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
一、他是谁
“我要杀了他!”
每天清晨,衙门外白桦树的枝叶间,有一只鸣叫的黄鹂鸟,发着一串串清脆的啼声。每到这时,衙门的台阶上都会摆上一盆艳红的玫瑰花,花蕊发出的淡淡香味飘扬在晨风里。
温若冰照例在每天清晨来到门口,收这盆鲜艳的玫瑰花。她一挽翠罗纱的袖子,将花盆抱在胸前,探头去嗅花蕊的香气,还有枝叶的馨香。
天上晨光初吐,祥云万里,微风轻轻拂面,香薰和鸟鸣萦绕在四周,温若冰静静沉浸在其中,感受着勃勃生机的清晨。在这清晨里,一切似乎都如此美好,如此清新。
“我要杀了他!”从书房的窗户往外远远看去,看着温若冰沉醉的神态,朱慎思又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杀了那个送花的人。”
“大前天、前天、昨天、今天,加起来你一共已经说了六十三次。”商慕云悠闲地靠着太师椅,吹着茶杯中的热气,将碧青的茶叶吹得团团打转,不屑地回答道。
朱慎思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除了杀了他,我已经想不出用什么办法阻止他了。”
商慕云:“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朱慎思不明白:“什么?”
“他是谁?”商慕云道,“捕快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便是——他是谁?”
商慕云:“这个送花的人,他是谁呢?”
朱慎思摇摇头:“这人每天都让家丁送一盆花来,但他是谁我倒真不知道。”
屋外响起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脚步正在朝着书房靠近。朱慎思努努嘴道:“答案来了!”
门上响起了两声敲门声之后便被推开,温若冰抱着花盆走了进来,她双眼有些迷离,一脸温婉的笑容。
朱慎思看着玫瑰花,说道:“让我猜猜,这玫瑰一定是城东郊的高庄产的。因为花盆的土壤上落有几根白色的柳絮,而高庄有一大片的柳树,此刻正是柳絮纷飞的时节,白茫茫的柳絮漫天飞舞。”
商慕云也道:“玫瑰是经西街的商贩贩卖的,因为花盆上带着一丝微微的老酒的香味,西街的花鸟集市比邻着酿酒坊,酒坊盛产竹叶青老酒,就是这般醇厚的味道。”
温若冰却脸露得意之色:“两位名捕快,你们拐弯抹角说了那么多,无非想知道一个问题——他是谁。我带你们去见见他。”
温若冰带着商慕云二人走进一条拥挤的小巷,小巷破败肮脏,两旁尽是拥挤而贫瘠的民居,各色人等来来往往。
朱慎思奇道:“那位每天殷勤送花的公子,就住在这三教九流混杂的老巷子里?”
温若冰带着二人走入一栋三进三出的小院子里,推开了正厅的木门。商慕云与朱慎思都很好奇木门后的人,但门推开后,门里的人还是吓了他们二人一跳。
门后是一个高瘦、干枯的老人,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袍,一副鹤发松姿的模样,他正坐在一个长桌后,手中拿着一个罗盘,嘴里念念有词。
商慕云不解地道:“他是谁?”
“他便是你们要找的人。”温若冰来到长桌前坐下,道,“罗神算,我今日如约而至。”
罗神算放下罗盘,抚须点头道:“敝人为人卜算凶吉,行的是泄露天机之事,冒的是遭天谴之险,因此敝人行事有两个原则:第一,只为有缘人算卦;第二,只为有诚意的人算卦。温小姐今日如约而来,可见一片诚心。”
温若冰将一封银子放在了桌上,道:“我们一向很有诚意,极大的诚意。”
罗神算干笑道:“问神需要诚意,几位如此诚意,我就替几位算一卦。”罗神算说完走进里间,来到一尊神像跟前,烧了三炷香,然后嘴中念念有词,用力地摇着签筒。
商慕云与朱慎思彻底摸不着头脑了,问道:“这到底是为何?”
温若冰淡然道:“身为捕快,最重要的问题便是——他是谁?我在帮你们弄清楚,他是谁?”
朱慎思一愣:“他?等等,你说的他指的是谁,是那个每天清晨给你送花的人?”
温若冰却眉眼一笑,乐道:“我怎么会将你们的时间浪费在这无聊的事情上,我说的他是指一个对你们万分重要的人。”
商慕云看着温若冰的坏笑,无可奈何地道:“这个他是?”
温若冰道:“他便是害你们身中剧毒的人,金麟枝计划的幕后真凶。”
商慕云不解道:“那人高深莫测,这算命老头又怎会知道他?”
朱慎思亦道:“这算命老头一看便知是个老骗子。”
温若冰道:“千万不要小瞧这老骗子,像这种江湖老骗棍,整日窥人心事,常常会知道一些别人的隐秘。”
朱慎思:“可这并不代表他知道那幕后真凶。”
温若冰低声道:“前日他替我算了一卦,他神奇地说出了金麟枝三个字,并暗示知道幕后真凶。所以今日我才带你们来。”
商慕云与朱慎思听闻后,却齐齐摇头。商慕云道:“你上当了!这种老骗子,就如同老郎中一般,擅长望闻切断,他在不知不觉中套了你的话,自然能说中金麟枝。”
温若冰道:“他是不是骗子,一会便知。我们暂且先信他,反正他家在此处,又跑不了。”
三人看向里间,却见罗神算正怔怔地看着窗外。此时窗外正有一群人走过,是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白衣公子,排场豪华地从后巷中走过。
朱慎思道:“神算好像心不在焉啊!”
“这破巷子中怎么会有如此排场的公子走过?”温若冰瞪大了眼睛,看着路过的这群人。人群中被拥簇的公子此时不经意地转头,他容貌俊秀,仪表不凡,他眼睛瞟见温若冰,随即扬眉一笑,似乎在跟温若冰打招呼。
温若冰看到那公子,先是一愣,跟着也是微微一笑,脸上带上了一丝绯红。
商慕云奇道:“你认识他?”
温若冰却不语,看着白衣公子翩然从窗外走过。
朱慎思看看罗神算,又看看温若冰,道:“似乎不止罗神算一个人心不在焉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行人从后巷过去后,罗神算才愣愣地收回眼神,他手握签筒,目光无神地坐回桌前,说道:“此时不是卜算的吉时,请三位今夜戌时再来吧。”
朱慎思冷冷看着罗神算,道:“神看见了我们的诚意,却要我们夜里再来?”
罗神算将一封银子原封不动地推回三人身前,严肃地道:“请三位夜里戌时再来。”说完竟然转身回到了里间,关上了门。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朱慎思奇道:“这实在是很蹊跷。”
“我们不妨夜里戌时再来,到时自有分晓。”温若冰的脸上犹带着一丝羞涩,说完后便扭头离去。
商慕云与朱慎思面面相觑,朱慎思叹道:“这位白衣公子,我知道他是谁了。”
商慕云:“你也认识他?”
朱慎思:“他便是康王朱宇航,在尧江以西有一大片封地,权倾一方,身份显赫。”
商慕云道:“此行我们没弄明白金麟枝的幕后真凶是谁,却知道了每日清晨给若冰送花的人是谁。”
朱慎思惊道:“每日给若冰送花的人便是康王朱宇航?”
商慕云:“这从若冰方才的神态已然看出!”
商慕云道:“你是英王,他是康王,虽然你们都是王,但你没有领地,他却有一大片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好一个有名有实的王啊!”
“王!”朱慎思突然咬着牙,眉头一怒,愤然离去。他手压过的桌角,啪嗒一声裂开一条口子。
商慕云无奈地一叹:“王!”
二、暗夜刺客
夜,黑如浓墨的夜。
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光线昏暗,走入院子里,温若冰有些恐惧,手拉着商慕云的衣袖,问道:“朱王爷为何不来?”
商慕云:“他偶感风寒病,留在衙门休息。”
“风寒病?”温若冰奇道,“可是今早他并无染病的症状。”
“谁知道呢!”商慕云来到厅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推开厅门,里面一片黑洞洞。商慕云疑惑地喊道:“罗神算!”
温若冰亦对着厅里喊道:“罗神算,我们如约来了,你在何处?”
厅里无人回应,只有两人的回音在轻轻回荡。
“嘘!”商慕云左手对温若冰作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右手飞快地拔出刀。
静静站在门口嗅着屋内的气息,片刻之后,商慕云方才轻步走入厅里,点着桌上的灯。罗神算并不在厅里,也不在其他房间,房间中一切均完好,井井有条,并不像有人光顾过的样子。里间的神像前还有三根未烧尽的香。
“这罗神算,让我们戌时来,自己却不在,他在诓我们?”
“门是虚掩着的,这很奇怪!”商慕云分析道。
温若冰:“难道他被人掳走了?”
商慕云摇摇头:“从房间里的景象来看,又不像。”
温若冰围着房间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道:“他家里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温若冰转到房间的一角,角落中有数个木雕,温若冰轻敲这些木雕,其中有一个发出空洞洞的声音,温若冰一拧,竟将木雕的头部拧开,露出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这是?”温若冰疑惑地道。
商慕云细细地丈量着缝隙后,分析道:“这道缝隙又尖又长,看形状,平日应该是藏匿一把尖尖的匕首用的。”
温若冰:“但是这把匕首现在已经不在里面了。”
商慕云:“说明罗神算拿出了匕首,这把尖尖的匕首,可是一把要人命的匕首啊!”
温若冰:“那他拿了匕首去了哪里呢?”
商慕云沉默地走出大厅,抬头望着夜空,今夜没有月亮,夜空上星罗密布,气象万千。商慕云叹道:“这也许只有天知道。”
罗神算抽出匕首,匕首又尖又长,在暗夜中闪着一丝银色的光芒。罗神算将匕首收回刀鞘,将光芒隐藏在刀鞘里。他躲藏在假山后的阴暗处,不能让刀光暴露了自己。他在等一个人,在等一个时机。
康王府入夜之后很安静,少有仆人在府中走动,罗神算藏身的假山正对着康王的卧房,罗神算知道命运的大门将在不久之后向他打开。
大约过了半炷香时间,走廊远端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正打着灯笼缓步走来。夜色昏暗,但是灯笼发出的黄光已经足够让罗神算看清来人的面貌,来人一身锦衣,身材高挑,容貌俊秀。来人正是康王朱宇航。
罗神算又一次抽出了匕首,“谁?”匕首闪过一丝银光之时,朱宇航警惕地看向假山。
随着朱宇航的这一声,罗神算缓缓地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见到罗神算,朱宇航并不慌张,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罗神算道:“你不认识我。”
朱宇航:“那你为何出现在我府上?”
罗神算:“你相信命运吗?即便我们不相识,命运的线也会落到你的头上,而你对此毫无知觉。”
朱宇航警惕地看向罗神算的右手,他的右手正藏在身后面。朱宇航问道:“你将右手藏了起来,右手拿着什么?”
罗神算神情肃穆地道:“一把匕首,命运交给我的一把匕首。”
朱宇航:“那你何不将匕首亮出来让我看看。”
“我当然要让你看看。”罗神算的声音阴森森的,他的右手慢慢从后背中转出,露出了又细又长、明晃晃的匕首。
朱宇航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尖的匕首!”
罗神算突然一步踏出,全身带着汹涌的气势,滔天盖地一般朝着朱宇航压了过来。一时间朱宇航只感觉头上如同遮了一道墙,这道墙正轰然压下!
朱宇航的脸色一变,他已看出罗神算来者不善,但未想到他的这一击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这一招骤然发动,便是气震山河的杀招!
这一击已经超出了朱宇航预想的范围,他无法接住这一击。他脚步一蹭,向后疾退,倾尽了全身的力,避开这一击的锋芒。罗神算一击逼得朱宇航急退,已经占了势头,他脚步又踏出,宛如猎豹一般,再刺朱宇航。这一击如同一支箭,破空而出,势如破竹,直取朱宇航的面门!
朱宇航的脸色再一变,眼前的对手所使出的每一招,皆是致命的杀招!他纵使能躲过这一击,亦会有汹涌的攻击源源不断地攻来。
朱宇航身影一错,错开了刀锋,同时身体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筋斗,翻越跳到了罗神算的身后。朱宇航看向自己的上衣,衣领已经被锋利的刀气割开了一道口子。这一个错身翻越着实凶险,再差以毫厘自己的颈部便要被割开一道口子了。
朱宇航怒道:“你为何招招如此凶狠?”
罗神算阴森的声音说道:“这是天意,这是命运的安排。”
朱宇航:“难道命运安排你杀了我?”
罗神算不答,脚步一沉,身子一弹,惊虹一般的刀气又冲天而起,刀锋闪着耀眼的光圈,向着朱宇航闪去。刀势之中,有着巍峨的重刀之势,又有着飞刀的轻盈之气。
朱宇航身如飘叶,向后飘去,以避锋芒,但刀锋来得实在太快,转瞬之间就闪到了朱宇航的面前!
朱宇航一脸惊惧之时,他的左手也猛然抬起。罗神算的刀锋刺入朱宇航肩膀之时,朱宇航左手衣袖中一道光亦暴射而出,射入罗神算身体里。
罗神算的这一刀极为凌厉,朱宇航一时之间只觉一道力量压着自己的身体,他几乎站立不住,连着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住。
罗神算身中暗器,亦倒退好几步。罗神算看着暗器已经射入了锁骨,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用手指封住伤口的穴道。伤口中有鲜血缓缓流出,罗神算的脸色亦苍白如纸,但他的眼神仍然锐利:“一枚暗器又怎能阻止我?又怎能阻止上天的天意?”罗神算身体一弹,又如一道旋风,朝着朱宇航急击而来。
就在此时,朱宇航背后倏然窜出一条黑影,黑影身手敏捷,他手握短剑,击出一道剑光,轰然前击。
短剑与匕首相击,两股巨大的力量对撞,登时激出一道巨大的震波,震得门窗啪啪作响。两人也被一股后挫力震得连连倒退好几步,才停住脚步。
罗神算料想不到竟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看向黑影,才发现竟是白天见到的朱慎思,罗神算惊道:“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朱慎思横挡在罗神算与朱宇航之间,姿态潇洒优雅地道:“你潜入人宅里,欲害人性命,我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罗神算恨恨地道:“阻碍上天天意的人,都要死!”罗神算一沉吟之后,身子一冲而起,向着朱慎思刺来。
“还来?”朱慎思看着罗神算正在往外冒血的锁骨,“你已经受伤,难不成不要命了?”
朱慎思挥剑格挡,但罗神算只是虚晃一刀,架上朱慎思的短剑后便借着力道反弹后退,一跃跳到了假山之上,再一跃已经跃出了围墙,奔向后山茂密的树林。
夜色如墨一般,罗神算的身影进了后山里,哪里还寻得见他的影子。
朱慎思正犹豫要不要追,朱宇航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呼救道:“救我……”
朱慎思急忙查看他的伤口,朱宇航虽然肩膀被刺穿,但并不是致命伤,朱慎思点穴替他止住血。此时有家丁闻声赶来,朱慎思交代家丁看护朱宇航后,便急匆匆走出康王府。
朱慎思刚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商慕云与温若冰远远地正朝康王府走来。商慕云远远便道:“我便知道你是来了此处!”
朱慎思道:“但你一定不会想到,康王府出了刺杀案。”朱慎思说完摊了摊手,他的手上满是血迹。
商慕云惊道:“你受伤了?”
朱慎思:“这不是我的血,是朱宇航流的血。那罗神算竟然是个武功高手,暗夜欲行刺朱宇航,他刺杀不成,现在已经逃之夭夭。”
温若冰急问道:“朱宇航受伤了,严重吗?”
朱慎思:“不严重。”
商慕云道:“罗神算不在家中,原来是潜入了康王府,意欲行刺。但罗神算为何要行刺康王?这两人身份悬殊,又怎会交缠在一起?”商慕云又一想道,“早上康王路过罗神算的后巷,罗神算看康王的眼神,已经很不正常,当时他更是急匆匆地打发我们走。”
“我进去看看宇航。”温若冰急匆匆地走入府里。
朱慎思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此处?”
商慕云:“你早上便对康王愤愤不平,你一称病,我便知道你要来会会他。”
朱慎思感叹:“我本想来会会他,谁想罗神算竟要刺杀他,我于无意间阻止了一场刺杀。”三、星象之言
朱宇航虽然被尖刀刺穿了肩膀,但伤势并不重,止血之后,已无大碍。商慕云与朱慎思走入房间时,房间中只有朱宇航与温若冰两人,显然朱宇航已经支开了下人。
朱慎思轻咳了一声,朱宇航见二人进来,向朱慎思道:“感谢英王及时拔刀相助,否则宇航命休矣。”
朱慎思冷然道:“不必客气,我这王的称谓有名无实,实在不足道哉!”
商慕云道:“想不到罗神算一介算命先生,竟然暗怀高强的武艺。”
朱宇航道:“可我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刺杀我?”
商慕云:“你确定与他素不相识?”
朱宇航:“我的确与他素不相识,更加谈不上过节,可他一出手就要置我于死地。”
商慕云奇道:“可今日你路过罗神算家后巷之时,他看你的眼神极为奇怪。”
朱宇航道:“他好像是说了什么‘上天天意’‘命运安排’之类奇怪的话语。”
朱慎思分析道:“罗神算是算命先生,笃信神术,难不成他自己算了一卦,得到上天要刺杀你的论断,因而要来刺杀你?”商慕云道:“这未免也太过荒谬。”
朱慎思道:“罗神算行为怪异,这是唯一的解释。”
商慕云思索之后,依旧不得其解,道:“真相,恐怕要问罗神算才知道了。”
朱宇航道:“罗神算已经逃入后山,逃之夭夭了。”
朱慎思感叹:“罗神算这一逃,想再找到他便难了!”
商慕云向朱慎思道:“你到后山密林里去寻找,看能不能循着痕迹找到他。我要出去一趟。”
朱慎思:“你要去何处?”
商慕云:“有一些东西是会说话的,我去找一些会说话的物品。”
温若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商慕云出了康王府,又一次遥望向夜空,星空上星云密布,如同一幅深邃的图画。
温若冰道:“难道罗神算真的是脑袋被蛊惑了,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来刺杀朱宇航?”
商慕云:“如果不是如此,实在很难解释今夜之事。”
商慕云又道:“罗神算是算命先生,他相信有命运天意的安排做出一些荒谬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但我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所以要去寻一些东西、一些线索。”
温若冰:“我们要去何处?”
商慕云:“罗神算的家。”
商慕云二人穿过小巷子,再一次进了罗神算家里。商慕云一一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屋内的家具很简单,细细查看之后,商慕云并未发现异样。屋内最特别的要数角落中的数个木雕了,但除了那个可以藏匿匕首的空心木雕外,其他木雕也并无异样。
温若冰道:“我们第一次来时,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罗神算一定已经将重要的物品都搬走了,因此他离开时已无必要锁门。”
商慕云依然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你有看过折子戏《空城计》吗?这也许正是罗神算蒙蔽人的一种手段。”
商慕云在一番忙碌后悻悻然地收手,屋内没有任何异样。温若冰来到神像前:“我们只能问神了。”温若冰真的在佛像前烧了三炷香,道:“神明请开示,罗神算究竟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他人又在何处?”
“神?”商慕云脑袋中突然划过一道光,商慕云紧紧盯着神像,神像约有三尺高。商慕云道:“我们查看了整个屋子,唯独没有看神像。”商慕云敲了一敲神像,传出空洞洞的声音,道:“里面是空的。”
温若冰撇着小嘴道:“所有的神像里面都是空的。”
商慕云道:“罗神算本来可随手锁上门,他却没有锁。这是他耍的小伎俩,想使一出空城计。他这么做,反倒欲盖弥彰,房间中一定还些重要的东西。”
温若冰:“既然有重要的东西,他为何不搬走呢?”
商慕云道:“因为这东西不易搬走,比如这三尺神像。”
商慕云抱起神像,摇了一摇,然后道:“神,打扰你了。”
神像从商慕云手中落下,摔在地上裂开了一道缝。
只见神像里面只有一本古旧的书,商慕云伸手将书拿出,只见书已经卷边残破,看来已有好些年头了,但是书上面的字依然清晰,封页上写着三个大字:星象谱。
商慕云将书递交给温若冰,自己则继续在神像内寻找,但神像内只有这一本书,再无他物。
温若冰翻看着书,突然惊叫一声,书跌落在地面上。
商慕云捡起书:“怎么了?”
温若冰翻到其中一页,道:“你看这里,写着一句话:星降正东南,化作兽王案。神璧精金畔,福泽千又万。”
“这又如何?”商慕云不解地道,“这好像一首打油诗。”
温若冰:“这首诗描写的是康王府,康王府正是在正东南。”
商慕云:“但是在正东南的并不单单是康王府一家。”
温若冰:“但有兽王案的却只有康王府一家。”
商慕云:“兽王案说的是何物?”
温若冰:“兽王案是一个图案,一个长在人身上的图案。在朱宇航的背上,有一个黑色的胎记,极像是一个虎头,我们小时候常常称那为兽王案。”
商慕云顺着温若冰的话问道:“朱宇航似乎跟你颇为亲密,他跟你有何渊源?”
温若冰道:“朱宇航小时候体弱多病,他母亲白曼抱着他上六合岭求医看病,他在六合岭上住了好几年,直到病愈。白曼是一位和善的大家闺秀,喜欢研究医术,常常与我们探讨医理,亦常常资助我们的药房行善医。我们两家的关系很是要好,不过他病愈后下山不久,他们便举家搬去了他们的封地尧江,他最近半年才回来。”
商慕云道:“因此他回来后,每天都送花给你。”
说到花,温若冰的脸有些绯红,道:“正东南,兽王案,这首诗说的便是他。”
商慕云:“这么说来罗神算正是因为看到这句,深信是上天的安排,然后去找朱宇航。”
温若冰:“离奇的事情在这里,你看这时间的落款,乙酉年。”
商慕云不解地问道:“又如何?”
温若冰:“乙酉年距离现在已经有三十年,可是朱宇航方才二十八岁。这句诗写下的时候,朱宇航还未出生。朱宇航是在两年后的乙亥年出生的。”
温若冰又道:“也就是说,在朱宇航出生前两年,有人便预言朱宇航会带着兽王案降生。难不成这人是神仙,能通晓过去未来?”
“竟有此等事情?”商慕云再看书页,只见诗下面还有一个眉批,上面写着:夜观天象,悟星象之言,得一千年吉卦。眉批下面写着一个名字:卢天方,名字上还按了印章。
商慕云道:“这句诗是一个叫卢天方的人写的,而星象谱是算命先生算卦用的,被视如珍宝,这类书通常都是师徒代代相传。从三十年的时间可推测出,卢天方应该是罗神算的师父。”
温若冰:“但是卢天方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商慕云想了一想,道:“巧合!卢天方夜观天象,算了一卦,根据卦上的内容写下这首打油诗。谁想三十年后,徒弟罗神算真遇到了诗中描述的情境,于是罗神算信以为真,深信是天意的安排,去找朱宇航,才有了这出悲剧。”
商慕云:“没有人能未卜先知,这只是一场巧合。”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几乎全部说中。”温若冰摇摇头道,“我不相信有如此的巧合。”
商慕云:“但是世上确实有许多惊人的巧合,巧合得让人咋舌,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温若冰还是一脸狐疑:“卢天方会不会是在朱宇航出生后才写下这诗,他冒用了年号。”
商慕云摇头:“这墨迹的年份,的确已经有三十年了,年份可以乱写,但是墨迹无法造假,这是任何高手都办不到的事情。”
温若冰苦着眉头道:“也许世上真的有通天神算,总之我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
“嘘!”商慕云突然比了一个手势。温若冰一愣,旋即回望向大门。
透过门缝中,只见门外闪过一道阴影。是谁悄悄来到大门外?
商慕云拔刀在手,凝住气息,一步步走向门口,他猛地用力拉开大门,只见一道黑影迅速跳离门边,隐藏进院落的黑暗里。夜色茫茫,只能大致看清是一个人影。
“你是谁?”商慕云问道。
就在商慕云要上前一步时,一道刺目的亮光突然从黑影处发出。“一把飞刀!”商慕云心下一寒,情急之下,他身体急忙后仰,使出一个铁板桥,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这才避开了飞刀。
砰的一声闷响,飞刀狠狠射在墙壁上,激起一片瓦砾灰尘。商慕云大愕,这人一出手就是要命的狠招。
在商慕云忙于躲避的瞬间,黑影猛地一跳,跳入旁边的小巷里,向着巷子深处跑去。
商慕云急忙奋力追去,两人一前一后追在巷子里,一时之间巷子内鸡鸣犬吠,巷子两旁的居民听到响动,纷纷打开窗户看热闹。
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黑影跑到墙根前纵身一跃,跃到半空中,商慕云亦跟着拔地一跃,于半空中抓住黑影的脚踝,黑影随即用力一蹬,蹬开商慕云的手,而后身体一翻,越墙而去。
商慕云再跳上墙时,只见墙后面亦是密密麻麻的巷子,而黑影早已无影无踪。
温若冰从后追了上来,远远问道:“追到人了吗?”
商慕云大口喘着气,扬了扬手,他手上拿着一只鞋,一只灰色的布鞋,道:“只追到一只鞋!”四、图案上的谜
朱宇航徐徐解下上身的衣衫,露出了背部,他背部果然有几块黑色的胎记,乍一看,如同一个老虎虎头的图案。
温若冰道:“这便是兽王案。你还觉得是巧合吗?”
商慕云一时茫然,道:“或许不是巧合,但我不相信有人有通天的本领。”
“或许,图案里面有一个谜!”走出了朱宇航的卧房,朱慎思向商慕云道。
“什么谜?”商慕云依旧一脸的不解。
朱慎思直摇头:“不知道,但总感觉这图案很是怪异。”商慕云叹气:“所有的事情都很怪异,也许找到罗神算,才能解开所有的谜。”
朱慎思:“昨夜我在后山的密林中寻找,并没有寻找到罗神算,连他的足迹也寻不见。”
商慕云:“我在罗神算的屋外遭遇一个黑影,但被他跑了,仅仅抓到他的一只鞋。”
朱慎思:“是罗神算?”
商慕云:“不知道,太黑了看不清楚。”
商慕云又道:“星降正东南,化作兽王案。神璧精金畔,福泽千又万。罗神算的师父卢天方所写下的诗,到底藏有什么玄机呢?”
朱慎思:“星降正东南,化作兽王案。这两条与康王府和朱宇航完全相符。”
“神璧精金畔?”朱慎思脑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指前方小楼的墙壁,“你看!”
前方的小楼是康王府的古玩阁,阁中藏着各类珍贵的古玩珍宝。朱慎思这一指,商慕云才发现古玩阁的墙壁画着一个神像,清晨的阳光如同一道道金线洒在墙壁上,映得墙面金光粼粼。
“神璧精金?”商慕云惊讶地道,“一切都准确地应验了!”
朱慎思:“那‘福泽千又万’又是什么意思?”
商慕云喜道:“我知道了,朱宇航背后的兽王案是一幅图——地图,罗神算是为了地图而来的。”
朱慎思:“地图?关于什么的地图?”
商慕云道:“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一定极为重要,罗神算带着尖尖的匕首,就是要将朱宇航背上的图活活割下来。”
“活活割下来。”商慕云的话让见多识广的朱慎思也不由惊骇。
“好狠毒!”温若冰的声音从后传来,声音既惊惧又愤怒。商慕云回头,温若冰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
商慕云:“朱宇航睡着了?”
温若冰点头:“替他换了药,他已经睡去了。”
商慕云道:“我们刚刚的谈话,切勿让他知道。”
商慕云又问道:“在婴儿未出生之前,因为给母亲吃某一种药物,因此婴儿出生后便带上了某种特定的胎记。有这样的医术吗?”
温若冰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绝对没有!没有一种医术能做到这点,天下又怎会如此离奇的医术。况且朱宇航是康王府唯一的子嗣,他的父母亲也断断不会这样做。”
朱慎思问道:“朱宇航的父母是怎么样的人?”
温若冰:“老康王朱振南我见得不多,但在我印象中,性格豪爽,他晚年得子,甚是疼爱朱宇航。朱夫人白曼是一位大家闺秀,但她与一般的深闺女子不同,她甚是落落大方,喜爱医理,常与我们谈论医术。”
朱慎思苦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两家可真是门当户对。”
温若冰对朱慎思的话不置可否,说道:“我且带你们去看看。”温若冰将二人带到一个卧室前,道:“这便是老康王夫妇的卧房,我小的时候曾经来过。”
推开房门,只见房间内装潢豪华,古董珍奇,琳琅一室。墙上挂着一幅十尺长的巨画,画中一位白衣女子傲然而立,她长发乌黑,在头顶绾成高髻,斜插着一支紫金钗;她的脸很美,如若弯月,肌肤雪白如凝脂;她身体线条饱满而衣着艳丽,透着一股丰腴端庄的美。
温若冰道:“这便是白曼。”
朱慎思敬仰道:“这幅画如果不是挂在此处,而是在别处,不了解的人还以为画的是天庭的仙子。”
温若冰道:“更难得的是白曼性格开朗,待人和善。”
商慕云转向一角的书架,架上有一排排书籍,商慕云拿起了一本随手翻阅。温若冰劝阻道:“这里的物品都是老康王夫妇的遗物,朱宇航必定格外爱惜,还是不要乱动了。”商慕云却道:“旧物是会说话的,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来解开谜团。”
温若冰不解道:“谜团不是在卢天方、罗神算师徒身上吗?跟老康王夫妇有何关系?”
商慕云道:“在朱宇航出生前两年,卢天方便准确地知晓了朱宇航会带着兽王案出生,这是一个谜。在这个谜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多的谜。”
这时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咳嗽声,商慕云道:“一定是朱宇航醒了,你去照顾他吧。”
商慕云再次嘱咐道:“千万不能将割皮之事告诉他。”
温若冰走出房间后,朱慎思亦帮商慕云查找,问道:“你要找什么?”商慕云却茫然摇头:“我毫无头绪,只是随手翻翻。”
朱慎思从一本书中翻到一些贺卡,但见贺卡上写着喜贺贵子满月云云,上面的落款均是乙亥年。朱慎思道:“朱宇航果真是在乙亥年出生,卢天方的诗却是在比乙亥早两年的乙酉年写的。”
商慕云看着贺卡,眉头紧皱,说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与‘神璧精金’有关联的东西。”
商慕云与朱慎思寻了大半日后,只能黯然收手。房中除了豪华的家具,便是一架子书和一堆药材,而书亦以医书为多。
商慕云黯然道:“白曼钟爱医术,这些书都是白曼常看的书籍,房间中并无与‘神璧精金’相关的线索。”
商慕云二人走回朱宇航的卧室时,朱宇航正斜倚在软榻上,一旁正烧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的药壶里,散发着一阵阵药的苦香味。
温若冰将一勺黑糊糊的药喂给朱宇航。朱宇航往后仰着头,温若冰将药喂进他的嘴里,朱宇航吞下药后,犹慢慢舔着嘴唇,似乎苦口的药吃来也是无比的甘甜。
商慕云向朱宇航问道:“古玩阁的外墙壁是谁建造的?”
朱宇航:“是我父亲请名匠建造的,现在墙壁已经蒙尘,没那么光亮了。但是在我小时候,每当阳光照耀时,便映得墙壁熠熠金光,这般景象在南昌城中也是一景,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
商慕云一阵惊讶,道:“这么说来,这金光墙壁是广为人知的?”
朱宇航点头道:“的确如此!”
温若冰亦道:“这在当时,的确是许多人皆知的一道景色。”
商慕云喃喃地道:“这到底是为何呢?”
朱宇航道:“白眉捕快可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问,我必定有问必答,以尽快找到这罗神算。”
商慕云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卢天方?”
朱宇航凝神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我不曾听过,这和刺杀我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商慕云:“只是问问而已。”
商慕云出了卧室,怅然地来到古玩阁的墙壁前,在墙壁上摸了摸,感觉到墙壁内似乎并无异样。商慕云疑惑地道:“难道我想错了?”
“想错了什么?”朱慎思在身后问道。
商慕云:“我只道这‘神璧精金’暗藏玄机,且与朱宇航背上的图案有极大关联。想不到这墙壁竟然人人皆知,已无秘密可言。”
温若冰也从后面走上来,问道:“那首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这是一个复杂的谜。”商慕云咬牙道,“我一定要找出罗神算,解开谜底。”
朱慎思问道:“罗神算已经逃之天天,我们如何找到他?”
“有一些东西会说话。”商慕云手一张,他手上有一只布鞋。一只灰色的布鞋。
五、虎豹岭
“布鞋鞋底沾有黄泥,非常黏的黄泥。”商慕云看着布鞋分析道,“城东有一大片黄泥塘,泥塘边的小路就尽是这样的黄黏泥。”
商慕云又拿起鞋子闻了一闻,温若冰乐了,问道:“什么味啊?”
朱慎思也乐道:“还用说,自然是臭味。”
商慕云放下鞋子,道:“是无忧花的味道。”
朱慎思道:“看来这人路过城东的黄泥塘,又经过一片无忧花果园。这只有一条路,城东往虎豹岭的荒道。”
荒道上杂草丛生,泥泞不堪,商慕云三人走在荒道上,都是苦不堪言。温若冰抱怨道:“难怪这条道没有人行走,成了荒道。”
朱慎思道:“这条道成为荒道倒不是因为泥泞不堪,而是因为虎豹岭。”
“虎豹岭?”温若冰好奇道,“这虎豹岭有何玄机?”
朱慎思道:“几百年前,犯了死刑的犯人并不用砍头行刑,只需将他们扔到虎豹岭上。这些死刑犯也不知是被虎豹当做了盛餐,或是遭了其他,总之,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温若冰惊骇道:“这是市井说书人胡编的故事吧?”
朱慎思:“这是一个故事,但是故事背后都是有渊源的。虎豹岭上的凶险可见一斑。”
三人穿过泥泞的荒道,终于走到一座怪石嶙峋的荒山前,荒山上杂草丛生,风吹着长草瑟瑟作响,不时传来阵阵野兽的叫声,显得阴森恐怖。
三人钻进草丛,潜行其中。商慕云走在前面,眼睛仿佛豹子一般,敏锐地观察着。商慕云提醒道:“这岭上未必有豺狼虎豹,即便有,也不可怕。我担心的是那黑影住在这里,可能设下了机关,小心陷阱、暗弩、扎枪。”
“啊!”温若冰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商慕云与朱慎思急忙看向温若冰,只见她并无事,她正指着左边。
左边是一个小斜坡,一栋木屋在长草中若隐若现。因为木屋建在低洼的斜坡上,地势本就矮,周围的高地又长满了长草,是以从草丛外看向里面,根本发现不了这木屋。
三人排开长草,围着木屋转了一圈后,才推开木屋的门。木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些已经发黑发霉的家具,似乎已经久未有人住过。
温若冰突然拉了拉商慕云的衣袖,只见在饭桌后立着一个布扎的稻草人,稻草人直直地挺立着,如同卫兵一般。
朱慎思走到稻草人身边,问道:“稻草人啊,请你告诉我,你的主人去了哪里?”
朱慎思说完又拍了拍稻草人的肩膀,稻草人突然摇了摇,肩上裸露出一根竹管,嗖嗖地往外射银针。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朱慎思手忙脚乱地抵挡着激射而出的暗针。商慕云见状挥起一刀,砍落稻草人的肩膀。
竹管被削去,银针也散落了一地。朱慎思正后怕地擦着冷汗,突听商慕云大喊道:“闪开!”
朱慎思急忙一抬头,只见数根竹竿从屋顶飞降而下,朱慎思急忙一跃避开,这才避开了竹竿雨的袭击。
商慕云道:“不要碰屋内的东西,小心激发连环的机关。”
朱慎思突然悟道:“这是一个陷阱,黑影故意引我们到这里来,想借着屋内的机关猎杀我们。我们快退!”
三人退到门边,拉开了门正要离去,商慕云突然道:“慢着!这些机关并非一流,很难伤及武功高手,设机关的人明知机关作用甚微,为什么还要设呢?”
商慕云又向温若冰道:“你还记得罗神算家那虚掩的门吗?”
温若冰道:“记得。罗神算用虚掩的门制造了一个屋内已经无贵重物品的假象,想诓我们离开。”
商慕云道:“他总是喜欢玩这样的把戏,制造一个假象蒙蔽我们。他设下这杀不死人的机关,是想吓唬我们离开,由此可见,屋里其实暗藏妙物。”
朱慎思道:“可这简陋的屋内,能藏着何物?”
商慕云远远地看着稻草人,分析道:“这稻草人如此凶猛,如此吓人,也许玄机就藏在他身上。”
商慕云揭开稻草人的帽子,又翻开稻草人头上的草,只见露出了一个环扣。商慕云手腕微微用力,轻轻一拉,对面的柜子里突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朱慎思过去拉开衣柜的门,只见衣柜的底部已经裂开了一个黑黑的洞口。
三人顺着洞口爬下密室,只见底下是一个石室。朱慎思拉动入口处石壁上的环扣,只听啪嗒一声轻响,石室顶上一面铜镜翻转展开,正好迎着室外的一缕阳光,反照进来的阳光最终照亮整间石室。
温若冰赞叹道:“好精巧的设计!”
石室方方正正,足有十余丈见方,地面由巨大的白玉石铺成,清光流转,华丽不凡。但是石室内除了一条长石条和一个石桌外,再无他物,因而偌大的石室显得寂寥而清冷。
温若冰走到长石条前,正欲坐下,商慕云已经一把拉住了她。朱慎思吹去石条上的灰尘,看着上面的字念道:“丁卯年驾鹤仙去。”
朱慎思明白过来道:“这不是石条,这是一个石棺。”
“这是谁的石棺呢?”商慕云沿着石棺绕走了一圈,发现一侧还有四个大字:卢天方公。商慕云道:“这是卢天方的石棺。”
朱慎思道:“这么说来,卢天方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快看!”温若冰来到一面墙壁边,扫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一幅壁画,壁画上星云密布。
商慕云道:“这是一幅星象图。”
星象图的下方,还有一小幅画,三人走近壁画跟前,这才看清了这小幅图。图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弹奏着五弦琴,他的前方是一朵枯萎凋零的红花,而他的身旁空无一物。
温若冰说道:“这幅画看起来甚是凄凉。”
朱慎思道:“卢天方是算命先生,墙上画着一大幅星象图这很好理解。可是这下方的小幅壁画是何意思呢?”
商慕云分析道:“这画上面的老人就是卢天方,他似乎想表达一种晚景孤苦伶仃的意思。”
朱慎思道:“孤苦伶仃?他不是有一个徒弟罗神算吗?”
朱慎思来到石桌前,石桌上放着一个星象仪,石桌上还有一颗颗黑色的丸子状的东西。朱慎思好奇地道:“这些东西是何物?”
温若冰拿起看了看,又掰开闻了闻,肯定地道:“这是天蚕豆,已经发霉变质的天蚕豆。”
朱慎思:“天蚕豆又是何用?”
温若冰:“天蚕豆是一种有毒的药物,有多种用法,不知卢天方拿来作何用途。”
朱慎思转动着星象仪,只见仪器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罗”字,说道:“这个罗字刻得歪歪扭扭,应该是罗神算小时调皮刻上去的吧?”
商慕云拿起星象仪,来到铜镜反射的阳光下,上上下下翻动摸索着星象仪。
朱慎思看着商慕云上下摸索了半个时辰,道:“白眉捕快,你再这么元休止地摸索下去,恐怕我们头发也白了。”
温若冰亦问道:“可有什么发现吗?”
商慕云放回星象仪,道:“卢天方便是用这星象仪,教会了罗神算一身的本领。”
温若冰:“看来卢天方待罗神算如同儿子一般,难怪罗神算会对卢天方写下的那首诗深信不疑。”
商慕云抓起桌上的天蚕豆,轻咬了一口,但很快吐了出来:“味道实在很苦!”商慕云抓起一把放入衣袋中。
温若冰好奇道:“你拿天蚕豆作何用?”
商慕云:“带回衙门审问,天蚕豆也是会说话的。”
六、青梅之约
“天蚕豆如何会说话?”回到衙门,朱慎思好奇地看着商慕云将天蚕豆泡在一盘清水里。
温若冰亦问道:“天蚕豆能告诉我们罗神算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商慕云不答二人的话,而是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红色请柬。
“这是谁送来的?”温若冰打开请柬,只见上面有一句话:煮一壶青梅酒,回想青梅之恩,盼今日傍晚于三福楼上一叙青梅之谊。温若冰一怔道:“是朱宇航送来的请柬。”
“青梅、青梅、青梅。”朱慎思盯着请柬上的三个“青梅。”
温若冰解释道:“他幼年时在六合岭上疗养治病,我每日都熬一壶青梅子药酒,替他敷脸换药。”
朱慎思道:“我还道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青梅竹马之谊。”
商慕云道:“你小时对他有照顾之恩,又朝夕相伴,又怎不是青梅竹马之谊?”
温若冰脸上微微一红,商慕云又问道:“他为何会想在三福楼见你。”
温若冰:“也许是因为三福楼上的青梅酒是全城最好的青梅酒。”
“三福楼?”商慕云道,“如果朱宇航离开康王府前往三福楼,这便是罗神算刺杀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朱慎思亦分析道:“我们追踪罗神算,步步紧逼,他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举步维艰。突然出现一个大好机会,说不定今夜他会铤而走险。”
“这也是我们的好机会。”商慕云与朱慎思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黄昏。
往日每到暮色四合的黄昏,三福楼的二楼上定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但此时二楼却一片静悄悄,偌大的二楼只坐着一个人,一身锦衣华服的康王朱宇航。
二楼已经被朱宇航包下,楼梯口站着两排青衣白衫、头戴帽子的家丁。许多三福楼的老主顾想上二楼,通通被这两排人拦了下来,这两排人亮出令牌,这些主顾皆脸带尊敬之色,扭头离去,没有人敢对康王的名头失礼。
“这些家丁,就知道摆摆样子,狐假虎威。”商慕云与朱慎思坐在三福楼对面的裁缝铺二楼上,朱慎思远看着神气活现的家丁,说道:“朱宇航被刺杀当夜,这些家丁磨磨蹭蹭,迟迟才赶到。”
商慕云:“不管怎样,有几个家丁摆摆样子也好,能分散罗神算的注意力。”
两人正说话间,温若冰穿着一袭绿色的长裙,款款走上三福楼二楼。朱宇航捧着一束小黄花递给温若冰,温若冰喜笑颜开,露出皓齿地一笑。
“妩媚动人的笑。”朱慎思叹了一口气道。
“我错了。”商慕云冷不丁地道。
朱慎思:“什么?”
商慕云:“我们都错了。”
朱慎思奇道:“什么错了?”
商慕云:“我们与温若冰朝夕相处,却从来没有送花给她。我们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衙门的一分子,她跟着我们出生入死、处理创伤、治病疗毒、查验尸体……她是一个医术精湛的郎中,但她也是一个女人。”
商慕云道:“回去后,我明天也给她送一盆花。”
朱慎思冷冷道:“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商慕云:“为何?”
“因为朱宇航已经不止送花如此简单了。”朱慎思恨恨地道。此时三福楼的二楼上,朱宇航从衣袋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闪闪发亮的翡翠手镯。
朱慎思突然愤然而起,转身匆匆跑下楼去。
“坏了!”商慕云心中道。商慕云急忙跟着追下楼去。
朱慎思径直走向三福楼二楼,楼梯口的家丁欲行阻挡,朱慎思一拉一推,全身蓄力一震,浑厚的真气将两排家丁震倒。朱慎思甩甩手,大步走上楼去。
朱宇航看着闯上来的朱慎思和商慕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道:“两位请坐。”
朱慎思一把拉起温若冰,道:“这里很危险,赶快离开。”
朱宇航道:“这里并不危险,如果有危险,我自然会保护温姑娘。”
朱慎思道:“你保护不了温姑娘,罗神算在暗处对你虎视眈眈,你尚且自身难保。”
“我不惧怕他。”朱宇航傲然地道,“我若是怕罗神算,便不会来此三福楼。”
“三福楼的青梅酒全城闻名,二位何不坐下尝一杯。”朱宇航神色凝重地道,“二位错过了青梅酒,岂不可惜?我幼年时,每日都喝青梅酒,但那青梅酒并不香醇,而是又臭又苦,因为那是青梅配药熬的药酒。当时我身患麻症,全身皮肤流脓溃烂,温姑娘每日替我熬青梅药酒,药酒一半内服一半外服,药敷在溃烂处,气味恶臭难闻,但温姑娘每日总是和颜悦色、无微不至地替我换药,所以再苦的青梅药酒我都大口吞下去。你们如果尝过那青梅药酒,再品现在这香醇的青梅酒,会觉得这青梅酒简直是琼浆玉液。”
朱宇航向温若冰道:“那时候起,我便决定一定要送你一件礼物。”
温若冰却将翡翠手镯推了回去,道:“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如果我收下,岂不是违背了悬壶济世的初衷。”
朱宇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手一扫,翡翠手镯飞落到地面上,断为三截。
“这礼物实在不足挂齿。”朱宇航站起来道,“一个时辰后,康王府我母亲的房中,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要来。”不容温若冰说话,朱宇航便飞快地转身离去。
温若冰一怔,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商慕云二人:“你们不是在对面埋伏吗?怎会突然闯入?你们如此这般,罗神算又怎么会上钩?”
朱慎思无言以对,商慕云却在愣愣地坐着。
温若冰:“朱宇航匆匆走了,若是罗神算埋伏在半道着,他岂不是很危险?”
朱慎思在桌下伸脚踢了商慕云一脚,商慕云这才回过神道:“朱宇航让你到他母亲的房中,想必是要送你一件他母亲的物品。”
温若冰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朱慎思:“送一件母亲传下来的物品,这意味着……向你提出婚约?”
温若冰不理会二人的话,催促道:“我们快快去追朱宇航,以免他遭遇不测。”
商慕云三人快步下了三福楼,远远跟在朱宇航一行人身后,直至看着朱宇航进了康王府里,康王府外有家丁来回巡逻,守卫森严。
温若冰道:“朱宇航已经安全回府,我们回衙门吧。”
商慕云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有何物要给你吗?”
温若冰无神地摇了摇头,朱慎思在一旁道:“那我们回去吧。”
商慕云却郑重地道:“你要进去,你一定要进去。”
温若冰与朱慎思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商慕云的话。商慕云道:“朱宇航要送你一件他母亲留下的礼物,你为何不去呢?”
“好,我去!”温若冰袖子一挥,气恼地走人康王府里。
七、王的秘密
朱宇航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块玉坠,玉坠通体透亮,光泽温润,如一块凝脂,闪着盈盈之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温若冰推辞道:“我不能收你的礼物,特别是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一块玉坠与别的东西不同,这一块很特别,它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朱宇航将吊坠挂在温若冰雪白的颈上,又白又嫩的颈子上挂着晶莹的吊坠,令温若冰更显娇美玲珑。
朱宇航欣赏地看着温若冰:“我母亲当年便是这么佩戴着吊坠,你现在的样子,神似我母亲。”
朱宇航道:“请你收下吊坠。”
温若冰一时怔住,没有回答。
朱宇航又道:“请你收下吊坠,成为新的康王夫人。”
温若冰低头看着玉佩,门突然被推开,商慕云与朱慎思走了进来。温若冰取下玉佩,递给商慕云,商慕云拿着玉佩细细观摩。
朱宇航脸色一变,道:“两位捕快不必时时左右护着宇航,不如去追捕罗神算,将他绳之以法。”
商慕云道:“罗神算不会出现了,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朱宇航道:“白眉捕快何出此言?”
“因为这个吊坠。”商慕云从衣袋中拿出一个吊坠,两个吊坠竟然一模一样,显然两个吊坠本是一对。朱慎思与温若冰均很惊讶,问道:“你从何处得到了这吊坠?这吊坠是何人的?”
商慕云:“这吊坠是卢天方的遗物,藏在石室中的星象仪内部,当日我一番摸索后发现的。现在两块吊坠聚齐,也印证了我推断。”
温若冰:“什么推断?”
商慕云:“我解开了卢天方未卜先知的秘密。”
朱慎思好奇道:“谜底是什么?”
商慕云:“卢天方并非有通天本领,世上也并无通晓将来的星象谱,卢天方能未卜先知,只因为他与老康王夫人白曼有极深的渊源。两块吊坠本是一对,卢天方与白曼各拿一块,足证这一点。白曼年轻时性格开朗大方,又因为喜好医理,常常外出学习医术。她遇到了卢天方,卢天方不但是一个算命先生,在武艺和医理方面亦有不凡的造诣,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暗生情愫,最终珠胎暗结,与乙酉年生下了一个孩子。”
朱宇航怒道:“商慕云你好放肆!竟敢妄言诽谤、血口喷人。”
商慕云道:“我岂敢妄言诽谤,那个孩子就是你。”
温若冰道:“但宇航并非生于乙酉年,他出生于乙亥年。”
商慕云继续道:“卢天方只是一介贫寒的算命先生,白曼的家人并不待见他,他们将白曼许给了权倾一方的康王朱振南。白曼与卢天方都意识到他们无法阻挡命运的大手,也便是在那时,他们想出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虽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却能让他们私自诞下的儿子将来能继承王爵,成为下一个康王。乙亥年时,白曼为朱振南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降生,让白曼的计划更近了一步。这个儿子四五岁之时,白曼悄悄给他喂下了天蚕豆,让他全身流脓,皮肤溃烂。白曼骗朱振南说儿子得了怪病,必须要带上六合岭上找温神医隔离治疗,否则会传染康王府所有人。白曼抱着孩子上山,但在半路上就把孩子送了人。白曼来到虎豹岭卢天方的住处,同样给她与卢天方生下的儿子喂下了天蚕豆,让他全身流脓,皮肤溃烂。最后白曼抱着这个儿子上了六合岭找温神医治病,六合岭上的人都从未见过朱振南的儿子,因此以为这孩子便是朱振南的儿子。六、七年以后,这孩子病愈,回到了康王府。因为年岁增长,再加上皮肤病愈后已经脱胎换骨,朱振南亦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儿子。但白曼犹不放心,生怕事情败露,于是让朱振南将家搬到了尧江,这孩子取名为朱宇航。在白曼的精心设计下,十余年后他果真继承了王爵,成了新的康王。”
众人皆看向朱宇航,朱宇航却不再辩解,嘴上有着一丝悲凉的冷笑。
朱慎思恍然大悟道:“原来在石室中发现的天蚕豆是如此作用。”
商慕云道:“卢天方无比思念情人与儿子,但是为了儿子,他选择了隐忍,孤独地生活在虎豹岭上,只有一个徒弟罗神算陪着他。卢天方在石室墙壁上画的壁画,渗透着深深的孤寂凄凉之情。为了替儿子祈福,卢天方还写了首诗——星降正东南,化作兽王案。神璧精金畔,福泽千又万。这首诗意思很简单,意为儿子身上带有兽王案,于东南的康王府里成长,希望在康王府的神璧精金之畔,能福运一生。卢天方还将这首诗写在星象谱上,意在籍着星象之吉,为儿子祈福。”
温若冰悟道:“但这首写在星象谱上的诗被徒弟罗神算误解了,罗神算以为是一个关于宝藏的谜。而当符合诗中描写的朱宇航出现之后,罗神算便来行刺,打算找出宝藏的谜底。”
商慕云道:“正是如此,但罗神算在整个事情中,一直被人用诱饵牵引着走。”
温若冰道:“谁?是谁牵引着他?”
商慕云一指朱宇航:“正是他。”
朱宇航一摊手:“我为何要这样做?”
商慕云道:“你在尧江继承了王爵,而当事人均已经逝世,再无人知道你的秘密。于是你想重回南昌城,因为南昌城有你青梅竹马的故人,一个小时候对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令你魂牵梦萦的姑娘——温若冰。你回到南昌城,开始每日给她送花献殷勤。但是你却在无意中遇到了罗神算,从他算命的招牌上,你一眼便得知他是卢天方的徒弟。正是这个徒弟,有可能得知师父的秘密,得知你的秘密,为了掩盖秘密,为了来之不易的康王之位,你起了杀心。要杀罗神算并不容易,罗神算师从卢天方学习武艺,武功并不弱,更棘手的是罗神算住在人烟稠密的巷子里,一举一动都可能惊动左邻右里。你的秘密是万万不能见光的,你必须无声无息地除掉他。于是你设下了一个圈套,引罗神算到康王府里。你知道罗神算笃信那首诗,却不知那首诗的真正意义,于是你故意多次路过罗神算的巷子后,不经意地露出你背上的图案。罗神算见到图案后,深信星象谱应验了,上天正赐予他一个良机,于是他夜闯康王府,他不知道他正落入一个陷阱里。”
商慕云看着朱宇航道:“当夜你将家丁都支到远离卧房的地方,又准备好了喂毒的暗器,罗神算出现之时,你用暗器击伤了他。但突然出现的慎思破坏了你完美的计划,罗神算逃入了后山。”
温若冰问道:“那现在罗神算在何处?”
商慕云:“他死了。他身中的暗器喂有剧毒,罗神算催动内力,毒发更快,我相信他刚走人后山的密林中便毒发倒地了。”
朱慎思道:“可我在后山寻了个遍,却并未发现罗神算的尸体。”
“当夜事发后,在你走出康王府去找我们之时,他又一次支开了家丁,追上后山去处理罗神算的尸体。”商慕云眼光直盯着朱宇航,“因为时间仓促,我想你一定是草草处理,我观察了康王府内的环境,能让你草草掩埋尸体的,只有府中的荷花池。尸体在不在荷花池里,让人一挖便知。”
朱宇航的脸上五色杂陈,最后冷然道:“不必了,不必挖了!”
商慕云又道:“你在处理掩埋罗神算的尸体时,留下了他的衣服和鞋子。当夜你换上他的衣服和鞋子,悄悄潜出了康王府,来到罗神算的家外,故意让我们发现,你想制造罗神算还活着的假象,却想不到被我扯下一只鞋子。我正是顺着鞋子找到了线索,渐渐解开了谜底。”
温若冰与朱慎思对视了一眼:“想不到,谜底如此令人惊异。”
商慕云感叹:“我们一直以为罗神算要杀他,其实是他要杀罗神算。我们一开始便想错了方向,是以深陷迷雾之中。”
“你们想知道我在暗器上喂了什么毒吗?”朱宇航的话音刚落,他已如水蛇一般跃起,袖子一扬,两道暗器从衣袖中射出,暗器化作两团寒光,一左一右,直取商慕云和朱慎思的面门。商慕云二人早有准备,立即脚下移步,躬身急退。就在二人忙于闪避之时,朱宇航拔出匕首,向着温若冰缠绕而来。温若冰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躲避,朱宇航已鬼魅般附身上来,抓住温若冰的衣襟。在一招之间,朱宇航便左手扣住温若冰,右手拿匕首抵在温若冰颈脖前。
温若冰惊道:“宇航,你要干吗?”
朱宇航脸色异常阴冷,对商慕云二人道:“你们二人立刻让开一条道。”
商慕云与朱慎思让开了一条道,朱宇航押着温若冰慢慢地走过。朱慎思眼睛余光一瞥,正好看到身旁不远有一只熬药用的火炉,火炉里炭火通红。
朱慎思猛然飞起一脚,扫在火炉上,火炉卷带起一团火球,向朱宇航扑去。朱宇航急忙将手中匕首掷出,将火炉在半空中劈开,一时间火炭烟尘四下激散。朱慎思挥袖捂脸,挡开火炭,同时拔剑朝着朱宇航击去。
朱慎思脚步很快,转瞬已逼近朱宇航前。朱宇航只能舍下温若冰,后退一步躲闪,朱慎思的短剑从朱宇航与温若冰中间掠过。与此同时,商慕云大步一跃,跳到温若冰身旁,将她一把拉到了身后。
朱宇航转眼便失去了温若冰这个人质,他一脸恼怒,匕首朝着商慕云怒刺而来。他的身形却宛如山中精怪一般,灵动至极,也狠辣至极,右刺一招落空,左手旋即衣袖一扬,一道暗器已然掣出,射向商慕云面门。
商慕云偏头一闪,避开暗器的同时一把抓住朱宇航的左手衣袖,将他袖中的暗器按得死死的。
朱宇航左手被抓,动弹不得,情形狼狈至极。他果断地扔了右手上的匕首,朝着商慕云举起了右手。
朱慎思急喊道:“小心!他左右手衣袖里均有暗器。”
但此时商慕云的手与朱宇航的手缠在一起,又如何跃得开。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温若冰突然从商慕云身后跳出,张口咬在朱宇航的右手手臂上。
朱宇航手猛烈地一缩,就在此时,商慕云已经看到了破绽,一拳从侧击出,打在朱宇航的手肘上,将他手肘打得弯曲,压着他的手肘回旋,对准了他自己。
朱宇航的衣袖中猛烈一震,一道银色的光芒冲袖而出,朝着他自己的胸脯激射而去!只听一声脆响,暗器穿透朱宇航的胸脯,散开一道血花。朱宇航全身气力一滞,便重重地倒在地板上。
朱宇航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却呕出大口鲜血,鲜血瞬间化为墨黑。朱宇航咳嗽了两声,身子在剧痛中瑟瑟颤抖,再也无法站起来。他突然看向温若冰,眼神迷离:“若……若冰……”随后重重地仰头倒在地板上。
温若冰过去拉着朱宇航的手:“宇航!”但朱宇航的手心已经冰凉,再无任何声息。
温若冰默默坐在衙门的台阶上,眉间挂着一丝淡淡的愁容,一团黑影从她眼前闪过,她抬起头,两盆鲜艳的红花递到了她眼前。商慕云与朱慎思各自手拿着一盆月季花,站在温若冰身前。
温若冰笑笑,接过两盆花:“小时候在六合岭上,朱宇航常常摘一束野花给我。他从六岁开始,就被母亲白曼与卢天方推到阴谋的漩涡里,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人就要承受这一切。”
朱慎思感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个有名有实的王,这般滔天富贵,引得许多人垂涎。”
温若冰:“可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商慕云道:“他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唯独有一点是真的——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温若冰喃喃道,“那眼神和他小时候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温若冰:“眼神里没有物欲,没有权势,那眼神不属于康王,属于一个在山间摘花的孩子。也许,那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责任编辑:李辉
作者简介
花照邻,本名李雅剑,男,非典型80后。学工科出身的IT男,终日与精密仪器打交道,故性格严谨,或曰古板。酷爱电影,热衷悬疑。其代表作是《丹心阁》系列。其作品风格:故事情节曲折精彩而逻辑严密,文字轻盈通透具独特张力。对悲欢离合洞悉如发,在平和的叙事中震撼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