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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荒冢惊梦
火在烧,血在流,曲卷飞舞的火焰灼焦了于墨青的发丝,四处横流的污血浸湿他的长靴,但于墨青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两眼空洞地向前一步步挪去。
汐舞,我来迟了!两行血泪从于墨青眼中流下,透过淡红色的泪光,他仿佛又看见了曲汐舞那绝美的笑容,听见了她那银铃般的笑声。但此时的曲汐舞却永远不会再笑了,一柄冰冷的长枪已生生穿透了曲汐舞那如白鸽般娇嫩柔软的胸膛,将她残忍地钉在了前方画壁之上。原本纯白的衣裳被鲜血染得通红,乍看上去仿佛穿着大喜的嫁衣,正等待着他如约前来迎娶。
但是,他来迟了!
于墨青心痛得宛如裂开一般,落霞关前,两人一见倾心,长襄江上泛舟定情,本约好九月十三,前来那若山庄求亲,可不想于墨青还未返回师门,便听闻东南三大派中的江东锦帆盟不知为何竟和与世无争的那若山庄起了冲突,挟全盟之力杀向了那若山庄。
于墨青闻讯大惊,再顾不得返回师门,直接赶往那若山庄,可不想还是来迟了。
大战已经结束,那若山庄火光冲天,伏尸处处,于墨青一路冲上来,竟没看到一个活人。那若山庄的庄主曲忆柳和江东锦帆盟的曹子孝都到哪里去了?难道已同归于尽了?
心急如火焚的于墨青根本无暇分心去考虑其余人的生死了,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找到汐舞,将她带出这片修罗地狱!
但现实竟是如此残酷,待他穿过一片片火海,找到汐舞时,两人竟已阴阳相隔。虽近在咫尺,他却再看不见汐舞那眼眸中飞扬的神采和面颊上温柔的笑靥了。
于墨青极尽温柔地将刺穿汐舞娇躯的长枪拔下,将她轻轻地搂在怀中,穿过火海,找到了那若山庄后山上的玉兰树,将汐舞的娇躯掩在了玉兰树下的浮土之下。
曾记得,长襄江上泛舟,汐舞说过,那若山庄后面的玉兰树花开时,皓月当空,暗香轻拂,可让她忘记一切烦忧。现在就让她永眠在这无忧之中吧。
于墨青将最后一把黄土掩上,原本一片死气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凌厉的杀机,来吧,江东锦帆盟,现在该是至死方休的时候了!
于墨青将手中轻泽剑插在玉兰树下,自己盘膝而坐,虽双眼紧闭,但胸中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气血翻涌。
江东锦帆盟势力极大,不要说盟主曹子孝乃是江东第一高手,就连其麾下九大护法也都是一流好手,那若山庄仅凭曲忆柳一人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可奇怪的是,他们去哪里了呢?
为何烧成一片火海的那若山庄看不到一个活人?看上去仿佛是交战的双方在激烈鏖战中遇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以至于匆匆脱离战场离去,时间之紧,甚至于连战场也来不及打扫。从那若山庄大火势头来看,自己来到时,距离火起的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时辰,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中大战的双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于墨青长吐一口气,遥遥望去,只见焚烧那若山庄的大火已逐渐熄灭,可蒸腾的热浪却将月色下的废墟扭曲成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像极了传说中的火海炼狱。
鼻间荡漾着玉兰花的清香,眼中看见的却是一片废墟地狱,于墨青只觉得眼前逐渐恍惚,竟产生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来。
时已入秋,怎么会有玉兰花的清香?当这个疑问刚刚从他心头浮起时,一阵若有若无的低低抽泣声从虚空中飘荡了过来,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仿佛一个忧苦的女子孤魂正在阴冥地狱中悄然哭泣。
于墨青的心猛然狂跳,飞快转过身来,恰见一个单薄窈窕的身影俏立在银白色的月光之中。
那如梨花带雨般的绝美容颜,那蒙蒙泪眼中的脉脉深情,使于墨青的身躯倏地僵硬,这熟悉的容颜,这朝思暮想的温柔神情,这月色下的绝色女子,竟然是刚被他亲手葬在玉兰树下的曲汐舞!
“汐舞……”于墨青发出梦呓般的呻吟,飞快地冲上前去,将曲汐舞搂在怀中,又哭又笑道,“汐舞,你没死,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曲汐舞仰望着紧搂着她的于墨青,美目中尽是蒙蒙水光:“墨青,你想我一辈子陪伴着你吗?”
“当然!”于墨青嗅着怀中佳人的幽香,发誓道,“于墨青愿意与你厮守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曲汐舞凄然一笑:“阴阳永隔,如何能一世厮守?”
于墨青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惊出一身冷汗来:什么阴阳相隔?难道汐舞真的已死?现在搂在怀中的竟是一缕芳魂?
于墨青的心刹那间从天堂跌入地狱,惨号道:“不要!我不要让你离开!”曲汐舞低下了俏脸,轻声道:“传闻西域大巫师能制出回魂香,若燃起此香可让白骨生肌,死者复生………”
于墨青眼中涌起狂喜,紧紧地搂住曲汐舞,语无伦次地道:“汐舞,等我!我这就去西域寻找这回魂香!”
曲汐舞也被他惶急的神情逗笑:“西域离此数十万里,而且回魂香制作乃是西域大巫秘传,连西域国王求得一支都难,你如何去得了,又如何拿得到这回魂香?”
于墨青大急道:“汐舞,你不相信我吗?我于墨青发誓……”
曲汐舞俏脸上露出怜惜之色,用纤纤玉指按住了于墨青火热的双唇,低喃道:“三年前,西域曾进贡数支回魂香给当今圣上,而圣上又将其中一支回魂香赐予了功勋赫赫的大将军夜雨烈……”
于墨青陡地回过神来,颤声道:“所以说,我根本不需要去西域,夜雨烈将军手中就有这回魂香!”
曲汐舞涩涩一笑,伸手将一枚玄青色的令牌塞入他的手中,低声道:“墨青,这是我那若山庄的至宝青天令,传言这青天令中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无论你是否能拿得到回魂香,这青天令就留给你做一个纪念吧。毕竟这青天令已传承数百年,总不能让它永远湮灭在那若山庄的废墟之下……”
听着曲汐舞的话,于墨青下意识地往手中的令牌望去,只见玄青色令牌非铁非木,入手冰寒,令牌背面纹满了弯弯曲曲不明所以的图案,而正面中间一个“那”字银钩铁划,看上去竟有一种刺痛眼睛的感觉。就在于墨青这一失神间,倏觉怀中一空,怀中佳人竟已烟尘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墨青心中大痛,一边放声狂呼,一边奔走追寻,但月色如霜,何来佳人芳迹。
四下奔走的于墨青倏觉脚下一空,整个人悬空跌落了下去,待悠悠醒来时,发现日已东升,山下那若山庄的废墟依旧冒着袅袅青烟,玉兰树下的坟茔仍葬着那绝代佳人。
于墨青鼻间发酸,昨夜竟是一场醒来无痕的梦幻,什么回魂香,什么佳人入怀,这全是一梦而已。
于墨青想伸手去擦眼角的泪痕,却倏觉自己掌中似乎握着什么物事,定睛看去,倏觉头皮一炸,只见指掌间一枚玄青色的令牌赫然在握,令牌中的那个“那”字依旧凌厉似要夺牌而出。
于墨青只觉得气血汹涌,几欲昏厥。
难道昨夜所经历竟不是梦幻,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否则这梦中出现的青天令如何会握在自己手中?
于墨青深深吸气,望着玉兰树下新培的坟茔,咬牙发誓道:“汐舞,你等着,哪怕大将军府是龙潭虎穴,我也会为你取来回魂香,然后和你永相厮守,再不分离!”
于墨青拔起玉兰树的轻泽剑,转首往山下飞奔而去,待路过山下已成废墟的那若山庄时,却隐约觉得脚下的大地似乎发出了一连串颤动,仿佛那若山庄下面正有一只蛰伏的怪兽正悄然醒来。
于墨青心倏地一跳,这那若山庄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虽是一片废墟,可放眼望去,却看不到一丝死气,有的却是一股直冲云霄的暴戾杀气。虽心中还有无限疑惑,但于墨青根本没时间在这里待下去了,取回回魂香,复活曲汐舞,除此之外,便再无让他停留下脚步的牵绊。
于墨青回头再看了一眼那透露出无限诡异气息的那若山庄,便向山下飞奔而去,根本不曾发觉那若山庄废墟之中,一根被烧得焦黑的木梁下面正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二章 将府夺香
夜已深,天上皓月高悬,群星璀璨。
一条身影如鬼魅般从瑞州大将军府高墙上掠下,悄无声息地往前方掩去。虽然这种天气绝不适合偷盗,但于墨青却根本等不及了。这几天他数次摸入大将军府,总算搞清了藏宝阁的位置,心如火焚的他哪还等到梁上君子最爱的月黑风高的大好之夜。再说,这大将军府看上去卫兵林立,仿佛龙潭虎穴,可自己数次潜行,根本没碰到过半点儿阻碍。或许大将军夜雨烈威名在外,根本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捋虎须吧。
唯一让于墨青担忧的是,那所谓的西域至宝回魂香是否就放在藏宝阁中?一想到那事关汐舞复生的回魂香,于墨青心神不禁一凝,脚步也为之一重,“啪”的一声,回廊花径中的一根枯枝被他不小心踩断。若是白天倒也罢了,可偏偏是这寂静无声的深夜!于墨青心头血猛地一涌,紧张得浑身僵硬。
但出乎意料的是,前面守在庭院门口的两名兵卒却仅是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连过来查看一下也没有,依旧转过身去站成纹丝不动的人形木桩。于墨青长出一口气,再不敢大意,运起身法,整个人如青烟般在大将军府屋檐上掠过,直奔后院的藏宝阁而去。
不多时,藏宝阁已赫然在望,比起前院来,这藏宝阁更是松懈,竟连个卫兵也没有,于墨青耐着性子观察了良久,也没发现有什么暗桩之类的。
于墨青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太松懈了,这真是藏宝阁吗?怎么连一点防护都不做?或许,这藏宝阁里还安有什么厉害的机关?
于墨青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虽然他感到极度不妥,但此时的他根本没有退路了,为了拿到回魂香,他只能行险一搏!
于墨青屏住呼吸,刚推开藏宝阁厚重的大门,却倏见藏宝阁内火光四起,映得他的身形纤毫毕现,同时一个豪爽的声音哈哈大笑道:“我说过这没头脑的小贼今天会来吧!也不想想堂堂将军府,若不是有意纵容,岂能让他来去自如?嫣儿,这回总是我赢了吧,你还说我这样纵容,这小贼肯定会发觉不对……”
于墨青的心虽在下沉,可一股怒火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熊熊燃烧了起来。该死,自己为汐舞冒死盗香,这股不可亵渎的爱意在这狗屎大将军眼中却仅是与爱妾美婢之间的一个玩笑赌注!
于墨青眯起眼睛,在刺目的灯火中向前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散着长发,正搂着一名绝色的女子笑得正欢。
于墨青紧紧握住了腰间的轻泽剑,原本柔和的眼眸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他本来就作好偷不到回魂香,就直接强抢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回魂香”!
望着于墨青昂然的战意,大将军夜雨烈止住了笑容,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唇角一翘,嘲讽道:“你这小贼,行迹败露,居然还不跑?难道你还想行凶杀人不成?”
于墨青在两排护卫惊异的眼光中,一步步上前,咬牙道:“于某欲求回魂香一枚,求夜将军成全!”
“回魂香?”夜雨烈倏地大笑,“圣上所赐之物乃无价之宝,你想要它,看看你够不够资格!夜收,你来试试这小贼的斤两!”
随着夜雨烈一声令下,两排护卫中,一名小个子护卫冷着脸冲了出来,也不发话,一刀已向于墨青迎头劈了下来。
虽然这是简简单单一刀,但一股百战生还的杀气却如实质般向于墨青威压了下来,让人产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无力感来。
“千军易辟!”夜收一声大吼,他这一招虽然简单,却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淬炼出来的,他不相信这身形瘦弱的小贼敢举剑硬接。
于墨青确实没有接这一刀,剑走轻灵,“白衣剑圣”弟子又岂会蠢得跟人以硬碰硬。
于墨青手中轻泽剑斜指上前,紧紧地贴上了那疾劈而来的长刀,顺势一导,夜收那气势如虹的一击完全错失了方向,整个人竟顺着自己的刀势踉踉跄跄地向一旁跌了过去。
这一招,已将剑走轻灵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夜雨烈不禁双目一亮,脱口道:“好!”
但这“好”字刚刚脱口而出,只见眼前一片银光灿烂,仿佛千树梨花乍然开放,绚丽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来。
原来于墨青打的就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为了夺得回魂香,只有制住了夜雨烈,方有如愿以偿的可能!所以他一剑将夜收导开,便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最强的一击“银河飞流!”
千剑错流,最终汇聚成一剑,于墨青不信猝不及防的夜雨烈敢硬接这一剑,只要夜雨烈一退,他身边的佳人必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大将军夜雨烈名震天下,于墨青再自大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可以生擒这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他的目标只是夜雨烈眼中极尽宠爱的绝色佳人!
唐嫣儿若说是夜雨烈的小妾,还不如说她是夜将军最知心的一名红颜知己。大将军风雪夜追唐嫣儿的故事更是说书人口中最为口沫横飞的一段风流韵事。当于墨青听到那“嫣儿”两字时,便知道机会来了!只要擒住唐嫣儿,不怕夜雨烈不拿出回魂香来。
但正如夜收认定于墨青不敢硬接他的“千军易辟”而一招败北一般,于墨青也为自己的信心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千剑错流虽气势无俩,但于墨青的心思却完全放在了生擒唐嫣儿的上面,剑势失去了魂魄,气势再强又有何用?
夜雨烈眼中的赞赏很快变为了轻蔑,身形一挺,一柄通体晶莹,宛如无瑕美玉般的怪形长刀已赫然在手,随着一声暴喝,挥手一刀已狠狠向着错流的千剑怒斩了过去。
空间仿佛刹那间塌陷,于墨青绽放的剑芒如飞蛾扑火般向那怪形长刀扑了过去,虽千剑最终凝成一剑,但这一剑非但失却了魂,就连那残存的势也完全崩溃。这无魂无势的一剑又如何能挡大将军夜雨烈纵横天下的“七尺壁”一击!
金属交鸣声下,不但于墨青的轻泽剑被击飞得直插在横梁之上,就连他整个人也在一声惨哼中如滚地葫芦般向后跌去,还未来得及回过一口气,刀枪剑戟已横加在了他的脖子之上,稍有异动,便是人头落地之局。
夜雨烈根本不去理会已被护卫彻底制住的于墨青,只是闭目回味方才那淋漓尽致的一击,良久后才吐气道:“好一招千剑错流,没想到罗明礼竟教出了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弟子来。方才那一击,你若不是心有旁骛,夜某要化解你这一击实非易事。”
于墨青惨笑一声:“败了便是败了,哪有什么心有旁骛之说。”
这句话显然大合夜雨烈的胃口,他晃悠悠地重新坐了下来,微微点头道:“看你也是光明磊落一条汉子,为什么要行这鸡鸣狗盗之事?若能说出个缘由,我看在你师父罗明礼的面子上,便放你一马。”
于墨青知道此时已绝无可能强夺回魂香了,从那茶馆说书人广为流传的故事来看,这夜雨烈也是属于重情重义的那一类型的人,既然无法强夺,实话实说或许能打动夜雨烈的心。
于墨青心中既已决定,也再无隐瞒,从柳江落霞关与汐舞相见开始,一直说到那若山庄灰飞烟灭,曲汐舞托梦为止,其间几度哽咽,听得夜雨烈身边的唐嫣儿美目中泪水涟涟。正在于墨青以为也打动了夜雨烈的时候,却见夜雨烈摇头大笑了起来:“托梦相见求回魂香,也亏你想得出来!于小子,这仅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你却把梦幻当成真实。死者已逝,就连千古一帝也难免一死,何况凡人!所谓回魂香仅是西域小国为求圣上赏赐胡编出的传说而已。哈,什么白骨生肌、死者复生,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你若真有心为你的汐舞做些什么,还是尽量提高实力,灭了江东锦帆盟来得实在!”
于墨青见夜雨烈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心中不由大急,顾不得剑戟横项,从怀中取出青天令向夜雨烈递去,大呼道:“夜将军!这根本不是梦,若是梦,我手中怎可有那若山庄的青天令!”
见于墨青取出这玄青色的令牌,夜雨烈双眉不禁一皱,招手让护卫将这令牌呈上来。
在接过这青天令的同时,夜雨烈瞳孔猛地一缩,似乎也被令牌上那气势凌厉的“那”字所激,脸色竟变幻不定了起来。
唐嫣儿见夜雨烈拿着这令牌翻来覆去看,似乎在犹豫和惊异,不禁凑上身去,柔声道:“雨烈,反正圣上赐予你的回魂香有两支,不如就给这位情痴一支,权当了了这情痴一番心病。就算圣上知晓,也会将这事当成一桩美事,而绝不会下旨怪罪。”
夜雨烈微点了点头,盯着手中青天令,脸色露出怪异的神色:“这世上,还真有死者托梦这回事?”
于墨青见夜雨烈语气略有松动,不禁大吼着立誓道:“夜将军!于某若有一字相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夜雨烈见于墨青竟发这等重誓,不禁大为动容,翻手将青天令丢给于墨青,大笑道:“小六,将回魂香从宝阁中取出,让这小子一试!”夜雨烈仿佛决定了一件大事,脸色变得轻松无比,轻搂着唐嫣儿往外走去:“不想今夜倒有这番奇事,倒不枉我在这藏宝阁内枯坐半夜。”
这番大惊大喜如同做梦一般,直到护卫小六将一支粗如拇指,色泽淡红,并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怪异香味的檀香递了过来时,于墨青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拿到了这传说中的回魂香。
曲汐舞的音容笑貌刹那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房,于墨青心底狂叫道:“汐舞!我拿到回魂香了!你等着我,我这就让你复活重生!”
第三章 回魂之夜
残阳西下,当那若山庄的废墟展现在眼前时,一路马不停蹄赶路的于墨青非但没有松弛下来,一颗心反而更加提了起来。
半个月了,半个月前那梦中汐舞的哀伤神情仍不时浮现在他的心头,如今回魂香到手,是否真得能让汐舞复活呢?
越接近那若山庄,于墨青越心悸得厉害,毕竟希望和绝望就在这一线之隔。无论如何,只要在子夜时,燃起回魂香,一切都将会有一个结果。于墨青策马从已成鬼域的那若山庄旁边绕过,直奔埋葬汐舞芳魂的后山,饶是半个月已经过去,阵阵夜风之中仍传来了令人欲掩鼻绕行的焦臭气味,这该是那些被大火焚烧在废墟之中腐烂尸体的气味吧。
那汐舞呢?半个月过去,汐舞那无双的娇颜是否也会腐烂得如恶鬼般丑陋恐怖?这个想法突如其来地浮上了心头,于墨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于墨青长吸了一口气,为了不再胡思乱想,不由向四下张望,以求分散注意力,但月色之下的那若山庄有何好看的,除了烧焦的残壁便是崩塌的房梁。
半月前的那场大火之盛,竟连那若山庄的原样都找不到了。于墨青目睹这一切,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竟能在大火之中如奇迹般找到了汐舞,否则又怎么能有月色下托梦,让他去寻回魂香?
回想着昔日与汐舞相处的美好时光,于墨青的呼吸渐渐平缓,原本莫名焦躁恐惧的心也慢慢平静。
汐舞,我来了,无论是人是鬼,变得怎样,你永远是我于墨青最爱的汐舞!于墨青缓缓闭上双目,待再次睁眼时,眼眸之中已是一片坚定。陡地,他浑身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狠狠地勒住了奔跑中的骏马,在座下骏马扬蹄长嘶时,已飞身下马,向废墟中间奔去。
很快,于墨青便奔到了方才无意中看到而悚然一惊的地方,只见残垣断壁中,一个古怪的大坑突兀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于墨青燃起手中的火折子,向下丢了下去,发现坑并不算太深,仅有三丈左右,但令人惊异的是,这坑边的泥块从里到外竟向四方呈放射状,细细观望,这大坑分明是硬生生从下往上破开。
这那若山庄的废墟中下面,究竟掩埋了什么东西呢?或者说,从这地底破土而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于墨青头皮一阵发麻,突地想起来半月前离开那若山庄前,那古怪的地底震动,难道当时正是这地底东西破土而出的时候?
他正想再看个清楚,却倏觉一阵阴风吹来,丢在坑底的火折子竟无故熄灭。
于墨青浑身一激灵,再看看天色,月已悬中天,离子夜燃起回魂香的时间已然不远。照夜雨烈的话说,这回魂香只有在子夜燃起才有效,自己若因好奇这大坑的由来而错过了复活汐舞的时机,那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
当下再不敢耽搁,飞快地离躲开那若山庄废墟,飞身上马,扬鞭直催座下骏马往后山而去。
那若山庄后山不一刻便已到,月影下玉兰树依旧婆娑,而佳人坟茔却显得异常凄清。
于墨青的心一阵抽搐,轻轻坐在了曲汐舞的坟茔之前。
一切可见分晓了,于墨青气血汹涌,几乎不能自制,原本在那若山庄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那份平静在看到汐舞的坟茔时刹那间变得荡然无存。
“汐舞!”于墨青心底一声呻吟,颤抖着双手将淡红色的回魂香点燃,燃着的回魂香升起袅袅青烟,那说不出味道的淡淡幽香衬着夜色远远地向四方弥漫,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寂静了下来,有的只是这淡而出尘的幽香。于墨青原本躁动不已的心竟也在这幽香中沉静了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竟是一片空明。
周围的一切在这幽香的洗涤下仿佛再不存在,天与地,远与近,所有事物的界限再不分明,天地似乎在这幽香中完全融为了一体。
于墨青盘膝而坐,倏地福至心灵,伸手将轻泽剑拔出,插在了坟茔之前,刹那间,一股精气顺着轻泽剑流入地脉,沿着河川大地向四周无限蔓延了过去,随风而动的草木,沐月矗立的岩石,虽紧闭双目,可一切却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剑眼”!这难道便是师父“白衣剑圣”罗明礼所言,那只可意会的剑眼?手中的剑已成了自己另一双眼,剑气所至处,一切都在视觉范围之内!
领悟了“剑眼”,在战斗之中完全可以由局内人变成冷眼旁观的局外之人,对手的一切破绽和变化将全逃不过“剑眼”的窥视。正因如此,“剑眼”也正代表着一流剑手和绝顶剑手的本质区别!
于墨青绝没想到,在回魂香奇异香气的帮助下,自己竟领悟到了原本全无头绪的剑眼神技。
这回魂香果然是一件神物!于墨青心中一阵狂喜,心神波动下,原本不住延伸的“剑眼”刹那间崩溃,但就在这一刻,于墨青通过“剑眼”看见山坡丛林中正有一双发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盘膝而坐的自己!
“什么人?” 于墨青陡然惊醒,顺手抽起已与自己心神连为一体的轻泽剑,翻身向那绿眼人藏身处急掠而去。
那绿眼人根本没料到自己藏身之处竟会被于墨青不可思议地看破,刚起身往后退去,一道剑芒已破空而来。
剑芒过去,鲜血飞溅,于墨青根本想不到自己随手一剑竟有了如斯威力,从那绿眼人的身法上看,自己这一剑只能打乱他的步伐,而绝不可能一剑奏功,但在“剑眼”的帮助下,这一剑恰恰刺在了这绿眼人退避的线路上,令绿眼人中剑受伤。
由于这一剑的威力完全出乎于墨青的意料,一剑奏功之后,他不禁一怔,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失神,那受创的绿眼人一个倒翻,竟如鬼魅般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好高明的潜伏术!于墨青睁大双眼也无法分辨出这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绿眼人究竟逃到了哪里去。
看起来若不是自己无意中突破到了“剑眼”的境界,根本无法发现这潜伏术已达登峰造极的绿眼人。这绿眼人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这已成一片废墟的那若山庄中偷窥自己?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于墨青的心底涌起,他想再次沉浸到方才“剑眼”通灵的境界中去,已求快速找出这绿眼人。但方才这种通灵境界又岂是这般容易复制的,若非机缘巧合,于墨青想突破到“剑眼”都需十年二十年的工夫,又何况那种全方位的掌控全局。
正在于墨青一筹莫展时,突听一声短促的惨叫在左边不远处的树林中响起,于墨青心猛然一跳,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往树林中闪去。
什么逢林莫进的江湖警语全丢在了九霄云外,为了复活汐舞,他不能出现任何纰漏!无论如何,那暗中窥视的绿眼人,目的和身份都要搞个清楚!于墨青如旋风般刚冲进树林,就看见一名身材矮小,穿着古怪绿衣裳的男人捂着咽喉,仰着头靠在一棵大树上,鲜血染红了前胸,扭曲的脸庞上更是布满了恐惧之色。
于墨青不用去细看,便知道这绿衣人死得透了。
于墨青心底一寒,这被人断喉而亡的绿衣人显然就是方才那暗中偷窥之人,他左臂之上还有自己轻泽剑留下的伤口,可奇怪的是,究竟是谁击杀了这绿衣人呢?
而这击杀绿衣人的凶手又去了哪儿呢?自己从惨叫声发出到冲入树林几乎仅在刹那之间,那凶手竟如鬼魅般消失不见,要知道,这世上的人无论轻功好到什么程度,总有一个极限,短短的四五息时间是绝来不及逃匿的!
如此说来,那击杀绿衣人的凶手很可能还隐藏在这周围!
于墨青凝神屏息,竭力让自己进入那“剑眼”的境界中去,刚刚心剑合一,倏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随着“剑眼”精气的延伸,只见天际那轮圆月之下,一条身影毫无声息地立在树冠之上,正低着一张可怖的脸直勾勾地望着树林下闭目凝神的于墨青。这张脸上伤痕遍布,五官错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腐烂,有着这样一张脸的人究竟是人是鬼?
于墨青浑身一激灵,整个人从“剑眼”中退了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屈膝一冲,“轻泽剑”已狠狠向上撩了过去。
那鬼脸人显然没料到于墨青这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根本来不及反应,于墨青那迅若奔雷的一剑已插入他的左臂,将他钉在了树干之上。
于墨青一击得手,刚欲一喜,却见那鬼脸人却宛如没有任何知觉般猛地侧身一闪,硬生生将左臂从剑锋侧横扯了出来,虽扩张出一个可怖的伤口,可整个人已恢复了自由。
这鬼脸人根本不去理会黑血飞溅、已经残废掉的左臂,龇着牙狠狠地向于墨青扑了过来。
见这鬼脸人如此可怖狰狞的模样,于墨青心中一惊,急忙撤剑而退,仓促之间却忘了自己正立在细细的树枝之上,只听树枝“啪”的一声断成两截,脚下顿时一空,整个人直往下跌了下去。
那鬼脸人见于墨青跌落,更是凌空扑了下来,张嘴向于墨青咽喉咬去。
于墨青望着鬼脸人散发着恶臭的大嘴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不禁汗毛倒竖。他这时才明白,那已死的绿衣人根本不是被人用兵刃割断咽喉,而是被这似人似鬼的怪物生生咬断了咽喉。
于墨青心中一阵恶寒,怪不得那绿衣人脸上会呈现出如此一副惊恐欲绝的表情了,遇到这种可怖的死法,谁不惊惧万分?生死关头,于墨青左手猛地往地上一击,猛烈的掌风让他急落的身形陡地一滞,在那跟随着他扑下的鬼脸人尚未反应过来时,轻泽剑寒芒一闪,快如闪电般划过了鬼脸人的咽喉,将鬼脸人的头颅和躯体彻底分家。
“砰”的一声,鬼脸人尸身落地,被斩下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后,才停了下来。狰狞的鬼脸上一双充血的双眼异常可怖地凸显了出来,一张露着獠牙的嘴更是张得大大的,仿佛还在不甘心地呐喊着什么。于墨青看了看已死绝了的鬼脸人,这才心有余悸地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这鬼脸人实力其实并不高强,可那非人的恐怖外貌却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尤其在这种月色下阴森森的树林中,直让人产生一种千年僵尸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可怖感觉,乍然面对,十成的功力能发挥出七成已算是不错了。
于墨青长喘了几口气,总算将剧烈跳动的心稍稍平复了下来,他强忍住恶心再向这鬼脸人的尸体望去,只见这鬼脸人不但全身因腐烂发出恶臭,就连流出的血都是怪异的墨绿色,仿佛是臭水沟中溢出的腐臭污水。
于墨青只觉得那股阴冷的感觉愈加浓重起来,这鬼脸人无论怎么看都像僵尸远过像人,回想起那若山庄废墟中那个古怪的大坑,于墨青心底无端一寒,那大坑分明是从内至外破开的,难道这鬼脸人就是埋葬在那若山庄废墟中的还魂尸?
一想到“还魂尸”三字,于墨青脑中猛地一炸,天啊,汐舞!回魂香即将燃至,自己却在这儿考虑这毫不相干鬼脸人的来历,若汐舞回魂的事出了什么差错,那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念至此,于墨青浑身汗出如浆,当下再不敢停留,身形一展,直奔后山玉兰树。由于于墨青将身法展现到了极致,后山埋葬曲汐舞的坟茔处转瞬即到,可当他看清玉兰树下汐舞的坟茔时,整个人却如坠冰窟,完全僵硬在了那里。
只见月色下的玉兰树依旧婆娑,可那埋葬着曲汐舞芳魂的坟茔竟是一片狼藉,原本拱起的坟茔已完全不见了踪迹,一个人形的浅坑触目惊心地呈现在于墨青眼前,燃了一半的回魂香被翻出的泥土给压熄,仅留下了虚空中淡淡的幽香。
于墨青全身无力地跪了下来,新被翻出的泥土还带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土腥气,可汐舞呢?她去了哪里?
于墨青一直渴求着汐舞能重回人间,可当这令人惊悚的现实明明白白呈现在眼前时,心底涌起的却是一种难言的战栗和恐惧。
死者回魂,汐舞她真的从坟茔中走出来了?可是,她现在究竟去了哪儿?
第四章 百鬼夜行
于墨青手足冰冷,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只见泥土湿润新鲜,散开的泥土中还可见暗褐色的蚯蚓正在其中飞快地蠕动着。
于墨青头皮一麻,想着汐舞的娇躯是否已被这些地底的生物啃食,全身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种极其恐怖的想法陡地浮上了他的心头,莫非,自己遇到的鬼脸人真的也是受回魂香所引而复活的死尸?那腐烂而恐怖的样子难道便是汐舞现在的真实写照?
所以汐舞为了不吓到自己,而黯然离开?
于墨青几乎喘不过气来,颤抖着双手不住给自己打气,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说这回魂香可让白骨生肌吗?汐舞是绝无可能变成那副可怖的样子的!就算,就算汐舞变成了那个样子,我,我于墨青也是爱她!此生此世只爱她一人!
在一连串的嘀咕下,于墨青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原本恐惧而迷茫的心也慢慢坚定了起来。是的,我爱汐舞,无论她变成何等模样,她都是我的汐舞!
于墨青方才的惊惧不安其实源自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毕竟死者还魂带给人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现在他既然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心中那不安和恐惧自然逐渐平息。
镇定下来的于墨青慢慢站了起来,开始端详眼前的一切,那散开的坟茔看起来确实是从内至外而出的,虽没有那若山庄那诡异大坑般剧烈,但两者……
想到这里,于墨青倏然一惊,不对,那若山庄中的大坑根本不是自己点燃回魂香之后才出现的!那泥土色泽看起来已经很有些日子了!所以那诡异大坑和回魂香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
可令人惊异的是,若不是死者还魂,那大坑是怎么出现的呢?从这大坑中爬出的又是什么东西?是那腐臭发烂的鬼脸人,还是其他未知的怪物?
这那若山庄似乎隐藏着无数让人看不透的秘密,汐舞托梦,诡异大坑,还有那无故出现的鬼脸人和被杀的绿衣人,无数诡异的场景直将于墨青的思路搅成一团乱麻。
于墨青拍了拍发痛的头颅,他隐隐觉得这一系列诡异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连着,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找出这条隐形的线。他闭目长思良久,突的一声轻笑,自己此行为的就是复活汐舞,这那若山庄再如何诡异又关自己何事?
找出汐舞,与她永久厮守!这才是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
迷乱的心一旦找到了方向,于墨青很快恢复了过来,双目一凌,微俯下身,开始寻找起从坟茔中出来的汐舞离去的方向。
很快,顺着散乱的泥土,于墨青的眼光投向了山下漆黑如鬼域的那若山庄,一切线索表明,汐舞是往山下去了!
彷徨在阴阳间的魂灵,最眷恋的还是那死亡前的一刻,难道那钉死汐舞的墙壁,便是汐舞此行的目的?
于墨青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图案,死而复生的汐舞从坟茔中爬出,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山以及成了废墟鬼域的那若山庄,心底浮现的是一种完全的茫然,自己死了吗?若死了又怎能复活?难道那死亡前的一刻却是一种真实的幻觉?带着无数的迷茫,去钉死自己的墙壁前寻找一个真实的答案,这便是汐舞为何会往山下走去,而不在原地等候了!
因为汐舞根本辨不清生与死的界限!
一切豁然开朗,于墨青相信自己找到那钉死汐舞的墙壁就可以找到从坟茔中消失不见的汐舞!
于墨青心中一阵欣喜,正欲往山下奔去,却突听黑夜之中传来了一声震天的怒吼,这怒吼声之浑厚,直震得整片山林都是一阵颤抖。于墨青浑身一震,山下那若山庄的废墟中怎么会有人发出怒吼声?除了那鬼鬼祟祟被鬼脸人所杀的绿衣人外,这山下又来了什么人?这些突兀出现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来到这一片鬼域废墟的那若山庄图的又是什么?
于墨青强压下心中的无数疑团,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汐舞,自己哪管了这那若山庄发生什么惊天的变故?
于墨青下定决心,再不管这怒吼声的来历,施展身法直奔半月前汐舞被钉死在上面那堵断墙而去。
清冷月色下,那若山庄的断垣残壁飞快地从于墨青身畔掠过,越是深入那若山庄,越感到一股森然的鬼气在逐渐凝聚。
饶是于墨青早就做好了死者回魂的心理准备,可仍是一阵阵咽喉发紧,心跳加剧。就在他快要接近那钉死汐舞的断壁时,前方又陡地响起了一声惊天暴喝,同时传来了一阵崩塌的闷响,仿佛有什么怪物正发出仰天怒吼,并竭力挣开压在他身上的千钧重物一般。
“是谁?谁在那里?”猝不及防的于墨青头皮一麻,被惊出一身冷汗来。但奇怪的是,随着于墨青那声暴喝,前方却极其古怪地静寂了下来,仿佛某种东西受了惊吓,而隐藏起来了一般。
于墨青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既然前方出现了这等变故,已是躲不过去,与其被动应变,还不如趁早化解。
于墨青因被情所困,看起来似有点畏手畏脚,其实他骨子里心意极其坚定,遇见任何突变绝不会畏惧退缩,否则又怎会被“白衣剑圣”看中,收为关门弟子。
既然麻烦躲不过,那就来吧!
于墨青双目一寒,轻泽剑已赫然在手,身形一展,猛地向那暴喝声发出的地方扑去。
翻过崩塌的墙壁,前方应该便是那怒喝声发出之地,但奇怪的是触目之处却是一片死寂。焦黑的废墟在月色下反射出古怪的光泽,乍眼看去,仿佛一只只带着邪气的黑色眼睛隐藏在阴暗处,正冷冷打量着于墨青的一举一动。
人呢?刚才发出怒喝声的人究竟去了哪儿?
于墨青的心因这诡异的环境不争气地跳动了几下,他长出一口气,正想离去,却倏见一段被烧焦的房梁下面正缓慢地流淌出一股细细的黑血。
这房梁下面难道压着什么东西?于墨青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屈膝猛一弹腿,将这焦黑的房梁狠狠踢飞起来,同时剑护前胸,陡退了一大步,以防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
但意料里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展现在于墨青眼前的却是脑袋碎裂了一半的鬼脸人,那横流的污血正是从这鬼脸人碎裂的脑袋上流淌下来的。于墨青心底一阵恶寒,这鬼脸人面貌与自己斩杀的鬼脸人并不相同,可那腐烂得几乎露出白骨的可怖模样却是如出一辙。
又是一个浑身发着恶臭味的鬼脸人!该死,难道这从西域传来的回魂香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竟让整个那若山庄下面埋葬的死尸全都回魂复活?
可不是说“回魂香”能让白骨生肌吗?怎么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竟全像是腐烂了一半从地底下爬出来一般?
于墨青正出神间,陡然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背后弥漫了过来,他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惊醒了过来,低头望去,只见月光投影下,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往他身后贴了过来。
什么人?于墨青汗毛倒竖,一剑向后反撩了出去,同时左脚用劲一旋,整个人如陀螺般滴溜溜地旋转了出去,以求抢得攻击的主动。但于墨青的战术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成效,他手中轻泽剑刚反撩而出,便觉得身后空气猛地被一股巨力压缩了过来,凭空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于墨青骇然失色,他方才还以为这背后的人影也是和鬼脸人一般凶厉有余气力不足,哪想得到后面的人竟是一个完全以力破巧的高手。
自己欲以巧取胜,简直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果然念头未落,一股大力涌来。于墨青胸口呼吸一滞,整个人如被重锤击中般直飞了出去,狠狠地砸进了一道残破了一半的墙壁之中。
该死!这突然偷袭的家伙是谁?于墨青虽然挨了重重一击,但头脑仍是清醒无比。他强忍住那受到重击本能出现的恶心想吐的感觉,真气随着剑气而走,刹那间将真气和轻泽剑连接在了一起,“剑眼”在生死压力下再次如水乳般瞬间融合。
于墨青双眼中浮起一股莫名的茫然,手中轻泽剑化出千百道锋锐的剑芒, “轰”的一声震开压在身上的碎石残砖,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从断墙下冲天而出。
这一刻,剑是他的眼,而他身,却是剑的一部分。
于墨青原本温润如玉的气质已荡然无存,留下唯有那宛如能刺伤人般的无尽锋芒!那从背后偷袭的高大男子似被于墨青那锋锐的剑气刺痛了眼睛,竟出奇地没有抢攻,双眼微微一眯:“以剑为眼?你是罗明礼的弟子?”于墨青默不作声,只是深深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以求恢复到最佳状态。
那男人见他毫不所动,不禁声线一低,森然道:“小子,你怎么会出现在那若山庄?你跟曲忆柳是什么关系?”
于墨青抬眼望了一下这个男子,冷声反问道:“你呢?你为何来到这那若山庄?”那男子气急反笑:“好个嚣张的小子,若不是这那若山庄突然像鬼魅般出现了许多鬼脸人,老子看你好歹是个人,否则刚才就可以轻易宰了你!小子,别以为刚才你没死是好运,那是老子特意放你一马!”
于墨青知道方才确是如此,若这男子乘胜追击,自己就算及时进入“剑眼”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而且听这男子所言,他似乎也对这那若山庄的各种怪事而迷惑不解,若是这样,两人倒可以合作一下,尤其刚才他的话中透露出一个令人惊悚的信息,那就是,这那若山庄中竟出现了许多凶厉无比的鬼脸人。
一个鬼脸人已让猝不及防的于墨青几乎吃了大亏,若出现众多鬼脸人的话,几乎连夺路而逃都会成为一种奢望。
于墨青心中一寒,沉声道:“刚才那压在房梁下的鬼脸人是你所杀?”
“不错!”那男子脸上也出现了难掩的惧色,“这见鬼的那若山庄不知出了什么怪事,这已是第三个被我干掉的鬼脸人了……”
于墨青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第一次听到的那声怒吼便是眼前这男子与鬼脸人初次交手而发出的声响了。
那男子显然憋气已久,不禁越说越气,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他妈的,关于这见鬼的那若山庄藏有百年前那定西宝藏的消息究竟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不但害得老子手下几乎全被活埋在这那若山庄的地宫下面,连老子也是九死一生才从地底下破土而出………”
听着这男子之语,于墨青只觉得脑中轰然巨响,那若山庄中那诡异的大坑竟是这男子为了从地宫中脱困而硬生生破土而成的!
那这男子是怎么进入那若山庄下面隐秘的地宫呢?答案几乎不言而喻了,他是被那若山庄庄主曲忆柳给引诱进来的!一股热血猛地冲上了于墨青的头颅,他红着双眼向这男子咬牙道:“该死!原来你就是曹子孝?江东锦帆盟的盟主曹子孝!”
这男子想不到居然被于墨青一口叫破了来历,不禁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是曹子孝的?”于墨青双眼通红,手中轻泽剑疾刺而出,口中狂吼道:“你给我去死!”
曹子孝根本没料到于墨青会突然失去理智,猝不及防下,差点儿被他一剑洞穿身子。幸好江东第一高手的称谓绝非浪得虚名,他几乎是贴着剑刃滑了开去,同时双拳疾轰,以求将于墨青震飞出去。
但不料于墨青竟如未卜先知一般,身形倏地一转,不但避开了曹子孝凌厉的拳劲,反而伸手一递,将手中轻泽剑往曹子孝的咽喉处抹了过去。
这一剑连守带攻,几乎达到了无迹可寻的境界,若是“白衣剑圣”罗明礼在场,也要为这一剑的精妙而抚掌叫好!
曹子孝全身冷汗淋漓,他根本没想到于墨青竟变得如此厉害,和方才交手相比,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在这瞬间,曹子孝几乎怀疑他是罗明礼突然灵魂附体。
但事实是于墨青确实被“剑眼”给控制住了,本来以身驭剑,剑仅是眼,但现在于墨青神智全失,本当成“眼”的剑却成为了凌驾于墨青思维的主体,虽然实力大涨,但却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于墨青领悟“剑眼”不久,心神根本还未稳固下来,大惊大怒之下,顿时陷入了学艺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若不能及时醒来,剑气反灌,必将经脉寸断而亡!
而同样陷入危机的曹子孝更是心中大悔,自己好不容易从地宫中脱困而出,又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养伤,本以为已成废墟鬼域的那若山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没想到刚一进去,不但受到了数次鬼脸人的袭击,甚至运气衰得遇见入了魔的于墨青。
各种倒霉事竟全落到了他的头上,曹子孝几乎欲哭无泪,自己怎么倒了这般血霉啊,在听闻那若山庄守护着前朝那定西的宝藏后,自己本来抱着试探一下的心理来到这江湖中并不出名的那若山庄,却不料曲忆柳连交涉也懒得交涉便全面开战,并发了疯般将那若山庄烧成了一片废墟,在将江东锦帆盟的一干好手全给引进了地宫后,又疯狂无比地引爆火药,轰隆一声将所有人全埋在了地宫下面。
江东锦帆盟所有的精英竟如此莫名其妙地全都完蛋,若消息传出,盛极一时的江东锦帆盟必将刹那间分崩离析,为了重振江东锦帆盟,那若山庄的宝藏已成了曹子孝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满心不甘的他躲在山上,一边养伤一边监视已成废墟的那若山庄。半个月过去,他根本没看到那若山庄中有一丝人迹,在他几乎断定曲忆柳也肯定被埋在地宫之中时,却发现竟有一人一骑进入那若山庄,于是他决定中断疗伤,跟进来看看,没想到等待他的竟是这样一场悲剧。
就在曹子孝几乎嗅到了死亡气息的时候,却不想一剑刺来的于墨青身子突地一踉跄,仿佛绊倒了什么般向一旁跌了出去,同时几乎已经刺破曹子孝咽喉的轻泽剑不可思议地一转,狠狠地插在了身下的泥土之中。
这小子发什么疯?惊出一身冷汗的曹子孝心中一喜,正想趁势抢攻,却突听脚下一声轻响,一只发着腐臭味的青色大手倏地从地下泥土中伸出,猛地拽住了他的脚踝。
身形变换不及的曹子孝猛地一个踉跄,也失去平衡向旁跌了过去。
曹子孝头皮发麻,他这时总算是知道于墨青为何会突然摔倒了,肯定也是受了这地底下突然冒出怪手的袭击。曹子孝再不敢犹豫,右掌一挥,“破浪劲”重重向地底下劈了过去,“轰”的一声,泥飞土溅,一个已经腐臭发青的鬼脸人被劈得猛飞了出去。
一招得手,曹子孝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汗流浃背,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些僵尸般的鬼脸人是从哪里来的了,他妈的,这些鬼脸人根本不是像僵尸,而是就是半月前被压在这那若山庄废墟中的死人的尸体!
那被自己一掌劈开的鬼脸人身上穿的分明是江东锦帆盟的彩色锦衣!这见鬼的那若山庄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死者还魂?
曹子孝现在已无心去管倒在地上尚未站起来的于墨青了,他侧耳倾听,只听黑暗之中不住传来了人群走动的“沙沙”之声,可在这漆黑一片那若山庄活动的真的是人吗?
百鬼夜行,此时那若山庄已成恶鬼地狱!曹子孝仰望着天际清冷的月色,忍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第五章 三方汇聚
这边于墨青半跪在地上,看着顺着轻泽剑剑刃从地底涌上来的黑血,忍不住一阵反胃,刚才实在是太凶险了,若不是被这鬼脸人伸手一抓,将自己摔得清醒过来,只怕经脉寸断便是自己唯一的结局。于墨青不知是感激这被轻泽剑钉在地底下的鬼脸人,还是该憎恨他夺去了自己最好的复仇机会,若不是阴差阳错地被“剑眼”控制,自己根本无法正面击杀曹子孝。
所以于墨青明明已恢复了活动能力,却装出一副未恢复过来的样子,就等着曹子孝突击上来,自己趁势偷袭。
可不想曹子孝在击杀了一个鬼脸人后,竟也一脸恐惧地发起了呆来。于墨青斜着眼向四周望去,只见月色之下竟隐隐约约出现了无数身影来,轻风拂来,不但吹起了他们残破不堪的衣裳,更随风传来了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于墨青整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天啊,这那若山庄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鬼脸人?难道这些鬼脸人真的全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这回魂香的威力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儿吧?
正当于墨青不知所措时,却听曹子孝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小子,曹某不知道和你有什么恩怨,但你还想活着出去的话,最好和曹某一起联手!否则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见了鬼的那若山庄!”
于墨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泽剑一抖,长身立起,冷哼道:“于某就算死,也绝不会和你这贼子联手!”
于墨青不理脸色已变得铁青的曹子孝,转头向四周望去,他知道此时若想击杀曹子孝根本是个笑话,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恶鬼蔓延之地。
随着鬼脸人越来越多,整个那若山庄仿佛也由于阴气的凝聚而升起股股化不开的雾气来,将明月的光辉远远隔离在外,使百鬼夜行下的那若山庄变得愈发阴森可怖了起来。
于墨青尚未找到最佳的突破口,却倏听一声尖利的怪叫,一名已逐渐逼近的鬼脸人似乎再忍不住杀戮的欲望,足一顿地,向他猛扑了过来。
“找死!”于墨青双目一寒,森森剑气将他周围丈许空间笼罩成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剑眼”,鬼脸人刚扑入这丈许空间内,于墨青已清晰地“看”到了鬼脸人肋下露出的致命破绽,他侧身斜迈出一步,轻泽剑从下自上轻轻撩起,已借势将这鬼脸人斜斜劈成了两半。
腥血四溅,腐肉横飞,周围鬼脸人似乎全受了这血腥一幕的刺激一般,齐齐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叫,疯狂地汹涌了上来。
该死!于墨青的冷汗陡地冒了出来,在“剑眼”的引导下他虽然极其快速地击倒了数名鬼脸人,但鬼脸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于墨青这时才明白曹子孝刚才为何愿意放下恩怨而要求联手了,这些数量众多的鬼脸人根本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对付得了的!
但于墨青却并不后悔,毕竟汐舞那血淋淋被钉在墙上的情景已成了他心中的最痛!
于墨青在没见到汐舞之前,又怎么能死在这些自己亲手复活的还魂尸手中!于是,他大喝一声,手中剑芒一涨,将疯狂围上来的鬼脸人给生生逼退,同时“剑眼”化圆为线,远远向前方延伸了过去。他知道,现在唯一生存的机会便是让“剑眼”为他寻出一条逃生的途径。
果然,向四周扫掠而过的“剑眼”在东北角陡觉压力一松,显然,这东北角便是围堵上来的鬼脸人实力最为薄弱的一个点。
一旦查明突围的方向,于墨青再不敢犹豫,剑芒一盛,堵在东北角的数名鬼脸人顿时被“轻泽剑”搅成了横飞的血肉。于墨青足一点地,正欲冲出,却见人影一闪,一脸血污的曹子孝猛冲了过来,反腿向他踢了过去,口中大笑道:“你小子果然用‘剑眼’找出突围的最佳地点,大恩不言谢,曹某就不客气了!”
曹子孝口中说谢,脚下却是阴狠无比,若于墨青被这一脚踹到鬼脸人的包围圈中,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墨青恨得牙痒痒的,这该死的曹子孝果然不安好心,他刚才建议联手看中的分明是自己“剑眼”能在战局中洞察先机的能力,怪不得方才亦是死战不退了,原来等的就是自己在鬼脸人大军中找出一条突围的捷径!
由于事出突然,于墨青对于这阴毒的一脚已是避无可避!曹子孝显然也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笑得分外痛快。
但曹子孝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只见于墨青对这阴毒的一脚根本不回不避,咬着牙扑了上来,双手虚搂,竟想抱着他踢出去的脚将他一起拖回鬼脸人大军之中。
该死!曹子孝惊出了一身冷汗,顿时忙不迭地将踢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可这招式一出一收间,速度已是慢了一大截,正暗骂于墨青这小子够狠时,却见摆着一副玉石俱焚样子的于墨青借着前冲的势头身形一展,竟如一缕青烟般从他身边闪了过去。
曹子孝气得两眼火冒金星,于墨青这小子根本料到了自己不敢与他同归于尽,所以早就做好了趁机突围的打算,可这样一来,自己倒成了替他断后的肉盾了!
曹子孝虽暴怒不堪,可对着汹涌而来的鬼脸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顺着于墨青开辟出来的路飞快地往外冲去。
于墨青的“剑眼”判断无误,东北角果然是鬼脸人最薄弱的环节,身剑合一后,几乎是势如破竹。只不过,此时负责断后的曹子孝面临着三面合围的巨大压力,稍有不慎便会被鬼脸人给撕成碎片。
于墨青心情大快,倏觉前方压力一松,竟已突出了鬼脸人的重围。但此时笼罩在那若山庄上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重了起来,五尺开外已是模糊一片。
幸好刚刚领悟的“剑眼”并不受这遮挡视线雾气的限制,于墨青听闻身后厮杀鬼叫声已接踵而至,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否则再被鬼脸人困住,将会是一场大麻烦。
于墨青正想随意找一个方向离去,却见前方不远处竟有白影一闪,那婀娜如拂柳的身影竟是像极了自己魂牵梦绕的曲汐舞!
“汐舞!”于墨青一声惊呼,飞身向前冲了过去,但所至之处唯有浓雾重重,哪来佳人身影?
正当于墨青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时,却见前方断墙后的浓雾中倏地浮现出数条影影绰绰的人影来。
于墨青心猛地一跳,又是鬼脸人大军?
由于双方速度都是极快,于墨青已根本来不及避让了,他猛地一咬牙,“剑眼”延伸,直向这群人影迎了上去。
很快,双方距离已不足七丈,而这时“剑眼”反馈来的“景象”竟是迎面冲来的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卒,而绝非让人望之生畏的鬼脸人!
是人!于墨青心底本能的一松,在这阴森如地狱的那若山庄压抑已久,心理负担其实早已达到了极限,如今突然看见同是人的出现,心中如何不喜?
但大喜之下的于墨青却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能发现对方是人,是因为不受雾气影响的“剑眼”反馈,而对方,如何知道迎面冲来的是人而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怪物?于墨青刚一接近,便听对方士卒齐齐发出一声嘹亮的喝声,数柄长矛已突刺了出去。
于墨青见状顿时头皮发麻,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何等愚蠢的错误!当下一个侧翻,压着数柄长矛的枪柄直向枪阵的内围滚了进去,但尚未落地,五柄雪亮的长刀已从各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向他劈砍了过来。在“剑眼”的帮助下,于墨青清晰地判断出这些疾劈过来的长刀虽气势汹汹,但次序却有先后,而这便是破这刀阵的关键所在!
于墨青的身子如陀螺般“滴溜溜”一转,轻泽剑剑芒四射,刹那间“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五柄长刀竟被轻泽剑一一斩断。
于墨青刚松一口气,却听见五名刀手身后发出了“咦”的一声,于墨青正惊诧这声调怎这般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一般,却倏觉寒风袭体,一柄状如美玉的长刀已经迎面递了过来。
于墨青魂飞魄散,这玉刀已袭到了面前,而“剑眼”却根本没发出预警,这说明这一刀快得已超出“剑眼”反馈的速度,一快破百巧,这恰恰是“剑眼”绝对的克星。
于墨青勉强举剑往这玉刀架去,在一连串兵刃相交的火星中,这要命的玉刀却仍毫不停滞地往他的咽喉奔去,就在这生死关头,于墨青也终于喊了出来:“夜大将军,是我!”
夺命的一刀在于墨青的咽喉处堪堪停住,玉刀的寒芒在他的咽喉处激起了点点寒战,而这时夜雨烈的笑声也从浓雾中传了过来:“我知道是你这小子,只不过士别三日,倒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实力竟暴涨如此,本将军一时技痒,便忍不住试了试手……”
于墨青这才明白,此次死里逃生根本不是叫得及时,而是夜雨烈认出他手中的轻泽剑刻意留了手,否则刀出如电,哪能说停便停。
于墨青擦了下额角的冷汗,惊诧道:“夜将军,你怎么会在那若山庄?”夜雨烈哈哈一笑:“还不是你小子害的,说什么情人托梦,死者回魂,引得本将军好奇心大起。再说本将军也想见识一下被西域那个什么巫师吹得神乎其神的回魂香究竟是否有这么神奇,于是就带着一帮家将也来这那若山庄见识见识……”
夜雨烈虽笑得爽朗,可于墨青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贵为镇东将军的他真的会因一时好奇而从瑞州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那若山庄来?
于墨青隐隐觉得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夜大将军和那若山庄联系在了一起,可任他绞尽脑汁也看不出两者之间的共通点。
夜雨烈倒没想到于墨青居然对他的目的起了疑心,继续大笑道:“不过这那若山庄果然诡异,本将军麾下最精锐的几名斥候在进入那若山庄后竟完全没了声息……”
听闻夜雨烈之言,于墨青脑海中陡然闪过了那被鬼脸人击杀的绿衣人身影,那精妙的潜伏术,那古怪的、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绿色衣裳,莫非这人便是夜雨烈派出的斥候?
当于墨青道出这份疑惑时,夜雨烈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子,你看见过我的斥候?这浓雾弥漫的那若山庄中居然还有因回魂香复活而杀之不尽的鬼脸人?”
于墨青不禁歉然道:“夜大将军,这回魂香威力似乎太大了一点儿,让你的斥候无故丧命……”
听闻于墨青之言,夜雨烈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倏听结阵以待的士卒们又是一阵大乱,一条高大的身影亦是狼狈不堪地从枪阵中滚了进来。
待看清这满身血污的人影竟是曹子孝后,于墨青顿时头皮一麻,大吼道:“不好!夜将军小心!鬼脸人来了!”
自己原以为已经甩脱了曹子孝,没想到这家伙竟要死不死地硬跟了上来。要知道,尾随着曹子孝的可是数不清的鬼脸人大军,夜雨烈手下家将虽有数十人,并个个皆称得上是好手,可对上身手敏捷、又不畏死的鬼脸人,只怕仍是凶多吉少!
在于墨青尚在担忧不已时,夜雨烈已大声喝道:“不要管那个冲进来的人!结方圆阵,稳守,缓退!”
随着夜雨烈的命令,众家将轰然相应,但尚未来得及结成方圆阵,紧随曹子孝而来的鬼脸人已如鬼魅般扑了上来。
前方首先接敌的长矛手顿时大乱,几乎在顷刻间几名鬼脸人已将一名长矛手撕破了喉咙,大口饮起滚烫的鲜血来。
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不住传来,夜雨烈、于墨青、曹子孝三人几乎不用调令已各自飞扑了出去,刀出,剑斩,拳轰,数名已突入方圆阵中的鬼脸人不过几息之间已被三人斩杀殆尽。
由于三大高手鼎力相助,夜家家将们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总算稳住了阵脚,虽然各个带伤,可结阵后配合无间,鬼脸人想一下子突破这防守得稳固无比的方圆阵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夜雨烈才总算喘了一口气,双目如电般向曹子孝望去:“好俊的身手!阁下是谁?”
曹子孝眼光极毒,在一看到那玉刀时,便知道眼前这雄伟男子的真正身份了,毕竟名震天下的“七尺壁”谁人不识?
他当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拱手致了一声歉,将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向夜雨烈说了个清楚。
曹子孝明白,对夜雨烈这种人最好少耍点心眼儿,毕竟鬼脸人再可怕,至少还有突围逃生的可能,可面对夜雨烈这种权大势强的朝廷大员,除非自己有足够把握将所有人斩杀灭口,否则还是老老实实一点儿好。
夜雨烈对曹子孝与那若山庄的恩怨并不感兴趣,以现在的处境来说,多曹子孝这样一个顶级高手好处远远大于坏处,毕竟这那若山庄诡异莫测,多一份战力便多上一份安全的保障。
夜雨烈无心在这浓雾弥漫的那若山庄中再耽搁下去,他大声下令道:“稳住方圆阵,缓缓退出那若山庄,待明日日升之时再让这群鬼魅瞧瞧厉害!”
在夜雨烈居中调度下,众人且战且走,虽每一步都付出了血的代价,但至少缓缓向那若山庄外围退去。
越接近那若山庄外围,众人的心情却愈加沉重,谁都不知道那若山庄外面是否也存有这些杀之不尽的鬼脸人?
就在众人担忧之际,却听一声尖利的啸声在鬼脸人中响起,同时断后的长矛手阵形大乱,在一连串惨号中,一名瘦长的身影如旋风般突破了枪阵刀手的防守,猛扑了进来。
与鬼脸人那种直来直去的攻击并不相同,这身影飘忽不定,仅在刹那间便有数名家将倒在了这身影的攻击之下!若不能快速压住这瘦长身影的攻击,只怕固不可破的方圆阵会在瞬间崩溃!
夜雨烈目眦欲裂,大吼道:“夜收,稳住阵形!这怪物我来应付!”
于墨青和曹子孝不用夜雨烈命令也知道了情况的危急,一左一右直向这瘦长身影夹击了过去,一旦合围形成,这人影就算真是恶鬼重生,也会被三人轰杀成渣。
但这身影显然不像一般鬼脸人般只知杀戮而不晓进退,几乎在三人刚一动作时,这人影已从尚在慌乱中的长矛手上方倒翻了出去,单足立在了外面一名挥臂猛冲的鬼脸人肩上,发出一阵如夜枭般刺耳的鬼笑声。
“他奶奶的!这家伙是这群鬼脸人的首领吗?”夜雨烈刚一动作便失去了目标,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的确,这身影一进一退极有章法,用的是兵法中典型的集中一点进行凿穿,若不是阵形中有三名顶级高手坐镇,只怕看似坚不可摧的方圆阵被他这一冲,也会彻底崩坏溃乱。
望着这立在鬼脸人肩上正嚣张狂笑的黑色身影,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若这拥有智慧的黑色身影真是这群鬼脸人首领的话,众人只怕会是凶多吉少了。
夜雨烈知道黑色身影这一冲击对士气影响极大,不禁大喝道:“不要慌!这群怪物显然准备破釜沉舟了!现在时间已接近拂晓,等太阳一出,这群怪物只怕会在顷刻间化为飞灰,所以这才不顾一切想留住我们!”
夜雨烈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仅这一句话便激得士气大振,那单足立在鬼脸人肩上的黑色身影也仿佛在验证夜雨烈话语的正确性般停下了刺耳的狂笑,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子,似乎想再次去冲乱阵形。
于墨青三人见状顿时大喜,方才这黑色身影能够全身而退纯粹是猝不及防,若现在还敢冲阵,只让他有来无回!
毕竟从刚才出手来看,这黑色身影实力大致与鼎盛时期的曹子孝相当,虽强于于墨青,但与夜雨烈相比,只怕还差上一线。
正当三人摩拳擦掌之际,平地却倏起大风,不但吹淡了浓雾,也卷开了遮掩着明月的乌云,云开雾散下,直将这黑色身影的面貌显露在淡淡的月辉之下。
只见这身影穿着黑色长衫,清瘦的脸庞下,一缕长须随风飘荡,若不是溃烂了半边的几乎露出森森白牙的脸颊让人不寒而栗外,那股道骨仙风的风范几乎会让人心生无限景仰。
但此时这股飘然若仙的气质和这狰狞可怖的面貌相结合,却让人产生出无限的畏惧来。
哪怕如此人物死后回魂,竟也变成了这等模样,那汐舞呢?她会变成怎么样?这边于墨青正在忧虑之际,那边曹子孝却发出不可抑制的尖叫声:“你是曲忆柳!那若山庄的庄主曲忆柳!”
于墨青顿时大惊失色,这人竟是曲忆柳?但他怎么能指挥鬼脸人大军?要知道,鬼脸人并不仅是那若山庄的弟子,就连江东锦帆盟的弟子也成为了完全为了杀戮而存在的还魂尸。
隐隐地,于墨青觉得这一切的诡异事情背后似乎有着惊人的隐秘!自己点燃回魂香仅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
就在曹子孝喊出曲忆柳身份的同时,曲忆柳僵硬的鬼脸上竟不可思议地露出了惊恐之色,伸手往脸上遮去,不知是遮挡月光还是羞于如今如鬼怪般的样貌。
就在众人惊异间,半人半鬼的曲忆柳发出一声嘶鸣,竟不管正在强攻的鬼脸人,翻身往那若山庄深处遁去。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夜雨烈盯着曲忆柳离去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突地咬牙暴喝道:“擒贼先擒王!若放这曲忆柳走了,不知会横生出什么变故来!夜收!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擒杀这曲忆柳!”
说着,竟也不管尚在苦苦支撑的手下,“七尺壁”大开大合,硬生生从鬼脸人中杀开一条血路,飞身向曲忆柳追了下去。
于墨青见状微皱了下眉,虽觉得夜雨烈此举似乎太莽撞了一些,但汐舞生死未卜,自己绝不能这般离去,而且追到鬼脸人的首领曲忆柳似乎有可能解开一切谜团!
正当于墨青一咬牙,也跟着夜雨烈冲出去时,却听身畔风声骤起,曹子孝竟也紧抿住双唇,眼中闪着一股难掩的贪婪之色,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时已近拂晓,渐起的晨风不但吹散了弥漫在那若山庄的浓雾,也吹拂过各怀心思的三人的脸庞,晨曦渐显,谁也不知道那若山庄中各种阴森诡异的谜团是否也会随着晨光显露出原本的真容?
第六章 定西宝藏
那若山庄占地极广,半人半鬼的曲忆柳左穿右插,仗着对地形的熟悉,竟硬是带着三人绕了那若山庄一大圈。
这时夜雨烈也看出情况不对了,不禁大喊道:“该死!这死鬼装着一副害怕的模样,其目的根本是想将我们从方圆阵中引出去,以求将失去统帅调度的士卒们彻底留在这那若山庄!”
曹子孝闻言也焦急起来:“这曲老鬼带我们转了这么久了,那些留下断后的士卒若有不测我们现在回去也晚了!夜将军,我们不能跟着曲忆柳追了,这老鬼轻功不亚于我们,在内息未耗尽前,我们再追两个时辰也拦不住他!”
夜雨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口中道:“你是说分兵?”
“不错!”曹子孝一挥手,“我们三人分三路,从三个方向进行拦截,我不信这样还能让他跑掉!”
夜雨烈侧脸凝视曹子孝道:“曹盟主不怕这曲忆柳打的就是让我们分头拦截的算盘?到时三人一分开,暗伏的鬼脸人若突然出现,等待我们的就是被各个击破之局!”
曹子孝脸上闪过一丝果决之色:“我算过了,那若山庄弟子和我带来的手下两者相加也绝不超过四百人,就算是全部变成还魂尸,方才那鬼脸人大军也就是这个数了,所以不可能再有伏兵了!”
夜雨烈突地一声冷笑:“曹盟主如此奋不顾身,图的就是击杀曲忆柳,为江东锦帆盟战死的弟子复仇?”
曹子孝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不禁咬牙把一切都抖了出来道:“据传那若山庄中藏有前朝霸主那定西的宝藏,曲忆柳世代便是这宝藏的守护人!由于那若山庄一战,曹某中了曲忆柳这老贼的诡计,江东锦帆盟已是元气大伤,取得那定西宝藏,已是我唯一的选择!”
夜雨烈虽见曹子孝交了底,可仍是步步紧逼道:“那定西宝藏的传说流传足有数百年,曲忆柳若为守护人,难道不会监守自盗?”
曹子孝哈哈一笑:“前朝那定西何等人物,自有手段让守护他宝藏的人看得到却拿不到,以待他真正的传人来到。况且,那定西宝藏何等庞大,若曲忆柳得到宝藏,那若山庄怎可能还是这等规模?”
夜雨烈也大笑起来:“曹盟主倒真是算无遗策啊!既然曲忆柳取不出宝藏,那你还认为擒住曲忆柳便能拿到宝藏?”
曹子孝从夜雨烈语气中听出了含意,不禁笑道:“就算取不出宝藏,知道这宝藏下落也有说不出的好处,比如,现在若和夜将军你合作,以你的朝廷力量和我的江湖力量,取出宝藏也未必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夜雨烈看了看一脸企盼的曹子孝,淡淡地道:“既然曹盟主把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那自然能合作!”他转头向听得瞠目结舌的于墨青道,“如此,于小子把那定西留下的青天令也拿出来吧,或许这也是取出宝藏的条件之一。”
曹子孝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失声道:“夜将军,你竟然已经知道了那定西的宝藏?”
“当然!”夜雨烈淡淡一笑,“否则本将军又不是闲得发慌,干啥带着一大帮家将来这鸟不拉屎的那若山庄!”
于墨青听得心底发寒,原来夜雨烈此行的目的根本是为了所谓的前朝那定西的宝藏,想必那日将军府上突然改变了主意,痛快地给了自己回魂香,其缘由便是看见了自己拿出的青天令吧。毕竟那若山庄的人死光了等于线索也断了,唯有让回魂香使他们复活才有可能得知宝藏的线索!
怪不得夜雨烈会鬼鬼祟祟地派出斥候来跟踪自己了,只不想回魂香力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竟将所有的死人变成了还魂尸,这才迫使夜雨烈不得不从暗处转到了明处,所以在看见半人半鬼的曲忆柳离开时,宁可舍弃手下士卒也要紧追出来。
而他看见曹子孝宁可冒险也不肯离开那若山庄时,便知道两人之间肯定有着共同的秘密,所以故意试探一下曹子孝,看看他是否坦然相待,以判断出有无合作的可能,毕竟手下家将生死不明,欲擒住曲忆柳只能与曹子孝进行合作!
夜雨烈看了一下脸色阴晴不定的于墨青,以为他也因那定西宝藏起了贪欲,不禁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到底要拿多少?早点谈好,省得到时伤了感情!”于墨青见夜雨烈盯着自己,不禁摇头道:“夜将军,我只求复活汐舞,曲庄主变成了这般模样,这青天令已是无主之物,到时便算承了将军赠香之情吧!”
夜雨烈大笑:“于小子,你也太小看我夜雨烈了,若能真取出宝藏,我夜雨烈绝不会亏待于你!”说着,他转向曹子孝,“你呢?”
曹子孝知道夜雨烈肯和他合作也是迫不得已,若自己太过贪心,以夜雨烈的势力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当下咬牙道:“若能起出那定西宝藏,我只要一成,但宝库中的武学秘籍要复录一份给我!”
夜雨烈赞道:“曹盟主爽快,如此,我们便擒下这曲忆柳吧!曹盟主,于小子,你俩左右包抄,将曲忆柳逼入死角,由我将他擒下!”
三个商议完毕,欲一举擒下曲忆柳时,却见东边第一缕阳光已照射在了鬼气森森的那若山庄之上。
奔在最前方的曲忆柳被这金黄色阳光一照,竟倏地发出一声惨呼,身形突然加快,直扑向左侧一面残破的石墙后面,就地一滚,躲在了石墙阴影之中。
众人见状大喜,没想到夜雨烈顺口一说,竟真的应验了,这半人半鬼的曲忆柳真的害怕阳光!
三个各一点头,已从不同的角度直往曲忆柳藏身的石墙后扑去,三人配合无间,曲忆柳无论想从哪一个地方突围,都必定要遭遇到三人的围攻。
大局已定!飞扑出去的三人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时,却倏然呆立在了当场。
石墙后面杳无人迹,除了几块崩塌在一旁的碎石外,根本不见曲忆柳的踪影,就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曲忆柳竟如鬼魅般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人呢?三人面面相觑,曲忆柳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呆立着的曹子孝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机关!那若山庄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地宫,上次我就是不慎被曲忆柳这老鬼引入地宫,才几乎全军覆没!这石墙后面一定有通往地宫的机关,否则这老鬼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
夜雨烈心中大急,正想叫曹子孝和于墨青快点把这机关找出来时,抬头却见于墨青俊脸上露出了极度惊诧的表情来,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正见一条白衣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没。
夜雨烈正想问,这是谁?却见于墨青屈膝一弹,整个人直扑了出去,口中大叫道:“汐舞,等等我!”
曲汐舞?这就是于墨青千里迢迢欲求回魂香复活的曲汐舞?难道她也真的复活了?
一股疑惑陡然浮上了夜雨烈的心头,但此时实在容不得他多想了,毕竟只有追上这不知是人是鬼的曲汐舞,才有可能步入藏有那定西宝藏的地宫之中!
三人速度极快,很快便冲到了曲汐舞刚才现身之地,只见一根巨大的石柱下有一个黑洞,黑洞通往地下的入口正在飞快地合拢。
“快进去!这是地宫入口!”曹子孝口中大叫,反手一拳狠狠轰在了即将闭拢的地洞石闸上, 在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那飞速闭合的石闸总算是停了下来。黑幽幽的洞里吹着森森冷风,但三人谁都没有犹豫,飞身钻了进去。
由于洞中极其黑暗,当先钻入的夜雨烈落地侧身一翻滚,已抖手将燃起的火折子给丢了出去,同时手中“七尺壁”挽起一圈刀花,将紧接着跃下来的于墨青和曹子孝护住。
但想象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洞中一片寂静,唯有被丢弃在一旁的火折子因燃烧不充分而发出的低微“噼啪”声。
汐舞呢?她怎么又不见了?于墨青左右四顾,那种热烈的企盼竟不知不觉中被不安和恐惧所代替。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她将自己引向了夜雨烈,第二次又将自己一行人带进了这阴森的地宫,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这边于墨青皱眉苦思,那边已吃过一次大亏的曹子孝更是紧张莫名地大叫道:“大家小心!这地宫之中通道极多,上次我们便是被曲老鬼引进一条死路之中,火药炸塌了通道,我们被活埋在了里面。若不是曹某运气好,正好有一块落下的花岗石替我撑起了一点儿活动的空间,只怕曹某早就被活活闷死了!”反倒是夜雨烈神色镇定地俯身捡起了火折子,大步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口中淡淡地道:“既然我们已经来到此地,哪里还有退路,无论如何都要下去看看!”
听夜雨烈这么说,曹子孝心中对那定西宝藏的贪欲终于战胜了心底的阴影,跟着夜雨烈和于墨青也往这地下通道的深处走去。
这地下空间通道极大,除了脚底下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之外,左右全是天然的石壁,与其说这是一个建筑规模宏大的地宫,还不如说这是一个以地底岩洞改造而成的地下甬道。
三人越走越深,但奇怪的是这条地下通道竟没有任何岔口分路,全神戒备的曹子孝越走越没有信心,低声发着牢骚道:“这看似简陋的地下通道便是当年那定西的藏宝之地?怎么除了石阶还是石阶,连两旁石壁都没建好?”
曹子孝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夜雨烈依旧闷头赶路,而于墨青则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生恐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于墨青不回答并不奇怪,但古怪的是夜雨烈竟也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前方,似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毫不出奇的地下通道之中,随着脚步越走越快,他的脸上竟出现了极度的兴奋之色。这种神色,仿佛如一名虔诚的信徒正奔往心中的圣地一般。
曹子孝心底倏地浮起了一阵莫名的寒意,太不正常了,夜雨烈自从进入这地下通道之后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曹子孝心底发出一声哀鸣,勾走于墨青魂魄的是曲汐舞,可让夜雨烈眼中充满着不可抑制狂热的究竟是什么?
那定西的宝藏?可谁知道数百年过去了,这宝库之中还存有着什么?为何夜雨烈却拥有如此浓烈的期盼?
曹子孝心底愈加不安,尤其在这地下通道尽头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岩石拱门时,而夜雨烈毫不犹豫地奔进了最左边的拱门,更让他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该死!越来越不对劲了!夜雨烈明显知道这地下通道的分布图,否则怎会如此毫不犹豫?
就在曹子孝心神不定时,钻进拱门内的夜雨烈兴奋地叫道:“果然,这地底通道的线路和于小子你那天给我看的青天令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里还有一个青天令一样的浅坑,快,把青天令镶嵌上去!不出意料的话,那定西宝藏的大门就将打开了!”
听着夜雨烈那兴奋至极的声音,曹子孝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了下来,原来夜雨烈认识路是因为于墨青手中所持青天令上的地图。
曹子孝长出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小心了。他伸头往拱门内望去,果见夜雨烈满脸通红地接过于墨青递来的青天令,小心翼翼地将令牌往石门上一个凹痕上贴去。
“嗒”的一声轻响,青天令和这凹痕紧密无间地结合在了一起,同时机括声传来,整个拱门都震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本来已迈进拱门内的曹子孝悚然一惊,差点儿被活埋的经历使他本能地仰首往通道顶部望去,同时脚步一滑,整个人向通道石壁上靠了上去。
但这份小心使他彻底失去了进入那定西宝库的机会,就在拱门里那厚重的石门因机关开启而打开的同时,一道千斤闸“轰”的一声在拱门外落了下来,将他和夜雨烈、于墨青两人彻底隔绝了开来。
曹子孝心中大悔,飞奔上前,上下摸索着想找出开启这千斤闸的机关来,但这由一整块岩石凿成的千斤闸哪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那定西的宝库啊!就因为自己一时胆小而错过了!曹子孝欲哭无泪,双掌狠狠向千斤闸上印去,但原本能开碑裂石的掌风印在这一整块巨岩凿成的千斤闸上却如蜉蝣撼树,渺小得简直有点儿不自量力了。
曹子孝双拳在这隔开他与那定西宝库的石闸上用力地擂了几下,正想运足功力,再最后尝试一次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突地从他心底深处浮现起来。身后一股阴寒的气息慢慢地弥漫过来,令曹子孝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不可抑制地沁起了点点鸡皮疙瘩,曹子孝的冷汗一滴滴沁了出来。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已陷入了绝对的被动之中,若稍有异动,便会招来雷霆万钧般的可怕打击。
时间一点点儿逝去,洞内的阴气愈发浓烈起来,曹子孝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哪怕回头必死,他也要做出应有的应对!
他猛地一声暴喝,返身一掌狠狠地向身后虚空劈了出去,同时足一顿地,整个人贴着石闸向上冲了上去。
这一招连消带打,无论敌人如何厉害,总能让他缓得一线生机!
曹子孝应对得相当完美,但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敌人并不在身后,而在拱门上面的石缝之中。
曹子孝身形刚飞跃而起,就觉一股尖利的寒芒从颈后直袭了过来,他竭力回头,恰见一个如鬼般可怖的头颅正对他龇牙一笑。
“曲忆柳……”曹子孝尖厉的惨叫声直在地底通道中远远地回荡了开来。
第七章 石殿血战
“什么声音?”正望着缓缓开启石门的夜雨烈猛一皱眉,向后看去,却发现身后的于墨青也是一脸惊诧地望着后面落下的千斤闸。夜雨烈不禁浓眉一挑:“曹盟主没有进来?”
于墨青摇头道:“刚才曹子孝明明跟在后面的,难道千斤闸落下来时他又退出去了?”
夜雨烈不屑地一撇嘴:“这曹子孝身为江东锦帆盟盟主,做事竟如此瞻前顾后,怪不得传承百年的锦帆盟会在他手中没落了……”
于墨青本就对曹子孝怀有恨意,见曹子孝被隔绝在外,心中不但没有担忧,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三人结伴同行乃是迫不得已,一路过来,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恨意对曹子孝出手,如今将曹子孝隔绝在外,反而落得个清闲。
夜雨烈见于墨青一副淡然的模样,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正想说些什么,却倏听机关启动的“咔咔”地停止,前方石壁轰然倒下,展现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个极其宽广的大殿。
大殿长约数十丈,每隔几步便有一盏深海鲸脂制成的长明灯照耀,尤其大殿正前方祭台上更有数十盏长明灯高悬其上,一柄被摆放在祭台巨鼎上的斩马刀更是显眼无比!在长明灯跳动的火光中,那斩马刀投射出的狭长阴影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上下游动着,让人乍看之下几乎产生一种错觉,这刀不是刀,而是一条被无上神力封印的怒龙!
夜雨烈眼中射出无比的神往之色来,如入了魔般顺着台阶缓缓向下面的大殿走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定西武殿!我终于来了!断龙台!祭台上摆放着的果然是那定西的宝刃断龙台!可是神州壁呢?它在哪里?”
于墨青不可思议地听着夜雨烈报出这大殿中一个个物品的名字,心中倏地涌起一股寒意来,夜雨烈竟对这大殿中的一切事物熟悉无比,难道他曾经来过这里?而夜雨烈口中念念不忘的神州壁又是什么?
于墨青跟着魂不守舍的夜雨烈顺着石阶很快到了这大殿的正中,顺着祭台的台阶一步步向那断龙台走去。
灯火之下,断龙台那暗青色的锋刃之上闪过令人心悸的森寒之色,虽数百年过去,这曾震惊天下的神兵依旧锋锐无比,宽大的刀身之上层层菱形锻痕构成叠浪形的波纹,定睛望去,整个心神仿佛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竟有一种随波起伏的昏眩感。
于墨青长吸一口气,生生将自己从这种目眩神驰的感觉中拔了出来,心中一阵心悸,这断龙台实在是太可怕了,仿佛有魔力一般,竟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于墨青暗擦一把冷汗,转头却发觉身边的夜雨烈依旧低头死死盯着断龙台,心中不禁一怔,夜雨烈功力远胜自己,连自己都已回过神来,怎么他的心神还被这断龙台给锁住?
于墨青正想提醒一下夜雨烈,却倏听他发出一声畅快至极的大笑之声:“原来神州壁就在断龙台之下!我原还以为这神州壁是一面墙壁,没想到就是一幅刻在祭台上的石图啊!”
于墨青这才明白夜雨烈刚才看的根本不是断龙台,而是脚下的祭台!铺盖在祭台之上的是一整块巨大的青石板,上面坑坑洼洼,刻痕交错,若不注意的话,还以为这块青石板尚未打磨完成,但经过夜雨烈提醒,细细辨来,这青石板上所刻的果然是一幅神州大地的地图!
不过,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石图之上伤痕处处,除了祭台东南角那一块地图尚属完整之外,其余每一州一府都布满了食指般宽的裂痕,看上去仿佛是有人泄愤般用兵刃在石图上刺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
若是普通的地图倒也罢了,这刻在祭台上的地图可是一整块厚实的青石板啊,每一次将兵刃插下该需多深厚的功力啊?没有人会无聊地将气力用在这上面,除非,这裂痕代表着某种深刻的含义。
于墨青灵光一现,难道地图上这拥有裂痕的州府都代表着已被那定西打下的江山?东南角尚全,不正是代表着三百年前最后尚未沦陷的皇城?
于墨青刚想将这发现告诉夜雨烈,却见夜雨烈“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七尺壁”,一声暴喝下,狠狠将手中的“七尺壁”往其中一道裂痕中插了进去。
于墨青一惊,正不知夜雨烈发什么疯,却见夜雨烈大笑一声,将插入深坑中的“七尺壁”用力一扭,随着一声巨响,原本摆放在祭台正中的断龙台猛地向后滑开,露出了被掩在断龙台下面的又一道深深的裂痕!
于墨青尚不明所以,夜雨烈却豪气干云地大笑道:“于小子,看好了,这才是开启定西宝库的真正机关!”
于墨青这才明白,原来夜雨烈找所谓的神州壁就是为了打开真正的定西宝库。可令人奇怪的是,夜雨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而且方才开启神州壁第一重机关时,他手中的“七尺壁”竟和那裂痕紧密无间地结合在了一起,难道,这“七尺壁”竟是开启那定西宝库不可或缺的钥匙?
夜雨烈和数百年前的枭雄那定西究竟是什么关系?各种疑问接踵而来,于墨青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拨开一团迷雾后,面临的还是一层看不透的厚厚疑云。
夜雨烈的心情显然畅快至极,一边大笑一边向断龙台下面石板上的裂痕走去,正想再将手中“七尺壁”插入,却突听一声巨响,祭台后面的石墙猛然炸裂,尘土飞扬中,一条身影如破麻袋般从破裂的石墙后面被抛掷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曹子孝?”夜雨烈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和于墨青一起向这半死不活的人影望去。两人万万没有想到,这从破裂石墙中撞出正好跌落在祭台上的人竟然是被关在大殿外面的曹子孝。
看他这副样子分明是被人重击之下穿墙而出的,那击伤他的人究竟是谁?
于墨青和夜雨烈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那破碎的墙洞望去,只见飞扬的尘土之中,一条清瘦的人影隐隐显露了出来。
“曲忆柳?”于墨青和夜雨烈同时心中一紧,曲忆柳实力本和曹子孝在伯仲之间,可曹子孝怎会伤得如此之惨?难道鬼脸人大军也随着曲忆柳杀向这地宫之中了?
瘫软在祭台上的曹子孝勉强支起身子,一边吐血,一边向夜雨烈爬来:“夜将军!这老鬼还有帮手!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定西宝库中的宝物我一件都不要了……”
不但是夜雨烈,就连于墨青也流露出不忍之色,江东一代豪雄竟落得如此地步,被隔绝在石殿之外的那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但击垮了曹子孝的身体,就连他的信心和勇气竟也彻底粉碎。
夜雨烈和于墨青相视骇然,两人脚步轻移,正欲并肩立在一起以对抗曲忆柳时,却倏见曲忆柳身后有苗条的身影一闪,夜雨烈还没觉得什么,于墨青却骇然大叫了起来:“汐舞!是你吗?汐舞!”
激动之下的于墨青完全忘记了对曲忆柳的恐惧,身形一展就要冲上前去。夜雨烈大惊,尚未来得及阻止,却见曲忆柳身后那纤柔的身影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怯怯地往后缩去,口中惊呼道:“墨青,不要,不要过来!”
于墨青一怔,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这娇柔甜美的声音曾无数次出现他的梦中,每次梦醒时分总让他泪流满面。阴阳相隔,还有什么比这绝望的相思更令人痛苦呢?
好不容易求来回魂香,让她的倩影再次出现,可汐舞她为什么一再避而不见呢?于墨青抬头痴痴地望着躲在曲忆柳后面,用白纱蒙住俏脸的曲汐舞,喃喃问道:“汐舞,为什么你不肯见我?”
曲汐舞仅露在面纱外的美眸中出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哀伤,泣声道:“墨青,我这半人半鬼的样子如何再能见你……”
于墨青血往上涌,大声立誓道:“汐舞,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曲汐舞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的话,“回魂香仅能让我回魂,修复腐朽的肉身还需要活人的精血!”
于墨青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鬼脸人会发了狂般吞噬活人的血肉了,原来竟有着这样一层的原因。
夜雨烈听两人一问一答,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大笑了起来:“仅是活人的精血吗?这个好办,山下白县死囚多得很,明日便可给你们送上一批来!”
听夜雨烈说得轻松,曲忆柳咯咯怪笑了起来:“死者还魂乃是逆天之举,能支撑五六个时辰已属神迹,哪还等得到明日!”
于墨青看着曲忆柳躲躲闪闪的眼神,再忍耐不住,大步踏前,断然道:“汐舞!拿我的命换你的新生!”
“不!”曲汐舞拼命摇着头,“墨青,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若用你的命换我的重生,我宁愿死去!”
听着两人坚定不移的回答,曲忆柳再次咯咯笑了起来:“我的好女婿啊,何必这么复杂呢?一个夜雨烈,一个曹子孝,不正好可以换我们父女重生吗?杀了这两人也不需要背负什么罪孽感,一个是毁灭那若山庄的罪魁祸首,一个是自作自受,若刚才不追击老夫,老夫只需随便抓一个兵卒就可以复活重生了,又怎会陷入如今这种绝境!所以,年轻人,帮我杀了夜雨烈,一切问题必将迎刃而解……”
夜雨烈的冷汗一滴滴沁了出来,大叫道:“于小子,千万不要听这老鬼胡言乱语,若不是我给你回魂香,你怎可能让曲汐舞复活!”
曲忆柳怪笑道:“夜大将军,这是恩惠吗?这半人半鬼的样子是世间最大的惩罚!年轻人,帮我杀了这两人,让汐舞复活重生!”
曲忆柳一边大喝,一边凌空向夜雨烈扑了过去,他已打定主意不让于墨青犹豫下去,要么曲汐舞生,要么曲汐舞死,其间没有任何选择!
看着曲忆柳向夜雨烈扑去,于墨青脑中一片混乱,自己要帮曲忆柳还是袖手旁观?这边于墨青陷入痛苦的抉择,而那边夜雨烈更焦急得宛如孤注一掷的赌徒,自己是全力对付曲忆柳,还是要分出一丝心神防备于墨青的偷袭?
人心莫测,谁知道于墨青这副犹豫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自己若全力迎上曲忆柳的话,谁知道于墨青会不会背后捅刀子?
夜雨烈口干舌燥,听着背后重伤不起的曹子孝拼命往自己身后缩去,更是心头火起,这该死的曹子孝,若不是他单独留在石殿之外而被曲忆柳击成重伤的话,自己如何会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那定西的宝藏近在咫尺啊,可惜,可恨啊!
曲忆柳疾扑的身形已离他不足五尺,而夜雨烈心头却是思绪百转,是对付曲忆柳,还是防备于墨青?
夜雨烈焦躁不已,这时候他宁可于墨青也挥剑杀上,也好过这样纠结不堪。
曲忆柳疾扑的劲风已拂面而来,在这最后的时刻他终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退!
拉开和于墨青的距离,到时就算于墨青想趁机暗算,自己也可以从容应对。
但夜雨烈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需要他保护的曹子孝,待他起身欲往后退时,曹子孝挣扎着向他扑了过来,口中大叫道:“夜将军,不要丢下我!”
夜雨烈此时对曹子孝这个废物已经是恨到骨子里了,不但没起到任何作用,在这关键时刻还要拖后腿。
“滚开!”夜雨烈眼睛紧盯着挥掌攻来的曲忆柳,抬脚毫不在意地向曹子孝踢去,在他看来,自己这一脚不但可以踢开曹子孝这缠人的废物,还可以借着反震之力脱离曲忆柳的攻击范围。
夜雨烈所做出的无疑是现今情况下最正确的选择,但他却根本没发现,在他随意一脚踢出时,曹子孝充满恐惧的眼神中倏地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狡黠,原本沉滞的身子更是灵活地一转,不但避开了夜雨烈这不经意的一踢,反而并指成刀,狠狠地向夜雨烈踢来的右脚斩了下去。
“咯”的一声轻响,夜雨烈的右脚在这狠厉的一击下,古怪地扭曲了起来,夜雨烈还未感到右脚传来的疼痛,却见曹子孝身形一闪,欺身上前,一记重肘已狠狠地顶在他的胸膛上。
夜雨烈双目圆瞪,他怎么都不相信居然会发生这等变故,他想发出震天怒喝,可因肋骨断裂而塌陷下去的胸膛硬生生将他的怒吼声堵在了胸腔之中。
静寂的石殿之中,只听到夜雨烈因胸骨断裂而发出的古怪脆响,令人闻之毛骨悚然。于墨青大张着嘴看着夜雨烈如破麻袋般横飞出去,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之中。
怎么会是这样?曹子孝不是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了吗?怎么如没事人般发出如此刚猛的一击?难道,他是和曲忆柳约定好的?让曲忆柳和自己吸引夜雨烈的注意力,最终由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但是,曹子孝和曲忆柳不是生死之敌吗?两者怎么可能达成合作?石殿之外的拱门通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曹子孝甘心为曲忆柳除去夜雨烈?
于墨青呆呆站着,眼睁睁看着曲忆柳和曹子孝相视一眼,各自放声大笑了起来,而那怯怯躲在石壁后面的曲汐舞也盈盈从上面跃了下来,下落的疾风吹起了长长的秀发,也扬起了那蒙面的白纱,纱巾后面显露出的是那摄魂夺魄的绝世容颜,哪里有如她所说有着一丝一毫腐败的伤痕?
于墨青的心沉到了底,他知道自己正陷入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中,但在这惊天之谋中,自己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第八章 真相
看着曲忆柳和曹子孝的笑容,胸骨几乎碎掉一半的夜雨烈大张着嘴,用力地喘息道:“曲忆柳!你根本不是什么还魂尸!”
“你现在才明白?”曲忆柳回头对他一笑,一把将脸上如腐肉般的易容物给扯了下来,露出了原本清瘦的面容,“我若不装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又怎能让你放下戒心,心甘情愿进入地宫,用‘七尺壁’打开定西宝库?要知道神州壁上足足十八个裂痕啊,若不是有你这个持钥人的存在,我们就算得到了‘七尺壁’也根本无法知道哪一条裂痕才是开启定西宝库的锁孔,毕竟一次试探错误便会引得机关启动,将宝库永沉入地底深渊之中……”
夜雨烈悲愤地喷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盯着曹子孝:“曹贼,你也是和他一早勾结好的?”曹子孝此时全没了先前穷途末路的狼狈,从容不迫地理着凌乱的衣衫,口中微笑道:“当然!若无曹某的配合,你会轻易相信有死者复生这回事?”
这边曲忆柳和曹子孝满脸的得意,那边于墨青却是如坠冰窟,他转着僵硬的脖颈向正盈盈行来的曲汐舞望去,嘎声道:“汐舞,你不是已经身死了吗?月夜托梦不是让我去求回魂香吗?”
曲汐舞轻轻地扯下了轻纱,白玉无瑕的俏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低语道:“墨青,对不起,那死去的汐舞只是易容后的替身,月夜托梦则是那宛如玉兰花清香的迷香模糊了你的神智,让你分不出虚幻和现实。墨青,为了曲家守护了三百年夙愿,害得你受苦了!”
于墨青摇头:“汐舞,为了你无怨无悔,可这三百年的夙愿和你假死又有何关系?”
曲汐舞俏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转首向曲忆柳望去,见曲忆柳微点了下头,她才轻出一口气,微启香唇吐出那三百年前的往事来:“墨青,你既然知道这里便是定西宝库,那也一定听说过三百年前纵横神州大地的那定西那霸王吧?三百年前那霸王只差一步便可登上天下顶峰,但不料落雷峡中计兵败,不但自己身受重伤,就连世子也在乱兵中失踪。那霸王在弥留之际将‘七尺壁’和定西宝库的秘图青天令分别交给了手下大将曲凌风和夜秋池,要两人合力找回世子,起出当年鲸吞天下时聚集起来的宝藏,重振霸王之事业!只可惜,战火无情,曲凌风和夜秋池非但没找回世子,反而因连绵不休的战乱从此失散。夜秋池空有‘七尺壁’却完全不知定西宝库的位置,而曲凌风虽找到了定西宝库,却根本不知道开启方法……”
于墨青听到这儿总算有点明白了过来:“你们曲家和夜将军分别是当年曲凌风和夜秋池的后人?”
曲汐舞点了点头:“不错,时光无情,曲家先人在定西宝库上结庐而居,足足守了定西宝库三百年的时间,为的就是等待夜家后人的出现。功夫不负有心人,三百年的等待,终于让我们又一次看到了能开启定西宝库的‘七尺壁’和夜家的后人……”
曲汐舞正想再说下去,却听曲忆柳嘿嘿一笑,将话头抢了过去,转头望着萎靡不堪的夜雨烈冷笑道:“夜将军,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再一次看见‘七尺壁’时却是你一年前平叛滇南之乱后,御赐你游街的时候。那时你腰悬七尺壁,端得威风无限啊!夜家后人竟成了当年敌人最忠诚的走狗,只怕夜秋池地下有知也会跳起来找你拼命的……”
见曲忆柳说得大义凛然,瘫软在地上的夜雨烈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曲老鬼,笑死我了!三百年前的仇恨,你真会为三百年连骨头都不知烂到了哪里去的那定西报仇吗?你说什么为那定西守了三百年的宝藏,支撑你们曲家的真是仇恨吗?只怕让你们眷恋不去的仅是无尽的贪婪吧?”
夜雨烈笑得喘不过气来,而曲忆柳的脸色猛地阴沉了下来,显然夜雨烈这番言语正好说中了他的痛处。
一旁曹子孝啧啧叹气:“我的夜大将军啊,你也莫要卖弄口舌了,三百年前的是非谁又能说得清?更何况,你来笑我们贪婪,你自己也不是被利欲熏昏了双眼?不然仅仅一个青天令便会让你千里迢迢赶到这荒僻的那若山庄来?”
这回轮到夜雨烈笑不出来了,他的眼中露出愤恨之色:“该死的曲老鬼!那日于小子前来盗香,失手就擒后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青天令,老子就怀疑这是一个圈套了,不然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若不是遇到了那些明显不是人的鬼脸人,老子哪会这么轻易上当,孤身来这地宫之中?”曲忆柳和曹子孝互望一眼,各自大笑起来,曲忆柳眉眼中满是得意之色,哈哈道:“夜将军,你可知道,为了让你入彀,我和曹盟主整整准备了一年的时间,为的就是不引起你怀疑,而将你诱到这那若山庄里来。”
说起这生平最得意的事来,曲忆柳不禁眉飞色舞:“夜将军,事情还是从头说起吧。自从那日看见你的‘七尺壁’之后,我就一直苦思冥想,如何与你一同起出那定西的宝藏来。本来双方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们双方的地位实力实在是相差太远了,与你合作,我定会被你吞个尸骨无存了。可问题来了,既然我们无法合作,我该如何取出那定西宝库中的宝物呢?盗取‘七尺壁’?这肯定行不通,况且有了‘七尺壁’我也不知道神州壁上哪一条裂痕才是真正的开启宝库的锁芯。那么,将大将军你绑来,严刑逼供让你说出秘密?哈哈,那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姑且不论大将军你身手高强,就连日常外出,身边哪次不是跟着数十个身手一流的护卫……”
曲忆柳正说得高兴,曹子孝却皱眉道:“曲老哥,还是尽快送他归位吧,以免夜长梦多!”
曲忆柳闻言露出不悦之色:“你以为夜雨烈还有翻盘的机会吗?上面的鬼卒大军足以将他们所有护卫永远留在这那若山庄之中!夜将军帮了我们如此大忙,总要让他做个明白鬼吧!”说着,他又笑眯眯转向夜雨烈,“虽然一个个方法被推翻,但曲某相信只要是人,总有着弱点!于是我从各方搜集资料,研究你的生性,发现你不但有着一颗贪婪的心,生平还最是畏惧鬼神!”
于墨青为了解开心头的疑惑,听得分外入神,见曲忆柳如此说道,不禁反驳道:“夜将军怎可能畏惧鬼神?那日我入府盗香,他分明说生平不畏鬼神之事!”
曲忆柳闻言大笑起来:“你这个傻小子,难道亲口所言便是真话吗?你看哪个贪官会说自己视财如命?我们的夜大将军也是这样,否则他平定滇南回来,任何赏赐都不要,独独要那传言能令死者回魂的回魂香?”
瘫软在地上的夜雨烈瞳孔猛地一缩,曲忆柳竟下了如此工夫来了解他,以有心算无心,自己此次败得根本是毫无悬念。
曲忆柳眼中满是自得之色,继续说道:“当时我虽然找到了夜雨烈的弱点,可依旧是无计可施,毕竟我总不能去将军府上扮鬼吓人。退一步讲,就算我真将夜雨烈吓得瑟瑟发抖,可一旦问及定西宝库的秘密时,夜雨烈再迟钝也肯定会知道这是人而不是鬼,一切的努力也将前功尽弃。可无奈的是,定西宝库秘密根本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在我欲要放弃时,却突然想到为什么当今景宁帝要将回魂香赐给夜雨烈?这世上最怕死的不就是这些帝王吗?经过多方打听,我才知道,这西域巫师所献上的所谓回魂香虽能让死者重新站起来,可回魂的死者根本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僵尸,而且这具还魂尸还活不过六个时辰!怪不得景宁帝会将这形同无用的回魂香赐给夜大将军了。”
说到这儿,曲忆柳倏地诡秘一笑:“夜将军,你现在可知我为什么会找曹盟主合作了吧?除了迷惑你外,最重要的是,江东锦帆盟在剿灭苗家的彩蝶教时,从彩蝶教手中缴获了一批利用刚死之人制造鬼卒的蛊药!”
这时于墨青和夜雨烈同时明白了过来:“那若山庄废墟中的鬼脸人就是你们用苗家蛊药制造出的鬼卒?”
“不错!只要这鬼卒能和回魂香传言相吻合,一切事情都简单了。”曲忆柳转头望向于墨青,“首先我们需要将定西宝库的信息传达给夜将军,并告诉他那若山庄的人死光了,希望用回魂香复活。当然,夜大将军如何会将辛苦求来的回魂香随随便便送人,这时青天令便该登场了,身为持钥人的夜大将军如何会不明白青天令正关联着定西宝库的秘密。以夜雨烈多疑的性格,听到你欲求回魂香竟是托梦所得,而又凑巧需要到他将军府夺取回魂香,这一连串的巧合肯定另有蹊跷。”于墨青听得一头雾水:“既然夜将军起疑,为何还会给我回魂香?”
曲忆柳嘲讽般笑道:“正因他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才不得不给你本就形同鸡肋的回魂香,因为他怕一时不舍而断了这苦等三百年的定西宝库线索!他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并且毫不感兴趣,这样才可以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这回不仅是于墨青,就连夜雨烈也惨笑道:“看来你已经把一切都算好了,自从夜某看见青天令起了贪欲之后,这一切都成了定局。”
曲忆柳难得谦逊了起来:“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布局,曲某仅仅是尽量让变数出现得少一点罢了,如果真硬碰硬擒下你,如何让你吐露开启定西宝库的秘密?所以为了让事情达到我满意的效果,我除了找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于墨青外,还让曹兄弟作内应。夜将军,以你谨慎的个性,在尾随于墨青而来的路上,相信已经派出足够的人手调查过江东锦帆盟和那若山庄冲突的一切状况了!你初到这那若山庄时或许还抱有着这是一个陷阱的想法,可当知道那若山庄和江东锦帆盟真的两败俱伤之后,这种警惕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而当密炼的鬼卒和回魂香的传说不吻而合时,内心深敬鬼神的你更是开始怀疑,这那若山庄的一切异象是否真是回魂香作怪?黑夜迷雾,成群由那若山庄和江东锦帆盟弟子构成的鬼卒,种种异象无不让你的心神产生动摇,尤其身为那若山庄的不死不休的敌人,曹子孝出现后,更给了你铁一般的事实,这些鬼脸人都是埋葬在废墟之下死而复活的死人……”
夜雨烈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大笑着将他的话头接下来道:“结果,本将军真以为有死者复生这回事,见也成了活死人的曲大庄主出现后,顿时乱了分寸,生怕回魂香六个时辰的时效一过,再找不到定西宝库的线索,于是就傻乎乎地追了下来,以为有曹子孝和于墨青这两大助力,再坏的情况也可全身而退,却不料一个是个情种,脑子里除了女人再无其他,另一个却是个内应!哈哈,夜某平滇南,征鬼方,几乎视天下如无物,却不料如今竟被尔等小人所欺!”他转头望向曹子孝,竭力道,“曹子孝,你的确是个人物,为了算计夜某,竟能将江东锦帆盟精锐一举抛弃,若不是如此,夜某如何会毫无戒心中了圈套!”
曹子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口中却是淡然道:“江东锦帆盟内忧外患,这些所谓的精锐早已与曹某不同心了,弃之可让江东锦帆盟重获新生,换成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夜雨烈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口中喃喃道:“算来算去,夜某还是低估了人心的贪欲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气息全无,一代枭雄竟落得个惨死地宫的下场。
早已按捺不住的曹子孝见夜雨烈终于殒命,顿时大喜冲上前去,俯身拾起开启定西宝库最后一道机关的“七尺壁”,尚未来得及欢喜,却倏见原本死透了的夜雨烈双目一瞪,散发出无穷的杀意来。
曹子孝脑中轰然巨响,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胸腹间一阵大力涌来,夜雨烈竟跳了起来,低头紧顶着他的身子,一声不吭地顶着他向曲忆柳冲了过去。
曹子孝魂飞魄散,他哪想得到夜雨烈不但死而复生,竟还如没受伤一般生猛,那低头一顶,虽未给他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却将他体内真气撞成了一团乱麻,曹子孝看似还能手足飞舞,可全身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来。
曹子孝此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向曲忆柳惨叫道:“曲庄主,救我!”
可他忘了,从曲忆柳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夜雨烈死而复生的过程,能看见的仅是曹子孝低头拾起“七尺壁”,然后突然抓起夜雨烈的尸体,发了疯似向后退去。
曲忆柳脸上浮起狠厉之色,心中一声嗤笑,曹子孝,你见夜雨烈已死,想趁机除掉我,独吞那定西的宝藏吗?我若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靠上前去,等待我的将是你的倾力一击吧?曹子孝啊曹子孝,你不嫌这计策太过于幼稚了吗?
曲忆柳心中在冷笑,可表面上还是一副不明所以地迎了上去,口中惊诧道:“曹盟主,怎么回事?”
曹子孝见他迎了上来,不禁大喜,狂叫道:“小心夜雨烈……”
可话未喊完,却见曲忆柳身形一闪,从他身边滑开,反手一掌狠狠印在了他的腰肋之间。
曹子孝的表情顿时僵硬,狂喷着鲜血往一旁斜飞了出去。
曲忆柳一招得手,正待放声大笑,却倏见原本已是死人一个的夜雨烈朝他阴冷地一笑,亦是重重一拳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一旁的于墨青和曲汐舞完全怔在了那里,谁能想得到仅在电光石火之间,曲忆柳和曹子孝已是双双重伤不起,而原本早该毙命的夜雨烈却一脸狞笑地站在了两人之间。
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三人重伤的位置都在胸肋之间。这现世报来得就是如此之快。
祭台之上,夜雨烈仰天长啸,曲忆柳强撑起身子,颤声道:“曹子孝那一掌明明重创了你的肺腑……”
夜雨烈狂笑道:“曹子孝击伤于我是不假,但你们却不知我在倒地的一瞬间已经服下了亢龙丹,我俩废话这么久,你在等我伤重而亡,而我却在等亢龙丹药性散开的关键时间啊!”
这回不止曲忆柳大惊失色,就连于墨青也是一脸骇然。
亢龙丹之名江湖中人谁不知晓,除了亢龙丹之珍贵,当今世上不过十余枚外,最重要的是亢龙丹不但是疗伤圣品,但同时也是剧毒之物。服下亢龙丹,无论多重的伤患都会立时如没事人般生龙活虎,精神百倍,若是武林中人的话,更会功力大增,但这种现象绝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一到,亢龙丹毒性大发,服用者必将五脏俱焚而亡。
饮鸩止渴,这几乎就是亢龙丹最真实的写照。
曲忆柳他们千算万算,就没料到夜雨烈身边竟有着一颗等同于鸡肋的亢龙丹。
曲忆柳强挣扎着站起:“你这是找死!”他一边咳血,一边向身后的于墨青和曲汐舞打着手势,让他们快跑。服用了亢龙丹的夜雨烈别说是于墨青和曲汐舞,就连他和曹子孝联手也绝没有一丝获胜的机会。
夜雨烈脸上浮现出凶厉之色:“我不服用亢龙丹难道还有生路不成?而且,曲老鬼,你忘了吗?回魂香既能让西域巫师供奉圣上,自有不凡之处!你们真以为回魂尸傀吸食活人精血重生是一件荒谬之事吗?西域巫师曾在圣上面前做过试验,十个尸傀里面总有一个可以因活人精血而彻底重生!不然我为何愿以平滇南的功勋来换这形同无用的回魂香?”他从怀中摸出一支色泽淡红的回魂香,大笑道:“而且你们不知道圣上赐予我的回魂香不止一支,而是两支吧!有这回魂香,我死后变成尸傀又如何?不是有你们四个人的精血来供我吸食吗?我至少还有十分之一复活重生的机会!”
曲忆柳面露骇然之色:“你疯了!”
夜雨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曲老鬼,你不是说我最敬鬼神吗?其实我敬畏的不是鬼神,而是死亡……”乘着夜雨烈仰天狂笑的一瞬间,曲忆柳猛扑了上去,发出震天狂喝:“走!”
这边他身子一动,那边静等信号已久的于墨青毫不犹豫地抱起曲汐舞,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去。
如今跟夜雨烈硬拼已经毫无意义了,重伤的曲忆柳和曹子孝已是死定了,这边能逃出一个便是一个。
但曲忆柳的这点小动作又怎能瞒过老奸巨猾的夜雨烈,几乎在曲忆柳刚向前扑去的同时,夜雨烈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挡在了疾冲出去的于墨青前面。
于墨青头皮发麻,他根本没想到服用亢龙丹后的夜雨烈功力竟涨到了这等地步,他几乎来不及反应,夜雨烈已经一掌当胸印了过来。
一股大力涌来,刚跃离祭台的于墨青又被生生重击了回来。于墨青在祭台上滚了几下,惊异地发现自己竟没什么大碍,是夜雨烈手下留情吗?不,不是的,难道……
于墨青刹那间肝胆俱裂,低头往怀中的汐舞望去,只见曲汐舞俏脸一片惨白,嫣红的鲜血正不住地从她口中涌了出来。
方才竟是怀中的汐舞替他挡住了夜雨烈这必杀的一掌!
汐舞!于墨青眼中一片血红,正想向狞笑着逼来的夜雨烈扑去,却倏觉脚下祭台发出轰天巨响,整个地宫似乎都在畏惧这巨响,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碎石尘土从地宫顶部洒落,这坚固无比的地宫竟出现了崩塌的前兆。
“曲老鬼!你干什么?”于墨青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夜雨烈厉叫着向曲忆柳冲去。
蒙蒙尘土中,只见曲忆柳单膝跪地,双手握着夜雨烈的“七尺壁”,正将其插入脚下祭台处随意的一处裂痕之中,口中大笑道:“定西宝藏,我得不到,你也休想!”
夜雨烈已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舍弃了于墨青而向曲忆柳冲去,就在他一拳痛击在曲忆柳脸上时,曲忆柳却用尽了力气将他紧紧抱住,嘶声道:“走!”
于墨青知道这是曲忆柳给自己和汐舞创造出的最后机会,他强忍住悲痛往曹子孝撞破的墙壁洞口奔去,在钻入洞口时回头匆匆一望,只见尘埃中,曲忆柳和夜雨烈纠缠成一团,而祭台正在飞快崩塌破碎。
曲忆柳、曹子孝、夜雨烈,他们所图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和定西宝库中的宝物合葬在一处吗?
尾声 无尽等待
日落月升,尘埃终于落定。
于墨青静坐在那若山庄那玉兰树下,低头望去,只见那若山庄的废墟呈圆形下陷了数十丈之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或许正如曲忆柳所言,若弄错开启定西宝库的机关,定西宝库必沉于地底万丈深渊之中。可定西宝库拥有再多的宝藏,又怎值怀中佳人那如梦如幻的嫣然一笑呢?
于墨青惨然一笑,望着脸色苍白,再无气息的汐舞,腾出一只手,将原本燃了一半便被曲忆柳故弄玄虚用坟茔中新翻泥土埋熄的回魂香拈了出来,神色肃然地将其扶正,点燃。
淡而出尘的幽香又充溢在于墨青的鼻间,于墨青整个人无思无想,陷入空明之中。
这“回魂香”既然能让他领悟“剑眼”,便自有神奇之处,或许夜雨烈说得对,这回魂香绝非凡物,被回魂香变成尸傀的人只要吸食活人的精血便有机会再次获得新生。
于墨青心中一片宁静,在回魂香的淡淡幽香中静待着汐舞醒来,只要她能醒来,哪怕是奉上自己的精血。
如水的月色下,于墨青紧闭着双眼搂着汐舞盘膝而坐,微风拂过他脸庞,扬起了他鬓角的发丝,却带不走他心底无尽的哀伤。
天际已蒙蒙发白,回魂香的香灰已被昨夜的晚风尽皆吹散,可于墨青却仍抱着曲汐舞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山间的晨风逐渐大起来,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当第一缕晨曦洒向曲汐舞苍白如雪的容颜时,她长长的睫毛竟是微微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