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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压寨相公】
烈日当空,宽阔的大路上仅有一名书生正在前行,一个长得像头熊一样的汉子藏在山上,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儿,立刻握着大刀冲到前方五里处,向一名红衣女子禀报:“大王,一名书生正在靠近赤龙寨,抢否?”
闻言,赤姣姣双眼顿时一亮:“书生?我喜欢!快说说他长什么样?”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熊汉子十分严肃地转述自己所见。
被汉子的废话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赤姣姣怒道:“你难道见过一只眼睛两个鼻子三个嘴巴的人吗?我是问你他俊不俊!”
汉子依旧十分严肃:“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不及我半分帅气!”
赤姣姣朝熊汉子的脑门上拍了一掌,恨不得就此了结他。不过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暂且不跟跑龙套计较了。
于是赤姣姣一声令下:“出发,抢!”众人便兴高采烈抄起家伙奔下了山。
从前有座赤龙山,山上有个赤龙寨,如你所见,寨主是位脾气火爆的美人儿,他们劫富济贫欺恶扶善,乃是响当当的绿林豪杰,不过当下,他们为何要去抢一个穷书生?
答案很简单,因为寨主适逢婚配年纪,却因职业特殊迟迟无人上门提亲,眼见隔壁山头的老大孩子都快有了,女王大人不甘人后,当即决定:“相公这种东西,既然等不来,那就去抢一个好了!”
想必看到这里,大家也猜到了。没错,他们此次不抢钱只抢人,不劫财只劫色!
话说赤姣姣率众拦下书生后,她霸气侧漏地问:“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平时有何兴趣爱好?”
书生顺从地回答:“我叫宁子游,平时喜欢抚琴作画读读书,家住十八里坡。敢问姑娘这是何故,在下还要进京赶考,身上的银两只刚刚够用,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路。”
“那就肉偿!留下当我的压寨相公,别去赶考了!”
宁子游立刻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察觉到对方有拒绝的意思,赤姣姣一刀削去了旁边熊汉子头顶上的一撮毛,把人家当场吓晕。她得意地挑挑眉摆出一副“我就不信你敢不从”的霸王样。
可惜,宁子游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熊汉子,只疑惑地问了句:“这……长得丑又不是他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够了!不管他是装傻充愣还是天然呆,看在脸长得不错的份儿上,勉强打晕带回去好了!
赤姣姣一记利落的手刀击中宁子游的后颈,见他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她深呼吸一口气,又看看地上的熊汉子,赤姣姣深觉寨里的智商水平瞬间恢复到了正常值。
想到自己即将有个相公,赤姣姣心情颇好地将他扛了起来:“小的们,回寨准备婚礼咯!”
【2.女汉子的娇羞】
洞房花烛夜,醉醺醺的新娘如狼似虎地扑倒了新郎,宁子游花容失色揪紧了胸前的衣襟:“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赤姣姣一脸“你就从了我吧”的奸笑,小脸一低,恰好与他唇对唇:“小相公别怕,我可是很温柔的,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宁子游刚想出声,一抹馨香便已窜入鼻间,紧接着,柔软的触感停留在唇上,刹那间他眼前只剩满树桃花落英缤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春天来了”的感觉?
盖章仪式完成,赤姣姣得意地摸着他的脸宣布:“从此以后,你生是赤龙寨的人,死是赤龙寨的尘,可别想逃,不然我就灭了你。”
还未从赤姣姣的非礼中反应过来,宁子游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的反应令赤姣姣十分满意,于是她自顾自地拉起被子,十分愉快地躺好了:“好了,婚也结了房也洞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去抢……哦不,干活呢!”说完,眼一闭头一歪,赤姣姣说睡就睡了。
剩下怔愣的宁子游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此刻心中全是“快继续非礼我”的呐喊呢?
“醒醒宁子游,你是有要事在身的人,可不能沉迷女色!子曾经曰过……”眼角的余光瞄到睡在旁边的赤姣姣,安静下来的她不像白天那样似周身燃着火焰,美得耀人眼眸,但却别有一种风情。宁子游咽了口唾沫,自言自语:“食色性也,睡一晚应该不会出事吧?”
成功催眠自己的宁子游小心翼翼地背对着赤姣姣躺下,扭捏了好一阵后才拉过被子盖上。
旁边的赤姣姣偷偷地撑开了一条眼缝,瞧见他睡下后,仗着自己“睡着了”,大胆地把手横过了他的腰,脸紧紧贴着他瘦削的背,呼吸着他的气息而眠。
双喜红烛燃一夜,映红了他和她的脸。
【3.人生好风光】
宁子游就这么被强迫留在了赤龙寨,负责洗衣做饭扫扫地,每回赤姣姣劫富济贫回来后,他还得兼职捶背按摩。
一来二去,小日子倒也过得滋润,但最近赤龙寨每次干活都遭遇官兵埋伏,什么都没拿到不说,又好些弟兄还因此受了伤,所以赤姣姣暴躁得很。
入夜,赤姣姣还在房里掀桌翻凳:“真不晓得那些官兵是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还是派了细作潜入了赤龙寨,怎么最近老是被逮个正着啊!”目光扫到宁子游,她忽然想起自从他来了之后,寨里才屡抢不成,但看他这个样子,谅他也没本事当细作。
才这么想着,赤姣姣便听到宁子游问:“你们四肢健全,为何不正正经经找些活干,反而以抢夺为生呢?”
赤姣姣立刻给了宁子游的后脑勺一巴掌:“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的事,我们倒是想正正经经找些活干,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宁子游凝眉:“哪些人?”
赤姣姣反常地沉默了,想了想,她干脆抓起宁子游跃上了屋顶,宁子游吓得哇哇大叫,直接趴下。赤姣姣则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开始回忆那些久远而残忍的往事。
多年前,赤家乃龙城数一数二的商户,家财万贯自然引人觊觎,尤其是当地知府,于是知府设圈套铺陷阱,将赤家财产蚕食鲸吞。最后赤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无依无靠的赤姣姣被赤龙寨前任寨主收养,寨主病死后,就自然而然地接替了他的位置,从此带众弟兄走上劫富济贫的道路。
但纵是如此,官府那些人总怕当年赤家破产的真相曝光,就想方设法铲除赤姣姣,所以一旦他们下山,失去了地势屏障,恐怕无论他们做什么正经生意,最后都会被一锅端。
故事讲完之后赤姣姣无奈地摊了摊手对宁子游说:“所以并不是我不想洗白,而是有些人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啊!“
“可是当地知府不是已经换了吗?“
“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世上哪有那么多包青天?如果可以,我又何尝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找个好人嫁了,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原本想安慰她的,可在听完她的感叹之后,宁子游反射性地冒出一句:“你已经嫁给我了啊,难道洗白之后还想另嫁他人不成?”
赤姣姣一阵错愕,红着脸挠了挠头道:“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我还是觉得,你是我抢回来的,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男女之情啊。”
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就让人这么不舒服呢?宁子游皱眉,鼓起勇气在屋顶上站了起来,对着赤姣姣就是一阵“女子要三从四德”的狂轰滥炸,赤姣姣难得没有打断他,眉眼弯弯地听着。
月色刚好,他是才子,她勉强算是佳人,纵使没有男女之情,但得一夜共好,那这段莫名其妙的姻缘便算人生好风光了。
【4.休夫】
近日来劫富济贫活动受阻,赤姣姣心急如焚,潜伏在城镇里的弟兄又恰好送来消息,说三天后将有一批货物经过山下,但护镖的人很多很强大。赤姣姣当即决定全员出动,这次怎么着也得抢够寨里的生活所需!
一切准备就绪,当货物经过时,寨里的弟兄一涌而下,众人打成一团,处于下风的镖师们反常地没有落荒而逃,竟主动斩断了捆住货箱的绳子,让弟兄们傻眼的是,箱子里装的不是货物,而是官兵!
赤姣姣立即喊了起来:“是陷阱,快撤!“
可惜已经迟了,官兵为数众多又受过专业训练,三两下就把大部分弟兄给压制住了,赤姣姣和几位当家的虽是有能力逃走,但江湖人士义字当头,为了救兄弟不惜以命相搏。然而不知为何,官兵们没有杀人,不过刀剑无眼,受伤还是难免。赤姣姣性子刚烈,在这场打斗中手臂和背部都划开了几道血口子。
纵使鲜血淋漓,赤姣姣依旧不要命地挥舞着刀,官兵们被她的狠劲吓到了,纷纷后退。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姣姣,够了。“
宁子游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山来,面色凝重地望着她,赤姣姣直觉想让他赶紧逃回山上去,但官兵们见到他便连连喊了几声“大人”,教她想忽视都难。
赤姣姣的动作缓了下来,她迟疑地转身,然后走向宁子游。开口问话时,嗓音莫名地颤抖:“你?大人?“
宁子游看她身上带伤,忙不迭地从自己的长衫上撕扯下布条想给她包扎,但手还没碰到她,赤姣姣就退开了。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冰冷。
宁子游握紧拳头,心,突地就慌了起来:“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想伤害你,你还记得吗,你说你想洗白,过安稳的生活,我只是想帮你……“
话还没说完,赤姣姣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为什么叫你大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我是新上任的知府,听闻赤龙寨乃当地最大的土匪窝,于是就想潜入赤龙寨来个里应外合,将赤龙寨一举拿下,但我遇上你之后就……”宁子游还想解释,脖子上却突然架了把大刀,他望向赤姣姣,心下一紧,耳畔便响起了她充满恨意的声音——
“宁子游,我要休了你。”
【5.升堂】
赤龙寨一案开审,来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公堂之上,衙役在两侧一字排开,赤姣姣和几位当家的跪在地上,目光愤恨地盯着正坐中央一身官衣的宁子游。
因赤龙寨祸害不止一方,因此大堂案两旁还摆了桌椅让巡抚和知州旁听,只是……这个为赤龙寨辩护的状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那么劳心劳力地和那些巡抚知州唇枪舌剑帮他们脱罪又是图什么?
赤姣姣狐疑地瞄了一眼宁子游,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宁子游对她温柔一笑,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
“赤龙寨就是个土匪窝,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怎能轻饶?”
状师一听,不由得弯了弯唇:“据我所知,赤龙寨自现任寨主上任后,从未烧过民舍杀过人,只是拿了些土豪乡绅的货物去救济穷人,如此善良的土匪你见过?”
“大家只是被赤龙寨装出的样子蒙蔽了,谁知道他们人后是不是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恶徒?依我看,用刑逼供才能得出正确的讯息。”巡抚一说完,狗腿的知州立刻附和要用刑,状师企图阻止,但他并没有干涉用刑的权利,宁子游蹙眉,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手下点点头,悄悄地进了后堂。再出现时,已是混在了围观百姓之中,呐喊着不要用刑。百姓被煽动起来,纷纷为赤龙寨求情。
跪在地上的弟兄们眼眶有点发热,都低下了头。
巡抚下不来台,黑着脸硬着头皮让衙役用刑。衙役刚上前,宁子游就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赤姣姣身边,挡在她面前:“我曾潜入赤龙寨调查,证实他们是劫富济贫并且近几年未曾杀人,本案我是主审,用不用刑应当我说了算,因此只要把赤龙寨的财产全部充公,各人挨四十大板,此案便算了结了。”
巡抚还想说什么,宁子游却又恭敬一笑:“哦对了,巡抚大人,我潜伏在赤龙寨期间已与姣姣成了亲,她的四十大板,就由我来受吧!”
她被他护在身后,她从小只听得茶楼的说书人讲那些被狐仙看上的书生是怎样俊俏痴情,不管那女子是人是妖,只要是自己所爱之人,便无所畏惧,于是她就莫名地生出一份渴求,想有人不嫌弃她的粗鲁与坏脾气,待她如掌心至宝。
宁子游带兵围捕赤龙寨时,她曾以为她找错人了,但现在看见他瘦削的背影硬是为她撑起了一片天,那颗不确定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他可是会待她如掌上至宝的人?
晃神之际,赤姣姣忽然听见气极的巡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给我打!“
于是两旁的衙役立刻上前,推着他们趴下,有衙役顾忌宁子游的身份,犹豫着,谁知宁子游自动趴下,还安抚衙役说:“娘子犯的错,就由我这个当相公的来代以受罚吧。“
赤姣姣想劝阻,却被宁子游一句话阻止了:“我虽是一介书生,但没你想象中那么孱弱,若这点罚你都不让我替你受,你便是彻底看不起我,践踏我身为男子的尊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赤姣姣只有咬着唇握着他的手,眼见那硕大的板子重重地落到他的臀上,赤姣姣恨不得冲上前去拧断那衙役的脖子,但现实是她只能噙着泪替他拭去额上因忍痛不叫而渗出的汗。
赤姣姣自到赤龙寨后就没哭过,今日她流的泪比这几年加起来的都多。见状,痛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宁子游居然笑了:“姣姣,你是原谅我欺骗你的事了吗?”
赤姣姣抹抹源源不断的泪水,氤氲的水眸盈盈地望着他,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你想得美。”
宁子游听到她的回答后心生焦急,一口气没提上来,生生痛得晕了过去。
【6.我愿意】
“老大,那人又来了!”
许久未出场的熊汉子一脸严肃地向赤姣姣禀报,赤姣姣闲闲地摆摆手:“来就来,别管他,让他先在外面站一个时辰再说。”
也不知后来宁子游是怎么对付被赤龙寨劫过的富商地主的,反正,最后赤龙寨众弟兄毫发无损,还开起了小镖局。
自从赤龙寨案子了结之后,她本是打定主意不再跟他往来的,毕竟都是因为那些当官的,才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那心结,她是如何都解不开的。偏偏宁子游不是普通书生,他在认识自己之前就中了状元当了官,于是她只能狠下心拒绝。
只不过,真没想到,为了求得自己原谅,他竟风雨无阻日日到镖局门口站岗。
赤姣姣翻上屋顶,看着在门口乖乖罚站的宁子游,有点于心不忍。但随即又见一陌生女子上前给他递水,那一点于心不忍便迅速被怒火取代,重重地哼了一声,别想她会轻易原谅他骗她这件事,想重修旧好?给她每天在镖局门口站个三两时辰再说吧!
许是心有灵犀,宁子游偶然抬头,瞧见了屋顶上的赤姣姣,当即用手圈在嘴旁冲她吼:“姣姣,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休夫一说,我们拜过天地便是夫妻,你不能抛弃我,我等你来当知府夫人啊!”
“一边玩去,谁稀罕啊!要也是你来当镖局女教头的小相公!”
闻言,宁子游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兴奋得跳来跳去,禁不住当街振臂高呼“我愿意”。来往路人匆匆从他身边走过,低语:“这书生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没想到竟是个疯子!”
宁子游倒也不反驳,他正经了大半辈子,人生总该有些值得他为之疯狂的人和事,比如赤姣姣,又比如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