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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还有谁不服
白杆子和在场的人不停地打招呼,然后就有牛头寨的人来问香妹定亲的事。原先说好的,只要白杆子公开承诺将香妹嫁给牛白牯,牛白牯就会公开支持白火火成为这一届的晋天巫,这会儿白杆子有了白长脚这张猛牌,自然不会再和牛白牯做这笔交易。
不过白杆子滑不溜鳅,不会公然得罪人。自己到牛头寨那边,找了牛白牯,只说自己本是愿意的,结果香妹年轻不懂事做下了错事。女孩子能做下什么错事?无非是把处子之身丢了,还能怎么着?白杆子不要往明里说,牛白牯自然也是明白的,那也就没办法了。
白杆子这还算是为牛白牯考虑呢,牛白牯自也不好怪他。少年男女,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句花言巧语,说不定人就没了,那真是防不胜防。说起这个,哪家做父母的不是一肚子苦水,牛白牯自己也有一堆丫头呢。苗风又开放,按下葫芦浮起瓢,拿头撞天的时候都有,哪能不理解。当然,他不会再全力支持白火火,但至少不会故意下绊子。
年轻人,任性使气,总是有意无意地得罪人;而老年人,心性圆通,则是想方设法不得罪人,这就是时光对人性的打磨,任何人也无法避免。
铜锣一响,人声慢慢静下来,黄年水说了几句开场白,无非是公平竞争,哪个有本事就哪个上,大家都服气了,就推荐他作为七十二寨的候选人,与三十六洞的候选人竞争最后的晋天巫名额。说是一个,其实每一届都有好几个甚至十好几个,有些确实是打平的,但有些实力不够的也凑上去,反正是和三十六洞去拼,说不定瞎猫逮个死耗子呢!这样的事还真有,以前就曾经发生过,前几名的跟三十六洞的拼,结果都拼了个半残。嘿嘿,最终剩下的,还就是先前的半吊子——这是一种战术,形成了定例的战术——不过明里黄年水当然不会这么说。在七十二寨内部,也确实会有一个公认的第一候选人就是了,如果把三十六洞的人都拼光了,剩下七十二寨的有两个以上,就会支持公认的那一个。
他说了一通废话,然后看四面座中,看各位寨主还有什么要说的。虽然七十二寨以他为主,又是宏宗三大长老之一,倒也没有什么一言堂的风格。本来也是,七十二寨,太散了啊,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想法,那就把话都说在前面,果然也就有两三个老头子补充了几句。其实还是废话,反正于异是这么看的。
于异有些不耐烦了,和白长脚招呼一声,今天怎么行事,事先都是商量好的。白长脚装着弯腰,往香妹背后一蹲。于异施个法,起一股风,灰尘遮眼,顺手就把白长脚提溜进了螺壳中,自己换成了白长脚。不过他答应白长脚让他看戏,也是要白长脚事后好配合,所以先让白长脚在腰间配了个皮囊。到时候让白长脚装成一只花猫,那花猫子是白长脚养的,别人也都知道,不会怀疑。这时于异变过来后,反手再又把白长脚提出来变成了花猫。当然香妹会有疑惑,因为她先前检查过白长脚所有的服饰装扮,皮囊明明是空的,没带花猫的,现在花猫突然钻出来,怎么能不起疑心?这要是起了疑,再多看一眼于异,说不定就会穿帮。所以说,于异这咒影术变人,最忌的是变熟人,尤其是那种热恋中的狗男女,那真的是身上少根毛都知道,稍不注意就会露馅,不过于异这会儿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于异直起腰,香妹在往场中看,一时倒没看出破绽,不过反手就来牵于异的手。于异懒得跟她牵,恰好这时候一个老头子说完了。黄年水再问:“还有人要说话没有?”于异索性一步跨出去,叫道:“我有话说。”
黄年水不认识他,那些老头子也没几个认识他的,一帮子老头子看着他发呆,随后眼光便往白杆子脸上看去。白杆子自然明白这些老家伙的意思:这谁啊这是?你们白牛寨还有点儿规矩没有?你这个寨主到底怎么当的?白杆子这会儿当然不好解释,那就装傻,也直着眼看着于异。
这些老家伙没反应,于异可不耐烦了,蓦地一声顿喝:“咄!”
这一声喝,他用上了玄功,而且带有几分佛门神功狮子吼的韵味儿,这是他从古杖僧那一喝中学来的。古杖僧的当头棒喝,无非是运气猛然喷出而已。当然,内中另有玄机,于异没专门学过,还是不太像,但他功力浑厚,大致摸到窍门,这一喝,居然也学了个四五分,一声喝出,恰如天地间打了个炸雷,雷声隆隆,摄人心魄。
四面的人实在太多了,至少有好几万,所以场面始终是乱哄哄的,哪怕是黄年水这种年高德劭的人说话,四面也是一片嗡嗡之声,除了场中心那一片人,稍微远一点儿的,就完全听不清楚,只看到老家伙们嘴动,天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恍恍眼,还只以为老黄牛反刍呢。不过本来也是,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来看打斗的,打起来才会上心,至于老家伙们说什么,没人有兴趣。然而于异这一喝,天地震动,四面八方,所有的嘴巴齐齐闭上,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眼睛也齐齐地落到于异身上。却突然“哗啦”一声,原来一个老家伙离得近了点儿,结果被于异这一喝,震动心神,居然往后一倒,他坐的又不是椅子,而是条凳,这往后一倒,那还不一个四仰八叉,偏偏他的脚是翘着的,又踢翻了前面的桌子,杯碗盘盏,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大、小碎块,撒得满地。
众人一惊之下,突然看到这戏码,顿时哄笑声起。
“都住嘴,都住嘴!”黄年水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也不管那老头子,摔不死呢,自己爬起来就是,只恼着眼看着于异,“你是哪个寨子的?”他是亲眼看着于异从白牛寨那一排座位中出来的,但所谓上位者,就是得这么问,这就是官威啊。
于异一抱拳,这个场面礼还是要有:“白牛寨,白长脚。”他也搞笑,长短的长,却念成了生长的长,好嘛,白长了一双脚!白长脚在他腰间皮囊里发晕呢。太近,被于异那一喝震晕了,倒没什么反应,他就没晕也不敢有什么反应,倒是场外的香妹气不得笑不得,顿足叫:“什么长脚,你是长脚好不好?”不过只敢低声娇叱,却不敢大声。
“白牛寨白长脚?”黄年水嘴里念叨一句,他是不认识白长脚的,若是白火火倒可能有些印象。老眼往白杆子这边看一眼,白杆子只好陪个笑脸,却又不太像笑,倒又有些像哭,他老脸本就是一片风干橘子皮,这会儿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就仿似大便干结了,在那儿憋着呢。
黄年水也是有点儿玄功的,虽然坐得远了点儿,但还是能大致看清他脸上的神情。然而看是看清了,却实在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把眼光又转到于异脸上,微微顿了一下:“白长脚,你要说什么?”
他当然也跟着念成生长的长,白长脚,其他人还没反应,香妹可就气死了,悄悄顿足:“真个成白长脚了!死人,回头我不掐死你。”
倒霉催的白长脚耳中这会儿还嗡嗡地叫呢,可不知道已有人要收拾他了。于异当然更不知道香妹的小心思,知道了也不会理睬。他本就是故意的,白长一双脚,多好玩儿,长脚有什么好听的,不管,就是白长脚。听了黄年水的话,道:“我昨日得了奇遇,撞见了大石头山上的大石头神,这位大石头神曾与宏祖有过一屁股缘分。”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一下,黄年水果然就一皱眉:“什么?你与什么有什么缘分,屁……屁股?”
“不是我有什么缘分,是宏祖,他与大石头神曾有一屁股缘分。”
这下黄年水真个皱眉了,也有了些恼意。其实他本来就有些恼,打场是大事,能上场说话的,至少得是一寨之主或有名望的长老,白长脚这种年轻哥哥,只能去场中呼喝,场面上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更何况于异左一屁股右一屁股,而且扯上了宏祖,算是大不敬了。黄年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白杆子。白杆子还是那神情,还在那儿憋着呢。黄年水想一想,又忍下了。其实他忍,不是看白杆子的面子,白牛寨不过是个中上的寨子,白杆子在黄年水这里,面子并不大,让他一忍再忍的,其实是于异先前那一喝,那一喝实在太惊人了,黄年水也练有玄功,虽然不高,但见识还有点儿的,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嘛,所以暂时还是决定再忍一下,问清楚再说。老眉头皱得像两块开裂了的枯树皮,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话到尾音,带出了一点儿威严,老家伙官瘾真重啊!他那点儿山沟沟里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威风,自然不放在于异心上,也懒得理他,自顾开口,道:“我说过了,我,白牛寨白长脚,昨夜遇到了大石头山的大石头神。大石头神告诉我,他在千年之前,与宏祖有一屁股缘分。这里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是一屁股缘分呢?因为宏祖曾从大石头山上过,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下,歇了口气,而那块大石头,就是大石头神,宏祖的屁股坐过,所以叫做一屁股的缘分。”
他自己说着,自己想笑了,但场内外却没人笑,倒是议论声悄然而起,很显然,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
“咄!”于异故技重施,场内场外顿时又是一静,于异手一指,“你们看看,七十二寨,一盘散沙,这样怎么能行?大石头神跟我说,他之所以找上我,就是因为看七十二寨一盘散沙,看不过眼,所以看在曾与宏祖一屁股缘分的分上,帮你们一把,让我来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把七十二寨拧成一股绳。”
虽然刚才那一喝,把所有的声音都喝了下去,但他这话才一落音,顿时“哄”的一声,又炸了窝,就是黄年水的老眼也直了:“你说什么?你要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
“咄!”于异再喝一声,懒得口罗嗦,手一晃,手中已多了一块大石头,这石头四方四正,长、宽、高都是三尺左右,喝道,“哪个不服?”这石头是他特地找来放在螺壳里的,算是道具,还有不少,不过这块卖相最好。
场内外再次一静,他连喝三次,其实已失了效果,就是真个打炸雷,打得两次三次别人也不当回事了,何况他的喝声还不是真的炸雷。让所有人静下来的,是他手中的大石头和最后那四个字,哪个不服,那是要打?好戏要上场,自然人人闭嘴,也有人在掂量他手中的大石头,三尺正方,至少有上千斤,单手托着,可不简单呢,怕不好惹。
一部分人的眼光落在于异身上,也有一部分人的眼光落在黄年水身上,要看黄年水是个什么意见。然而不等黄年水开口,白火火陡然站了出来:“我就不服!”说着一抱拳,四面一揖,“我是白牛寨的白火火,我不服,如果真是大石头神附身,那先打服我再说。”
白火火这个时候站出来,却是白杆子的主意。白杆子老而成精,对所谓的大石头神附身白长脚的事,虽然乐见其成,却也害怕最终是竹篮打水,万一最终成空,白牛寨却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太划不来了。所以他想了个主意,让白火火第一个挑战,白牛寨首先就不服,如果白长脚真是大石头神附身,最多白火火再丢一次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最终成空,别人也只会笑话白长脚,不会牵连到整个白牛寨。当然,白杆子昨夜提这事的时候,跟白长脚不是这么说的,白长脚大致能猜到他这点儿心思,而于异则是完全猜不到的,他也不耐烦猜不是,直接答应了,所以今天白火火跳出来,是编定的戏码,于异一扭头,喝道:“不管你是谁,不服的就上来!”
于异大言不惭地说要做什么七十二寨总寨主,本来黄年水是要驳斥的,但白火火首先跳出来,倒有些出乎他意料,看看两人,道:“白火火,你是杆子家的吧,这白长脚真是你们白牛寨的?”
“是。”白火火点头,“不过他叫长脚,不叫长脚。昨天不知怎么回事,老说自己是大石头神附体,有些疯头疯脑的,一个没看住就冒了出来。黄阿伯放心,我上场揪他下来就行了。”
这话也是商量好的,自说自话说大石头神附体,没人信的,别人怀疑,不如自己先怀疑,那别人就不会怀疑到白牛寨身上。果然白火火这话出口,黄年水把眉头皱了一下:“你们白牛寨怎么弄的!那你上场吧。”
“是。”白火火再一抱拳,上场,冲于异一抱拳,厉喝道,“仔细了!”把头旋了两旋。今天他头上戴了一顶牛角帽,这牛角帽不仅仅是装饰之用,乃是一件法器。白火火之所以想凭微末的功力而冲击晋天巫,不完全靠嫁妹子来拉关系,这牛角帽也是他的倚仗。随着他头一旋,牛角帽猛然飞了起来,悬浮在他头顶之上,两个角上各射一道青光出来,青光中两把弯刀,围着牛角帽旋转着,越转越快,“呜呜”地发出啸声,仅听这声势,还真是不错。
于异并不知道白火火还有这么一件法器,香妹倒是知道,白长脚也知道,可白长脚就忘了告诉于异,或许也是因为他觉得于异神通广大,白火火的这小小法器实在算不了什么,没必要告诉于异吧。因此于异一见,倒是眼光稍稍亮了一下:“咦?还有几件牛黄狗宝啊,倒有点子意思。”
便在他点头之际,白火火头顶旋转的两把弯刀猛地一旋,一前一后,向着于异疾射过来,势劲力急,“呜呜”有声,香妹忍不住尖叫:“长脚,当心!”
于异“嘿”的一声:“就这么两把小刀儿,搔痒都不够,要当的什么心。”看看刀到面前,他把手中石一举,两把弯刀全射在了石头上,火光飞溅,铮铮有声。
白火火一看弯刀被石头挡住了,急把刀诀一引,两把弯刀绕一个弯,从另一面又射了过来。于异的大石头有三尺方圆,遮盖了好大一块空间,两把弯刀转了老大一个弯子,他的大石头却只要稍微移一下,又轻轻松松就给挡开了。这弯刀看起来声势还行,力道其实不足,若是白骨神巫的诛灵剑,拼力一剑,说不定能把这大石头给劈开了,白火火这两把弯刀却绝对做不到。
接连两次都被轻松挡开,白火火变了招数,刀诀一引,两把弯刀忽地左右一分,一左一右分两面同时射向于异,他心中偷笑:“我看你一块石头怎么挡!”
而香妹就担心了,又叫:“长脚,当心!”
女人果然是好烦啊,无论是别人的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都是一样,于异很没心没肺地皱了一下眉头。大石头往左边一移,挡住左边那把弯刀,右手一伸,看准弯刀来势,两指伸出,轻轻一夹,堪堪把弯刀夹在了指间,那一份举重若轻或者说漫不经心,就仿佛去盘子里挟一块熟牛肉。
“啊?”白火火本来等着看笑话呢,没想到势劲力急的一刀,居然被于异夹豆芽菜一样夹住了,一时惊呼出声。但随后更让他崩溃的情景出现了,于异指间夹了弯刀,到眼前看了一下,摇摇头,忽地夹着弯刀对准大石头插了下去,那姿势,像什么呢?像农夫在田里插秧,而他这“秧”居然真的插进去了,弯刀深深插进石头里,直没至柄,弯刀本身插不进石头,但于异运玄功插,插石如穿烂泥。
插了一柄不算,于异右手再一伸,又把另一把弯刀抓在了手里,再一插,又插在了石头上,两刀并排,倒仿佛一对姐妹花儿。
牛角帽还在白火火头顶上空悬浮着,白火火哈着嘴,傻在了那里,香妹也有些发呆,而场外则是哗声四起,黄年水本来已经松开了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仿佛给赶开的两头斗牛,人一走开,又斗在了一起。
“长脚,你把刀子还给哥哥。”看白火火发傻,香妹有些着急了,配合着演戏嘛,何必毁了哥哥的法器,硬生生得罪大舅哥,有病啊?
她急,于异不急,眼睛斜视着白火火:“你服是不服?”
白火火一张脸青了红红了青,打场有输赢,若是别人,白火火自然毫不犹豫就认输了。但对上于异,他这个“服”字却一时有些说不出口,因为他以为于异是白长脚,白长脚逼着他认输,他反而不愿意认输了。
“火火打不过你。”白杆子适时站了起来,“不过我白牛寨认输了,别的寨子可不会轻易认输的。”
“谁不服输,上来。”于异反手一拨,把两把弯刀齐拨了出来,一掷,射在了牛角帽上,不管了,眼光斜着,四面扫视。
“我来教训你!”场外一声顿喝,牛头寨一排中,一人跨步而出。这人三十多岁年纪,个子却跟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差不多高矮,然而身坯却特别横壮,夸张一点说,这人的身宽和身高,几乎是一样的。才开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冷,一些老头老太太还穿着棉衣呢,这人却就是一身短褂装扮,那一双腿粗得啊,和于异的腰身几乎有得一比,且遍体黑毛,一团黑滚出来,恰如一头凶横的黑毛野猪。
于异是不认得人的,看了这形象大笑:“好一个黑矮子!”
他不认得,香妹却是认得的,急叫道:“长脚当心!这是白矮子。”
她不叫还好,她这一叫,于异反而更好笑了:“明明是个黑矮子,偏偏要叫白矮子,哈哈……好笑,好笑!”
他袋中的白长脚开不得口,耳朵还是能听的,听了这话苦笑:“这可把白矮子得罪死了,白矮子最恨别人说他黑的。”
白矮子果然就气得哇哇急:“气死我了!”暴叫一声,“牛头寨白矮子挑战。”也不等黄年水点头,对着于异就冲了过去。手中一根齐眉短棍,有于异手臂粗细,他短棍一举,棍头上忽地生一缕黑气,仿佛盘着一条黑蛇一般,且棍身也粗了一圈,冲到于异面前,一棍砸下,风声呼呼,真仿佛黑虎扑人。
“咦?”于异讶叫一声,“黑是黑矮是矮,这一棍倒是有点儿斤两啊。”
故技重施,把手一移,大石头迎面一挡,“砰”的一声,短棍砸在大石头上,于异只觉手上受力,白矮子这一棍,至少有他重水之矛三成力道。莫说三成少,他那重水之矛本身重一万多斤,然后又是用大撕裂手打出来,那力道,十好几万斤呢。白矮子有他三成,便也有三四万斤,了得啊,像白骨神巫的诛灵剑,仅以力道论,还不如白矮子这一棍呢。当然,白矮子固然神力惊人,不过于异估计,这一棍力道如此之大,应该还是那根棍子的缘故,或者说,是那棍上黑气闹的鬼。
于异一石把棍子挡开,白矮子却不像白火火一样变招,反而暴喝一声,牛眼圆瞪,牛脸鼓劲,双臂高举,又一棍砸下来,而且不是砸的于异的人,就是砸的于异手中的石头。这一棍力道更大,“轰”的一下,于异手中的大石头受不了这般巨力,居然一下子碎成了四五块,四散跌落。
“呀!”香妹尖叫一声,“长脚当心!”
白杆子心里则是“咯噔”一下:“大石头碎了。”他明里要撇清,暗里可是盼着于异打败所有对手,真的做上七十二寨总寨主的,自己的女婿是七十二寨总寨主,这脸面,佛脸涂金呢。
他们担心,白矮子却是乐了,瞪眼道:“还有石头没有?”
石头当然有,不过于异这会儿不想拿出来了,再拿大石头给白矮子砸,没意思不是,双臂交击:“我有大石头神附身,这双手也是石头的。来吧,砸!”
“长脚!”香妹听了尖叫。于异终于烦了,暴喝一声:“女人,闭嘴!”
香妹被他一喝,顿时傻了,而于异腰袋里的白长脚也傻了,一片声叫:“死了死了,这下死了。”他完全可以想象,事后香妹会怎么收拾他。
“呀嗬。”白矮子乐了,“这是你自己说的,手打断了可怨不得我。”
于异斜眼看着他:“你这黑厮,怎么比女人还口罗嗦!”
这话气人啊,白矮子气得一身黑毛根根直竖,“嗷”的一声暴叫:“气死我了!看棍吧!”
双臂鼓足十二成劲,一棍狂砸下来,棍上黑气也同时暴长。他这黑气其实有个名堂,内有黑虎之煞,所以这棍叫黑虎棍。白长脚是知道的,不过于异不知道罢了,眼见棍来,他真的就把手臂伸了出去,而且不是双手,甚至不是右手,就一只左手,漫不经心地一架。
香妹猛地闭上眼睛。和她一样,场外数万人里,这一刻闭上眼睛的着实不少。很多人心里浮出一个场景,一棍之下,于异不但手断了,甚至整个人都给砸成了肉饼,血肉横飞。
当然,有闭眼的,自然也就有睁眼的,好些人瞪大了眼睛。黄年水是一个,另一边还有一个老家伙,则是牛白牯。香妹心中惨然,这些人则是心中暗乐,肉饼啊,太好看了,太刺激了,就要瞪圆了眼珠子看着。
然而担心的白担心了,想开心的,却也没能如愿,白矮子这一棍砸在于异胳膊上,“砰”的一下闷响,竟然就弹了回去,仿佛于异的手臂不是手臂,而是一个大皮鼓。
这个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说白矮子棍上没什么力道,先前两棍可是砸开了大石头呢,可若说有力,怎么就砸不断于异的胳膊呢?那胳膊看上去也平常得很啊?既不是钢浇,也不是铁铸,生生就是肉长的啊!可肉长的胳膊,怎么能架得住铁棍?四面一声惊咦声蜂起。
香妹本来不敢睁眼的,心中更是既悲愤又悲痛,可一听这惊咦声不对,急忙睁开眼睛,一看可就傻了,尖叫道:“长脚!你的手……没事吗?”
“我的手能有什么事啊?”于异还把手晃了两下,仿佛晃一根狗尾巴草,“你看,你看。”
“你个死人,吓死我了。”看他真没事,香妹眼泪可就下来了,不过俏脸上倒是绽开了笑,恰如雨后的山茶花,嗯,野山茶。
傻的不仅是香妹等人,其实真正看傻了的,是白矮子。这矮子实在想不清楚,先是搔了搔头,然后还去自己棍头子上摸了两把,最后又把棍头子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两下,也不知想要验证棍子是不是变成了棉花呢,还是想要把自己敲清醒点儿?
“嘿,黑矮子,还打不打?”
于异一喝,把白矮子又喝醒了,一声暴吼,打个旋子,一棍全力砸下。他动作夸张,于异却仍是老模样,漫不经心地左臂一架。
“砰”的一声闷响,棍子又弹了回去。
这一次没有闭眼的,包括香妹在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清清楚楚地看着棍子砸在于异胳膊上,然后又轻轻松松地弹了回去,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再合不拢来。
这场景,过于惊人,场内场外,数万人鸦雀无声。
数万颗心,有惊的,有恼的,也有喜的。
香妹抚着酥胸,低低地啐了一声:“这死人!”这三个字啊,恼中带嗔,嗔中带喜,喜中带爱,那真是复杂到了极点儿。
而白杆儿嘴中也蹦出了三个字:“这小子。”这三个字含义就简单多了,似贬实褒,正是长辈看到出息了的后辈该有的态度。
而另一面的黄年水嘴中则蹦出一句:“白牛寨怎么突然就钻出这么个野小子来?”这是惊中带恼了,可没半分喜意。和他一样心思的,还有一个老家伙,牛头寨的寨主牛白牯。
这些于异都不知道,冲着白矮子招手:“黑矮子,再砸啊,没办法了?哎,那边那个喂奶的大嫂,来、来、来!给这黑矮子喂两口儿。”
于异不过顺手一指,别说,这场子周围,还真有不少带着孩子来看打场的,喂奶的当然也有。女人是个怪物,做女儿的时候,胸前这对大白兔是超级宝贝,谁也不能看,然而一旦做了母亲,那就无所谓了,无论是什么场合,无论有多少人,只要孩子要,搂起衣服就喂,又白又大地坦在那儿,没有半分羞涩,更多的反而是骄傲。而于异手指的方向,刚好就有这么一幕。
这种场面,其实很温馨,但对白矮子来说,这就是莫大的羞辱了,一双牛眼霎时涨得通红,口中呼呼喘气,双脚微微往下一蹲,别人使力往上长,他反过来,仿佛还矮了三分,手中黑虎棍高举过顶,“呀”的一声叫,一棍狂砸下来。
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一棍,真的是把吃奶的力都用上了。但功力相差太远,好比蚂蚁,别说吃奶的力,就是吃一世奶,也撼不动大象的半根毫毛。白矮子与于异的差别,相比蚂蚁与大象的差别,也差不了多远,于异仍是那么漫不经心,左手轻轻一抬,又把这一棍架住了。
其实如果没有尸王谷一行,于异纯以胳膊来接白矮子的棍子,还是会有些吃力的,虽然他练的是大撕裂手,罡气内注,刀枪难入。可手臂到底是肉长的,这么重重地抽上去,抽着也痛啊。但从尸王谷走了一遭后,他的真水中掺了硬水,无论是骨骼还是肌肉,硬度都成倍增加,另一个,则是地心莲。这地心莲真的是好东西,于异虽然没有有意去吸,可地心莲就长在白玉池中啊,虽然白玉池是在螺壳里,可他与螺壳是体性相连的,所以地心莲每日吞吐的灵气,自然而然就混在了于异的灵气中,这地心莲的灵气有吐故纳新、脱胎换骨之效,几乎把于异体内的浊气都换了一遍,让他的罡气更加精纯。这时双臂上罡气一注,几乎可以堪比阴尸王借尸王丹撑起来的气罩,要知道,阴尸王借尸王丹之功,双臂可以硬架于异的重水之矛呢,白矮子区区一根黑虎棍,算个什么?
白矮子这时已经气昏了头,也不管有用没用了,口中霍霍而呼,手中黑虎棍连续狂砸,一家伙连砸了十几棍,势若癫狂,那声势,真个把场内外几万人全给惊住了,可惜对于异来说,却如轻风拂体,真个毫毛都没掉一根。
白矮子这一轮棍,就憋着一口气,接连十几棍无效,他也终于没力气了,拄着棍呼呼喘气。于异倒笑了:“不砸了?那你服是不服?”
白矮子当然不服,牛眼一瞪:“不服!”
“哈哈!”于异仰天打个哈哈,手一晃,手中就多了一块大石头。这是一块条石,于异特地捡来的,长有一丈左右,宽约三尺,厚也有两三尺,至少有一两千斤。
“我不喜欢用棍子。”于异摇摇头,“谁不服的,我喜欢直接用石头压着他,压到他服为止。”
说着话,他手一伸,一下就掐住了白矮子脖子。白矮子虽然把一双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却硬是没看清于异的手,完全来不及格挡,脖子已经被掐住了。随着于异灵力透入,他就如一只被提着了脖子的鸭子,再无反抗之力。于异把他往地下一放,另一手就把条石压在了他背上。白矮子“嗯”了一声,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整个脑袋仿佛都大了一圈,眼珠子更几乎鼓了出来,然后下面“噗”的一声,却是放了一个屁。
“屁都压出来了啊。”于异乐得打跌,“说吧,服是不服?哦,我忘了,你应该是说不了话了。那这样,如果服了,手在地下拍三下,不服你就撑着。”
本来以白矮子的功力,这么一两千斤的石头,背一拱就翻开了,但问题是,于异掐他脖子时,灵力透入,锁了他灵桥,灵力不畅,他哪里还翻得开,这会儿确实是开不了口了。手倒是能拍,但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而且于异又羞辱了他,又哪里肯认输?却是死撑着,不肯拍地。
于异也无所谓,本来就是玩嘛,不拍那就压着,倒看能硬到什么时候,笑嘻嘻往牛头寨那边看:“这个黑矮子是你们牛头寨的吧?你们牛头寨还有谁不服,出来。”
白矮子一身斗牛力,手中黑虎棍,不但在牛头寨,就是在整个七十二寨,也是有些名头的,他都被压了,牛头寨其他人哪还敢出头,都看着牛白牯。牛白牯精干蜡瘦,一把山羊胡子半灰半白,还有一双死鱼眼,这会儿这双死鱼眼偏生还翻着,颤抖着山羊胡子道:“你用邪术,我牛头寨死也不服。”
“跟我耍赖皮是吧?”于异一听乐了,情不自禁地就把牙齿龇了出来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可没想过现在是变成白长脚的样子,不过别人也不会在意,一般人谁会去注意他身上细微的差别,注意的只有一个,香妹。香妹一看他这副神情,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死人,怎么这么笑啊?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倒也并没有怀疑。
对付赖皮,于异有的是办法,身不动,手一长,霍一下就掐住了牛白牯脖子,提到了场中。牛白牯大惊之下,还张嘴叫呢:“你好大的胆子,妖术!”
而于异恰好要他张嘴,右手摸了个钻心螺就塞进他嘴里了,随手把他往地下一扔。这时场外已然炸了窝,黄年水首先站了起来:“你做什么?好大的胆子!”
他喝得声色俱厉,可在于异眼里,他就是个屁,哪里会理他,念动心诀,牛白牯立时身子一弓,如一个大虾公一样卷起了身子,双手抓着胸口,嘶声痛叫起来,边叫边在地上滚动。
白杆子大惊,急叫:“长脚,你做什么?快放了牛族长!”
香妹也叫:“长脚,你不要闯祸!”
而被无视了的黄年水更是勃然大怒,厉喝:“给我拿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七十二寨总寨主
随着黄年水的喝声,便有十数条汉子往场中扑。于异哈哈大笑,越热闹他是越喜欢啊,双手分伸,左手抓一个,右手就掏一块石头出来,反背压在地上,眨眼间连压十几人。打场内外本来有些乱了,他这么随抓随压,真如笼子里抓鸡一样,顿时又把所有人都震住了,所有人都一个心思:“难怪说是大石头神附体,果然石头多。”
黄年水气得老脸发青,指着于异:“你……你……”
“我怎么着?”于异白眼向天,“我喝酒,你馋啊?”说着真的掏出酒葫芦,仰天灌了一大口,爽啊,真爽。
“我服了,我服了。”却是牛白牯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嘶声认输。
于异却不肯就此放过他,抱着酒葫芦蹲下来,看着他老脸道:“你刚才不是说死也不服吗?”
俗话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而他这做派,不但是打脸,还要剥皮啊。然而人心是最嫩的,莫看只是个小小的田螺,在心尖子上一口一口啃起来,那种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啊。而牛白牯是继承的族长位置,不是打来的江山,又贪花好酒,平时待人严酷,仿佛多厉害的样子。其实真剥了皮,就是一摊烂肉在里面,根本是没什么骨头的,这会儿只要能止痛,别说剥皮打脸,你就要他叫爹他也叫的,把头乱点,眼泪鼻涕齐下:“我服了,服了!饶命啊!”
香妹本来有些怕,但这会儿看了牛白牯的样子,又只觉心里特别解气,忍不住就“呸”了一声,倒是白杆子连声叫:“长脚,你快放了牛族长!快!”
搞笑的是,他脸上心急火燎也似,身子却不动,一双脚,仿佛就钉在了地上,绝不入场中来劝。嘿嘿,这些老家伙的阴狠啊,傻小子们永远也想不到。牛头寨一直有些欺负白牛寨,牛白牯七老八十了,居然还想啃香妹这朵鲜嫩嫩的娇花儿,白杆子心里,哪里会没有气?反正痛又痛不死,而只要不死,那就不算大祸,多痛一会儿好,打脸剥皮更解气。
“既然服了,那就饶你一命。”看牛白牯又叫了一会儿,脸都绿了,于异这才勉强点头,收了钻心诀。
牛白牯心尖止痛,一口气才慢慢缓过来,不过随即又抽紧了,因为于异又开口了:“你记住了,刚才我放你嘴中的,名叫钻心螺,就是一个小小田螺。不过这小小的田螺呢,就特别爱钻心,所以你以后最好乖乖的,哪天不乖了,小田螺就要钻心了。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记下了。”牛白牯本来是下了死决心,事后一定要报复的,要千百倍还给于异的。他已经知道香妹就是配给白长脚的呢,本来看白杆子面子,香妹的事就算了,这会儿却发狠,一定要把香妹抢过来,当着白长脚的面,用所有想得到的花样玩她,羞死白长脚。但听了这话,决死的心顿时就吓没了。
“行了,滚蛋吧。”于异没兴趣跟他玩了,顺手也收了白矮子背上的条石。白矮子慢慢爬起来,喘了两口气,牛眼却仍然瞪着:“我白矮子死也不服。”
于异看着他,他也狠狠地反瞪着于异,于异倒是笑了:“行,你还算条汉子。不过你不服没有用,牛白牯服了就行。”这话打脸还搓上盐啊,不过牛白牯已经不要脸了,再搓上盐也无所谓,老脸抽都不抽一下,捂着胸口缩着身子就慢慢挪回了座中。而白矮子也没办法,他能打,但他不是族长,族长服了,他不服没用,净剩下喘气了。不过也不瞪眼了,他虽是矮子,但也不是傻子啊,更何况于异最后这句也算是给了他面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