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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与小偷小姐的重遇
“卓知音小姐。”
低沉的声音飘入耳朵里时,卓知音正踏出洗手间。她微微抬眼,就看见了倚在走廊上的傅有孝。他的眼神注视着她,有些凌厉,有些冷傲。
“你是……”卓知音眨巴着眼,细细打量着他,“噢!你是我们集团里的药研医生,叫……叫……傅,傅有孝?”
她轻笑着,上扬着的嘴角甚是甜美,一双眼睛轻轻眨动,像是填充着疑惑等他来确认。
明明早在数月前就有过交集,也算得上是记忆深刻。但是直到一个钟头以前,他站在主席台上作为卓越医药集团的代表发言,她才知道他的名字。数分钟以前,她被爷爷突然点名上台,以“干孙女”的名义被正名认作卓家二小姐时,他也才愕然她的身份。
然而,明明相识,两个人却默契地演着陌生人的角色。
直至此刻,傅有孝先一步投降来“相认”,也在卓知音的预料以内。
“看来卓小姐的记性并不怎么好。”在卓知音“艰难”回忆的友善笑意中,傅有孝却眉心紧蹙,“我们之前见过的。”
“诶?有吗?”卓知音装傻到底,做出仔细辨认的认真模样。
“三个月前,卓小姐偷过我钱包。”傅有孝毫不含糊地解释,尔后摊着手伸向她,“请卓小姐归还当日未曾归还的项链。”
“什么?项链?”卓知音无辜地睁着眼睛嘟着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傅医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再说,话可不能乱说哦,我可是卓家的二小姐,虽然是认的,但是这里这么多记者,你的一句话就有可能会害死我,害死我也不打紧啦,问题是万一记者乱写,这毁的可是卓家的名誉呢!”
“我也很想知道一名小偷怎么就变成了卓家二小姐。”傅有孝回以鄙夷且打量的眼神。
无所谓地笑笑,卓知音问他:“你是说我欺骗了爷爷?”
傅有孝沉默,但眼神分明就是默认了她的话。
卓知音会意,嘟嘟嘴,笑道:“那你拿出证据来啊,揭穿我啊。”
她无辜的神情之中,略带着“你奈我何”的嚣张。傅有孝眉宇间的皱痕愈加紧蹙,他确实没有任何的证据,因为记忆不是可以在众人面前播放的纪录片。
“没有证据吗?”见他无可奈何,卓知音心情大好,“那我可就走啦。”
可,得意着的她正迈步要走,傅有孝就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命令道:“项链还我。”
“没有。”
她绕过他,再次往前走。他再堵,这一次还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卓知音也坚持到底。只见她目光下垂,盯住他的手,微笑着警告:“你不放开,我可要喊非礼了,这里这么多记者……”
“我只要我的项链。”
“好啊。”被打断了话,卓知音也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反而嫣然一笑,“非……”
她的声音霎时提起不高不低的分贝,却足以吸引会议场内的人的目光。于是,在她的叫喊骤起时,傅有孝落败地抽回了手。
卓知音含着笑,得意离去。
02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值盛夏。
午后的阳光恣意地洒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若是清风路过,便趁机拥抱亲吻,逼真得连空气都火热起来。
傅有孝将车停好,正要走向大厦内,不经意之间就看见了比空气还火辣辣的卓知音。
彼时,卓知音穿着及膝的细吊带连衣裙,姿势撩人地坐在不远处的一辆跑车车头箱上。肩带因为她的POSS而有些滑落,更添了几分魅惑。而连衣裙的大腿两边有一道长长的裂口,看得出是故意撕裂的。卓知音光洁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地招摇着。
这是什么状况?
傅有孝蹙了眉,堂堂的卓家二小姐居然以一副夜店小姐的模样出现在烈日下,若是有记者在旁,明天的头条新闻她怕是逃脱不掉了。
他摇摇头,眼不见为净地转开视线,却想起了还遗留在她那里的项链。
于是,他迈步,直朝着卓知音而去。
“卓小姐怎么转行卖起药了?”他行至她跟前,陌生男子的手却正好搭在了卓知音的肩上。这一幕落在傅有孝眼里,莫名地让他添了几分不悦,尤其是卓知音毫不在意的态度,根本就不是淑女该有的矜持。想着,他不动声色地拿开了男子的手,又看似随意地接过了卓知音手里的保健药:“方才先生说要买几箱这个保健药?看来先生的肾不是很好啊。”
他的语气略带讽刺,男子听了莫名其妙道:“什么?”
傅有孝耐心解释:“这个是我们公司新出的产品,补肾的,先生既然要买几箱,看来是肾虚得很啊。”
男子汗颜,皱了眉头,顿时就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似的,往后一弹,然后在“我肾好得很”的解说里落跑了。
“别听他胡说啊先生!”卓知音叫着,意图追上去,却被傅有孝拉了回来。她气急,怒目瞪着他质问:“傅医生,请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那你又在搞什么鬼呢?”傅有孝反问。
“我……我在卖药啊,你看不到吗?”卓知音不爽地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十箱保健药品卖不出去的话,那边的五个人都要跟着我一起受罚的?我刚刚可以卖掉五箱的,你一下子就把我的客人给赶跑了,你什么意思?”因为既是总裁又是干哥哥的卓至繁的针对,身后的员工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逼着要陪她一起冒险,于卓知音而言,是件让她很不安心的事情。
“卖药,还是卖色呢?”傅有孝打量着她,分明是不信。
“我懒得跟你说!”卓知音翻一记白眼,正要离开,傅有孝却再次拉住了她。
“卓小姐,你有事忘记了。”傅有孝提醒她,一边将手摊在她面前,“我的项链。”
卓知音顿感好笑地“扑哧”笑了出来:“傅医生,你真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呢?我、没、有、拿、你、的、项、链。”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语气里带着强调。
她撒谎不眨眼的功力,令傅有孝不悦起来:“我不想跟你纠缠下去,你把项链还我。”
“啧啧。”卓知音装出无辜的样子,斜着眼看他,“分明是傅医生你在纠缠着我啊。”
见识过她的牙尖嘴利,傅有孝知道,以她如今的装扮,她很可能会故技重施,大喊“非礼”。于是,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傅有孝提出,“那十箱保健药我全要了。另外,我的项链多少钱,你开个价,一并卖给我。”他只想要回项链,并不想跟她多做纠缠。
闻言,卓知音惊诧地看着傅有孝:“还真舍得啊!就那么留恋旧情人的东西?”
傅有孝避开了她的问话,直说:“开价吧。”
打量着傅有孝,她的脑子里是初遇时候他对项链的紧张神情。卓知音装作认真思虑,但“思虑”过后,她却扬嘴轻笑道:“虽然呢,我是很想赚个一两百万的,但是实在很抱歉呢,傅医生,我没办法昧着良心骗你,因为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项链啊。”
“你……”
“我怎么了?”看着傅有孝气急败坏的样子,卓知音笑得更灿烂,“不信的话,你可以搜身啊。”
傅有孝蹙眉:“你以为我不敢?”
卓知音迈前一步,昂首挺胸道:“那你搜啊。”
空气有些暧昧,微风趁着路过轻轻起舞。卓知音仰着头看着他,极近的距离,她将他眸子里的自己看得真切,但也将他眼里的愠色看得真切。这愠怒大抵是因为太过在意吧。卓知音忽然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叫眼前的大叔爱得如此轰轰烈烈呢?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好,她不喜欢眼前的傅有孝的情深。
沉默的对视过后,卓知音笑笑,说:“不搜我可就走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看着才转身的卓知音快速地找到了另一个穿着光鲜得体的男人,傅有孝再次蹙眉,不禁感叹,又是利用美色。对于她这种自恃着几分姿色便想将别人玩弄于掌心的想法,他很是反感。仿佛心里有一股冲动在驱使着他,于是他上前走到卓知音旁边,对着那个看起来极猥琐的男人说:“这个小姐的特殊服务很不错,包夜也才一百块。”
言毕,他扬长而去。
身后是卓知音气急败坏地怒吼——“傅有孝!”
傅有孝淡然一笑,他第一次发觉,原来用卓知音的方式来教训卓知音,是件很开怀的事。
03情深只因永别,无关爱情
从无业游民变成卓家二小姐,不过是一日之间的富贵。而从销售员变成傅有孝的助理,于卓知音而言,是灾难!
她笃定,这一次的调职肯定是傅有孝故意要整自己!
但无奈的是,爷爷卓越不愿意卓知音日晒雨淋,所以对卓至繁的安排甚是满意。
卓知音在正式上任成为傅有孝的助理之前,就已经开启了超人模式,准备好接受折磨。果不其然,第一天上班,她连凳子都还没碰到,傅有孝就扔了一大沓问卷给她,以收集资料为名,要她到外面找人填写问卷。于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筋疲力尽的卓知音总算是完成了那三千份问卷,并祈祷着第二天不用再去外面晒太阳。可第二天,以防再次被派出去收集资料的卓知音穿了一身休闲装,却还是在劫难逃。她在傅有孝的要求下换上了套装和小一码的高跟鞋,强忍着痛意在老人院奔波了一天。
连续奔波了两天,卓知音怒意难消。冷静过后,她突然闪过一个报复的念头。
于是,第三天,傅有孝就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项链,只是那条项链却戴于卓知音的脖子间。他蹙着眉,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而卓知音只依稀看得见他的愠怒和紧张。她咧着嘴笑着,故意友善地朝他打招呼。
不喜欢傅有孝,不喜欢他那么在意情人的态度,于是她偏偏要玩弄他。
顿了顿,傅有孝下意识地伸手去夺,卓知音反应快速地往后一退:“傅医生,这是在公司呢,你不是想非礼我吧?”
她语气里的嘚瑟像是挑衅。
傅有孝沉默着,似乎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锁骨之间的项链上。
他凝神的模样太过认真,卓知音顿时就想起了初遇的那个晚上。
那一晚,卓知音与朋友游戏,将傅有孝定为目标。但偷了他的钱包后,卓知音却被他穷追不舍地追了几条街。尔后,傅有孝表示,他只是要拿回钱包里的项链,卓知音好奇地问他:“是情人给的?”
傅有孝没有回答,只说项链对他很重要,那时他紧张的神情叫卓知音有些气愤。她想起了母亲,眼前的傅有孝眼里的在意,分明是一往情深后才有的孤独。卓知音痛恨这种孤独地在意,因为父母亲的爱情使得母亲一辈子郁郁寡欢,于是她也对情深之人总有莫名的气愤。
之后,卓知音借口说看看钱包里是否真的有项链,却偷偷将项链藏起,说“还给你”后就将钱包扔到另一个方向,然后逃跑了。
气愤感莫名地再次袭来,卓知音轻咳了两声,将他拉回现实,说:“傅医生,我想我今天应该不用再收集资料了吧。”
她抚摸着项链,似在提醒他,出去乱跑项链是很容易丢的。
傅有孝转身,将一大沓资料丢给她,森冷地道:“把资料全部输入电脑。”
“好的。”卓知音嫣然笑着离开。
然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卓知音是绝对不会戴着项链来炫耀的,因为她才上了一趟洗手间,脖子上的项链就不见了。
先发现项链不见了的,是傅有孝。
他紧张至极地抓着卓知音的手,质问:“项链哪去了?!”
卓知音还莫名其妙,一边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抹上了脖子,一边说:“不是戴着么!”然而,话音都未消弭,手指扑空了的她就意识到,项链真的不见了。看着一脸盛怒的傅有孝,卓知音紧张起来,支支吾吾解释道:“我刚刚……刚刚还戴着的。”
她愈是显得慌张和无辜,傅有孝愈是觉得她是故意的。恼怒冲昏了头脑,他抓住她的手更用力了,连怒吼的声音都带着森然的寒意,他说:“我问你,项链在哪里!”
“我……”卓知音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开始手足无措起来。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手后,她在自己的位置上胡乱翻找起来,寻不见后她又支吾着跑向了洗手间。
但是,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结果。
因为心虚,卓知音并不敢看他。她怯生生的模样落在了傅有孝眼里,更徒添了他的烦躁。愤怒在心胸里燃烧着,傅有孝快步走过去,一拳打在了墙上,怒吼起来:“你知不知道这项链对我有多重要?它是梦儿留下的唯一遗物!你玩归玩,为什么要弄丢?!”
卓知音顿时一惊,错愕过后,脸上是懊悔不已的表情。
她想要道歉,微微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尔后,看着满盛愠怒的傅有孝离开,卓知音才从他的秘书口中得知,梦儿是傅有孝的女儿。
六年前,傅有孝还是医院里炙手可热、鼎鼎有名的大医生,他性格很好,很乐于助人。因为心软,他帮一名没能支付手术费的病人做手术,最后手术虽成功,病人却意外死去。悲伤过度的家属太过激动,竟纠集了数十个人前往医院里找傅有孝算账。而那一天,傅有孝的女儿梦儿就在医院里,因为家属的激动,梦儿被挟持着,最后与其中一名家属一起坠楼,当场死亡。
并不是旧情人的信物,而是女儿的遗物。
得知真相,卓知音的心慌乱无措又追悔莫及。
原来他孤独的、情深的对象竟然是已经离世的女儿。原来一直以来,是自己的狭隘和任性在刁蛮作祟。后悔的时候,她忽然妒忌起他的女儿,如果自己的父亲也能如傅有孝那么疼爱自己就好了。那些因为误会他对旧情人用情太深的恼怒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明朗的别样情愫。
04他不该用情太深,她不该轻易信任
夜里的风有些悲凉。卓知音蜷在窗边,望着窗外悬在夜空中的明月,连连轻叹。
她已经找遍了A市大大小小的首饰店,却始终找不到与傅有孝送给他女儿的一模一样的项链。
傅有孝。
她轻念着他的名字,心里有莫名的情愫在滋长,像是爱情已经光临。
她从来不懂得爱情,她只知道,母亲就因为一往情深的爱情而被父亲辜负了一生。所以她讨厌用情至深的人,讨厌那种看到了母亲的感觉。她永远忘不了郁郁寡欢的母亲每每谈起父亲都会明眸浅笑的神情,忘不了她病逝时最后那一句悲切的呼唤及眷恋。
一开始,因为这种讨厌,所以她故意偷了傅有孝的项链,她以为那是他对旧情人的眷恋。她妒忌他旧情人的福气,却讨厌他的一往情深。那时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后再遇,她更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故意看着他着急。
想着傅有孝,她想起了他愤恨的眼神。抿了抿嘴,她决定去求助卓至繁。
站在卓至繁的书房外,卓知音低头看见了从房内渗出的灯光。她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就听见了卓至繁说“进来”。
卓知音推门进去的时候,卓至繁有些意外。
“卓先生。”卓知音礼貌地唤了他一声。他声明过,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人前人后都叫他卓先生。
闻言,卓至繁的目光微微一抬,就落回至手中的文件。
卓知音微微蹙眉,兀自说出了来意:“我想问下你,哪里能找到傅医生当年送给他女儿的项链。”
“不知道。”卓至繁连头都没有抬起。
“卓先生怎么会不知道。”咬咬牙,卓知音直言不讳,半是诱导、半是威胁地道,“卓先生知道项链对傅医生有多重要,如果项链找不到,傅医生心情就会一直低落。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他的工作,到时帕金森项目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她说出了重点。卓至繁闻言轻笑,有些觉得自己小瞧了她。
但他不喜欢被威胁,他说:“这件事是你的失误吧?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是。影响了帕金森项目,你是不是该一力承当后果?”
卓知音无言以对。
卓至繁饶有兴致地看她:“不过,若是你求我,我倒可以提点下。”
眼前的卓至繁微抬着下巴,“傲慢”二字居高临下地印刻在他的额头上。卓知音强忍下委屈:“卓先生,我求求你。”
嘴角轻挑、上扬,卓至繁满意地笑了,却只是吝啬地给了她两个字:“方圆。”
“方圆。什么方圆?是一家店吗?还是一个地方、一个人?”卓知音不明所以,一下子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卓至繁立刻变脸,冷眼乜斜着她,命令:“出去。”
被赶出了书房,卓知音立马回到自己的房间上网搜索“方圆”二字。
尔后,她才知道,方圆是个很有名气的设计师,他专门设计并亲自打造首饰。
卓知音费尽了心思,才终于找到了方圆。然而,方圆却说经由自己设计、打造出的每一样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所谓独一无二,便是只有一件,再无第二件。
历经千山万水,坐了四个钟头的火车才来到这里,卓知音自然不愿放弃,于是她开始死皮赖脸地求起了方圆。但,她求了许久,哪怕她说出了傅有孝对女儿的爱护、怀念之情,方圆也只是叹息着说爱莫能助,始终不愿意破例。
方圆的坚持,令卓知音束手无策。她想着傅有孝的悲痛,难过的感觉在心里徘徊。她不愿意他怨恨自己,心蠢蠢欲动地想要向他证明什么,想要换得他深情款款地注目。许是一时冲动,她当即就跪在了方圆楼下,扬言:“方先生,你若是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方圆笑着摇头,他只当卓知音是一介弱女子,就算有心也无力,何况她看起来就很儿戏。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直至晚上,卓知音仍跪在原地。方圆有些讶异,也有些感动,但仍执着于原则选择无视。但,到了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方圆起来关窗,发现卓知音还在跪着,他的铁石心肠被感动了。
三天后,卓知音回到A市。她下火车的第一件事,便是到公司去找傅有孝。
当她兴冲冲地找到傅有孝,亮出了新的、一模一样的项链时,正要指责她无故失踪的傅有孝微微蹙了眉。
静默中,卓至繁笑着先一步夺过项链:“还真的一模一样呢,卓知音,我倒是小瞧你了。”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卓知音一眼,“不过,傅医生早就找到项链了。”
“找到了?”卓知音有些反应不过来。下一秒,从卓至繁满脸的嘚瑟里,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们耍我?”冷哼一声后,卓知音苦笑起来,“傅有孝,我当你是多疼爱、多惦记你女儿呢,原来不过如此!”
她夺过项链转身的瞬间,傅有孝意欲上前,却被卓至繁拉住了。
步伐极快地跑向楼梯,卓知音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头痛欲裂的她,心也在撕扯地疼着,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可,下一秒,她踩了个空,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回荡在大厦里的,是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醒来时,卓知音在医院里。
看见旁边的傅有孝,卓知音眉心一皱,拳头也跟着紧了紧,尔后她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紧拽着项链。只是,如今手心里的项链颇有几分讽刺意味。想着,卓知音兀自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径自走向了窗口。
“你做什么?点滴都还没打完。”傅有孝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责备里多了几分心疼。
“做我该做的事。”卓知音笑笑,扬手将手心里的项链扔了出去,“蠢事做一次就够了。谢谢你,傅医生,本想叫你不要用情太深,现在反而是你教会了我不要轻易信任。”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傅有孝闻言,眉心立即挤出深川,先前想要说的解释也全然沉淀回肚子里。是在卓知音摔下楼梯后,傅有孝才从卓至繁口中得知,卓知音失踪的这些天为他做了什么。说这些时,卓至繁语气轻佻,口吻嘲讽。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小戏弄,可是傅有孝却觉得不该,尤其在联系过方圆后,他更莫名地觉得气愤。
对于卓知音,他原本只将她当作任性刁蛮、胡作非为还带有心机的小女子。可是,她为他所熬过的苦,忽然叫他的心开了一扇门。他觉得他有些看不透她,但成熟稳重的他却按捺住心事,不泄露一分想要靠近她的心思。
05重要的重量
约莫一个月后,卓知音才返回公司上班。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傅有孝看见了卓知音身影。多日不见,她好似又瘦了些,周围也仿佛有低气压围绕着一般,好几次他路过她的座位,都能感觉到阵阵的阴郁。
他微微叹气,手机于此刻响起。
是卓至繁。手机里,卓至繁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说:“傅医生,你看过新闻没有?HA医药已经先一步推出了我们的帕金森治疗药,你现在上来我办公室吧。”
傅有孝的心“咯噔”一下,一边用手机搜索相关新闻,一边快步上去卓至繁的办公室。
HA推出的治疗帕金森症的药物是他们研究出来的配方,但他们还未发布,HA就先一步发布了,这算是机密资料外泄。傅有孝与卓至繁分析了许久,最终确定,公司内有人盗卖帕金森治疗项目的机密资料。
而,卓至繁的矛头直指卓知音。
傅有孝当即反驳:“不可能!卓知音没有动机,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若是一个月以前,他或许会赞同卓至繁的怀疑。可现在,他比任何人都要笃定,她来到卓家,绝对不是另有目的。
卓至繁冷笑:“该不会你也跟我爷爷一样被她下了迷药了吧?我真不明白,不过是个干孙女,爷爷怎么会给她留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想起来,卓至繁仍盛怒不已。
傅有孝蹙眉,不理会他的盛怒,只说:“三天,给我三天,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可是,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关于卓知音出卖公司机密资料的谣言便漫天飞舞起来。
傅有孝有点担心卓知音,他理智地知道,卓知音并不会受这些流言蜚语所影响,但他的心却忍不住生怕有什么“万一”。这种忍不住地担心,是在那一次卓知音摔下楼梯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地爆发。
于是,他故意拨通内线吩咐卓知音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待卓知音端着咖啡进来,傅有孝又佯装着漫不经心,朝她说了句:“流言蜚语而已,不用在意。”
卓知音有些讶异,尔后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也会怀疑我。”
她没有说的是,毕竟你也曾怀疑过我进入卓家成为卓家二小姐的目的。因为喜欢他,所以他眼神里的情绪,她比以前看得更真切了。
可,傅有孝却从她的神情里读出了潜在的对白。只是,她不言明,他也就不需要多此一举添加解释。
看着卓知音走出办公室,傅有孝想起了一个星期以前与卓越见的最后一面。
卓越病重的消息来得太突然,而傅有孝是在他去世的前一晚见到他的。那次颇为隐秘的见面,只有卓越、傅有孝,以及一名律师。
那晚,在得知卓越意欲立下遗嘱将卓越医药集团的股份留给卓知音时,傅有孝当即皱紧了眉头,提起与卓知音的初遇过程。他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他怀疑卓知音另有目的。虽然他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他的正义不允许她的别有用心用于他最为敬重的恩人身上。
可是,听罢他的回忆,卓越却笑了起来。
尔后,傅有孝才知道卓知音的身世。
原来,卓知音的母亲殷宁原本是卓家保姆的女儿,与少爷卓正相恋后,怀上了卓知音。然而,在事业与爱情之间,卓正却选择与官家小姐谈芬芳结婚。是在殷宁来找卓正时,卓越才知道儿子的荒唐事。卓越向来喜欢殷宁的乖巧懂事,不料那时谈芬芳也已经怀有身孕,他只能将殷宁安置在别墅里。可后来,殷宁的事还是被谈芬芳知道了,她气得早产,随后殷宁也被她暗中派人遣离A市。直到不久前,卓越才找回了卓知音这个孙女。
彼时,他忽然想起卓知音看他的气愤眼神,从初遇至今,他总时不时在她眼里看到这种莫名的气愤。他忽地顿悟,她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不过是将对母亲的紧张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晚,他才知道,他对她了解太少,而误解太多了。
回忆落罢,傅有孝叹息着轻抿一口咖啡。
三天后,真相大白,出卖公司机密资料的是卓至繁的助理。
然而,即使真相大白,卓越集团却依旧人心惶惶。只因HA集团先一步公布帕金森治疗药,卓越集团的股价受到影响,导致经营上出现了问题,急需一笔庞大的资金注入。
为了稳定人心,卓至繁以干哥哥的名义,建议:“知音,我希望你和银行家袁丰结婚。”
商业联姻,既能解决资金问题,又能将卓越集团的股价拉起,更何况对方对卓知音早有兴趣。
可,卓知音坚决反对,说:“我不会牺牲我的一生来成全你的伟业。”
卓至繁闻言,极为恼怒:“我只是通知你,嫁不嫁由不得你决定。”
言毕,卓至繁便对卓知音下了禁令,不得她离开卓家大宅半步。傅有孝得知此事时,已是两日后,愤怒至极的他立即赶往卓家。
在建议卓至繁不要强行安排卓知音的婚事遭到拒绝后,傅有孝愤恨而心急地表明心意,说:“我喜欢知音,希望卓先生你理解,近日内我会向知音求婚。若是卓先生一意孤行,要知音嫁给不爱的人,那么我就将正在研究的项目的所有资料摧毁。HA集团推出的新药出现极大的反作用,而我们经过改良的新药是目前唯一能就救卓越集团的。”
“你!”卓至繁恼怒地看着傅有孝,“你知道我最讨厌被威胁。”
“所以你应该知道卓知音对我有多重要。”傅有孝回以笃定的眼神,丝毫没有惧怕。
“好!”卓至繁怒极反笑,“你给我滚!”
06她说,傅有孝,我们结婚吧
对卓知音来说,傅有孝的求婚来得太突然。
当手捧着玫瑰花的傅有孝微笑着出现在眼前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那一霎她的脑子里是空白的。
然后,傅有孝的声音就撕裂了空白,他说:“卓知音,我们结婚吧。”
没有“我爱你”,没有单膝下跪,除了一束玫瑰,其余的都与浪漫扯不上关系,但卓知音还是心动了。只是,心动过后,她又觉得这一切像梦,不真实。
太突然的诺言,突然得就像是怜悯。
于是,原本的惊喜和心动,忽地就烟消云散了。
卓知音掩了掩心神,露出浅笑,答案却是摇头:“我不需要怜悯。”
“并不是怜悯。”她言毕意欲离开,傅有孝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调道:“是真心实意,我喜欢你。”
卓知音承认,这一刻,她的心又雀跃了起来。
她直视着他的眸子,仿佛想在他眼里找到爱的证据。
下一刻,傅有孝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项链,默契地道:“这就是证据。”
卓知音认得,这是她扔掉了的、她曾为他奔赴到另一个城市求方圆重做的项链。她有些愕然。想象中傅有孝在医院草坪里蹲着身子寻找项链的背影,渐渐地温暖了她的一颗心。
可是,记忆却忽然浮现出另一幕——当她满心欢喜地拿着项链出现时,他微蹙着的眉头,以及卓至繁嘲笑后他的沉默。
于是,温暖骤消。
她想爱的时候,他愚弄了她。她放弃了的时候,他却来求婚。这是爱还是愚弄,她开始分不清。他的认真不似虚情假意,可记忆却叫她不要轻易相信。
最终,她还是摇头,拒绝了他:“对不起,傅先生。”
没有拒绝的理由,卓知音挣脱了他的手,自顾离去。
心动时,怕是他的怜悯;感动时,又怕像母亲一样,因为情深,所以孤独。想起母亲郁郁寡欢的一生,以及临终前绝望的眼神,卓知音的心止不住地颤抖。她早就警告过自己,绝不像母亲那样,一生情深为爱,却一生孤独无爱。
宁愿无爱,也不深爱。
卓知音确实喜欢傅有孝,可是,他截然不同的态度令她生疑,尤其在结婚这件事上。她觉得,曾经拥有过就好,天长地久的事她还未想到。
只是,三天之后,卓知音的答复就改变了。
接到卓知音电话时,正是晚上九点多,傅有孝正在看文件。
半是惊诧、半是疑虑,他按下了接听键就听见卓知音的声音,她说:“傅有孝,我们结婚吧。”
她的声音微喘着,但傅有孝来不及疑虑,他被她的答复惊喜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然后还是她的声音:“我现在在机场,我在G市等你。如果你不快点过来,我就不等你了,机会仅此一次。”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他答复的时间。
傅有孝犹豫了一霎,立马定下了前往G市的机票。
于他而言,卓知音就像是上帝赐予的礼物,误打误撞地搅乱了他的生活。她还时常恶作剧,任性地将他对女儿的眷恋当作对旧情人的情深而处处刁难。可是,在得知她身世之后,他才对她的刁难有了理解。因为情深害了她母亲的一生,所以她看见用情至深的人便想起母亲。她也是不愿意别人像她母亲那样,所以才会表现出讨厌。
他渐渐地了解更多,便渐渐地爱她更深。
也是因为渐渐理解,所以她拒绝他的求婚时,他并未多做纠缠。
他想照顾她,想爱她,想把余生的深情都献给她。可是,他不能也不想逼迫她,他想慢慢地教会她“爱”。
虽然他还尚未有感动她的下一步,她却答应了已经拒绝过的求婚,突然得令他不解。
但,对于她的心意,他是笃定的,除了爱,他想不到别的理由。他也怕她反反复复地变卦,下一秒就又反悔了,于是他不允许自己多想。
然而,等傅有孝到了G市,他却发现,等待他的并不是想要嫁给他的卓知音。
他一下飞机就给她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
自从她给他打电话说在G市后,他就再也打不通她的手机了。
虽然有些担心,但傅有孝并未多想,只是直接到了附近的珠宝店,他想挑一枚戒指给她。上一次求婚时,他没有准备妥当,这一次他想给她一次更为浪漫的求婚。
傅有孝想着,细心地挑起了戒指。
可,当他挑好戒指后,却听到了珠宝店里的小电视上播放着的新闻:“昨夜,A市发生一起命案,死者为卓越医药集团二小姐卓知音……”
他的心猛地一颤,戒指便滑落在地上。
戒指落地的清脆的声音默契地与他心碎的声音同步。
左心房剧烈地疼痛起来,撕心裂肺之际,傅有孝屏气凝神定定地盯住电视屏幕,他忽然想起了她打电话时候微喘的气息,那时他没在意,原来……
懊恼和悲痛在心里绞痛着。
07最后的记忆
对于卓知音最后的记忆,傅有孝停留在那一通电话里。
他永远也无法知道那晚卓知音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只在后来才知道,是她拯救了他。失去了卓知音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情深缘浅,他才明白厌恶情深的卓知音却对他一往情深。可,彼时他却宁愿自己从未爱过卓知音,只因为撕心裂肺的痛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
然而,他却不知道,卓知音是因为爱他才会出事。
那天晚上,卓知音无意间在卓至繁的书房外听见了他与别人的对话。
尔后,她才知道,原来不屑于傅有孝的威胁,卓至繁联系了国外非常著名的专科医生Dr.G,打算启用他顶替傅有孝。而且,卓至繁还密谋嫁祸傅有孝出卖公司机密资料一事,要让他身败名裂。
卓知音听罢,一心想要去通知傅有孝,但慌张离开之际,却惊动了卓至繁。
他追到了她的房间,看她的眼神藏有寒意:“你都听到了?”
卓知音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她说:“我知道你想要我手上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可以给你,但我要你放过傅有孝。”
“真是有情有义。”闻言,卓至繁倍感好笑似的,咧嘴笑了起来。
“成还是不成?”卓知音凝眉看着他。
“成。”卓至繁笑笑,“你写一份转让书,我就答应你。”
“真的?”
“你若是不信我,就不要提出交易。”
“好,我写。”
卓知音找出纸笔,写下转让书,又签下了名字,递给他,问:“可以了吧?”
卓至繁扬嘴一笑,将转让书收起:“可以。”
听到答复,卓知音松了一口气后,又禁不住再次询问:“你真的不会再对付傅有孝了吧?”
看着眼前的卓知音一脸担忧的样子,卓至繁忽地来了兴致,他故意走近她,轻笑着捏住了她的下巴,说:“我好像只答应要你手中的股份而已。”
意识到卓至繁一心只想要回股份,卓知音着急起来,挣脱了他之后,她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大骂:“混蛋!你说话不算数!”
她打得用力,卓至繁吃痛,咬着牙。
“这股份本就属于我!”揉了揉脸,卓至繁反手给了卓知音一个耳光。卓知音踉跄着跌在了地上,而卓至繁也扑身过来,骂咧咧地道:“你这么有能耐,收服了我爷爷,也收服了傅有孝,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他的动作粗暴,卓知音意识到危险,拼命地挣扎起来。
许是他们太过吵闹,很快,谈芬芳就赶了过来,分开了两人。谈芬芳拉着自己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骂起来:“这种女人你也要,你疯了吗?你是卓家大少爷,这种女人肮脏龌龊,怎么配得上你!”
趁着谈芬芳教育儿子的瞬间,卓知音跑出了房间,拼命地逃跑。
而下一瞬,两个人就意识过来,紧追了上去。
慌忙之间,卓知音想起了傅有孝,于是她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她努力遏制着惊慌,说:“傅有孝,我们结婚吧。”微喘着的声音顿了顿,她深呼吸,“我现在在机场,我在G市等你。如果你不快点过来,我就不等你了,机会仅此一次。”
语毕,她连忙挂断了电话。
她必须让傅有孝离开,她要保全他的性命。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两情相悦和长相厮守是一种多么吸引人的幸福。可是,她要得太晚,已经要不起了。
念想间,脚下一崴,卓知音摔在了地上,尔后扑身过来的是谈芬芳。
像是将多年积蓄的怨恨全积聚在手上,谈芬芳的手掐住了卓知音的脖子,用尽力气,面目狰狞。
这一刻,卓知音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到了尽头。
她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傅有孝的求婚。
她很后悔,后悔爱得太晚,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一声。
可是,她却也庆幸。幸好,她骗过了傅有孝,让他离开。此时此刻的傅有孝正准备前往G市吧,他会笑着等着她的到来么?
可惜,她已经没力气去了。
呼吸渐渐困难,卓知音渐渐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都希望遇见一个只对自己深情款款的人。原来她也不例外,她也用情至深,也渴望被人深深爱着。
可最后,她却只能希望,傅有孝的余生能不为她情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