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寻者之断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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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武侠故事

天高云淡,四野悄然,初夏的绿草在柔风中微微摇摆,一片静逸祥和。

  忽然,一阵疾风骤起,绿草被风催动,竟然纷纷折断,凌乱地飞入空中,但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弩箭一般由远而近,瞬息又奔行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飞草渐渐飘落,一切又归于宁静,仿佛刚刚的一幕根本不曾发生,那一道黑影早已不见了影踪。

  山鼠精已经极速奔逃了三个时辰,恐怕已经跑了一千余里。看起来,燕羽潇早已经被他甩掉了,但是他还是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的鼻子很灵敏,他依旧可以嗅到燕羽潇的味道。

  “娘的!老子和你拼了!”山鼠精终于跑不动了,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忽然顿住身形,一转身,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鼠的狰狞怪物,赤红着眼睛,看向了燕羽潇味道飘来的方向。

  只见虚空之中忽然幻出一个透明的人影,然后渐渐实化,变出一个紫衣玉冠、俊俏潇洒的冷面公子来。

  “你不跑了吗?”看着杀气腾腾的山鼠精,燕羽潇带着一丝戏谑的冷笑说道。

  “燕羽潇!你为何逼我至此?”山鼠精尖利地咆哮道。

  “因为这个。”燕羽潇将一张捕妖令展现在山鼠精面前,“你在这上面。”

  “赏金多少?我可以给你!”

  “我需要的不是钱,”燕羽潇冷笑摇头,“捉你,是我的爱好。”

  “啊!”山鼠精怪叫一声,猛然扑了上来,一股腥臭的风随即刮起,顿时在荒野上腾起一蓬黑雾。

  燕羽潇等的就是他出手,只见他淡然侧身而立,对山鼠精强悍的攻势似乎毫不在意,直待黑雾已近身前,才轻轻招了招手。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他掌心流出,将黑雾缠绕汇聚一处,竟然束缚成一个黑色的山鼠精模样,反迎着冲击过来的山鼠精飘了回去。

  山鼠精悚然一惊,猛然张口将那化成自己模样的黑雾吸进口中,身形不停,继续趋前,张牙舞爪地展开了凌厉攻势。

  燕羽潇微笑不收,眼见得山鼠精的尖爪已经将要触到自己的衣衫,才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仙女裁云。”

  山鼠精被他说得一愣,浑然不知所谓,他也顾不得去想,眼看燕羽潇将要伤在自己手下,不由喜上心头,手上的妖劲用得就更大了。

  只是他却并没能伤到燕羽潇,因为就在他的指尖已经触到燕羽潇衣服的一瞬,忽然一股奇怪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扩散出来,就像一个人突然抱住了他,瞬间禁锢了他的动作。

  山鼠精一惊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一个舞蹈般奇怪的动作。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山鼠精心惊胆战,颤声问道。

  燕羽潇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又说了另外一句奇怪的话:“玉女缠丝。”

  随着他的语声,山鼠精不由自主又做出另外一个动作,妩媚妖娆,极尽女态。

  此时,山鼠精当然已经明白,因为吞的那一口黑雾,自己已然落入燕羽潇的控制之中,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还没想到应该如何应对,燕羽潇已经连声不绝,说出一堆词汇,而惊恐中的山鼠精就只能依照他的语声不停做出舞蹈的动作,虽然一张脸已经吓的扭曲,身体却摇摆不停,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仿佛要一直跳到死亡。

  “燕公子,燕大侠,求求你,饶了我吧!”终于,山鼠精哭泣着哀求起来,他已经在自己的舞蹈中丧失了反抗的全部勇气。

  燕羽潇脸上闪过一丝寒意,冷笑道:“好,那我要你一样东西。”

  黄昏。

  名柯坐在醉意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远处落寞的夕阳,近前繁杂的街道,心意悠悠不知所往。旁人都不知道这个白衣俊俏的少年枯坐在那里想着什么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个人,他们早已约好了时间,但是那个人却迟迟未见。

  桌上清茶已冷,名柯不由摇头叹气。好在,这时候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终于展露出他所等待的那一袭紫衣。

  来者是一个紫衣玉冠的俊朗少年,名柯俊美,他比名柯更加俊美三分,只是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冰冷,虽无表情,却掩饰不住一股骨子里渗透出来的骄傲。

  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格骄傲,因为,他是燕羽潇。

  名柯的父亲名御天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神寻者,在他那个时代,和他齐名的一共有三个人——南海渔桓阳、江南谢小塘以及长安府的燕寒星。如今,渔桓阳据传已经羽化登仙,后继无人;谢小塘因为当年一件旧案得罪权贵,满门皆被流放;名御天超然世外仙踪无觅,只留下名柯一人独走江湖;唯有燕家声势却更胜当年,俨然已成为当今天下第一家族,虽居江湖之远,却分明已成为与官家捕妖司并立双尊的所在。

  而燕羽潇,便是燕家这一代的长子,他不但秉承着燕家的威名,而且本人亦是天资聪慧,不但气度相貌俊逸潇洒,智计武功更是出类拔萃。这样一个人,他根本不需要骄傲,但那一股高贵的傲气自然便存在于他的骨子之中,不知不觉间,便已让他凛然众人之上。

  见到燕羽潇终于到了,名柯微笑起身,远远抱拳一礼道:“燕公子,你可让我久等了。”

  名柯摊上了大事,但是此时他还不自知。

  芍药仙子炸的油光闪闪的百花酥饼,名柯一口气吃了七张,然后他美美地喝着花蜜茶,正打算把脑海里所有繁杂俗事都驱赶出去,就在风中嗅到了杀机迫近的味道。

  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对芍药仙子说出来,只是找了一个借口,从芍药居出来,迎着那杀机飘来的方位飞了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杀机的本源——一个土黄色的人。

  那个人静静地站在黄色的土路上,几乎与黄土融为了一体。他戴着巨大的土黄色斗笠,穿着肥大的土黄色长袍,他的眼睛也是土黄色的,从斗笠下射出沉闷浑浊的目光,他就像一个从地下爬出来的尸体,吞吐阴阳,呼吸生死,浑身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而他似乎已经感知名柯迎了过来,所以停下了他本来的脚步,静静地迎在了这里。

  “原来是幽素先生驾临,看来,幽素先生是来找名柯的了?”名柯微笑着抱拳一礼,虽然感知这个黄色的人来意不善,但是他的笑容里并没有敌意和紧张。
神寻者之断手决“是的,我来杀你。”幽素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他的语气很平常,就像说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做,就像他要杀死名柯,只是拍死一只苍蝇一般。

  名柯并不以他的语气为忤,因为他也深知对方在这个江湖中的声名地位和能力——号称活阎罗的浮尸沼阴人幽素,原本就不是易相与的对象。这是个人和妖都恐惧的角色,据说他已经杀死过一百只大妖怪和一百个神寻者,但是从来没有人伤过他。

  名柯讶异的,只是这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突然找上了自己。

  所以名柯要问,为什么。

  “因为你杀死了燕羽潇,而我,是燕家家臣。”

  幽素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但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名柯的神经陡然被抻紧了。

  他惊的不是幽素这样的人竟然也是燕家家臣,而是惊燕羽潇的出事。

  “你说什么?燕公子出事了?”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长公子是你所杀,今天你就要为他偿命。”幽素淡淡地道。

  名柯虽并不惧可能会被杀死,但是这件事他却必须弄清,他确实刚刚见过燕羽潇,并给了他一些捕妖令,但是他绝对没有伤害燕羽潇,而且,他绝对不希望燕羽潇出什么不测,因为,燕羽潇不是个坏人,因为,燕羽潇是他的朋友。

  “我知道幽素先生既然来找了我,单凭我一句话恐怕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伤害燕公子。”“我是为燕家而来,你要知道的这些事,死后去问燕羽潇本人吧。”幽素已然不想多说,但见他身形一花,在空气中划出 一道黄色的轨迹,赫然已经出手。

  名柯自然知道,此时之事,单凭语言绝对不能解决了,当下也不再多言,看看幽素已近,他也只好出手还击。

  幽素的出手十分诡异,他黄色的身躯移动,就像一天尘雾汇聚到了一起,接近人的时候,就让人呼吸艰涩,从灵魂生出一种压抑憋闷来。然后,又有潮乎乎的水汽忽然渗透进来,让他的尘雾化成流动的泥沼,在空中旋转着漂浮着,要将接近的一切都沉溺其间,销皮化骨。

  名柯是后动者,瞬间已经被他的悬浮泥沼所困住,幽素已经开始收他的浮泥,名柯看似已经无力逃脱。

  但是名柯毕竟不是这样容易就会被弄死的,只见他仿佛掸尘一样掸了掸自己的白衣和虚空,一股清爽的气流霎时在他身体周围旋起,将浮泥驱散,反向幽素攻去。

  幽素浊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冰冷,手臂陡然伸出,竟然穿透浮泥,径直往名柯的颈项间抓去。

  他的手并不出奇的大,但是控制的范围却出奇的广,看似目标只是那一点,但是却只有名柯自己可以感觉的那天罗地网般的压力,那是任他逃往何处都避无可避的一抓。

  名柯也并没有打算逃避,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迎着幽素的掌心,虚空写了一个字。

  幽素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呼,然后整个人骤然后退,连带着他索命的浮泥都重新化成尘雾,轰然消散了。

  “你竟然懂得写这个字?”他波澜不惊的脸,也终于有了丝惊讶的神情。

  名柯没有说话,似乎因为刚刚那一个字,已经耗了很多玄功元气,只是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好,既然那人竟然传你这个字,今日我便信你。不过,我虽放你,燕家却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幽素直勾勾盯着名柯的眼睛,扔下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仿若尘雾一般飘散了。

  名柯并不需要他的提醒,他知道,如果燕家也认为是自己杀死了燕羽潇,那么自己的路恐怕再也不好走了。

  他的眉头少见地紧锁起来,那并不是因为他在为自己担忧,他所忧心的,是幽素所带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他绝对不希望燕羽潇出事,无论他是否为自己所伤。

  这几天,名柯过得很小心,突然一下,他仿佛成了一只捕妖令上具名的妖怪,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在查清燕羽潇到底是生是死,若真死了,他绝对不能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燕家人的手下。

  他躲得很辛苦,因为燕家的追捕实在太过密集,派出的高手一个比一个厉害,甚至,燕家三公子、五公子已经亲自出马,名柯躲在暗处时,已经看见了他们杀气腾腾的身影。

  “燕老爷子,最好您亲自出马来找我。”名柯看着追杀者的背影,自我揶揄地感叹道。

  名柯希望燕寒星也亲自出马来抓自己,是因为他需要到燕家看一看燕羽潇的尸体,当然希望燕家留下的高手越少越好。

  明月当空,圆满得就像是为了嘲讽世事的残缺。名柯隐在月光里,偷偷看着燕家大宅。

  大宅很安静,看不到多少明显的防守,因为这里是燕家,即使没有防守,敢于闯入的人也屈指可数。

  而且,看似没有防守,并不等于真的没有防守。

  他看到了燕羽潇的灵棚,那灵棚搭得足有一般人家正房一般大小,素绫白烛,香烟缭绕,肃穆悲伤的气氛,由灵棚蔓延了整个庄院。

  灵棚里,一副巨大的紫檀棺木放在其中,那里面,自然就是燕羽潇冰冷的尸体了。

  灵棚里一共有七个人,六个人三三一组分列两边,一个人正蹲坐在棺材头里看香烧纸,名柯可以透过他们身上守丧的黑衣看出他们体内流动的玄功元气,这七个人,恐怕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在灵棚之外的灯影里,名柯不知道自己看不见的高手还有几何。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进去的。

  名柯捻了一缕清风,在手心汇聚成一丝看不见的线,然后,他将那风线抛进了燕宅之中。

  那风线在大宅中游走着,在名柯眼睛里形成一线金光,片刻之后,它已经让名柯清楚地知道,哪些地方藏着看不见的高手,哪些地方布着要人命的结界。

  摸清情况之后,名柯深吸一口气,自己化成一阵风,落进了布满危机的燕家大宅中。

  想不到的是,名柯进入的实在算是出奇顺利,须臾之间,他已经绕过了高手和结界们,直接来到了灵棚之外。

  他看到棺材头里的香烛微微摇晃了一下烟火,霎时,灵棚里七个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自己隐身的地方。
糟糕,被发现了!名柯心里方才一震,那灵棚里的七个人,除了看香火的一个,另外六个已经全部激射到灵棚之外。

  但见六个人身在空中,齐刷刷结了一个印,一圈冰冷的铁刃虚空闪现,竟然缠绕住了他们几个的身体。那样的身体,不单是最好的进攻,也是最好的防守,因为他们本身已经成了一把锋利的刀。

  名柯暗叹燕家的人果然都不好相与,正打算出手迎敌,但是下一瞬,他已经看出,那六个人的目标,竟然并不是自己。

  难道还有旁人进入了燕家?名柯凝目细查,果然看到一道虚无的影子自不远处一闪而逝,那六个刀人正是朝着那个影子追击而去。

  名柯不由暗喜自己实在好运,现在灵棚里只剩下一个人了,名柯自信自己要看到燕羽潇的尸体,该是不难了。

  看香火的人已经重新埋头开始烧纸,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名柯的存在,名柯捻了个沉睡诀,屈指向那人后脑弹去。

  只可惜,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中招,他已经听到了名柯那轻轻一弹指的声音,只见他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但见一片纸灰从他指尖飞出,竟疾如利刃一般,削断了名柯弹出的咒印。

  “敢闯燕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看香人的声音冰冷而愤怒,一言既出,杀气腾然而起,那杀气将他托起来,慢慢转身,看向了名柯隐匿身形之所在。

  “出来吧。”

  名柯看到了看香人的脸,只见他面容消瘦,双耳尖长,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浮动的绿气。他没有眉毛,凸起的眉骨下,眼若柳叶,狭长飞挑,显得不怒自威。在他的颔下,一缕拇指粗的暗绿色胡须一直垂到胸前,被一枚小小的金环束住,仿若一只毛笔,相貌十分古怪,却是名柯所不识之人。

  看着名柯隐匿之处,看香人继续用他森冷的语气开口,说了如上三个字。

  名柯自知已无谓隐藏,于是收了隐身诀,现出了自己的身形来。

  “哎,长安燕家,果然尽是高手。”既然已经暴露了,名柯索性又露出了他无所谓的洒脱笑容。

  “名柯?”看香人抚须问道。

  “正是名柯。”

  “你果然有些胆气,不过却太妄为了些。”看香人的语气里竟然有些惋惜。

  “燕公子不是名柯所杀。”名柯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自己竟然敢得罪燕家,所以虽然知道对方不会相信,还是要把这句话说上一说。

  “我却不懂,你为何要到这里来。”果然,看香人并不理会他那一句。

  “因为我要看看燕公子的尸体,看看为什么燕家断言是名柯杀害了燕公子。”名柯实言相告。

  “好,败了我,你就可以看。”看香人似乎对名柯“凶手验尸”的愚蠢伪装颇为不屑,对名柯本人也十分轻视,冷笑一声,如此说道。

  但他的骄狂对名柯来说,却是好事,名柯立刻趁机激将道:“只怕,我若败你,你便让我验尸?燕老爷子知道了,只怕你担待不起。”

  “你若败我,不但可以看到燕公子的尸体,而且我保你全身而退。”看香人看出了名柯的用意,讥诮一笑,随口说道。

  他说得很随意,那种随意代表的是一种自信的态度——其一,他自信名柯绝不可能胜了自己;第二,他自信若败于名柯,他有绝对的信心让名柯离开。

  名柯看得出来,心里虽稍为轻松,但是他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眼前这个看香火的绿须人,必然是一个绝难对付的强敌。

  “只是,纵然你不惊动燕老爷子,但是你我二人打斗起来,也难不惊动旁人。”名柯再进一步。

  “这个简单。”看香人满不在乎地说道。只见他双手做出摩天之势,轻轻一轩,凭空变出一个穹窿结界,将自己和名柯以及灵棚全然罩在了里面,显然,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便察觉不到他们了。

  “请。”然后,绿衣人双目微合,轻轻吐出了这个字。

  “那我便不恭了!”名柯轻叱一声,白衣一花,人已合身欺近。他双掌开合之间,竟然化出一把寒光夺目的宝剑,可见他当真是认真起来了。

  看香人目注他掌中之剑,直待剑尖飞卷,已至胸前,方才抬起一指随意画了一个圈,但见一道绿光在月色中旋起,就像空气中泛起一朵涟漪,已将名柯剑势阻住。

  名柯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剑势一变,只见一朵巨大的莲花陡然盛开在他剑势之中,花瓣如云,骤起骤收,已将看香人裹在其中。

  看香人依旧不以为然,仍只用一根手指在空中画着,指尖神力不停,破尽名柯的攻击。

  如此,名柯一心求胜,催动浑身元气,进击不停,看香人亦使出玄功,连攻带守。一时,穹窿结界之内,玄光劲气激荡闪耀,二人胶着着战在一处。

  时间在打斗中流失着,名柯虽然淡定沉稳,时间久了,也不免焦急。

  看香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任他攻击强悍,对方却仍守多攻少,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样下去,对方不败,自己必败,他只能心思电转,不停思考着获胜的办法。

  只可惜,办法并不是那么容易想到的,名柯越战越没信心,待见到看香人再使出一招玄功,他脸上陡然露出惊疑之色,终于飞身退了开来。

  看香人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为何退了?”

  “燕老前辈,晚辈失礼了。”名柯脸上惊色不减,抱歉一礼,沉声恭敬地说道。

  刚刚看香人使出那招玄功,叫做“寒星欺月”,名柯好歹也是名御天的儿子,知道那一招只有燕寒星本人才能用的。他之前万万没想到,已是传奇的燕寒星,竟然亲自守着自己儿子的棺木,所以直到见到这一招,才意识到自己应对的原来竟是何人。

  “呵呵,算是你还有些脑子,竟然识得‘寒星欺月’,但是我若是燕寒星,此时你已经成了死人。”看香人因为他一声燕老前辈,眼神稍显温和了一些。

  名柯讶异道:“那前辈是?”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老夫燕星魂。”说出这句话,看香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失落和骄傲的情愫,一闪而逝。

  名柯却更惊了,燕星魂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
燕星魂是燕寒星的胞弟,在乃兄威名之下,江湖上本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是名御天曾对名柯说过,燕家隐居不出的燕星魂,玄功修为,更在乃兄之上。

  遇到传奇燕寒星会让名柯惊惧,但遇到这个神秘的燕星魂,名柯更觉得头疼。

  “原来是星魂前辈,名柯早听家父说过您的事情。”名柯再次抱拳。

  “你也算不辱名御天的威名,竟然能在我手下走了这么多招,只可惜,今日你还是不能见到潇儿的尸体,更加不能走出燕家了。”燕星魂淡淡说道。

  “星魂前辈,燕公子实在不是名柯所杀,如果是我,今日我便不会来此……”

  名柯虽知未必有用,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一句,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燕寒星狭长的双目陡然射出冰冷寒光,额头竟陡然涨出两道犄角般的凸起,怒斥一声:“好你个名柯,竟然还带着这般厉害的帮手,今日你休想走出燕家了!”

  话音甫落,他已纵身而起,恍若一道寒光,陡然射出结界,消失在月光之下。

  一阵杂乱的追逐呼喝之声随之闯进名柯耳中,名柯知道,必是又有人闯入燕家了,只不知是不是之前引走了守灵六刀人的那个神秘人物。

  燕星魂如此扔下名柯而去,自然是对他的结界很有信心,但此时却是名柯的机会,如果他不能趁此机会闯出结界,那么燕星魂那一句话,就断定了他的命运。

  蹙眉凝目,名柯立时将目光放到了结界之上。

  名柯总算从结界里出来了。

  并不是他有闯出结界的本事,而是因为燕星魂刚刚离开,就有一道不知来处的元气打在了结界之上,那元气并不强悍,却找准了结界的法门,霎时破了结界。

  名柯心知有人帮助自己,却顾不得去寻帮自己的人。

  时间不多,他飞身进入灵棚,一把掀开了燕羽潇的棺木,几日前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燕羽潇,隔着阴阳,终于又进入了他的眼中。

  燕羽潇躺在一层冰玉之内,浑身赤裸,左胸之上,清楚地印着一道裂纹般的伤痕,形成一个奇怪的印符,正是那个印符,要了他的性命。

  看到那道伤痕,名柯的瞳孔狠狠地收缩了。

  他看得出,那伤痕真的是他名家独门绝技断手决所造成的!

  名柯逃出了燕家,惊疑恐慌却已逃不出他的心胸。

  此刻,他身在一处荒林之中,暂时不会有人找到他,他潜身于树冠之中,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断手决。

  断手决是他的父亲名御天独创的绝技,凶猛霸道,正是名御天所以成为天下第一神寻者的倚仗。当年曾有多少大妖在这一招玄功之下原形尽显、魂飞魄散,根本数不过来。但是名御天出世寻仙之时,却并没有将断手决传于名柯,因为他说断手决过于凶狠,非但断人断妖的性命,更能断人断妖的运脉灵魂,让一颗灵魂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不入轮回。妖物虽恶,但承受断手决的处罚也过于狠毒,所以名御天决定将那门玄功彻底带走不留痕迹,而如今断手决却要了燕羽潇的性命。名柯想不到会有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不得不去想到了一个他甚至不敢想的可能——杀死燕羽潇的人就是乃父名御天!

  “不可能,不可能。”心思焦急之处,名柯已经不自觉地摇头自语起来,眼睛越来越红,竟已泛起泪光。

  “燕兄,既然你死在断手决下,名家总是欠你一命,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给你一个公道。”良久,名柯终于平复了心绪。他目注虚空,对已经彻底不存在于天地人三界的燕羽潇做出了一份坚定的承诺。

  当然,现在让名柯悬心的事绝对并不止这一件,他还要知道,那个看起来非常像故意跟着自己帮助自己的神秘人到底是谁?那个人此刻是不是已经在燕星魂的手下被俘获?

  最终,名柯决定先去找一个人。

  北虹山上有一株千年古松,名柯知道,那松树里住着一个老妖精,那老妖精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断手决的主人修仙所在地方的人。

  燕家并没有放过对名柯的追捕,名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走得小心翼翼,但是他终于还是被捕捉到了痕迹。

  一路烟尘,一队飞马激烈地奔向北方,名柯混在马队之中,除了他自己,马队中任何人都没有发觉他们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但是,马队突然被一队人拦住了。

  为首的骑士骤然勒马,健马惊嘶人立,身后奔驰的马队立刻各个紧急停住,有稍微骑术不精的骑士,甚至仓皇间跌下马来。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拦住我青松寨的马头?”为首的骑士怒声喝问。

  只见拦住他们的人一共有七个,为首是两个锦衣玉面的少年公子,五个身穿同样装束、披风斗笠遮住面容的剑客并列其后,他们静静地站着,却已有一股凌然高贵的气势散发出来。

  听得骑士喝问,两名锦衣公子中看似稍微年长的一个淡淡回道:“长安燕家在此拿人,不想死的,赶紧离开。”

  他的语声不高,但是这句话却起到了惊雷般的效果,刚刚喝问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的骑士,立刻露出恐惧讨好的笑容,连连点头,招呼着身后的随从们绕开大路,直到走远了,才敢打马飞奔而去,只是,大路上却落下了名柯。

  名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既然燕家三公子、五公子已到这里,自己根本是跑不掉的了。

  他于是化去了自己骑士的伪装,让胯下的马也恢复了树枝的本形,带着一丝解嘲的微笑对拦路人拱了拱手。

  “名柯,你果然有些本事,竟然进入燕家还可以全身而退,只是,今日你只有死路一条了。”燕三公子燕羽秋冷冷看着名柯道。

  “名柯自知多说无用,但是我还是要说,燕公子真的不是我杀害的。但燕公子毕竟死在我名家断手决下,名柯自当查出真相,还燕公子一个公道。”名柯恳切地说。

  “这句话,你自己去和家兄说吧!”燕三公子已经不愿意和他多说,话音未落,手中已经结好了咒印,登时,一道玄功劲气劈空向名柯射来。

  名柯不愿战,但是他不得不战,他并不惧怕燕三公子、五公子的玄功,但是他所谓难的是,人家对他的攻击招招尽是杀手,而他却并不能真正出手反击,所以,纵然他本事高超,战得时间久了,他也只能是落入下风。
大路之上,此时已经是尘飞如雾,但见玄功劲气炫彩流光,燕家七人结成一阵,名柯已经处境堪危。

  名柯一直边战边寻找着逃跑的机会,但是七人之阵严密非常,他根本找不到丝毫空隙破绽。

  就在名柯本以为今日难脱之时,燕三公子忽然迟钝了一下,七人阵法,立时产生了一个空缺,名柯看得分明,纵身而起,终于逃出了杀阵,再不迟疑,乘风而去。

  燕三公子的迟钝也不过只是一瞬,名柯方才掠在空中,他已经飞身而起,紧追而来。

  许是其他人飞行之术还差些火候,片刻之后,名柯回首一看,追随而来的,已经仅剩燕三公子一人。

  名柯忽然蹙了一下眉头,想清楚了一件事,于是他收住身形,停落了下来。

  “你为何不走了?”燕三公子的眼神变得充满机锋,冷笑问道。

  “三公子,你故意放我出来,有什么事,请说吧。”名柯直截了当地说。

  “短短时间,声名鹊起,名公子果然聪明过人,”燕羽秋果然转口了,“不错,我故意放你逃走,确实有事要说。”

  “三公子请讲。”

  “实话说,至于你是否杀死燕羽潇,本公子实在并不在意,但燕家却绝不会放过你,所以,我要找你,是给你一个机会。”

  “哦?”

  “我要你断手决的修行方法。”燕羽秋的眼神骤然冰冷,紧盯着名柯的眼睛说道。

  名柯心中暗暗叹息,燕家主人是和乃父齐名的侠义之士,神寻者中的魁首,但是现在他的后辈儿孙,竟然并不顾及同胞之情,竟以兄长的死亡为筹码,试图获得不祥之物,这般堕落,让他惋惜。

  但是名柯并没有表现出他的惋惜,他只是摇摇头,依旧是那句话:“燕公子不是我杀死的,我也并不会断手决,三公子恐怕要失望了。”

  “你要知道,你的机会并不多。”燕羽秋冷然道。

  “世事黑白,名柯相信总是有昭显之日。”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燕羽秋已怒,一字字说出这句话,然后,做出了一个结印的手势。

  那手势名柯并不陌生,因为他已经看到燕星魂用过那招。

  那是很厉害的一招,燕家一战,燕星魂只在名柯攻势最盛之时用了一次,便轻松化去了名柯所有攻击,当时燕星魂用这一招还只是守,此刻燕羽秋用出这招来,却是为了攻,名柯不由有些担心自己接不住他这出手一击了。

  就在名柯心思闪动之间,燕羽秋那一招已赫然出手。

  但见满天波痕骤然浮起,蓬勃之气浩瀚无边,燕羽秋这一招为攻而出,果然气势更胜燕星魂,而且波痕涌动之间,名柯竟然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顾不得多想,名柯亦赶紧凝神聚功,出招相迎,和燕羽秋战在了一处。

  这一次的燕羽秋,已经全然不同之前七人阵法中的燕羽秋,他竟然狂暴如魔,呼喝跳跃之间,杀气如潮,凶狂之意,恍若妖邪。

  他这样,反倒激起了名柯战斗之意,只他一人,纵然凶横,总还好对付一些。

  名柯并不大意,沉着出招,与燕羽秋战斗在一处。

  名柯心内总是急的,他不知道后面六个追兵,能给他多少时间,他必须快速击败燕羽秋。

  思虑至此,名柯决定冒一次险,他忽然结了一个陌生的咒印,使出了一招自己新创的,虽然厉害,但是并不纯熟的招式。

  燕羽秋气势强悍,一心扑杀名柯,而且他很自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一点,自信到让名柯察觉到他之所以故意放名柯离开,除了想要断手决之外,就是想独自用名柯来为自己练手,但是,名柯冒险使出的这一招,却彻底断绝了他的信念。

  如果说燕羽秋的招式是乌云,名柯的新招就是阳光,乌云可以挡住阳光,但是在乌云之外,阳光永恒存在,乌云终究会散去,阳光却绵绵不绝。

  于是,燕羽秋败了,败得不忿不甘,却毕竟是败了。

  被击败的燕羽秋瞬间萎靡,看来原本他所使用的玄功就已经损耗了他很多元气,加上失败的打击,他竟然仿佛瞬间老了许多一般。

  瞪着赤红的眼睛,燕羽秋咬牙切齿看着名柯,早已经没有了他潇洒得体的气度,简直像一个抓狂的疯子。

  “苍天,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看着燕羽秋备受打击的样子,名柯正想如何开解他才能不被误视自己为奚落,燕羽秋忽然仰首向天,悲呼起来。

  “爹,你弃世修仙,二哥已死,燕羽潇本是那贱人所生,燕家就该交给我来掌管,可是你却将家门交给了他,现在连他也死了,你却又让二叔压制着我们!爹,你为何如此对我?我不甘,我要证明自己是最强的,我要让燕家在我的手里重塑你那时的辉煌!”燕羽秋失态悲呼,竟似对燕星魂和燕羽潇带着满心的怨气。

  名柯更惊了,突然,燕羽秋竟然一步趋前,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癫狂地说:“名公子,名大侠,求求你,帮帮我!把断手决教给我吧,我可以对外说是我杀死了燕羽潇,让你摆脱燕家的追杀,让我成为燕家最强的后辈,求求你,这是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情,求求你!”

  他真的疯了,名柯已经看出来,这正是因为他刚刚超强使用了燕星魂的玄功,并加入了他自己的邪门之法,之前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异样气味,竟然是妖气,可见他必然已入了邪道,所以一败之下走火入魔,成了这个样子。

  名柯心中好不感慨,燕寒星当年盛名如雷,后辈儿孙为了权势地位,竟然用心至此,这,难道就是所有大家族固有的悲哀吗?

  他对燕羽秋有同情和理解,但不认为燕羽秋做得是对的,而且他也给不了燕羽秋断手决,他只能使了一个沉眠咒,让燕羽秋停止了疯狂,然后,他飘然而去了。

  名柯赶到了北虹山,找到了古松树,也见到了老妖怪。

  听到名柯竟然是来找他父亲的消息,老妖精微微一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查知。

  名柯无奈从老妖精那里出来了,但是他并不算是空跑一遭,老妖精说的一句话,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豁然开朗,意识到自己也许根本不用对父亲有所怀疑,更不用再去寻他。
老妖精说:“世间万事万物皆可寻根,但要有其存在过的痕迹,名御天大侠却已经修成仙体,跳出三世,故而已经毫无痕迹,所以老妖也查不出他如今的所在了。”

  “世间万事万物皆可寻根”这句话,名柯咀嚼出了不同的意义。是啊,断手决既然曾经出现过,那么必然已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所以固然名御天并没有留下修行之法,别人却未必不可以根据它留下来的痕迹寻到另外的法门。

  谁会是那个人?这才是名柯现在要想的问题。

  名柯确实在想着这个问题,而且,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到了一条线。

  名柯先去查了一些事,然后他找了一个人,再然后,他竟然来到了燕家!

  再一次见到名柯,燕星魂狭长的眼睛里还是带着一丝惊异的。

  燕羽潇头七三七已过,此时已经入土为安,燕星魂也换上了一身暗绿色的长袍,越发显得威严冷峻。“你竟然还敢再来燕家,倒是燕某小瞧了你。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能帮你得到逃脱的机会了。”他的声音也更冷了。

  名柯从容不迫地微笑道:“这一次,名柯来此,却也并没有逃脱之心了,名柯要的,是从从容容走出燕家。”

  “好狂妄的小子,你当燕家已经没有人了吗?”燕星魂眼中现出怒意。

  名柯没有回答他这一句质问,他转口道:“名柯已经找到了杀死燕公子的真正凶手,可否请燕前辈请出寒星前辈和燕家诸位公子,我要当着众人揭穿凶手的身份。”

  “呵呵呵哈哈哈!”燕星魂大笑起来,“可笑,凶手就是你自己,你竟然还敢来燕家提要求,告诉你,除了死,燕家不会满足你任何要求。”这一次,他表现得似乎远没有上次一样的冷漠淡然,也似乎更把名柯当回事了,也许,他这微小的改变,和那日闯入燕家给名柯造成了逃离机会的人有什么关系。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未等名柯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冷峻威严的声音,霎时,燕星魂已变得面沉如水。

  燕星魂惊讶是对的,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忽然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竟然是已经弃世修仙闭关不出很久了的燕寒星。

  但见燕寒星穿着一身简单的长袍,散发披肩,尽显出尘之态,但是他的身上自然带着迫人的威严,那是只属于他这种级别和身份的人的气场,不动不言,自己让人仰视。

  “兄长,你竟然出关了?”燕星魂的声音里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他确实无法理解,在知晓燕羽潇的死讯之后都没有出关的燕寒星,为何此时为了名柯,竟然重现世间。

  燕寒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答复,然后他缓缓走到上座坐下来,紧接着,燕家后辈儿孙纷纷拥入,转瞬就已站满了所处的厅堂。

  “名柯,你却说说,是谁杀死了我的潇儿?”有了燕寒星,这样的话自然不用燕星魂来问了。

  “燕老前辈,那晚辈就冒犯了。”名柯先向燕寒星躬身一礼,然后他转身看了看堂中众人,说出了一句远比燕寒星的突然出现更惊人的话,“杀死燕公子的凶手,其实就是星魂前辈。”

  “放肆!”堂中顿时一片嘘声,燕星魂更是已拍案而起。

  “你可有什么证据?”燕寒星却不惊不怒,轻轻抬手,拦住躁怒的燕星魂,追问道。

  名柯似是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回道:“这几天,名柯去了一些地方,见到了一些……妖精死后固化的尸体,”说到此处,他的眼睛盯住了燕星魂的眼睛,“那些尸体,都是当年被家父杀死在断手决下的妖精,却被我发现,那些尸体全都已经被人以玄功探查过了。星魂前辈,您之所以费心费力去查看那些尸体,恐怕就是想凭断手决留在尸体内的行功痕迹,一点点推导出断手决修行的方法,是吗?”

  “胡说八道!”燕星魂怒声否认。

  “这只是你的推论,算不得证据,纵使真的有人能凭痕迹推导出修行之法,那个人亦可以是任何人,你凭什么说就是星魂?”燕寒星冷声问道。

  “晚辈已经找到了证据。”名柯说着忽然飞速结了一个印,猝不及防地出手向燕星魂攻去。

  他这一下,再一次让堂中众人发出嘘声,但是燕寒星坐在那里冷眼看着,众人自然谁也不敢妄动,眼看他一招已经攻至燕星魂面前,燕星魂怒叱一声,霍然出手了。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像上次一样有所留手,出手就是杀招,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名柯毙于掌下,而他如此出手,却也让观者不由怀疑他正是因为被名柯说中了真相,才想杀人灭口。

  幸好,他这一招并没有立刻要了名柯的命,因为名柯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陡然换了另外一种玄功的咒印。

  一眼看到名柯所结的新咒印,燕星魂眼中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惊惶,也就在他一迟疑间,名柯大招已出,蓬勃波痕霍然弹出,竟然是初出于燕星魂之手,之后又被燕羽秋用过的那一招玄功!

  骤见名柯用出自己的功夫,燕星魂不能不惊,几乎出于本能,他自己也直接结了那个咒印,用同样的玄功对名柯发起了反击。

  厅堂之内,两圈波痕撞击爆裂,所有人都不得不运起玄功护体。名柯一触即退,已经飘在波痕范围之外,似已收到波痕冲击,不由自主捂了捂胸口。

  “这,就是晚辈的证据。”目注燕寒星,名柯眼中闪出了一丝自信的光芒。

  “呵呵,不要再故弄玄虚了,这是老夫自创的玄功,如何成了你的证据?”燕星魂怒极冷笑。

  “不错,这是星魂前辈自创的玄功,但是这玄功内里却藏着断手决的法门,星魂前辈恐怕不能否认吧?”名柯反问道。

  燕星魂脸上阵青阵白,虽想冷笑否认,但是有燕寒星在一旁坐着,他却无法将否认的话说出口了,因为,他知道和名御天多有交往的燕寒星必然已经看得清楚。

  这一下,堂中人自然都看出燕星魂果然心虚了,他们实在还无法相信燕羽潇竟真是被燕星魂所杀,一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星魂,名公子所言,你认吗?”燕寒星冷冷开口了。

  燕星魂迟疑不语,良久,忽然大笑三声,开声怒道:“不错,我便认了又能如何?就是老夫杀死了燕羽潇,因为他原本就是燕家不肖之子!他自知自己乃是那贱人所生,无法在兄弟之间得到承认,故而暗中偷偷捕妖炼气,用妖怪的妖力来提升自己的玄功,试图以武力压制燕家众人。我若不除了他,他日,他必成大魔大患!”
“兄长,你纵横半生,打下燕家威名,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它毁在那不肖之子手中吗?”目注燕寒星,燕星魂又换了一副沉痛的语气。

  燕寒星却是面沉如水、不动声色,谁也不知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还是名柯接住了燕星魂的说话:“若说用妖力提升玄功元气,恐怕也是星魂前辈你吧?你的玄功本就暗藏妖气,只不过你功力深厚,才得以隐藏,但是你却不知,你的玄功已经被三公子偷偷学去,而他本身功力稍欠,所以在与名柯一战之时,彻底暴露了妖气,想来三公子此时已经回到了燕家,不知星魂前辈需要请他出来验证一下吗?”

  他实已将燕星魂逼到了绝处,燕星魂狭长的眼睛里杀机涌动,终于咬牙切齿承认了一切:“倒是老夫小瞧了你这小儿。不错,老夫确实夺了妖力,那只因为老夫一辈子都在燕寒星这个名字的阴影下不能出头!”说着,他竟然戟指燕寒星:“你!压了我一辈子,到你弃世修仙,竟然依旧让你的儿子掌控燕家,压在我这个叔叔头上,我如何安心?所以,我要强大,我要杀死压着我的人,这何错之有?”

  他终于露出了疯魔的一面,此时此刻的他,实在像极了战斗时发狂的燕羽秋。

  之间燕寒星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看了看名柯,又看了看燕星魂,忽然淡淡说了一句本不属于他的话:“二庄主,想不到,真凶竟然真的是你。”

  他的语气完全换了,变得低沉沙哑,而且随着他的说话,连他的身形相貌也已完全不同!

  燕星魂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名柯的当了。

  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出关让所有人震惊不解的燕寒星,竟然变成了一个浑身带着腐败气息的黄袍人,那个人他们也都认识,正是最受燕寒星信赖的燕家家臣,阴人幽素!

  他本是燕家派出去追杀名柯的人,现在,他却成了名柯的帮手,和他一起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戏码。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但是他们给出的结果,已经让大家不需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

  只有名柯自己知道,为了说服幽素相信自己,他勘验了多少妖怪的僵尸,废了多少唇舌,做出了何等的承诺,还好,他自信看准的真相,终于没有逃出他的算计。

  “幽素,你竟然背叛于我?”燕星魂已然怒极,大喝一声,狂龙一般发动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所以,他要将让自己失去所有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此时此刻,非但名柯、幽素,连带着满堂之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对手,纵然他强大凶悍,却也不能逃得出这么多人的合击。

  燕星魂被打败了,他就像一株枯萎的老树,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

  燕家将要怎么样去处理他,那是燕家的事情了。现在,不再是燕家仇人的名柯果然从从容容走出了燕家,跟着他一起的,还有阴人幽素。

  夕阳如血,幽素看着夕阳,他还没有忘记名柯对自己的那个承诺:“你说,你要还我一个长公子?”

  “是的,因为燕公子根本没有死。”名柯竟然如是说。

  “你如何敢如此断言?”幽素问道。

  “因为我知道燕星魂虽然想要借名家之手杀死燕公子,燕公子也同样想借名家之手将燕星魂除掉。他在得知燕星魂要对自己下手之前,故意和我见了一面,让燕星魂顺理成章把我当成替死鬼,而燕星魂竟然对他找的替身用了断手决,也正好帮了他的大忙,待我成了‘凶手’,不得不为了给自己洗清嫌疑,为此事奔波探查一番,最后替他将阴谋算计的燕星魂揭穿。所以算计来算计去,我总是在燕家人的算计之中。”名柯摇头苦笑,“燕公子,你说是吗?”

  前半句,他自然是在对幽素言说,后半句,他竟然是在召唤燕羽潇了。

  幽素对他的说话并不意外,因为之前名柯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意外,他其实早已相信名柯既然说燕羽潇还活着,必然他就真的还活着。

  果然,夕阳余光里,紫衣玉冠的燕羽潇微笑着,慢慢走了出来。

  燕羽潇和幽素都露出了笑容,名柯也在笑,但是他的笑却融不掉他心底的沉重,他知道,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幽素已经见到了燕羽潇,所以他去了,燕羽潇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收起了笑脸,淡淡对名柯道:“今日,看来你我免不了一战了?”

  “是的。”名柯亦淡淡问道,“燕兄为何做那些事?”

  “你是如何得知的?”燕羽潇再次反问。

  “因为我查过了,非但我给燕兄的那些捕妖令的妖精都死了,并没有被送到捕妖司,而且燕兄以前杀过的很多妖怪,尸体都没有送到捕妖司,所以,我推断出,它们是被燕兄利用了,和燕星魂一样,燕兄你也在用妖力练着禁忌的玄功。”

  “不错。”燕羽潇并没有否认。

  “为何?”名柯再次问道。

  “因为我要强大。”燕羽潇眼睛里闪过燕星魂一样的寒芒,“我是燕家长子,但是因为我娘乃是半妖之体,所以我从来都被我的所谓兄弟们鄙视排斥,家父学着你爹的样子弃世修仙,将燕家交托我来掌管,所有人都心有不服,暗中图谋害我,燕家,绝对不仅仅只有一个燕星魂!”

  “哎,我是独子,实在无法理解你们亲生兄弟之间,为何定要争权夺势,阴谋相争,但是我想奉劝燕兄一句,邪路莫走,走远了,就很难回头了。”名柯叹息说道。

  “名兄不必多言,出手吧。”燕羽潇语气冰冷,并不承情。

  “也罢。”名柯自知多说无用,他抬头看看天边已经落下去的夕阳,缓缓地结了一个咒印。

  在名御天那个时代,名御天和燕寒星到底谁更强一些,从来没有定论,如今,燕名两家的后代终于也到了决胜负的时刻,只是,那一天的一战,并没有人看到,谁也不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