也是他租的,除了缴获到毒品外,无法找到能确认郑喜宗去向的线索。

  大鱼跑了捞虾米,缉毒支队的警探们马上彻扫这个贩毒团伙的其他毒贩。他们在抓郑喜宗一个叫蔡岳的下线马仔的时候,正赶上此人接郑喜宗的电话。他尚欠着郑喜宗十万块钱毒资,郑喜宗通知蔡岳千万别像以往那样,往他卡里打钱了,让他马上把现金准备好,听他的电话。

  线索马上转到刘俊辰这里,他不放心地追问楚德荣:“你们薅草的时候,惊着蛇了吗?”

  楚德荣自信地说道:“放心,我们这帮人没有一个嫩手。他们是偷听他俩讲完悄悄话以后,才下手掐住蔡岳脖梗子的。”

  “你看咱们能不能一下子抓住姓蔡的心,让他去钓郑喜宗?”

  楚德荣摇头道:“我看够呛,他和郑喜宗也是狱友。你想,交情要是薄了,郑喜宗能让他欠这么多的毒资?”

  刘俊辰叹了一口气,说道:“饿了喝水也充饥,试一下,万一能成呢?”

  “危险性太大,郑喜宗早已是惊弓之鸟了,他已经被靠得住的狱友出卖过一同了,再与靠得住的狱友见面,他的手指头肯定抠在扳机上,稍觉不对劲儿,他肯定要杀身成仁。你已经出过一次错了,把我们支队缉毒侦查计划破坏得稀烂。要是再出错,我再见你的时候,得叫你刘巡警了。”

  刘俊辰无奈地说道:“我哪是四两不知轻,一斤不知重的人。可是不这么做,眼下又没有治病良方,还能眼瞅着放郑喜宗单飞,毒品案子搁浅,肖薇薇的死因调查不下去吗?只能豁上我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刘俊辰和楚德荣等人直奔蔡岳的家,缉毒警探在那里抓着蔡岳后,还没挪窝儿。刘俊辰苦口婆心地跟蔡岳说了半天,此人果然跟郑喜宗关系铁,他把头一扭冲着了墙壁。

  最后到底把刘俊辰惹火了,“看来不使出十分劲儿,掰不回你九分歪。你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去钓郑喜宗?”

  蔡岳眼看着墙皮没有表示。

  “郑喜宗不但贩毒还涉嫌一起命案,你这个人真是不长眼,光凭感觉用手摸也能摸出来,我们是下了血本抓他。你千万别认为我们非过你这条独木桥不可。认识陈福生吧?”

  蔡岳听了打了个梗儿。

  “我不妨把实底儿兜给你看,我们早查清了,你,郑喜宗还有陈福生,三个人在监狱同在一个大铺上睡过!陈福生是个智者,我们先找到他头上,他能及时明白一个道理,凡事儿一定先保住头,没有了头,两眼一闭,还有什么狗屁义气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可讲?我放出的话儿你可要听好了,你干的那些贩毒的事儿,我们在暗地里都查清楚了,要不然怎么会直接上门来找你。够不够死?你心里有一面镜子,早照得清清亮亮。你现在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了,没抓住就让风吹没了。要讲郑喜宗倒霉,他主要倒在陈福生手里,你即便帮助我们逮住他,只不过是往他的坟头上铲了一铁锹土而已。”

  蔡岳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周瑞一见赶紧在旁边敲边鼓,“也不用你抓,也不用你搔,你就接个电话。让郑喜宗告诉你到哪儿交钱就完了。你要是不愿跟我们说,也成,我们在旁边也能听到,也算你立功。怎么样?”

  蔡岳的头终于点了一下。

  等了不长时间,郑喜宗就给蔡岳打电话问款筹得怎么样了,蔡岳按警探教的说,告诉他只筹到手七万多块钱。看样子郑喜宗非常着急,约定二十分钟后两人在时代广场东南角见。

  郑喜宗给蔡岳留的时间紧巴紧,众警探赶紧押着蔡岳离家下楼上了警车,直奔时代广场。

  众人在时代广场等两个多小时也不见郑喜宗的影子。刘俊辰心里隐约觉得事情不妙,让蔡岳一遍遍给郑喜宗打电话,郑喜宗的电话关机。

  刘俊辰正等得焦躁,从蔡岳住地派出所传来消息说,有一个姓边的市民被一个长得像通缉令上郑喜宗模样的人打了。刘俊辰闻讯赶紧赶到派出所,了解清楚事发经过是这样的。边姓市民是蔡岳家的邻居,他平时把开的面包车就停在楼下。两个多小时前也就是警车拉着蔡岳直奔时代广场的时候,边姓市民开车出去办事儿,他开车走的过程中,无意中从后视镜中看到他刚才停车的位置地上趴着一个人。边姓市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停车下来看。那个人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南分说猛地一拳打在了边姓市民的鼻子上,一下子把他打晕了过去。那个人冲到面包车前把车开走了。

  边姓市民被120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一检查,嘴唇被打破,缝了两针,鼻梁骨粉碎性骨折。他让医生简单处置了一下,赶紧跑到派出所报案。在跟值班民警陈述案情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墙上贴着郑喜宗的通缉令,他认出打他的人像是郑喜宗。

  “好眼力。对,你果然看对了,就是他。”刘俊辰泄气地直点头。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在现场。”值班民警不解地说。

  “我当然知道了。我又让鳖咬了一口。”

  蔡岳的手机铃响了,他一看,惊恐地说:“郑哥来电话了,他到底来电话了。我接还是不接?”

  “接,看他说什么?”

  蔡岳接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郑喜宗就训斥道:“你让边上的警察头儿接电话!”

  蔡岳赶紧辩解,“郑哥,你怎么了你,我旁边哪儿有警察?”

  “好了好了,你小子别给我演戏了。耍戏法的瞒不住敲锣的,刚才我在你家楼下什么都看着了,那个叫刘俊辰的警察我们以前还打过交道……”

  在旁边监听的刘俊辰一见对方把话都说这份上了,就一把把电话夺了过来,说道:“我就是这里的警察头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郑喜宗阴阳怪气地说道:“刘警官,老熟人了。送你一句良言值千金。你住手吧!再追我,把我追火了,就不是你抓我的问题了,而是我把你绊倒了取你门牙的事儿了。实践证明你玩不过我,第一次抓不到我叫臭,第二次还是抓不到我,叫什么好?叫臭死了……”

  刘俊辰气呼呼地骂道:“姓郑的小子你记着,永远永远地记着。上天可射,下海可捞,你的命就是我手中物,你永远跑不掉!”说完怒不可遏地关上了手机。

  “这个郑喜宗真难抓。”周瑞感叹道。 “他难抓,说明他狡猾。肖薇薇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于人手,杀她的人必定特别狡猾。所以这个郑喜宗越难抓,我越觉得他像杀害肖薇薇的凶手。”

  回到刑侦支队,刘俊辰等人分头提审涉案犯罪嫌疑人,他想尽快从这些人身上打开抓捕郑喜宗的突破口。

  刘俊辰讯问耿松涛,他两手戴着手铐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刘俊辰说着:“几乎给你了一天的时间,让你想郑喜宗的事儿,怎么样?想出来了多少?”

  耿松涛为难地说道:“大哥,我都快把头给想裂了,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平时就负责给他开车送货,干一次他给我一次钱。他防我就像防贼一样,什么事儿也不让我知道。我现在真是恨死他了,他把我推进陷阱里,让我想爬都爬不出来……”说着痛哭了起来。

  办公室门一开,周瑞探进头来,示意刘俊辰出来一下。

  刘俊辰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儿,赶紧奔出门外,见走廊里除了周瑞外,楚德荣也在。“什么事儿?”

  周瑞说道:“陈福生讲了些情况,我听了挺有用。”

  刘俊辰急切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周瑞说道:“有一次两人在一起喝酒,陈福生问他什么时候住手,郑喜宗喝多了,说他卖完这批货就不干了,他把钱投在了山西,想当煤老板。”

  刘俊辰问楚德荣,“郑喜宗平时喜好什么?”

  楚德荣说道:“和别的毒贩没什么两样,疯狂地吃喝嫖赌,醉生梦死,享受人生快乐,释放内心恐惧带来的压力。”

  刘俊辰说道:“这得花很多的钱吧。”

  楚德荣不解地看了刘俊辰一眼,说道:“那是当然,花钱如流水。”

  “平时挥霍一部分,投资一部分,你们封他账户那二百多万可能是他最后的钱。”

  “嗯,有道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跟蔡岳要毒资。”

  “你们说,郑喜宗先到银行取钱,还是先找蔡岳?”

  楚德荣说道:“当然是先到银行取钱了,这还用问吗?事败露了以后,找同伙要钱,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很容易掉进陷阱里。郑喜宗是老犯了,他肚子里的反侦查经验都能结集出书了。”

  “他是到柜台取钱还是到ATM机上取钱?”

  楚德荣乐了,“他要是到柜台取钱,银行的保安们就替咱们把他拿下了。”

  “好,好,好。”刘俊辰若有所思地频频点着头,“他要是在自动取款机上取钱,安保摄像机,应该全能录下来。”

  “可不。不过他一分钱也取不出来,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的账户全让咱们给封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好好地看看郑喜宗在取钱的时候,是怎么一次次碰的壁,这也许能叫我心里好受点儿。”

  在银行工作人员的配合下,警方提取到郑喜宗拿着他那些信用卡,到各处ATM机墩款时拍摄下的操作记录。

  刘俊辰等人按时间顺序,一段一段看着。画面上的郑喜宗,从身上往外取卡、往自动取款机里插卡、按密码、换卡的动作,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慌乱。说明他内心越来越惊恐,越来越愤怒,他的情绪开始失控。说明警方封他账户的措施。正击在郑喜宗的七寸上。

  在最后一段碱面上,郑喜宗用信用卡取钱失败后,索性连信用卡电不要了,扭头就走。看来他的鼻子已撞歪了,渐渐省悟过来,他所有的银行账户警方全都知道,都把它们给封死了,他再电取不出一分钱来。

  郑喜宗扭头就走,边走边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刘俊辰想知道已经换了手机号码的郑喜宗,拨打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这对抓郑喜宗太重要了,知道了这个电话号码,就知道了郑喜宗主动联系的那个人是谁。一旦找到那个人,警方的手就能够着郑喜宗。眼下这是抓郑喜宗惟一可行的办法。

  刘俊辰这个想法好是好,但问题是画面太模糊。

  这段录像被送到了鉴定中心实验室,史历清使用专门用来处理模糊图像的软件,对构成录像的每一帧画面,进行过滤杂波,除极值,除运动,除虚焦,除衍射,除隔行扫描处理。最后形成完整,流畅,清晰的画面。

  刘俊辰一见大为兴奋,说道:“你们真是太了得了。”

  史历清话里有话地刺激刘俊辰,说道:“你才知道?我们厉害着呢,不会出错的。”

  “错不错,事情查清了才知道。”

  刘俊辰高兴了一半头又耷拉了下来,画面就是整清楚了也没有用。受拍摄角度的限制,面面只录下郑喜宗右手拇指在按手机键,而手机键面几乎与摄像机镜头平行,录不着具体键位。

  史历清犹豫了一下,对刘俊辰说道:“要不,请老程帮着看看?”

  刘俊辰泄气地说道:“算了吧。老程就是再能,也没有用。就这个画面,就是请神仙来,他也猜不出犯罪嫌疑人按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史历清问道:“这个电话号码对你们重不重要吧?”

  周瑞说道:“太重要了,是突破整个案情的关键,这还用说吗?”

  史历清说道:“那就得请老程帮着看看。不要小瞧我们刑事技术专家的能力。专案侦查解决不了的难题,刑事技术侦查未必解决不了。”

  楚德荣用商量的口气对刘俊辰说道:“就请老程看看吧,不行也不赔,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突破。”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快把郑喜宗逮着吧,逮着了他,不但你们解脱了,我也可以在秦大队长面前有个交代了。”

  刘俊辰尴尬地说道:“好吧。”

  程韶华阴沉着脸,被史历清从隔壁的法医室请来,他仔细地看了几遍郑喜宗最后一次到自助银行取款的画面。程韶华看了一会儿后,沉思了起来,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遍遍按自己的手机键。

  程韶华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问道:“犯罪嫌疑人用的是什么品牌型号的手机?”

  史历清答道:“诺基亚N75。”

  程韶华问道:“咱们有这种手机的外观数据吗?”

  史历清说道:“没有,不过上诺基亚网站可以查到。”

  周瑞说道:“不用了,我就是用这种手机。”

  “快拿给我看看。”

  周瑞把手机递给了程韶华。

  程韶华起身从工具柜里拿出了游标卡尺,一边量起了手机尺寸,一边问道:“郑喜宗身高多少,别大约,一定得准确。”

  刘俊辰说道:“一米七三。你还想了解什么?”

  “这个人身体比例长得正常吗?是不是畸形。”

  楚德荣答道:“正常,看着挺顺眼。”

  程韶华打开实验室的门,“请大家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一出结果,我马上通知你们。”

  众人听话地离开,跑到史历清的办公室等候结果。时间不长。程韶华把郑喜宗挂的电话号码给推断出来了:53710451040。

  刘俊辰迷惑不解地问道:“嗯,你是怎么断定郑喜宗挂的是这个电话号码?准吗?”

  程韶华得意地说道:“当然准了。我这四十二年的法医能白当吗?早把人体解剖比例研究得透透的。郑喜宗身长比例正常,正常人的拇指长度与身高之比的数值是0.03496897.郑喜宗的身高是一米七七三,根据这个数值,我推断出他的拇指长度应该是6.2厘米,郑喜宗打电话用的诺基亚N75手机。手机的外观尺寸是同定的,把他右手拇指的长度推测出来后,根据录像里他右手拇指按手机键盘的动作,就能推断出了他所挂的手机号码。”

  刘俊辰由衷地佩服道:“高,高,就是高,实在的高。我再一次五体投地地服了你。调查肖薇薇的死因,真的离不开你!”

  “抓郑喜宗这样作恶累累的犯罪嫌疑人是对的,但调查肖薇薇的死因,纯属是多此一举。”程韶华肯定地说道。“她的死因我已经下了定论,死于意外溺水。”

  刘俊辰十分兴奋,郑喜宗挂这个电话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能被银行安保摄像机摄录下,因此这个工作对象肯定很有嚼头!没准郑喜宗这个令人讨厌的虱子,能从这个人身上提出。

  周瑞赶紧上局域网查“53710451040”电话号码机主的情况。机主的姓名叫文传富,家住兴民花园小区十七号楼十一楼三号。在他名下有一辆黑色奥迪A6轿车,车牌号是渤BYM453。此人与郑喜宗同龄,让警探们纳闷的是,他底子干净,在警方没有犯罪记录。

  刘俊辰对最后一条多少有些失望,但郑喜宗在保命逃跑的关键时刻,不会平白无故与此人联系。这个郑喜宗太难抓了,刘俊辰生怕迟一步又让他跑了,喊了声“走”!率先冲了出去。

  刘俊辰和楚德荣坐在第一辆车上,周瑞和其他警探坐在后一辆车上,两辆警车都挂着地方车牌,一齐朝兴民花园小区奔去。

  路上有些堵车,走走停停,车速不快。刘俊辰等人借此用对讲机商定了抓捕方案,兴民花园小区有前后两个大门,前头的车从前门进,后面的车从后门走,在文传富家楼下会面。半路上要是遇到文传富的车,直接给他来个刮蹭事故,诓他下车就地拿下。

  当警车行驶到离兴民花园小区还有两个街口的时候,开车的刘俊辰突然发现文传富开着奥迪车迎面驶来,郑喜宗就坐在他身旁,两人正说什么。

  坐在刘俊辰身旁的楚德荣此时正闭目养神,刘俊辰来不及多说,一把抓住楚德荣的头发就往仪表台下按,楚德荣猝不及防,疼得他恼火叫道:“哎呀,快放手,你干什么啊你?”

  奥迪车和警车越驶越近,刘俊辰目不斜视,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奥迪车里的人,发现郑喜宗身形没动,看样子郑喜宗光顾讲话,没有注意迎面开车的刘俊辰。

  奥迪车和警车擦身而过,刘俊辰赶紧抓起对讲机通知周瑞,“千万别动手,务必放他们走!”

  周瑞让刘俊辰这个安排给弄糊涂了,放着主动迎上门的犯罪嫌疑人不抓,是何道理,,但既然刘俊辰发话,肯定有他的道理,众人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与郑喜宗交臂失之。

  刘俊辰把手松开后,楚德荣才抬起头来,他的头发被揪乱,脸憋得通红,正想发作。刘俊辰赶紧解释道:“对不起楚探,郑喜宗认识你。我怕让他看着,来不及说。只得委屈你了。”说着他抬起了右手,“啪”的一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脸马上鼓出了红手印。

  楚德荣先是一愣,接着有些过意不去了,“哎,你这是干嘛,解释清楚了我还能不理解你吗?咱们都是在一个锅里抹勺,就这点小事儿,我还能跟你计较吗?”

  “我不是担心你计不计较,关键是这样做,让我自己心艰能舒服些。”

  “效果达到了?”

  “可不,就像是拨火罐子一样,从里到外,全舒服了。”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兴民花同小区附近的街道旁。周瑞上了前面的车问刘俊辰为什么放郑喜宗走。

  刘俊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放怎么办?他们开着的车比咱们好,郑喜宗平时又枪不离身。文传富涉不涉案,涉案有多深,身上带没带枪,有没有弹?咱们一无所知。郑喜宗罪又够死,一旦和咱们在街上交上手,只能是个死拼。周围那么多行人车辆,咱们的手脚被束缚住了,他们可以放手大干,结果弄不好是网破鱼逃得不偿失。”

  周瑞还是有些不服气。

  楚德荣在一旁劝道:“刘探做得对,在闹市区子弹横飞,伤及无辜市民。咱们就是抓着了郑喜宗或是把他打死了,也抵不了闯下的大祸。千万别警察这碗饭吃不上,改在监狱里吃犯人伙食。”

  刘俊辰用教训的语气说道:“记着,臭小子,干咱们这一行的,心里一定要时刻有个算盘,遇事儿先好好扒拉扒拉。赔本的买卖,绝对不能做。做了,就自己倒霉。”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咱们到文传富家楼下盯他们。刚才不是没惊动他们吗?那就耐心等等这二位尊客同府,抓他们个措手不及。”

  周瑞问道:“不再搞刮蹭事故了?”

  刘俊辰说道:“拉倒吧。郑喜宗在文传富车上,这小子已经实况收听咱们抓耿松涛的经过。再玩类似路数。那就等于拉了郑喜宗这枚手榴弹的弦,等着挨他的炸了。”

  警探们这一等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凌晨一时许,文传富才开着奥迪车回到了住处。可能是作贼心虚,文传富呆在车里观察了好半天动静,这才下了车。又左顾右盼了一通后,快步奔到楼门前,掏出钥匙去开楼门防盗门。

  周瑞从藏身的楼门正上方的平台上,慢慢站起身轻轻向下一跃,正落在文传富的身后。猛地一拍文传富的肩头,轻轻说了一声:“警察。”这小子吓得“嗷”的一声坐在了地上,险些尿了裤子。

  刘俊辰和周瑞上前拖起文传富,向他出示了人民警察证后,架着他就走。直到进了刑侦支队预审室,这小子才招回吓跑的魂儿。

  刘俊辰累了,有点支持不住了。这几天不光是熬夜,还累在操心上。回到支队,用周瑞抱怨的话说,是大懒支使小懒。他把讯问的活儿交给了周瑞等人,自己一头扎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嘴角流出的唾液足有二尺长。等他让尿憋醒了,一看表,都早晨五点多了。

  刘俊辰赶紧给周瑞打电话,问他撬文传富的嘴,撬得怎么样了?周瑞告诉他撬杠都别弯了,文传富的牙还是咬得咔咔的。

  刘俊辰一听就急了,讯问文传富的时间可不能长了,时间一长,别让敏感的郑喜宗找他找不着,这是给他另一种方式的通风报信。要是郑喜宗跑了,警方就是拿盐把文传富腌透了,嚼起来也没有什么滋味了。他有些恼火地质问周瑞:“你们没死死地咬住他不撒嘴?”

  周瑞听出来刘俊辰话里的不满,别是我睡觉,你们也忙着打酣。电话那头周瑞也有些急了,没有好气地说道:“怎么没死死地咬住他?我们的门牙都嵌在他身上了,但他就是根光骨头,怎么撕也撕不下肉末来。”

  “你们在那里等着,等我马上去。看我怎么把这颗油盐不进的于黄豆磨成浆。”

  “你有这个本事,早来啊。”周瑞没有说出口的台词是抱怨他睡觉,让他们受累不说,还对他们不满意。

  刘俊辰放下电话,一溜小跑奔到位于地下室的预审室。把周瑞和楚德荣叫出来一看,两人的眼白上全是血丝。

  “你们点他的死穴了吗,”

  “没呀。”楚德荣还是那样发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弄不清楚他身上的事儿到底有多大,就没敢跟他点郑喜宗这个题。”

  “唉,我说呢!”刘俊辰一跺脚,“你们老摸他的肉不放他的血,他怎么可能疼得张嘴!应该先重点突破,拿下郑喜宗的行踪后,再凋过头给他慢慢搓灰。”

  “哪儿那么容易,你不知道……”楚德荣还是不紧不慢。

  “我怎么不知道?”刘俊辰打断了他的话头,“他不是病得不轻吗?我就给他来个以毒攻毒,下狠药治他。你们俩也别休息了,准备马上出发去抓郑喜宗。”

  刘俊辰见两人似信非信地盯着他,自信地说道:“你们睁着眼睛好好瞧瞧,看我这十八磅的大锤,怎么把这块粪坑石头砸得四分五裂!”

  周瑞说道:“你可别乱来,这小子的父亲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文盛泉。”

  “确定吗?”

  “确定。局老大还亲自……”

  刘俊辰竖起右手食指挡在自己嘴前,示意周瑞打住话头,说道:“停,这些背景资料足够用了,免得听多反倒投鼠忌器。”说完猛地一拽门,冲进了预审室。

  “刘探这个人性格就是急,”楚德荣说道,“局长让响们依法办,都来不及跟他说。”

  “说不说都一样,刘探这个人处理犯罪嫌疑人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领导要是让他偏,他那个性格,都能把碗扣在领导头上,”

  刘俊辰进门就见文传富忐忑不安地盯着他看,刘俊辰态度友好地冲他微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局长过问你的事了,特意换我来,我是重案大队刘俊辰探长。意思你明白了吧,你的事儿由我来定。”

  文传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下可好了,终于来了一个能说理的领导。”

  刘俊辰从审讯台后面拽了一把椅子,一直拖到文传富的近前,一屁股坐在他正对面,问道:“刚才那两位警察已经把《犯罪嫌疑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给你看了吗?”

  文传富说道:“看了。”

  “你在上面签字了吗?”

  “签了,还在上面按了手印。”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文传富举起右手食指朝着刘俊辰,露出红印油的印记。

  “那好,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在公安机关对你涉嫌的案件进行侦查期间,你有权对公安机关及其侦查人员侵犯你的诉讼权利和人身侮辱的行为,提出控告。”刘俊辰一指头上的摄像机镜头,“讯问你的经过我们都录像了,你要是控告他们,最好实事求是。”

  “谢谢你的提醒,我暂时还不想控告他们。”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你在接受我们第一次讯问后,或者被采取强制措施之日起,可以聘请律师为你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控告。如果你被逮捕,他还可以为你申请取保候审。”

  文传富感激地说道:“你真是个好人,你说的这些话,一听就是在帮我。”

  刘俊辰说道:“咱们一见面你就连连夸我,甭这样,我一旦是虱子咬人闷下嘴呢?”

  文传福笑了,“探长大哥,你真会开玩笑,局长安排你来,你哪能害我。我想请律师……”

  “可以,按法律规定,等这次讯问后,马上就让你找。我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行吗?”

  文传富感激地说道:“行,行,行,你对我上课,我也绝不狼心狗肺臭着您。”

  “那好,你把舌根接在良心上,敢说一句你真是无辜的吗?”

  文传富忙不迭地直点头,不服气地说道:“我都保证过无数次了,你们,不是,是他俩在诬陷好人!”

  “那好,你这话都敢讲,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抬手一指墙上挂的石英钟,“再过一刻钟。我就放你回家。”

  文传富赶紧看了一眼石英钟,面带疑虑地问道:“你说的话……当真?”

  刘俊辰表情愕然,“为什么不当真?我骗你没有任何意义。你自称是一个无辜的好人,宇宙人都知道,好人是不会被关进监狱的。你又那么有背景,我哪能糊弄你?”刘俊辰在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我哪怕会冤枉你一时,你将来也会毁我一生,这样只赔不挣的买卖谁会去做?我就怕一件事。”

  “什么事?”文传富紧张地问道。

  “就怕一会儿放你走,你哭着喊着,跪下求我不肯走!”

  文传富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探长大哥,你真会开玩笑,吓了我一大跳。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咱们能不能交个朋友。我这个人脑瓜比心眼大,谁要是帮过我,我从来不忘人。等我出去了,一定请你到凯宾斯基坐坐,那里的谭家菜做得特别地道。”

  “行,既然你拿我当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一锅肉锅里烂,你请我我请你,谁请谁都一样。”两人越说越近乎,刘俊辰伸了个懒腰,冷不丁问道:“你跟郑喜宗怎么认识的。”

  文传寓随口答道:“他是我初巾同学……”话说了一半他猛然醒悟,愣了一下,恨恨地盯着刘俊辰气愤地大声叫嚷道:“我不知道他藏在哪儿……我不认识这个人!”

  刘俊辰刷地一下子变了脸色,“你这个人怎么属猴子的,说翻脸就翻脸?!既然你无情,那就休怪我无义了。”说完他腾地一下子站起身,同到审讯台稳稳坐定,厉声训斥道:“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知道他藏起来了?!”

  文传富张嘴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刘俊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文传富和刘俊辰对视了一会儿,耷拉下头来。

  躲在门缝后面听审的剧瑞,猛地做了一记右勾拳动作,压低了嗓门叫着,“快下死手啊!还等什么?!”

  预审室里,刘俊辰仍旧一声不吭,两眼只顾死死地盯着文传富。

  文传富脑门上开始分泌汗珠了。

  刘俊辰终于看到了他要的效果,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那点儿陈年旧账,我们早就从头到尾翻了百八十遍,要是记在本上的话,那本也翻毛了,翻烂了。你哪一年摔的第一跤狗啃屎,什么时候换下的开裆裤,我们都知道。像郑喜宗是你初中同学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儿,我们都用不着问你,都钉死在你以前就读学校的档案里。郑喜宗是何许人也?我们为什么强传你?你是心知肚明,少跟我们昧着良心装糊涂。鉴于你身份特殊,是文大公子。我可以破例用官方口径向你正式介绍一下、郑喜宗是被警方追捕的童大贩毒犯罪嫌疑人,根据我们查实的他贩毒证据,拿《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禁毒的决定》规定的刑罚一比量,他被我们逮着,学定要当阎王爷油锅里的小鬼了,另外他还是一起谋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你和他现在有联系,为了唤起你对他的记忆,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小镜头,昨天下午他坐你的车、离开兴民花园。怎么样?前世今生我给你说的够详细吧?”

  文传富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刘俊辰语气和缓了些,说道:“你的耳朵,也该让我们的话磨出茧子了,现在轮到你给我们上课了,讲吧,千万别不好意思。”

  文传富仍旧低着头不吱声。

  刘俊展从容地点着了一支烟,悠闲自得地吸了几口,然后瞧了一眼墙上挂的石英钟。等时针走过一刻钟。他不紧不慢地把烟带碾碎在烟缸里,猛地大喝一声:“抬起头来!”

  文传富被吓得一哆嗦,惊恐地抬起了头。

  刘俊辰一指墙上的石英钟,说道:“到点了,我放你走!”

  文传富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刘俊辰,坐在那里没动。

  刘俊辰站起身走到文传富近前,说道:“这里没有纯毛手织地毯!也没有金丝楠木壁板。出身高贵的文大公子不配在这里呆着,请吧。”说着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刘俊辰先行一步打开预审室的门,头一摆,示意文传富出去。

  文传富惊恐地看着刘俊辰,忐忑不安地走出了预审室的门。

  刘俊辰在前面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文传富胆怯地跟在他身后,不放心地问道:“你想把我领到哪儿去?!”

  刘俊辰像是没听着,继续朝前走。

  文传富见刘俊辰不理他,快跑了几步,抢在刘俊辰前面一转身,张开双臂把刘俊辰去路拦住,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俊辰猛地一把推开了文传富,继续向前走去。

  文传富从后面追上,边走边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休想拿我当不认字的民工要,告诉你说,我家老爷子和你们的局长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你要是胆敢节外生枝折磨我,最好现在就下手,看最后准倒大霉。”

  刘俊辰理都不理他,文传富一路跟着,出了刑侦支队的办公楼。

  周瑞和楚德荣也不知道刘俊辰玩的什么路数,纳闷的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刘俊辰在刑侦支队办公楼前,一眼看到了局长司机朱立春,他一把把朱立春拉到一旁问道:“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局长来了,我能不来吗?”

  “为文秘书民公子的事儿?”

  “你不知道?文秘书氏的妻子深更半夜找到局长家里了,愣是把局长给折腾来了,他还到预审室看了一眼,你不知道?”

  刘俊辰说道:“人一拎回来,我就去睡觉了,醒了又一头扎进预审室里审文传富。这事儿他们还没来得及跟我讲。你的车钥匙呢?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朱立春不解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问道:“你要它干什么?”

  刘俊辰一把把钥匙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说道:“借你的车用一下。”

  朱立春赶紧拉住刘俊辰,说道:“不行不行,你要用车,得局长同意才行。”

  刘俊辰一甩胳膊,把朱立春的手甩掉,“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只用一会儿,不等他知道我就用完了。”说完朝文传富奔去。

  朱立春想追上去要钥匙,周瑞赶紧把他拦住,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文传富的背影,悄声说道:“这小子就是文秘书长的儿子。”

  朱立春站住了,要看刘俊辰究竟想干什么。

  刘俊辰拖着文传富胳膊就走,把他拖到局长的奥迪A6L轿车前,打开司机侧车门,从车里拿出了一个移动式蜗牛警灯放在车顶上。

  刘俊辰示意不知所措的文传富上车。

  文传富一脸的狐疑,不肯上车。刘俊辰绕过车头一把拽住文传富,开打后车门把他按在后座上,重重地摔上了后车门。

  刘俊辰上了车,扭头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文传富,“心里特没底吧?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开公安局最好的车,送你回去?”

  “你想说就说。”文传富的口气还挺硬。

  刘俊辰点了点头,夸赞道:“到底是官员的公子,上得了台面,不怵事儿。”说着他把车发动着,“郑喜宗平时枪不离身,犯的又是死罪,他想报复谁,杀谁,还用得上顾忌吗?我排排场场送你回去,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你脑袋长得这么圆,想问题肯定能想周全。”

  文传寓看着刘俊辰,喃喃地说道:“你开公安局最好的车,鸣着警笛把我送回家……是想让郑喜宗知道?”

  刘俊辰说道:“不不不!因为你是无辜的,从没有窝藏过郑喜宗。所以这件引起小范围轰动的事儿。也传不进他的耳朵眼里:郑喜宗也不会想,我们要是怕你老子是当官的,根本就不会动你。动了,就不怕。他也更不会去想,你被我们传唤了大半夜后,到底帮了我们什么大忙,我们会这么隆重的感激你。所以呢,他也不会拿着枪来找你结恩怨账!”

  文传富听了一脸的惊恐,眼睛瞪得老大。

  “你有你爹在上面罩着,可以随时搬动公安局长,连我们这些咬钢嚼铁的人都办不了你。郑喜宗肯定和我们一样,见你腿就哆嗦。你和我们磨叽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天堂有路你不走,我还是赶紧送你上路吧!”说着开车要走。

  文传富一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你别这样做……救命啊……”一边打开车门往车下跳。他腿脚不利索,结果从车上栽跌了下来。一面高叫“救命”!一面从地上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朝远处逃去。

  刘俊辰开车转了个弯儿,拦在了他前面。刘俊辰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厉声训斥道:“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文传富吓得两只手惜挥舞着。厉声狂叫:“救命……救命啊……”掉头转身就逃。

  周瑞等人一脸的惊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文传富让刘俊辰开车在大院里撵着跑了好几圈,这才发现周瑞等人站在办公楼前,赶紧跑过去求救,他抓住周瑞等人的衣服,连声呼喊救命。

  刘俊展开车追了过来,下车一把揪住文传富,问道:“刚才我打你了吗?骂你了吗?”

  文传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连连摇头,他一下子跪在刘俊辰面前,哭着哀求道:“求求你,把我押起来吧……”

  刘俊辰得意地说道:“我刚才在预审室里怎么说的?就怕放你走的时候,你哭着喊着跪在地上不肯走!怎么样?兑现了吧?我现在要个痛快活,你是讲,还是不讲?”

  文传富拼命地点头:“讲,我讲,我全招……”说着失声痛哭了起来。

  刘俊辰暴怒道:“你要是用眼泪跟我说事儿,那就不用讲了,上车!”

  文传富马上止住了悲声。

  “说,郑喜宗藏在哪儿?”

  文传富费力地咽了一口嘴里的唾液,艰难地说:“延安路四十九号六楼二号。”

  “他手里有什么家伙?有没有炸弹,说实话!”

  “我就看到他有一把手枪,揣在裤兜里。有没有别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刘俊辰再往细处问,被吓得肝胆险裂的文传富有问必答。他与郑喜宗确实是初中同学,关系非常好。郑喜宗当时特能打架,文传富受同学欺负,都是郑喜宗帮他出气。现在两人已经多年没有什么联系了,昨天中午,他突然接到郑喜宗的电话,约他见面。文传富去了,见郑喜宗领着一个叫朱芸的漂亮女人,说警察现在正在到处逮他,让文传富帮忙找一处房子,再借给他十万块钱。说等他过了这一关,将来一定还文传富五十万。钱不白借,朱芸拿出一小捧金项链、钻石手链、钻石戒指这些值钱的首饰。文传富仔细看了一下,见这些真金白银不止值十万块钱,就动了贪心,到银行取了十万块钱给郑喜宗,并借给他延安路那处房子。

  问到肖薇薇,文传富称不认识她,也不知道郑喜宗怎么认识的肖薇薇,两人是种什么关系。

  开始文传富之所以咬牙不供,主要原因是窝藏郑喜宗那处房子是他父亲受贿的产物,他怕拔出郑喜宗这个萝卜,带出他父亲腐败的泥。

  由文传富做眼指门,刘俊辰等人火速赶到郑喜宗的藏身处。为防夜长梦多,刘俊辰决定立马强攻入室。他们把塑形炸药粘在了防盗房门的锁舌及合页处,把门顺利炸开。

  刘俊辰持枪第一个冲进室内,一边大声吼叫道:“警察!不要动!”一边快速搜索前进。当他奔到最里间卧室门前时,发现卧室门开了一条小缝儿,从卧室里传出慌乱的声音,一个男人急切地叫道:“快快快,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刘俊辰上前一脚将卧室的门踹开,还没看清卧室里的情形,一个白色东西从门上落下。刘俊辰本能地使足了全身之力,迅速抬起右腿朝白色东西踹去,脚着处白东西全无重量。

  这下刘俊辰惨了,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倒在地,手枪摔脱手了。

  刘俊辰不顾一切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滚到床前把手枪抢在了手中。等他端枪定睛瞧去,卧室里空无一人。这才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录音机里传出,录音机在循环播放一盘录好的带子。被刘俊辰踢飞的白东西是个白色羽绒枕头,上面用口红潦草写着:“哈哈,熊警,你们又来晚了一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气。”

  刘俊辰忍不住骂道:“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一再口出狂言!”他想站起来,右腿一阵剧痛,又坐在了地上。刚才那一下,把他右腿摔伤了。

  周瑞听到动静不对,赶忙冲了进来,上前把刘俊辰从地上拉了起来。刘俊辰轻轻抖了抖右腿,疼得他嘶嘶直往嘴里吸气。

  床的中央放着一个带锁的旅行箱,周瑞上前想把它拎起来。刘俊辰一见赶紧大吼一声:“别动!”

  冷不丁的一嗓子,吓得周瑞一哆嗦。

  刘俊辰一瘸一拐地奔到床边,先观察了一下旅行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把头贴近旅行箱听了听。旅行箱里传出钟表表针走动的“咔”、“咔”声。他马上大喊道:“快跑,有炸弹!”

  周瑞一听马上扭头跑了出去。

  炸门的响声,已经惊动了全楼的居民,纷纷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这给周瑞和楚德荣疏散楼里的居民带来了便利。

  刘俊辰等了一会儿,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了,知道人都跑光了,这才趴在床上仔细观察旅行箱,然后把手插进四个箱角,一点点儿探摸,看旅行箱下面是否还有引发机关,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东两,他轻轻地把旅行箱搬起。床下的被单突然发生变形,然后不动了。

  原来旅行箱中央伸出一根很短的缝衣线,线连在被单上。刘俊辰搬旅行箱移动,线把被单拽起,缝衣线崩断了。

  刘俊辰恐惧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旅行箱爆炸。等了半天,旅行箱也没有动静。刘俊辰头上脸上全是大颗大颗的冷汗珠,身上的衣服也都让冷汗湿透了。他平端着旅行箱小心翼翼地朝楼外走去,每一次右脚着地,疼得他脸上的肌肉就痉挛一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俊辰好不容易才把旅行箱端出了楼外,轻轻地放在楼前空地上。他瘫坐在旅行箱旁,几乎虚脱过去,连喘气的劲儿都没有了。

  程韶华和史历清得到消息马上赶来。众人原本想把排爆专家叫来,怕时间不赶趟了。程韶华从勘查箱里面拿出一根绳子和一把手术刀,朝刘俊辰奔去。

  史历清追了过来,说道:“太危险了。”

  “我常用刀,下手有数。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其他人都别过来。”说着程韶华跑到刘俊辰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快走,我来。”

  刘俊辰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朝安全处跑去。

  程韶华先把绳子一头系在旅行箱把手上,然后拿着绳子另一头跑到障碍物后面,蹲下身用力拽了拽绳子。旅行箱被拖出了一段距离,没有任何异常。

  程韶华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紧张的情绪,这才朝旅行箱奔去。他用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割开旅行箱,把割开的上盖移开,露出了一个“咔”、“咔”走动的大闹钟,闹钟上系着一个纸条。

  程韶华拿起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着:怎么样?熊警,吓尿裤子了吧?见好就收吧!别再跟我玩了,事不过三,再玩,我可跟你们玩真的了。

  程韶华朝众人招了招手,众人一看程韶华的样子,就知道他们遇上了炸弹,赶紧围了过来。

  刘俊辰看了程韶华递给他的纸条,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喜宗这个人要是不贩毒,有多好啊。这么幽默,真让人喜欢他,不当面会会,不过瘾啊。”

  程韶华说道:“是啊,像这种人不陪他玩到底,工作哪还有什么乐趣?”

  周瑞朝文传富示了一下意,问刘俊辰“怎么收拾他,”

  文传富赶紧哭着央求道:“是我把你们领到这里的,我再没什么用处了,快放我走吧。”

  周瑞气愤道:“你行,你真行,真有性格。需要你开口讲话的时候,放着成堆成捆的良言好话你不听,放着敞开的大门你不走。等放完马后炮,帮着犯罪嫌疑人逃了,现在反倒想走了,做梦吧!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用眼泪鼻涕好好刷干净牙,漱干净口,等着吃自己种下的苦果吧。”

  刘俊辰生气道:“跟他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给他做份讯问笔录,把郑喜宗抵押在他那儿的首饰作为证据扣押。以涉嫌触犯《刑法》第三百一十条,以窝藏、包庇犯罪嫌疑人把他刑事拘留。啊对了,别忘了,把他供述的,他父亲涉嫌腐败犯罪的线索,转给市检察院反贪局。”

  文传富一听这话,两眼一闭,身体一软,晕死了过去。

  史历清和程韶华把房问的边边角角仔细勘查了一遍,又把楼下垃圾桶里的垃圾,翻了个底朝天。让居民辨认自己扔的垃圾,最后剩下的就是郑喜宗扔的垃圾袋,然后拿回物证鉴定中心实验室仔细分析。

  刘俊辰到医院打了针封闭,就急忙赶赶回实验室问结果。

  史历清等人在房间里没有找到枪、弹和毒品,也没有发现现金、首饰、手机等物品。在电源开关等物品及做炸弹的旅行箱上,一共发现三十九枚指纹。经排除,有九枚是文传富留下来的。有十七枚是郑喜宗留下的,剩下十三枚指纹,纹型小,纹线细,分析应该是那个叫朱芸的女人留下的。他们把陌生指纹扫描进警方指纹数据库中,没有发现相吻合者,说明朱芸没有作案前科。

  刘俊辰听了失望地说道:“抓人就怕路尽桥断,果不然,追到了南墙根上。”

  史历清一见刘俊辰灰心至极,得意地问道:“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吧?”

  刘俊展烦躁地说道:“你平时说的话多了,没有几句让人听了感到舒服的,我该记住你哪句话?!”

  史历清挨了训,不以为忤,反倒更得意了。说道:“就是让你听了最最不舒服的那句话,不要小瞧我们刑事技术专家的能力,专案侦查解决不了的难题,刑事技术侦查朱必解决不了。”

  刘俊辰一听马上惊喜地问道:“是吗?快验货给我看看,看你的咒语灵不灵。”

  史历清得意地说道:“灵,当然灵了。天灵灵,地灵灵,我说的话,句句都中靶心十环。”说着他从实验台上拿起细棉布手套戴上,“我们虽没在房间里发现可以追踪郑喜宗去向的线索,但在楼下的垃圾桶里,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本印刷精美的新杂志,在刘俊辰面前一晃,说道:“这本杂志就是我们从楼下垃圾桶里发现的。”他小心翼翼地翻到其中的一页,出示给刘俊辰看。

  刘俊辰伸头看去,上面登的是渤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整形广告。

  史历清把房间的灯关上整个房间顿时暗不见光。他打开针孔强光手电,把杂志平放在实验台上,然后使劲儿地朝那页广告上哈了几口气,再打侧光照在上面。只见上面隐隐约约出现手印的痕迹,随着薄薄的水蒸气消失,痕迹很快消失。

  史历清又随意向前翻了几页杂志,再次重复上次的动作。翻到的那页杂志上,看不到手印上的痕迹。

  史历清重新打开房间灯,解释道:“这个实验表明,这本新杂志的其他内容,没怎么被翻看过。看杂志的人,重点看的就是这页整容广告。”

  刘俊辰醒悟道:“无怪郑喜宗急着要十万块钱,他把容一整,让咱们上哪儿抓他去。”

  “郑喜宗是个精细人,但在精细人身上,同样也能找到弱点,他百密一疏,没有想到丢弃的垃圾,同样也能暴露出他的行踪。”

  刘俊辰急切地问道:“你能确定这本杂志,就是郑嘻宗扔的吗?”

  “能,当然能,太能了。”史历清自信地说道,“我们在这本杂志上找到了郑喜宗的指纹。”

  刘俊辰等人马上直奔渤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在路上刘俊辰恨恨地蜕道:“事儿又露出新茬了,这个耿松涛从根上说就没跟咱们说实话。等缓过手来,还得把他按进高压锅里,使劲儿地压,非让他骨酥肉烂不可。”

  楚德荣不以为然,“我看耿松涛的畏罪心理特别强,他已经把苦胆水都吐干净了。只要他没说的事儿,就是不知道。”

  “耿松涛在郑喜宗心目中是什么角色?”

  “最可靠的马仔呗。”

  刘俊辰不满地反问道:“最可靠的马仔,最可靠的马仔能不知道郑喜宗有一个肯替他拿首饰抵钱的叫朱芸的女人?他不是在耍咱们在干什么?”

  楚德荣摇了摇头,“你不干贩毒的案子,不知道其中的诀窍。这太正常了。从郑喜宗的角度来说,他除了送货的事儿以外,必须时时提防耿松涛,事事都不能让他知道。除了防备有今天外,还要提防耿松涛取而代之。耿松涛要是什么都知道了,毒贩子可是舍命逐利的,他随时都有可能废掉郑喜宗,自己当老大。郑喜宗当年就是按这个模式发展起来的。”

  周瑞说道:“郑喜宗又老又丑,文传富说朱芸年轻漂亮。你说这事儿怪不怪,朱芸已经知道郑喜宗落魄了,竟然还肯追随他,为他出血。”

  “这要看从什么角度瞧了,”楚德荣侃侃而谈,“老、丑只是郑喜宗的外表。论内涵,他有自己独特的魅力。比方说,经历坎坷,最拿人的是,你不觉得他挺幽默吗?”

  “他不是挺幽默,而且特别的冷幽默,我都对他产生好感了。”刘俊辰忍不住插话道。

  “郑喜宗日子好过的时候,肯定舍得在朱芸身上撤银子,他又能说会道,舌头管用。女人就怕服男人,一服加一哄,就等于在朱芸的鼻子上安了一个环儿,一牵不跟着走才怪了呢。”

  周瑞说道:“这么说他能当我的师傅了,等着,等逮着他,我一定好好地学学他的独门绝技。”

  楚德荣说道:“这可不是郑喜宗祖传绝活,几乎每个大毒贩子,都有这两下子。”

  周瑞不解地问道:“交到女人,跟贩毒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太大了,称做生死攸关都不过分。你想,大毒贩身边的女人,十有八九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哪怕不知道,也能从他诡秘的做派上,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大毒贩要是不跟身边的女人搞铁关系。女人一翻脸,立马就拿他到咱们这儿换了奖金,弄不好还能得个荣誉称号呢。”

  刘俊辰问道:“弄明白了?”

  周瑞说道:“楚探课讲得这么细,哪能弄不明白。”

  “弄明白什么了?”

  “大毒贩子都是整女人的高手。”

  刘俊辰狠狠地白了周瑞一眼,“你就整明白了这事儿?全整扭了。咱们要一下子对付两个人!那个朱芸同样也会跟咱们玩命的!”

  众警探赶到医院,悄悄找到院长一了解,郑喜宗正在手术室里做系列整容的第一步,隆鼻梁、垫额头。等这个手术愈合后,还要做削颌骨,把一个方脸变成长脸。到那时他就是挡在警探们对面,警探们也认不出他了。

  刘俊辰等人从院方那里要了三件白大衣套在身上,装扮成医生直奔手术室。就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手术室门前的等候椅上,看样子就是朱芸了。

  这个女人见走来了三个精壮汉子,好像意识到不妙,一下坐直了身体,两眼紧紧盯着他们,把手伸进了包里。

  走在最前面的刘俊辰,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对方一眼,从她眼神里看出了猜疑。当刘俊辰走近她时,冷不丁侧身一扑,一把抓住她的手猛地从包里拽出,那只小手里竟然握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刘俊辰拼力一拧她的手腕,疼得女人惨叫一声,手一松,枪掉在了地上。女人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警察!警察来了……”

  刘俊辰把女人猛地一推,女人先是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又弹在了地上。刘俊辰顾不上她,一推手术室的玻璃对开门,冲了进去。

  周瑞冲上,先是一脚把地上的手枪踢远,然后掏出手铐铐住了她。

  面部手术需要全身麻醉,躺在手术床上的郑喜宗刚戴上麻醉气体面罩,隐隐约约地听到朱芸的叫声,他一把扯下了面罩。

  麻醉师赶紧训斥他,“怎么了?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面罩摘下来了?”

  郑喜宗焦急地问他:“外面喊什么?”

  麻醉师有口无心地说道:“好像是喊警察来了。”

  郑喜宗一个懒驴打滚从手术台滚落了下来。医生、麻醉师和护士急忙上前阻拦,郑喜宗推的推,撞的撞,冲开了一条路朝门口奔去。

  在门口他与刘俊辰撞了个满怀,两人的冲劲儿都太大,这一撞两人站立不稳,一起摔倒在地。郑喜宗爬起身朝摆放着手术器械的工作台扑去,一把把手术刀抓在手中。

  刘俊辰来不及起身,趴在地上一个蛙跳,抱住了郑喜宗两条腿,头往郑喜宗臀部一拱,郑喜宗失去重心,向前摔倒在地,手里紧握的手术刀摔了出去。

  刘俊辰再向前一窜,臀部重重地坐在了郑喜宗的腰上,把他的左胳膊向后一拧夹在自己的左腋下,右腿前伸,压住他的右肩。这下郑喜宗再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刘俊辰的控制。

  刘俊辰缓过劲儿用右手猛地一拧郑喜宗的头,疼得他直叫:“哎呀……我的脖子……你给我拧断了……”

  楚德荣冲了进来,和刘俊辰一起给郑喜宗戴上了背铐,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刘俊辰掏出警官证向惊愕不已的医生、麻醉师和护士解释道:“我们是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我叫刘俊辰,这个人是我们要抓的犯罪嫌疑人,他做整容是为了逃避我们的抓捕……”

  说完,他拖着郑喜宗就走。

  郑喜宗挣扎着不肯走,央求道:“两名兄弟,既然让你们抓着了,我就认栽了。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们要是答应我,问我什么我都说,你们省事儿了。”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梗起脖子发狠道,“你们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就结下了死扣,你们问我什么,我都全往阴沟里讲!”

  刘俊辰笑了,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死灰复不了燃,你都捏在我们手心里了,还敢直着脖子跟我们叫板?!我叫你弄糊涂了,你说你这是说心里话呢?还是继续耍冷幽默逗我们高兴?”

  郑喜宗发狠地一跺脚,说道:“我这是在下死决心,言出必践!”

  刘俊辰笑了,说道:“你认为我们会求你招供好立功受奖?错了,你干的那点儿小破事儿,全是些蚯蚓行为,低级到升不到地面的程度。你卖了多少毒品,有多少银行账户,建了多大的贩毒网络,我们都查清楚了,要不然封你的账户封得那么准?你手里已经没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底牌了。”

  郑喜宗突然要跪下,刘俊辰和楚德荣把他拖住。

  郑喜宗挣扎着一定要跪,哭求道:“两位警察大爷,我错了,我应该求你们……”

  刘俊辰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道:“不必多礼,有事儿说事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郑喜宗说道:“你们只要让我体体面面地走出手术室大门就行,门口那个女人特别崇拜我,我……我不想戴着手铐让你们押出去……”

  刘俊辰痛快地说道:“行,你这个要求可以满足。”说着从腋下掏出手枪,一拉套筒,“哗啦”一声子弹上了膛,“你要是跟我玩花招,我就来个打活靶。”

  郑喜宗盯着刘俊辰手里的枪,说道:“知道,老鼠永远玩不过猫。”

  刘俊辰盯着郑喜宗,慢悠悠地说道:“你只说了上半句,我给你对下半句。猫是吃老鼠长大的。”

  楚德荣掏出手铐钥匙,要给郑喜宗开铐子。

  刘俊辰说道:“等等。我得考他一下,看他说话奔不奔实情。你和肖薇薇是怎么一回事儿?”

  郑喜宗苦笑道:“我和这个骚娘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她长得靓,听说以前还当过名模,我想干她,但她狂傲得要命,不让我沾边儿。”

  “我让你讲两人交往的情况,没有穷心思听你的个人想法。”

  郑喜宗赶紧说道:“对不起,跑题了。肖薇薇还没有出名的时候,常到娱乐场所走台表演,那时,我俩就认识。她知道我干什么生意。前几天,她给我打电话,要买‘麻古’。我早都不直接出货了,手里也没有那个东西,但对她有痒痒心,就约定两天后在香格里拉门前停车场和她见面,卖给她十五粒‘麻古’。”

  刘俊辰问道:“她买‘麻古’干什么?”

  郑喜宗咧嘴坏笑了一下,暧昧地说道:“那是疯药,叫‘狂喜’,过骚瘾呗。”

  “她是自己吃,还是倒手卖给别人挣扒皮钱。”

  “看样子是给自己享受用的,交货的时候还问我,男人吃了这东西,是不是比吃伟哥更急更猛。我告诉她,要是把这药抹在茄子上,茄子也能一个高儿蹦起来犯强奸罪。”

  “你们还讲了些什么?”

  “讲……我问她要多少钱才能干一次,她骂了我几句,扔下一千块钱扭头走了。”

  “这事儿谁能证明?”

  郑喜宗说道:“耿松涛,当时是他开车拉我去的。千真万确。”

  “肖薇薇家住哪里?”

  “办这事儿之前,我和她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了。她家住哪儿,我还真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你在干什么?”刘俊辰问这话的时候,两眼紧紧地盯着郑喜宗。

  “第二天上午我在广东和我进货的上家谈货款的事儿,我是当天晚上坐飞机走的,在广东呆了两天才回来。刚回来就遇上你们给我没套逮我,我拿耿松涛垫了背。”

  “你说的是真话?”

  “肯定没假,你们到民航一查就知道了。我用的是假身份证,名叫鲁顺安。”

  刘俊辰听了不由得大失所望,“门口那个女孩叫什么名?”

  “叫朱芸。”

  刘俊辰问道:“她是你的同伙?”

  郑喜宗赶紧说道:“不不不,她可不是我的同伙,她和我的生意一点儿不沾边。”

  刘俊辰问道:“那她和什么沾边?”

  郑喜宗说道:“苦,和苦沾边。她小时候父母就离了婚,基本没人管她,小学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这些年遭了不少的罪,我遇到她以后,看她可怜,就对她很好……”

  刘俊辰气愤地训斥道:“你这是对她好?你把她留在身边,让她明知你贩毒知情不举。退一步说,她即使不知道你贩毒,但总该知道你是警方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吧,还替你拿枪,触犯《刑法》第三百一十条和第一百二十八条,涉嫌窝藏、包庇和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犯罪。你是什么人?进出监狱的常客。法律研究得比警察都明白。你这是举起她的大头冲下往枯井里掼,想一心一意要害死她。”

  郑喜宗听了面露愧疚之色。

  刘俊辰拿枪的手抄在裤兜里,和楚德荣陪着郑喜宗走出手术室。门口戴着手铐的朱芸还不老实,不停地奋力挣扎,周瑞牢牢地按着她不敢松手。

  朱芸看见郑喜宗马上不挣扎了。她双眼含情地凝视着郑喜宗,柔声地问道:“宗哥,你没事儿吧……”

  郑喜宗故作轻松地说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能有多大的事儿?!看,连手铐都没戴,过几天就能出来。”说着快步走了过去。

  朱芸想追,被周瑞拖住动弹不得,她拼命挣扎了几下,叫道:“宗哥,你不能这样走了,带我一起去……”

  郑喜宗回过身来,深情地看了朱芸一眼,说道:“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按顿吃饭,不要穿得太单薄了,好好照顾自己。”说完,转身和刘俊辰他们大步走了。

  朱芸望着郑喜宗的背影,绝望地大哭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