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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红莲化人
白骨神巫显然也不明白,道:“莫非是释圆罗汉的某种神通?”
她这么一说,苗朵儿叫了起来:“对啊,哥,你不是说,每当你胸间戾火重的时候,释圆罗汉就会现身念经吗?是不是他根本就没死啊,跟长明子一样,住在你心里?哦,不对,也许是住在心灯里?”
“他要住也住老庙里,住我心里做什么啊?他又不是个女人,太恶心了吧!”于异大大摇头,两女很紧张,他却全无敬意,“而且长明子是亲眼看到他给他徒弟一撕两半儿的,说起来我就觉得这老和尚傻,裂天神魔要撕他,他居然不知道还手,真笨啊。”于异有一种感觉,释圆的功夫,应该远远高于裂天神魔,真要动手,裂天神魔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居然不还手,刀子来了光头顶,大撕裂手来了脖子上,有比这更傻的没有?
“于异,你别这么说。”白骨神巫伸手压住了于异嘴唇。她的手柔柔嫩嫩的,像两根新剥的葱管儿,但更柔嫩的是她的心,也许于异感觉不出来,但边上的苗朵儿却能感觉得到,心中暗想:“师父真是爱死他了。”
这时,她心里也就暗暗吁了口气。
在她心底,始终有一个结,就是怕白骨神巫以后再翻于异的旧账,所以这些日子白骨神巫在于异面前撒娇,她都只是看着,不跟白骨神巫去抢,就是想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始终还是有些担心的。因为白骨神巫好像做得太过了,不像个将近三十岁的成熟女人,倒像个十二三岁,甚至比苗朵儿还要小着几岁的小姑娘。事若反常便有妖,苗朵儿心底就始终悬着一根线儿,直到这一刻,因为于异口无遮拦,白骨神巫表现出的那浓浓的关切和担心,才让苗朵儿彻底地相信,白骨神巫是真的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于异,也就彻底地放下心来。
“我曾听佛法说,佛有大慈悲。”说到这里,她合手当胸,虽然她这会儿赤着身体,但她这一刻的神情,不显半点儿淫秽,点点滴滴,都是虔诚,“佛祖为了鹰不饿死,曾舍身喂鹰,释圆罗汉或许也是为了感化裂天神魔才这么做的吧。”
于异鄙视释圆老和尚,曾把这事跟苗朵儿说过,苗朵儿则给白骨神巫说过,苗朵儿也想不清,白骨神巫这会儿却有另外的想法。
“舍身喂鹰啊,嘿嘿,真大方。”于异撇了撇嘴,其实依他的本性,是想说那佛祖也是个大傻瓜。他的想法很简单,为了鹰不饿死你就舍身喂鹰,那么狼要吃羊,为了狼不饿死,你是不是再舍身喂狼呢?这世间那么多狼,你喂得过来吗?世人都学佛祖,大家也都别活了,喂了虎狼算了!这么傻的不是?不过他也感觉到了白骨神巫的担心,临到嘴边总算是改了口。
“不管它,”于异一摆手,“管它是怎么回事。”眼光四下一扫,落到红莲花上,道,“哎,这个好。”说着手一长,把红莲花瓣摘了一片下来。
“呀!”他手太快,苗朵儿一时没明白,“好好的花,你摘它做什么啊?”但话出口她明白了,“你是说用莲花给周姐姐做身体?真的可以吗?”
“我先试一下。”于异虽然看到了,其实自己还是有些怀疑,这事太怪异了啊。
释圆老和尚又不是一本经卷,若是一本经,老和尚翻着读过,长明子看到了,他自然也明白了,可老和尚是个人啊,他脑子里的东西,怎么就让他看到了呢?
太诡异了啊,不试一下不行。
红莲花在白玉池里,开得格外的好,就这一片花瓣,就有于异两个巴掌那么长,但关键是,红莲花乃是千年地心莲,灵力非凡。否则就算这瓣莲花再大,也不够变一个人身啊,若是普通莲花,只怕整株扯下来都不够呢,但红莲花一瓣就够了。
于异为什么觉得一瓣就够了呢,因为他知道,或者说,老和尚释圆知道,然后他也知道了。
诡异!
所以先试试吧,烈火炼金真,是泥巴是金子,烧一下就知道了。
于异把那瓣红莲花撕开来,分别布成脑袋、躯干、四肢,然后照着老和尚的心法,布起罡来,手一指,一道罡气射在红莲花上,喝一声:“佛法无边,红莲化体,变!”
随着他这一声喝,灵光一闪,那瓣红莲花霍地变成人身,随风就长,霎时变成了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孩儿,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俱全,四肢齐备,甚至胸前还鼓着一对小小的花苞儿,跟两个多月前苗朵儿的差不多大小。只是不知道害羞,眼睛溜溜地看着于异三个,一脸好奇,那眼光,纯净如水,恰如刚出生的婴儿。
“呀,真变出来了!”苗朵儿又惊又喜,伸手拉过莲女,上上下下地看着,还伸手到处捏了捏,“真漂亮。”
不想莲女也学着她叫了一声:“真漂亮。”居然也伸手往苗朵儿身上捏。
“呀,怎么学我呀?”苗朵儿更是惊喜不胜,笑着躲闪。不想莲女又跟着学:“呀,怎么学我呀?”也“咯咯咯”笑,笑声极为清脆娇嫩,恰如晨莲上的一滴水珠儿。
白骨神巫也在边上看得大是好奇,问于异道:“倒真是个人了,不过就好像……”
“像个傻子是吧?”于异笑,“因为她是莲花化体,没有灵魂的,就像婴儿一样,不过如果先把周盈盈的灵魂打进去,起身那就是周盈盈了。”
“原来是这样啊。”苗朵儿明白了,“难怪她老是学我说话,那你快把周姐姐的灵魂打进去啊。”说到这里想了起来,“哦,我叫周姐姐他们出来。”
“你等等。”白骨神巫吓一大跳,忙跳上池去,到白玉床边把衣服捡起来穿上。于异苗朵儿也都穿上衣服,苗朵儿扯着莲女道:“也给她穿上衣服吧。”
她衣服多,而且体形和莲女差不多,选一套稍小些的给莲女穿上了,居然还想着要给莲女打扮,看得于异直撇嘴,这女人,就是口罗嗦事多。
把莲女打扮好了,苗朵儿才去翻自己的腰囊。因为这些日子天天和于异打混,少年男女到一起,挨挨碰碰的,白骨神巫担心万一哪次不小心,忘了收起镯子,给周盈盈他们看见了,那就要羞死了。所以让苗朵儿把镯子直接收进了腰间的香囊里,这些日子都没拿出来过,苗朵儿要把他们拿出来,先要从腰囊里取出香囊,然后再从香囊里取镯子,好几层包裹呢。这也是白骨神巫的一个小心思,虽然放进香囊里周盈盈两个看不见了,但还怕他们听到声音,所以层层包裹,更还在苗朵儿的香囊上施了个小法术,不让声音传进去,苗朵儿以前就没想到过。
“等一等。”看苗朵儿取出香囊,想去掏玄光镯出来,白骨神巫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道,“不要在螺壳里,到外面去。”
“怎么了?”苗朵儿不明白。
白骨神巫俏脸微微一红:“有味道。”
她一说,苗朵儿明白了,男女交欢后,会留下一种奇怪的味道,螺壳又是比较封闭的,味道散得慢。若是莲女这种不通世事的,或许不觉得,但周盈盈和阴尸王也曾是夫妻,自然是明白的,虽然不一定闻得到,但万一闻到了,岂不羞人。
苗朵儿俏脸儿也有些红,瞪一眼于异:“那我们到外面去。”
于异其实无所谓,说实话还觉得女人好麻烦,不就是夫妻间做事吗?
世间无非男女,世间事,无非男女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他学他爹的态度,自己的女人,可以放纵一点儿,只要不太过了,那就由得她们,所谓娇美,先要娇,才会美呢,战战兢兢像只怕了猫的老鼠,再漂亮也美不起来。
这时候螺壳还在小店破桌子的脚上呢,而小店里正热闹得很,里里外外,人一堆一堆的,于异也就不出螺壳去,直接御使螺壳飞出小店,到镇外,找了个山谷,这才出壳。
苗朵儿拿出玄光镯,唤了周盈盈、阴尸王出来。
白骨神巫还是第一次见到,看阴尸王如此高大,且一身红毛,而周盈盈偏生如此娇俏美丽,不由暗暗摇头,倒想起了于异先前好笑的事,暗想:“也是啊,他两个做夫妻,若是上了床……”
后面的她都不敢想了,如果不是知道周盈盈和阴尸王本是情人,而且是千年痴恋,而阴尸王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了周盈盈的缘故,她就要直接出言阻止了——那不是虐待女人吗?
苗朵儿介绍了白骨神巫。
周盈盈人长得漂亮,也非常会说话,只聊了几句,白骨神巫就越发地有些喜欢上她了。这时苗朵儿说了给周盈盈重造一个身体的话,周盈盈身子重重一震,一脸的惊喜:“真的吗?真的可以让我重新复活吗?”
阴尸王一直站在边上没开口,尤其有白骨神巫在,他还有些腼腆的样子,听到这话,绿眼睛也陡然亮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于异。
“看,这是莲女。”苗朵儿扯过莲女,“刚才我哥用红莲花的花瓣生出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周盈盈看着莲女,四肢俱全,尤其眉眼灵动,如果苗朵儿不说,她还只以为是苗朵儿的师妹,白骨神巫的另一个徒弟或者侍女呢。
“若能有这样一个身体。”周盈盈声音颤抖,猛一下跪在于异面前,深深拜倒,“尊主便是重生父母,周盈盈永志不忘。”
阴尸王也“扑通”一声跪倒,深深拜了下去,他虽然没说话,但那份激动,白骨神巫几个都感受得到。
“行了,先起来吧。”于异摆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苗朵儿插口:“还选什么啊,就把周盈盈灵魂打进莲女体内不就行了?”
白骨神巫拉住她说:“听他说完。”
白骨神巫撒娇的时候装嫩,而苗朵儿为人处世却是真的稚嫩,这么抢在男人前面作决定,非常容易惹人生气,白骨神巫就不会犯这样的傻气。
不过白骨神巫发现,于异有时候非常粗暴操蛋,但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倒好像还蛮宽容。她偷眼看于异,于异果然就只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倒并没有生气。
“两个选择。”苗朵儿闭上嘴,于异就继续说,“一个,是我用红莲花给你重造一个身子。另一个,则是去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或找一个刚落气的女子,寄体重生。这两种各有优缺点,找婴儿寄体,类同于佛家所说的转世重生,潜力最大,不过就要阴老哥慢慢把你带大了,呵呵。”说到这里,他自己笑了一下,苗朵儿也笑:“那怎么行?”
不想阴尸王却点头:“那也是可以的。”在他想来,千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再等十几年。周盈盈却摇头,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到时你是我爹还是我相公啊?”
她这话,把白骨神巫都逗笑了,莲女在一边也“咯咯”地笑,她虽然听不明白,但明显能感应到欢快的气氛。
于异续道:“找刚死的女子寄体呢,也可以,或者你去挑一个活的,我打散她灵魂再把你的灵魂打进去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周盈盈面色变了一下,眉间有不忍之色。白骨神巫冷眼看着,暗暗点头:“她虽千年鬼灵不散,倒还有人性。”
于异没去留意周盈盈的神情,自顾往下说,道:“寄灵化人,无论是寄在婴儿身上还是寄在女人身上,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以后可以怀孕,能有后代。而最大的坏处是,刚才我说了,如果是婴儿,那就要阴老兄把你养大;如果是现成的女体呢,那你只能是那个女人的样子,不再是你本来的面目了,而化莲造人呢,你还可以是你现在的样子,但莲身无法生化,再想怀孕生小孩儿却是不可能的,佛也没这个本事。”
“原来还有这么大区别啊。”苗朵儿吐了吐舌头,但却不吸取教训,又帮周盈盈作主了,“周姐姐,我看你还是造个莲花化身好了,那个容易得多。”说着把莲女扯到面前,“你看,好可爱的呢。”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道:“哥,这莲女面目和周姐姐长得不像啊。”
“这个不难。”于异道,“她是莲花化身,本体柔嫩,三天之内,面目是可以随便变化的,只要周小姐灵魂进去,面目就会依周小姐本心变化,她原来是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
“那这个最好了啊。”苗朵儿雀跃起来。
周盈盈聪明乖巧,换了其他事,她立刻就会应和苗朵儿的话,但这一次,她出奇地没有立刻点头答应,而是转头看向了边上的阴尸王。
白骨神巫能够理解,一个女人,当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男人后,心里最想的一件事,就是给他生孩子,借由孩子,让两个人的血脉彻底地融在一起,周盈盈与阴尸王千年痴恋,替阴尸王生一个孩子,显然也是她最大的心愿之一。
这么想着,白骨神巫用眼角余光瞟着于异,心中想:“我也愿意给他生儿子,女人都是这样的。”不过看着看着,她又想笑了,于异脑袋上那三根毛戳着,真的是让人笑不得恼不得。
“他自己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唉。”她轻轻地叹气,满心里的温柔。
白骨神巫原谅于异,有各种原因,但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在基本摸清了于异的性子后发现,于异就是个大孩子。说他暴虐,不如说他是野性未驯,或者他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绝不是那种真正阴险歹毒的小人,不是那种真正的禽兽。所以,白骨神巫在认输后,还是可以爱上他,如果他真的是畜生,白骨神巫宁可死,不会接受他——她到底还是骄傲的,不值得她爱的人,她绝对不会去爱。
阴尸王似乎也有些挣扎,他想了一会儿,扭头看向周盈盈,微微停顿了一下,道:“我还是想要一个原来的你,不想你变成别人的模样。”
痴恋千年,周盈盈的一发一缕,一颦一笑,都已深烙在他心底,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他确实难以接受——虽然灵魂还是周盈盈,但身体到底是另外一个人的,尤其是相貌的改变,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周盈盈深深地看着他,笑意从脸上慢慢漾开,恰如湖面上慢慢荡开的水纹,说不出的美丽。随后她深深地拜倒:“尊主,请赐我一个莲花的化身吧。”
“行。”于异很痛快,五指一抓,一道罡气凌空罩住周盈盈。周盈盈立刻急剧缩小,因为她本就是个灵魂,不过是借莲心灵气成体而已,被于异罡气一压,最终压成小指头大小一团。于异再向莲女一指,莲女身子立刻僵立,于异把缩小的周盈盈从莲女眉心神窍中强压了进去,罡气一罩,莲女全身起一圈淡淡的红光。这红光可真是好东西,是地心莲的灵气呢,因为莲女本身就是地心莲的莲瓣啊,若是普通的莲花,就不可能有这样的红光。
莲女的身子在红光中慢慢变化,又长高了一些,胸前也丰满了些。莲女本身胸前只是两个小花苞,而周盈盈当年是给阴尸王开发过的,已是成熟的女子,胸前双峰至少要大一倍以上,腰胯也扩张了一些。然后是脸形,都是瓜子脸,不过周盈盈的下巴更尖一些,为情所苦,略显消瘦。
莲女则是有着少女的婴儿肥,眉眼也变了过来,总之一句话,红光之中的莲女,在盏茶时分中,慢慢变成了周盈盈的样子,无论眉眼还是身形,与周盈盈一模一样。
红光收敛,周盈盈张开眼睛,看看自己,再看看阴尸王、苗朵儿几个,苗朵儿几个也一脸欣喜地看着她,却都不敢吱声,周盈盈的样子确实是出来了,但到底是不是她呢?直到周盈盈对着于异盈盈拜倒:“周盈盈重获新生,全是尊主所赐,无以为谢,请尊主受我一拜。”
苗朵儿这才跳起来:“呀!真的成了!”一把扯住周盈盈,这里摸摸那里捏捏,还边摸边叫,“真的呢,是真的呢,就跟真人一模一样。”
阴尸王反是没份,只在一边咧着嘴傻笑。
“盈盈姐,以后你真就是我姐姐了。”苗朵儿拉着周盈盈,并排站一起让白骨神巫看,“师父,你说我两个像不像姐妹?”
“像,确实像。”白骨神巫点头。
其实周盈盈要比苗朵儿漂亮几分,或者说,比苗朵儿显得更有女人味,而且大家族培养出的女儿,气质也更好,苗朵儿不过是个野丫头而已。
周盈盈突然上前一步,对着白骨神巫盈盈跪倒:“周盈盈愿拜神巫为师,还请神巫收录。”
这一招高明,白骨神巫暗暗称赞。
周盈盈、阴尸王的事,白骨神巫听苗朵儿全部说过,苗朵儿很喜欢周盈盈,又顷慕他们千年痴恋,所以是全心全意地喜欢她,但周盈盈灵体却又是附在玄光镯里的,自己总觉得有一种附从的感觉,所以彼此间的地位关系就不好定位,但周盈盈这么一拜,如果白骨神巫同意了,她就是苗朵儿的师妹,那定位就非常准确了,以后也好相处。
苗朵儿却是想不到这些的,她一愣之下,立刻就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我都没想到呢。师父,快答应啊!”也不管白骨神巫答不答应,先就对周盈盈笑道,“哈哈,你比我后入门,可得叫我师姐了。”
白骨神巫看一眼于异,于异摸出葫芦在那儿喝酒,成功化莲造人,他显然也有些开心,至于周盈盈拜白骨神巫为师这中间的想法,他根本就想不到,或者说没去想过,很多时候,他甚至是比苗朵儿更简单的。
“好。”白骨神巫点了点头,“我就收你为我的第六个徒弟吧。”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儿脸红,因为第五个徒弟苗朵儿可是每晚跟她共侍一夫的。那种时候,可就没什么师父、徒弟之分了。还好,苗风开放,并不把这个当一回事,若是在人界,可就要上纲上线,论一个有失纲常人伦了。
听她答应,周盈盈心花怒放,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随后给苗朵儿扯起来,叽叽喳喳,仿佛花喜鹊刚找了个新窝。
于异也凑热闹:“喝酒,喝酒!今天不走了。”唤小妖出来摆上酒席,就在山谷里开席,直喝到半夜,有七八分酒意,拉了白骨神巫两个进螺壳歇宿。白骨神巫当着周盈盈这个新徒弟的面,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呢,反倒苗朵儿无所谓,却操心起了周盈盈的事,道:“你们两个也进玄光镯里入洞房去吧。不过你们那里面好像没有被子什么的吧?我叫人给你们搬。”
从螺壳里叫了一帮蚌妖出来,一切家具被褥什么的,整体给搬了一套。最后她把玄光镯取下来,套在了周盈盈手腕上,道:“好了,你们可是千年一会了,恩爱去吧。”
这玄光镯可是好宝贝啊,没想到她竟是如此大方,周盈盈又是害羞,又是感激,她本是个极灵泛的女子,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唯有眼里含着了泪花。
苗朵儿随后拉了白骨神巫进螺壳,于异先进来了,四仰八叉地在白玉床上躺着呢。
这人睡觉霸道,经常就是这么叉手叉脚的,还好,白骨神巫、苗朵儿都是女人,睡他胳膊上刚刚好,要是男人,谁跟他同床可是倒了大霉了。
不过他还没睡着,嘴角翘着,要笑不笑的样子,苗朵儿没明白,白骨神巫却想到了,嗔道:“不许胡思乱想的。”
她能猜到,于异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在想象周盈盈与阴尸王同房时的情景,这个可太羞人了,而她一说,苗朵儿也明白了,跳上床去掐于异:“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坏蛋。”
“大坏蛋啊,那就不客气了。”于异哈哈一笑,反身一压,反把苗朵儿压在身下。苗朵儿尖叫:“师父救命!”白骨神巫上去救,结果是自己也失陷了,后面的温柔道场,不必细述。
第二天直到晌午才起来,出螺壳一看,周盈盈两个倒是一早起来了。
见了于异三个,周盈盈明显有些羞意,而眉间眼角蕴含着的春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阴尸王的变化也很大,眼光中满是喜意,一脸的心满意足。
这男女到一起,还真是神奇,似乎说起来就那么点子事,带给人的变化,却是怎么形容也不为过。
其实昨夜苗朵儿和于异还真讨论过,这两人皮厚,倒是白骨神巫没插嘴,但这会儿当然不好问,再好的姐妹,也不能去问人家闺房中的事啊。反正就那么回事吧,但她没去问,周盈盈却自己过来了,又要把玄光镯还给苗朵儿,苗朵儿发急不要,周盈盈解释了,这才明白。
却原来玄光镯跟于异的螺壳不同,于异的螺壳只是一个小小的田螺,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起心,而且每当于异睡在螺壳里后,螺尾生都会安排小妖在螺壳四周警戒的,虽然小妖起不了大作用,报个警却是绰绰有余。
但玄光镯却不同了,玄光镯本身就是个镯子,招人的眼,然后周盈盈两个进镯后,就没有守护了,就一个镯子摆在那里,不说人吧,就算一些野物,看见了说不定都有可能叼到窝里去。当然一般的人或野物不怕,周盈盈两个出来就可以把镯子拿回来,可万一是碰到玄功高手呢?用禁制一封,那周盈盈两个就给封死在里面了,然后人家一炼,那就只有乖乖地接受禁制,做人家的佣仆,别说,要是运气不好,这样的事还真有可能碰到,他们在尸王谷里一待千年,还不是给于异搜出来了,所以不能冒险。
她这个话有理,苗朵儿只好收了镯子,随后吃了早餐,动身回白虎寨。
也不性急,一天飞个千把里,到夜间就停下来,于异是个大肚汉,要他饿着肚子飞是不干的,若是有城镇,那直接奔酒馆里去。
既然收了周盈盈做徒弟,白骨神巫当然也负起了师父的责任,传了周盈盈七星玄玉功,想不到周盈盈的进展竟是不可思议的神速,仅仅三天就修成了两星,而苗朵儿可怜见儿的,跟了白骨神巫四五年了,手上一星都没有呢!白骨神巫又惊又喜,不过随即就明白了,不是周盈盈天才绝代,而是因为她的身体是红莲花的花瓣,本体就带有灵力呢,修炼起来当然要容易得多,到把莲瓣的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进境也就慢了,果然随后第三颗星就没再出现。
说是慢慢飞,几天也就到了,苗刀头看见不但女儿回来了,白骨神巫也跟着回来了,不由就暗暗摇头叹气。他人老成精的,只瞟一眼白骨神巫的神色就知道,白骨神巫也已经彻底被于异收服了。
“他倒真是好手段!”暗暗叹气之余,苗刀头也真有几分佩服,同时心中也暗暗高兴,师徒俩都跟了于异,这段婚姻是铁定成了,白虎寨也就安安稳稳地有靠了。
同时叹气的还有一个林荫道,佩服之余,更多了五分艳羡,不过他也就是想了一下,并不至于妒忌成狂,甚至眼光更多的还是落在任青青身上,因为任青青怀孕了。
林荫道公子哥儿一个,他林家可是三代单传了,把他老爹、老娘急得上蹿下跳,四处的神佛都拜遍了,一点儿效果不见,就是林荫道自己也有点儿急了。结果在任青青身上居然一炮而红,这可把林家上下老少都喜呆了,而林荫道也突然之间就觉得女人不那么重要了,再美的女人,也及不上肚子里怀了孩子的女人,尤其这女人怀的是自己的孩子,那更是什么也比不了。
林荫道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拿白骨神巫来跟任青青母子换,他换是不换呢?白骨神巫的绝美,尤其那份清冷如雪的气质,确实让他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换!
其实林荫道是盼着于异回来的,因为任青青肚中有了孩子,必须要拜天地才行,任青青怀着的,可是林家的长孙呢,难道弄成一个私生子?
可现在苗州回不去,只能在白虎寨成亲。而苗刀头的想法,是等于异、苗朵儿回来,大家一起成亲。苗刀头也急啊,苗朵儿这边还不知道最终怎么样呢。现在回来了,白骨神巫也跟着回来了,万事大吉,那就马上成亲口罗。
苗朵儿跟于异一说,于异当然也同意,然后阴尸王跟周盈盈当年也是没拜过天地的,苗朵儿是个爱凑热闹的,说不如他两个也补个礼吧。
周盈盈一听,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千年之后,父母的坟头都已经找不见了,女儿才嫁呀,但爹娘在九天之上,应该也还是会高兴的吧。
于是三场婚礼同日举行,林荫道迎娶任青青,阴尸王迎娶周盈盈,于异则同时迎娶白骨神巫、苗朵儿师徒俩,还好,苗人并不认为师徒俩同嫁一个男人有什么忌讳的,甚至传为美谈——所谓美谈,就是大家争相议论口罗。
灵琴几个当然也来了,师父和小师妹同时嫁给于异,可着实让她们兴奋了一阵子。
不过所有人议论得最多的,还是阴尸王与周盈盈那一对,虽然以前就解释过,阴尸王只不过是中了毒,所以成了这个样子,以前可是美男子来的,但众人理解是理解,看着一个遍身红毛的鬼怪,迎娶一个娇滴滴真正肌肤吹弹得破的娇小姐,众人心里仍是觉得特别的怪异,很多人也都有于异当日的想象——这要是入了洞房,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景象啊。
不过于异这会儿没空想了,拜天地,入洞房,这算是于异第二次入洞房了。第一次入洞房,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这次当然是不会了。
随后几日,于异问起郁重秋的事,天庭无能,连战连败,郁重秋已打到铁瓦关前,只不过铁瓦关过于险峻,天庭又调了重兵,总算是挡住了。这会儿据说在和谈,郁重秋提出要求,天庭封他为一字并肩王,铁瓦关以西,尽数划为他的封地,天庭当然不干,僵持着呢。
“这奸贼,处心积虑,私养势力,天庭却还把他当成忠臣,处处维护。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只可叹我爹爹死得冤枉。”任青青说着咬牙,眼见着郁重秋声势越大,报仇也越来越成为一种奢望,她心底实在是愤怒欲狂。
“青青你莫心急。”林荫道忙安慰她,“你怀着孩儿呢,先少想那奸贼。”说着又开玩笑,“我可不想孩儿生出来,也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
“怎么会!”任青青嗔他一眼,“小孩子才生出来怎么会有牙齿?”不过这么说说笑笑的,心情倒好了几分。
于异听到郁重秋势大,仍旧是满不在乎:“不急,且容他猖狂几日,终有一天,必给他一个报应。”
说好过了回门礼,就跑去苗州看看,但这日一早起来,于异偶一扭头,发现白骨神巫坐在镜子前面发呆。她的头发长,坐着梳头的时候,长发要挽过来放在膝盖上,有一种异样的妩媚。于异过去,在长发上嗅了一下,赞道:“香。”看白骨神巫镜中的笑脸有些勉强,道:“怎么了?”
白骨神巫身子后仰,轻轻靠在了他怀里,道:“我离山前,跟大师姐说是去打探天珠的事的,结果跟着你一直来了白虎寨,现在又跟你成了亲,虽然隔得远,但事情终究会传出去的,大师姐她们若是听到了,只怕会有些怪我。”
原来是关心师门的事呢,什么事情到于异这里都简单,一挥手:“这个容易,不就是天珠吗?反正郁重秋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要不我们先去黑羽台看看,或许能把天珠给找回来,交给你大师姐,让她交回给白羽王,你帮师门立下了这份大功,也就说得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真的?”白骨神巫喜出望外,“你愿意去黑羽台帮着找回天珠?”
“娘子有命,小生自然遵从啊。”于异油嘴滑舌地学了句戏腔。
“讨厌。”白骨神巫娇嗔一句,红艳艳的香唇却嘟了起来。
当天跟苗刀头、林荫道几个说了,苗刀头一听叫了起来:“怪道前几天我听到风声说,黑羽王有可能大集兵马,我还以为要趁苗州空虚去捡郁重秋的便宜呢,却原来是把白羽苗的天珠抢了来,哈哈!这个有趣。”他站在黑羽苗的立场上,能抢了白羽苗的天珠,那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林荫道却皱眉道:“黑羽苗抢了白羽苗的天珠,白羽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必然要打冤家了,这场面可就不小。”
任青青在一边听了也皱眉。郁重秋聚兵进攻天庭,苗州空虚,如果黑羽苗趁势起兵攻袭苗州,郁重秋必然退兵,一个不好,在两面夹击之下,甚至有可能就此败亡,那任家报仇也就有了希望。这会儿黑羽苗居然抢了白羽苗的天珠,两姓苗民要打冤家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攻袭苗州,这对她来说,可真的不是个好消息了,不过于异的话,却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于异道:“我就是要去黑羽台看看,看能不能把天珠抢回来,我娶了雪鸢,可没给聘礼呢,抢了天珠送去她师门,就算聘礼了。”
白骨神巫在一边,听他这么说,俏脸飞红,羞喜不胜,那一刹那间的美艳,真真难描难画。林荫道错开眼光,却又忍不住去偷瞄。女人都是敏感的,任青青立时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忍不住伸手去他腰上掐了一把。林荫道吃痛,慌忙扭过脸来,龇牙咧嘴地赔笑。苗朵儿偏生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心中偷笑,恍然间有些出神,如果换过来,自己嫁给了林荫道,会不会也是这个情形呢?
她扭头看着白骨神巫,心中轻叹:“师父真的很美,换了我是男人,只怕也有些情不自禁。”又去看于异,那家伙眉飞色舞的,一手酒杯一手筷子,筷子上夹着一块老大的野猪肉,却对旁边的美色视而不见,不免让她轻轻叹气:“这个人,真是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珠灵
于异性子急,当天说了,吃完饭就要走。灵琴几个本来是要跟去的,不过白骨神巫和苗朵儿都是住在于异螺壳里的,她师徒俩共侍一夫,闺房中春色无边,可不能给灵琴几个看见,所以就不能带她们。
白骨神巫又旧话重提,说要散了九门洞,让灵琴几个各自回家。她已经正式嫁了人,以后就是个持家的妇人了,什么开宗立派一派宗师,心中再也没了那个想法,但灵琴几个眼泪汪汪的,白骨神巫也没办法,只好让她们先回九门洞去,回来后再说。白骨神巫有个想法,若真能抢回天珠,自然是要交回给师门然后送回白羽台的,那时或可带灵琴她们去七星山,把她们交给大师姐或白银神巫带,都是可以的。
她把这个想法说了,于异无可无不可,倒是苗朵儿有些儿舍不得,提了个怪想法,道:“不如让灵琴她们几个都嫁过来好了,哥,你喜不喜欢?”
于异一咧嘴:“行啊,我不嫌多的。”
他其实就是顺嘴一说,但嘴快有嘴快的好处,嘴快也有嘴快坏处。
果然苗朵儿的手随后就掐了上来:“我叫你不嫌多,再给你几个,还要不要了?”
掐得于异作鬼叫:“是你自己说的,岂有此理嘛,啊呀……不要了。”却原来白骨神巫在这边也悄悄掐上了,女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掐人呢。
无妄之灾,不过呢,男人就是这么给女人驯出来的。
于异带了白骨神巫、苗朵儿两个,阴尸王两个自然也要跟着的。阴尸王功力虽高,但身子狼亢,短促突击快如电闪,长途飞行却还及不上周盈盈,且白骨神巫几个飞得也不快,飞快了吃力,而于异是个急性子,索性就让他们四个通通进了螺壳。
当然不去后花园了,本来后花园是游玩之所,但于异与白骨神巫两女欢爱,不是在白玉床上,就是在白玉池中,几乎是弄成闺房禁地了,可不好带阴尸王两个去。便由神殿左走,去花园左面的小红楼,真正说起来这小红楼才是起卧的居所呢,这会儿只好用来待客了。
论起来,周盈盈现在拜了白骨神巫为师的,不是客,但对这对千年痴恋的夫妻,无论是苗朵儿还是白骨神巫,心中好像都多了几分敬意,从来没想过拿周盈盈与灵琴几个去比;再一个,他们年纪也大啊,上千岁呢,所以周盈盈虽然很乖巧恭敬,但白骨神巫待她更像姐妹,全没有师父的架子。
白骨神巫四个在螺壳中闲聊,于异则展开风翅往黑羽台飞。
苗民聚居之所,一般都称作寨或洞,而苗民又崇骨,喜欢把灵骨聚堆,然后堆聚灵骨之处,就称为台。黑羽台,就跟宏宗的天灵台一样,是黑羽苗宗祖灵骨摆放之处,是近两百万黑羽苗的圣地,同时,也是黑羽王的王庭所在地。不过人类不习惯,人类习惯于城池啊,苗王所居,自然是王城了,所以也叫黑羽城,甚至清肃司记的都是黑羽城。
于异这风翅一展就快了,白虎寨到黑羽台一千多里地,于异只用了半天多一点点时间就到了。
于异没去过黑羽台,他之所以知道到了,是白骨神巫在螺壳里告诉他的。甚至苗朵儿都没来过黑羽台,但白骨神巫来过两次。
黑羽苗每三年有一届天巫大会,跟白羽苗的晋天大会差不多,不过白羽苗的晋天大会有福利,可以摸天珠,有缘的成天巫,黑羽苗没有天珠。天巫大会,其实是黑羽苗内神巫们较量斗法的大会。白骨神巫前两届虽然来了,但诛灵剑没练成,没敢上台,只在台下观战,今年倒是把诛灵剑练成了,可惜先是诛灵剑被于异没收了,后然人还被于异收进了房中,当然,人进了屋,诛灵剑自然还回来了。
说起诛灵剑,于异还给白骨神巫的诛灵剑,比白骨神巫自己练出来的,可要强了老大一截。因为于异是把诛灵剑收在真水神螺甲里的,而真水神螺甲,其实是五水凝成,诛灵剑乃是阴火,被真水一淬,水火既济,比纯粹的阴火,自然要强得多,而后面真水池里还加了朵地心莲,这地心莲可是千年灵物,那灵气一养,诛灵剑更是灵光熠熠。
白骨神巫自己试过剑,与于异收去前相比,威力至少增加了三成以上,这可就相当了不起了,黑羽苗威名最盛的神巫是红日大巫,先前白骨神巫即便练成了诛灵剑,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赢得了红日大巫,这会儿却有了十足的把握。不过她现在心态已变,只想做于异的女人,随时等着怀孕给于异生儿育女,至于上黑羽台争雄,做什么天巫,没有兴趣了,如果这次不是心中歉疚,觉得对不住师门,她还真不愿来黑羽台。
差不多到了地头,白骨神巫四个就全出来了。白骨神巫指着远处的群山道:“翻过那座乌龙山,就是黑羽原了。黑羽王的王庭就在那里,黑羽台也在那里。”
这时太阳虽已落山,还是有点儿余晖,暗红色的天光下,一线山脉横亘在天地之间,还真像是一条展开身子的巨龙呢,给人一种雄浑苍茫的感觉。
“这山势不错。”于异赞了一句,当先飞过去,所谓看山跑死马,于异几个飞起来,也就跟奔马差不多,但空中直线还是快多了,很快就翻山而过。山背后,是一片苍茫的平原,就中点缀着一些山峦,不过都不甚高大。
黑羽原极大,于异几个飞了三四十里,才逐渐飞近中心地带。黑羽原河流交错,苗民多傍水而居,所过之处,人烟繁密,黑羽苗近两百万人口,至少有五十万居住在黑羽原上。
“咦?那是什么?”又飞了十余里,于异突然指着远处叫。
“那里该是黑羽台了。”白骨神巫脸上也有惊讶之色,“那是法器发出的灵光吗?难道有人在黑羽台斗法?不可能啊,天巫大会要到九月呢,现在斗的什么法?”
“那里就是黑羽台,有戏看啊。”她这么一说,于异来劲了,“快过去看看。”
这时已不到十里,若不是要等白骨神巫几个,于异真个风翅一扇就到了,不过也快,白骨神巫几个都加了把劲,眨眼也就到了黑羽台上空。
黑羽台相较于宏宗的天灵台,那就霸气多了,在一块方圆将近十里的平原上,没有任何建筑,甚至林木都没有,就是在中心处筑了一个土台。
台高三层,每一层高三丈三,苗疆多山,所以苗人爱三,一般建筑都以三尺三,三丈三,或者九丈九这样三的倍数。黑羽台三个三丈三,恰好就是九丈九,而最底层一台,四方四正,纵横各九十九丈,第三层同样四方四正,纵横各六十六丈,第三层一样,不过纵横各只有三十三丈,然后在上面建有神庙。
这样的一座台子,屹立在方圆十数里寸木不生的平原上,那份气势,不能不让人望而生畏。
阴尸王以前是唱戏的,天天上台,对台子最有感觉,一眼看到黑羽台,情不自禁就叫了一声好:“好一座黑羽台,霸气啊!”
于异却没去关心台子是不是霸气,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黑羽台的第一层。
黑羽台的设计,虽然每一层的层高都是三丈三,但三层之间,却是梯形向上的,尤其是神庙正面,一排宽达三丈三尺的石梯由最底层一直延伸到最顶层,所以哪怕是跪伏在最底层的人,也可以看到最上层的人说话。而在石梯的两侧,则是宽大的平台,这个时候,在第一层左边的平台上,正围着一大群人,最外围,是一些健壮的苗兵,约摸有七八百人,最奇怪的是,其中一半左右头插黑羽,还有一半左右却是头插白羽。
只有白羽苗才头插白羽,黑羽苗插白羽做什么?或者这些苗兵就是白羽苗?
可白羽苗的苗兵怎么上了黑羽台呢?这可是大忌啊。难道白羽苗为抢天珠,已经打过来了?不过于异脑子里只一闪就把这个念头丢开了,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这点儿苗兵也太少了点儿,而且看这些白羽苗兵的架势,虽然一个个执刀拿棒的,却并不像在火拼的样子,到更像是外围的护卫。
给这些苗兵围着的,也有百十人,同样是插白羽、黑羽的都有,只不过相对来说,插白羽的要少一些。也不奇怪,这里到底是黑羽台,黑羽苗的老窝嘛。
因为先前远,只能看到外围这些人,不过飞得近了,从上面看过去,就可以看到里面了。
这些人围着的最中心处,果然是在斗法,左边是几个头插白羽的巫师,右边是几个头插黑羽的巫师。他们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光圈,这些巫师各祭法器,各施法力,或黄光或白光或红光或青光,齐齐射在中间的光圈上,射得光圈红黄交杂,让人几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果然是在斗法呢。”于异几乎欢喜得要拍巴掌了,伸手虚拦白骨神巫几个,“悄悄地,不要惊动他们,且看好戏。”
白骨神巫早知他是这种爱凑热闹的顽童性子,自然依他。几个且收了风势,随着于异悄悄的飘过去,飞到离台子两百余丈左右,于异就停了下来。飞得更近一点当然看得更清楚,但太近就要惊动外围那些苗兵了,反倒是里面的无所谓,虽然里面的一圈人明显功力要高得多,但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在看斗法呢,没人来注意周遭的情形。
不过以于异几个的眼力,两百来丈的距离,也足够看清楚了。
“不对啊,不像是黑白斗法,倒像是黑白合伙,在围攻中间那个小女孩呢。这个有趣啊。”于异只看了一眼,就叫了起来。
这时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灵光圈。有多大呢?于异估计,至少能有五六丈方圆。如果只是弄一个灵光圈,五六丈方圆也没什么稀奇,但问题是,这灵光圈明显有防护力,明显是在承受四面灵力的攻击呢。这个就厉害了!要知道真水神螺甲的灵光圈,防护力最强的时候,只有一丈五左右,而且里面是带有真水的,还不完全是光,而像神界的斗神甲,哪怕是黄金甲,防护最强的时候,其实不到一丈,再扩大可以,越大防护力越弱,要是到了两三丈,那真就只是一圈光了,灵光再无半点儿防护作用,只能吓耗子,而这个灵光圈居然可以扩大到五丈以上,那得多么强悍的灵力啊。于异唯一见过的,就是玄光镯弄成的那个镯圈,可玄光镯的镯圈说是光中生镯镯中生光,其实说白了,还是借了硬水的水汽,然后加上地心莲的灵气,这才扩充而成的,水汽可不是光,正如真水神螺甲的甲圈不全是光一样,像于异的真水大法,他还能把最弱的水凝成坚若精钢的冰呢,那又怎么说?
所以说,这灵光圈纯以灵光而成圈,厉害,于异都有些傻眼。
最让于异难以置信的,是灵光圈中的那个人,或者说,灵光圈的主人,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儿,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最多不会超过十岁,穿着淡黄色的单衫,还梳着两条冲天辫,小胳膊小腿,微有些圆的小脸儿,两只眼睛却是大大的,看人的时候乌溜溜的,特别的可爱。
这样的小女孩儿,明显就是哪一个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女儿,若是在集市或戏场子外面,那就是人贩子最喜欢打主意的对象,谁若说这女孩子会是一个绝世高手,灵力形成的灵光圈,居然可以达到五六丈方圆,那所有人都会当他是疯子。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于异想不信,眼睛不答应。
白骨神巫几个显然也被这小女孩子震惊了,于异耳边一片的吸气声。
灵光圈外面,六个老头子,左边三个插白羽,右边三个插黑羽,先前以为是黑白斗法,就是因为他们分得太明白了,而现在于异却看清了,明明是六人合力,左右夹攻,同时攻击中间的黄衫小女孩儿。
这六个老头子年纪都不小了,最小的估计也超过了六十岁,但个个神完气足,尤其此时在鼓劲发功,更是个个须发戟张,眼光如电,有一个功法特殊的,一呼一吸,竟就像是在打闷雷,难怪先前于异隐隐听到雷声,可又不像,还以为是哪条老公牛发春呢,却原来是这人的呼吸声。
这人呼吸如此古怪,功力自然不低,可以肯定地说,这六个老家伙,即便不全都是一流高手,至少也是二流以上,六人同时围攻,即便是于异,那也不敢说就一定招架得住。当日他在苗州城,古杖僧与黄龙道人一联手,他就吃了个苦头,更远一次,水德星君与木德星君联手,同样打得他受伤远遁。他的功力这段时间有所长进,但也没把握能同时对抗两名一流高手,而现在这里却有六名,即便是六名二流高手,合起来的力量也要强于两名一流高手的,这股合力,天底下没人可以轻视。
然而光圈中的黄衣女孩儿却行若无事,她盘膝坐在一个白玉盘上,左手捏个兰花指,指着头顶三尺开外的一颗珠子,那小手儿白白嫩嫩的,一脸天真,样子可爱极了。而她右手中竟还拿着一串红色的野果子,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时不时地塞一颗到嘴巴里,小白牙儿细细的,一点点地在嘴里剥着果肉吃,那么的悠闲,或者说,是那么的有教养,大户人家的小姐,就应该是这么吃东西的啊,可不能狼吞虎咽,丢死人了。但问题是,她现在是在受一帮子人的围攻啊,而且是一帮高手,怎么可能如此悠闲呢?她的脸上,也没有一点点紧张的情绪,小脸儿上有淡淡的女儿红,却绝不是因强力运功而涨红了脸。
太古怪了,太不可思议了,而这时苗朵儿更低声叫了起来:“师父,那个是红日大巫不是?”
苗朵儿指着的,是左首一个插黑羽的黑袍老头儿,黑袍老头儿束手站立,苍老的身子笔直如杆,一手握拳放在腰间,另一手捏一个诀,两眼紧紧盯着圈中的黄衫女孩儿,那神情姿势,恰如一头斗红了眼的老公牛,在他头顶三尺开外,悬停着一个暗红色的圈子。这圈子像什么呢?像放大了的玄光镯。但这个比喻不太恰当,真要说起来,更像一个红铜铸的牛项圈,刚好就是那么大,那么粗的样子,样制也差不多,而在这牛项圈中,有一团红光,饭碗大小,发出刺眼的红光,晃眼看去,就有如天边的一圈红日。
于异没见过红日大巫,但红日大巫在黑羽苗太有名了,于异耳朵都听起茧子了,难道就是眼前这老头子?却见白骨神巫点了点头:“就是他。”
苗朵儿惊叫道:“红日大巫居然和人联手夹攻一个小女孩子?这……这也……”她显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
而于异听得白骨神巫确认,不由撇了下嘴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红日大巫啊?不怎么样嘛。”
白骨神巫却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她紧紧盯着台上,美目中泛起异彩,去了清冷而越来越显娇脆的话声中,带着明显的惊诧,道:“红日大巫身边的两位,应该便是东、西双鸟。”
“东、西双鸟?”这么古怪的名字,于异听了想笑。但苗朵儿却发出了一声明显被压抑了的惊叫:“师父你没看错吧?他们真就是那对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鸟兄弟?不是说他们早死了吗?”
“绝对不会错。”白骨神巫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似乎要把眼中的神光全部凝聚,看穿这夜幕一般,道,“我以前就听说,红日大巫只是名声大,黑羽洞中,其实还有功力更高的长老没死,只是上两届天巫大会,我都没见到,想不到居然是真的,而且居然是东、西双鸟。”
“真的是东、西双鸟。”苗朵儿喃喃低叫,“这女娃娃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能承受得住红日大巫和东、西双鸟的夹击!若是我,三人中任何一个伸一根小指头,我就受不了了啊。”
“还不止是东、西双鸟和红日大巫。”白骨神巫摇头,“右边那三个插白羽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白羽洞三大长老,天、地、人三神巫。”
“天、地、人三神巫?”对白羽苗的事,苗朵儿就不太清楚了,好奇的道,“他们很厉害吗?”
“很厉害。”白骨神巫点头,“东、西双鸟在黑羽苗什么地位,天、地、人三神巫在白羽苗就是什么地位。”
“呀!”苗朵儿再一次惊叫,“他们这么厉害,也来围攻一个小女娃子。”
“对。”白骨神巫点头,神情不知道是凝重还是兴奋,“可以说,这台上集中了黑、白双羽最顶尖的六大高手,在围攻那小女孩子。”说到这里,她的手伸出来,握住了于异的手,眼睛也向于异看了一眼。她似乎是在解释,其实是在担心,她是在告诉于异,这台上的六老一女,太可怕了,绝不可轻忽冒失。
“这女娃到底是谁啊?”苗朵儿年纪小,可没她这份担心,越意识到台上实力的强大,她就越是兴奋:“这么厉害,我若是有她一半的功力,那就了不得了。”
“不对。”于异突然摇了摇头。
“什么不对?”白骨神巫扭头看他,与苗朵儿嫁人后反而越来越野不同,她却越来越符合一个贤淑柔顺的妻子典范,一切以丈夫为中心,时时留意着自家男人的一切。
“这灵光圈与那女娃无关。”于异摇头,“那女娃最多引了一下,灵光是她头顶那颗珠子发出来的。”
苗朵儿要确认黑袍老者是红日大巫,才会因人名而认识到黑袍老者的实力,但于异不必。他从红日大巫这六个老家伙发出的罡气灵力就可看出,这六个老家伙,个个是一流高手,里面最差的一个,仅以功力论,也绝对强于今天的白骨神巫。这黄衫女孩儿到底是谁啊,就有这么强的功力了,居然能轻松应对六大一流高手的联手攻击?这绝不可能!就是于异自己,他估摸着,撑死能应对其中两人的夹击,超过三个,那立马就要落败,不跑就只能等死。一个小女娃娃,就这么强了?不可能,他绝对不信。肉眼看不分明,于是他又用上了心眼,心眼一看明白了,那灵光圈,根本就不是黄衫女孩儿的本身发出的,而是那颗珠子发出来的。
“那珠子发出来的?”白骨神巫低叫一声,秀眉微蹙。她还没开口,苗朵儿先叫了起来:“莫非那就是天珠。”
“原来是天珠,怪不得。”白骨神巫恍然低呼,她其实也没见过天珠,而且见过天珠且摸过的晋天巫,无论是否有缘,能不能修成天巫,出来后都闭口不言,绝不提有关天珠的任何事情。所以没人知道天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白骨神巫还是立马就肯定了苗朵儿的猜测,因为如果正如于异所说的,那灵光圈是那珠子所发,那除了天珠,还有什么珠子能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而于异的话,她是不会怀疑的,这不仅仅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盲目信服,更是她心里对于异的信任。
于异虽然顽劣有时甚至显得暴虐无行,但他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白骨神巫却已是彻底心服口服,于异就是这样子的男人,她死心塌地地爱他。
在他面前,甚至把自己当成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不顾一切地向他撒娇,就是因为彻底地心服口服,在她心底,他是她的男人,他是她的天,在他面前装得再嫩再小,她也不会觉得丢人。
“原来这就是天珠,果然是有点儿名堂啊。”于异反是要从她口中得到旁证,才敢确定,倒是好奇心大起,死死盯着黄衫女孩儿手中的天珠,然后又闭上眼睛,以心眼去看。
心眼看到的和肉眼看到的大不相同,肉眼只能看到灵光圈,还分不清灵光到底是哪里发出来的,但心眼却可以看到强大的灵力波动,他甚至可以看到,天珠强大的灵力在旋转,就像是水中的漩涡,而红日大巫等人发出的强劲罡气灵力,被天珠的灵力场一旋,顿时就消于无形。
不但丁点儿打不到黄衫女孩儿身上,甚至一部分灵力还被天珠的力场吸收了,就如大湖吸收小河的水,红日大巫几个发出的灵力越强劲,天珠的灵力场就越强大。
于异可以肯定,仅凭天珠发出的灵光,最初的灵光圈应该还没有这么大,是吸收了红日大巫几个的灵力后,灵光圈才膨胀到这么大的。事实上,就在他们看着的这段时间里,灵光圈好像又大了一圈,先只有五六丈左右,这时却铁定超过了六丈。而攻击的红日大巫六个呢,却越来越吃力,那呼吸如雷的老者,雷声已越来越响,普通人听不出来,只以为声音越响越好,其实声音越闷,力道就越浑厚,反是那种炸雷,听起来很响,其实浮在上面,没有什么力道。
大音希声。
“这么打下去不行。”看明白了,于异摇头,“这灵光圈是天珠发出来的,而且这天珠很怪,灵力是旋转的,红日大巫他们的灵力根本打不上,反而给吸走了一部分,天珠反而越打越强了,再打下去,红日大巫他们就算累死,也伤不了这女娃子的一根毫毛。”说到这里,他忽地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你古里古怪的,笑什么啊?”苗朵儿娇嗔。
“那女娃娃不是人。”于异笑着叫,“你们猜她是什么?”
“不是人?”苗朵儿大是好奇,“是什么东西成精吗?是什么?”
“是一颗珠子。”于异闭眼,心眼中看去,黄衫女孩儿皮相尽去,就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与天珠互相呼应旋转,灵光圈那旋转的灵力,就是双珠呼应生成。
“一颗珠子?”苗朵儿左看右看,有些怀疑,“你说她是一颗珠子成精?不像啊?”
白骨神巫却似乎有些惊喜地道:“你的心眼可看破皮相?”不是她不信,而是这个太大能了,跟化莲造人有得一比啊。真有这本事,这世间再无任何东西瞒得过于异的眼睛,这已经不是心眼,这是慧眼了。
“以前不行。”于异想了想,道,“好像就是上次,说拿莲花造人,我突然看到释圆老和尚造人的神通之后,才有的这个神通。”说到这里,他又嘟囔了一句,“说起来这老和尚是真……”
他又想骂释圆傻气了,不过傻字没说出来,白骨神巫伸手掩住了他嘴巴,满眼的担忧,轻轻摇头道:“于异,不要谤佛,求你了。”
苗朵儿只当释圆是罗汉,而白骨神巫则直接说释圆是佛了。也不能怪她,生造活人,慧眼看尽一切浮尘,这真的只有佛才具有的神通啊。
于异是真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但白骨神巫眼中深深的柔情不能不让他动心,嘬嘴在白骨神巫柔嫩的掌心上亲了一下:“行了,我记住了。”
说到释圆老和尚,苗朵儿也信了,饶有兴致地盯着黄衫女孩看,道:“想不到这粉粉嫩嫩的女娃娃竟然是一颗珠子成了气候,难怪天珠到她手里威力这么大,原来是本家哦。”说着又看于异,“你说红日大巫他们伤不了这女珠子?”
女珠子?这称呼让周盈盈几乎要笑出声来。于异倒没笑,他说话有时跟苗朵儿一样的不靠谱,道:“肯定啊,这天珠灵力极强,双珠旋转化力,红日大巫几个力再大,打不到它们身上也白搭,而且双珠不但能化力,而且能吸力,它们只会越打越强。”
“那怎么办?”苗朵儿有些担心了。
“凉拌呗。”于异不当回事,“不管他们哪个输哪个赢,我们看戏好了。”
不过有人不许他们看戏了,台上突地飞过来一个中年汉子,远远地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黑灵台逗留窥探?”不过他话才一说完,眼光就亮了一下,叫道,“原来是白骨神巫!”
白骨神巫在白虎寨一带有点名声,但在整个黑羽苗,她的名头并不响,因为她虽两次参加天巫大会,但都没有上台,所以知道她本事的人不多。然而她长得太漂亮了,但凡参加会的,只要是个男人,见了她就不可能忘记,而来的这中年汉子,是黑羽王身边的管事之一,自然是见过白骨神巫的,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正因为他是管事,白骨神巫倒也识得他,抱拳道:“原来是苗管事!白骨来得冒昧,失礼了。”
白骨神巫这样的美人,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那苗管事脸上麻子都放起光来,连连摇手道:“没事,没事。”飞到近前,问道,“神巫怎么来了?也是听到天珠的事赶来帮手的是吧?”
他先砌下台阶,白骨神巫自然会顺阶而上,点头道:“是啊,我们也是听到了天珠的事情,所以赶来看一下,看有什么能出得上力的没有。”说着一指黑灵台上,道,“那是白羽苗天、地、人三神巫吧?他们也赶来了。”
“是啊。”苗管事点头,“不知哪来的女娃娃,偷了白羽苗的天珠,本来也不关我们黑羽苗的事,但那女娃娃居然直接跑来了黑羽台上,所以三神巫就一直追了来,又诬说是我们黑羽苗指使的。大王极为恼怒,让红日大巫帮着缉拿,可居然拿不下那女娃娃,后来东、西双鸟两大长老也赶来了。这不,把那女娃娃给围住了。神巫稍等,这一次六大神巫一齐出手,估计最多盏茶时分,那女娃娃就撑不住了,倒不必再劳神巫出手。”
这苗管事是黑羽王一个宠妃的弟弟,素来眼高于顶,但对白骨神巫却是极为热情客气,同时看苗朵儿、周盈盈的眼光也是满腔火热。至于于异和阴尸王,则直接无视了,美女果然到哪里都有面子啊。
可惜他热情,苗朵儿却不客气,哼了一声:“盏茶时分?我只怕三天三夜也拿不下这女娃娃吧?”
她说得毫不留情,苗管事脸上可就有些挂不住,虽然是美女,也不能当面打人脸不是?苗管事脸上一冷:“这位是……”
话未落音,黑灵台上突地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中,红日大巫六个同时往后一跳,不再围攻黄衫女孩,但却也没有马上收法,法器全都祭在空中,显然是提防着黄衫女孩儿暴起伤人。
黄衫女孩儿倒也并没有暴起报复的意思,红日大巫几个一收法,她嘻嘻一笑:“不玩了吗?那我也不玩了。好累好累,先睡一觉吧。”说着她双手一合,眼睛一闭,身子陡然缩小,越来越小,最终化成一粒珠子,躺在了盘中。而她头顶的天珠也落在了盘中,两粒珠子挨挨擦擦的,倒像是并排睡着的一对姐妹,然而双珠发出的灵光,仍形成一个五六尺方圆的圈子,把整个白玉盘连同珠子罩在中间。
不明白的,看到这情形,还只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家伙,把祭祀祖神的白玉盘和珠子丢这儿忘记收回去了呢。然而红日大巫六个却是小心翼翼,直到确认盘中珠子不会暴起发难后,才慢慢收了法器,随后远远散开,虽然外围苗兵仍形成一个大圈子把白玉盘和珠子都围在中间,但显然只是个形式而已。
一见黄衫女孩儿化成珠子,苗朵儿顿时就叫了起来:“哥说得没错,那女娃娃果然就是一颗走盘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黑白双煞
苗管事显然不明白台上为什么突然罢斗了,扭头看了一眼,道:“神巫稍等,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骨神巫道:“我们可不可以跟去看看?”
苗管事有些犹豫,事实上,黑灵台上,那一圈苗兵里面围着的,除了红日大巫六个人,剩下的也都是闻风而来的自负有些儿本事的大小巫师,白骨神巫要上台去,他倒也不必强拦。只不过他看一眼苗朵儿,道:“台上有长老在,小姑娘不可胡言乱语。”
苗朵儿冲他吐了吐小香舌,才不把他当一回事,换了以前的苗朵儿,来了黑灵台这种黑羽苗的圣地,台上又有那么多长老,那自然是敬畏有加的。但现在嫁了个厉害男人,胆子可是大得很,再说就是她自己,也还有飞雪梨花针傍身呢,很有些小视天下英雄的豪气在胸。
苗管事在前,白骨神巫几个随后跟上,但她却微微落后于异半步。于异其实不在乎,也不会注意这些,但白骨神巫自己在乎,平日也无所谓,但在这种场合,她是特别留意的,然后还拉住了大大咧咧想要靠在于异边上的苗朵儿,至于周盈盈两个,更又落在她们后面三步开外,周盈盈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女子,于礼节方面,最是注意。
黑灵台上,红日大巫和东、西双鸟都坐下了,他们坐在左边,相隔七八步,白羽苗的天、地、人三神巫也坐下了,很明显都有些累,都闭上了眼睛,静静坐息,也没人说话。
在双方身后,各站着带来的一群人,天地人三神巫只带了五六个人来,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显然也都是白羽苗中出类拔萃的神巫,或者就是白羽王身边的高手侍卫,否则也不可能跟着三神巫来。
而红日大巫三个身后人就多了,有二十多个,老少都有,老的比红日大巫几个更老,年少的也有二三十来岁,自然也都是黑羽苗中的好手。这些人中,有些白骨神巫认识,也有些不认识,不过这些人,却几乎个个认识白骨神巫。
还是那句话,不是她功夫高,只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不可能忘记,尤其中间几个年轻些的,眼中都发起光来,只不过是碍着红日大巫几个在静修,不好吱声走动,否则早就上来打招呼了。而对前面的于异,则是人人无视,没办法,于异面相太嫩了,一看就不到二十岁,这样的毛头小子,谁会放在眼里,虽然走在白骨神巫前面,但这可以有多种理解的。
懂礼的,这是丈夫走在妻子前面;不懂礼的,也有可能是弟弟走在姐姐前面啊,而所有这些人里,从来没人想过于异会有可能是白骨神巫的丈夫,开什么玩笑,就于异这样毛头毛脑的野小子,白骨神巫会嫁给他?太阳从黑羽台西边升起来时还差不多。
苗管事上台,悄悄找另一个管事问了一下,显然也没问出个名堂,也没敢再过白骨神巫这边来了,都怕打扰红日大巫几个的静修,整个黑羽台上,鸦雀无声,唯有早起的春虫,在唧唧作声,却更衬托出了那种压抑的寂静。
于异几个上了台,就在一边站住了,也不吱声,于异掏出酒葫芦来,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看他这模样,便很有几个人神色不善。于异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看都不看,而因他是跟白骨神巫一起来的,这些人看白骨神巫的面子,或者说怕惊了红日大巫几个,也没谁上来呵斥。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红日大巫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对面的天、地、人三神巫。
他没有开口说话,但气机感应,天、地、人三神巫也缓缓地都睁开了眼睛。三神巫都是枯瘦的老头子,呈三角形分坐,这是天、地、人三才的阵势,也不知是防那黄衫女孩呢,还是防黑羽苗。
当先的是天巫,他迎上红日大巫的目光。红日大巫轻轻吐了口气,道:“印天长老,现在你们信了吧?”
天、地、人三神巫是合称,三人的法号是:印天,印地,印人。
天巫没有应声,只是双手捏印,把身子微微躬了一躬,这是抱歉的意思,然而只是微微一点,姿态并不彻底。红日大巫明白,虽然红日大巫三个联手帮他们攻打黄衫女孩儿,可黄衫女孩儿到底是把天珠抢来了黑羽台,天巫若硬要说黄衫女孩儿就是黑羽苗的人指使的,那红日大巫也没办法。当然,天巫也不会这么说,这可是黑羽苗的地盘,把黑羽苗往死里得罪,实在也太不值了,所以他才摆出个半道歉的姿势,至于要他全心全意道歉,那要看红日大巫等人接下来怎么做了。
这里面的事情,于异是不知道的,天、地、人三神巫来了两天了呢,合着红日大巫跟黄衫女孩打了好几架了,今夜更是东、西双鸟也赶了来,可惜六大高手联手,还是老样子,拿黄衫女孩儿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天巫这个姿态,红日大巫没吱声,他身后东、西双鸟中的西鸟却哼了一声,双目陡然一睁,锐光四射,恰如一头岩鹰,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三神巫。
鹰能吓得倒羊,却不一定吓得倒狼,天巫根本不看他,地巫却缓缓开腔道:“地母珠,是你们黑羽苗的圣物吧?想不到供奉千年,不但佑护了你们黑羽苗,还能跑到我白羽苗去抢天珠,可还真是顾家啊。”
地巫这话一出,这面红日大巫三个顿时都涨红了脸。
原来那黄衫女孩儿,乃是地母珠成精,而地母珠是黑羽苗用来祭祀先祖的神物,供在黑羽台神庙中已有一千多年了。虽有灵异,谁也没当回事,却再想不到,地母珠居然就成了精,而且跑去白羽苗把天珠抢了来。
地母珠这种做法,当然不是黑羽苗的人有意指使的,可正因为不是黑羽苗的人指使的,就更丢人。这中间的情形,类似于自家的牛,自家田里的谷子不吃,却去吃了别人家田里的谷子,真是道歉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他这话堵得,西鸟本来锐利如鹰的眼光也暗淡了下来,红日大巫也无话可说,道歉又不情愿,正如天、地、人三神巫先诬说地母珠抢天珠是他们指使的,他们以实际行动证明后,天巫也只是微微一躬,心态都是一样的,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而是不能明里承认的问题,这要是承认了,以后两族可就会有无际的牵扯,不能落话柄,这是前提。
天巫看这边尴尬,知道不能逼太狠,要想拿回天珠,还是得借助黑羽苗的力量,不再进逼,道:“真想不到,地母珠居然有如此法力!红日长老,你们对地母珠应该是了解的,不知可另有破法没有?”
他把话岔开,红日大巫三个都吁了口气,可这话却又有些难答。红日大巫看一眼东、西双鸟,东、西双鸟也齐齐摇头。西鸟到底是不愿服输,道:“怕不仅仅是地母珠的原因,地母珠应该也是借了天珠的灵力。”
这一点,其实三神巫也都能看得出来,虽然无论是三神巫还是红日大巫,都没有于异那诡异的心眼,但三人都是一流高手,又围着地母珠打了两天,气机感应,自然也能感应到地母珠灵力的运使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还是那句话,知道是一回事,口头上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地巫又要开口,边上的人巫突然插口道:“地母映天珠,要想破,除非用黑、白双煞阵。”
“黑、白双煞阵。”
四面一片低呼之声,有惊讶,更多的是兴奋。于异旁边的苗朵儿也娇叫了一声,于异可完全不知道黑、白双煞阵是怎么回事。见他扭过脸来,白骨神巫低声解释道:“黑羽、白羽,本是兄弟,当年除魔,兄弟联手,创下黑、白双煞阵,威力奇大,所向无敌。不过后来兄弟分家,各传一族,再没联过手……”
她话没说完,苗朵儿已在边上兴奋地道:“黑、白双煞阵传了一两千年了,就不知他们现在还会不会?”
有疑惑的,不止是她一个,白骨神巫明显也有些怀疑,而围在边上的其他神巫也都差不多。因为话头是人巫提出来的,估计白羽苗这边应该就是不成问题了,所以所有的眼光差不多都落在红日大巫和东、西双鸟身上。
听到黑、白双煞阵这句话,红日大巫眉毛猛然一扬,一脸的惊讶,定定地看了三神巫半天,才扭头看向东、西双鸟。他不知道,仅仅因为这一分惊讶,他数十年来在黑羽苗创下的赫赫声名,已经跌落了三成以上,因为所有人心头都立时生出了一个念头:莫非他没有修炼过黑煞功,不会黑煞阵?
还好,东、西双鸟也是彼此对视一眼后,这才缓缓站了起来,给人的感觉,有些怪异,似乎他们对人巫提出这样的话头,非常惊讶的样子,这就减缓了对红日大巫的失望。
“你们一直在修煞?”西鸟眼光从天巫三个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人巫脸上。
“没错。”天、地、人三巫也缓缓站了起来。
这是于异最不喜欢的地方,这些人,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总是慢腾腾的,不过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部给什么黑、白双煞吸引了,倒没生出反感,而天巫的这两个字,更引出一片惊呼声,然后所有的目光又全都落到了红日大巫三个身上,因为天巫问了一句:“你们难道没修煞?”
苗朵儿先前给白骨神巫拉着,一直落后于异半个身位,这会儿兴奋加紧张,不顾不管就靠了上来,紧紧挽着于异的手臂,小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
于异不免撇了撇嘴:“黑、白双煞,有那么了不起吗?”不过说是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很期待,有好玩的,他都期待,而黑、白双煞阵明显是个大玩具。
红日大巫三个没人回答天巫的话,三人对视,西鸟口中蓦地里发出桀桀怪笑。他人老声涩,这声笑啊,还真是,坟头上的乌鸦叫起来也要好听得多,但于异却从他这笑声里听出了欢愉的意思,东鸟和红日大巫也在笑,不过他们没有笑出声来。
“我一直在说,”东鸟欢愉的笑声中,竟和苗朵儿的小身子一样,带着了一点儿微微的颤抖,“这煞不会白修。”
白骨神巫解释了东鸟的这种激动:“无论是黑煞还是白煞,一定要互相配合,才能有威力,单修一煞,效果极差。然而黑、白双羽分家千年,矛盾越积越深,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黑、白双煞再想配合,基本上完全没有可能。黑、白双煞功练起来极难,却又完全看不到可以运使的时候,真想不到,长老们居然一直传承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