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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比我年轻?”五官精致的年轻女子很是怀疑。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但沐初还是认真回答:“没有,你才二十,正是一枝花。”啧,她都二十六了,比起来就是老菜花一颗了。
“你比我长得好?”
沐初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人家能掐得出水的小嫩脸说:“没有,你美!”
“你学历比我高?”
“没有,你高!”
“你样样都不如我,为什么是你在顾大哥身边而不是我?”
林里里的语气焦躁而不满,她自小就是天之娇女,事事顺心,唯独喜欢的青梅竹马顾成霖千万般地拒绝自己,找了别的女人当了情人。
她怎么可能甘心!
果然又是因为顾成霖,这位大小姐才会屈尊到了她这个小地方。沐初在心里感叹,面上仍是非常真诚地回应说:“因为他喜欢我啊。”
理所当然的口吻。
林里里因为她的回答气得眼眶都发红了:“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她不甘心地争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沐初想了想,哦,原来她在早年跟着顾成霖时也说过这话。于是,她笑了笑,不置一词。
“我会证明给顾成霖看,我比任何人都还要爱他!”扔下这句话,林里里抬头挺胸地离开了。
沐初不以为然,关门回房,就在经过浴室时,突然伸出的一条胳膊把她拉了进去,压在墙上。
压制她的男人赤裸着上身,露出了健壮结实的肌肉。他身量很高,眼睛深邃,直直看人时,好像是深不可测的湖,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毙。
“老板,你冲完凉就穿上衣服,别着凉了。”沐初体贴地说着。她口中的老板自然就是顾成霖,虽说他们两人之间早就有了亲密关系,但顾成霖从来不准她叫他的名字。
没什么别的缘由,就是没资格而已。
顾成霖哼了一下没回答,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滑过,沐初就开始老实地脱起自己的衣裳。他的视线很是讥讽,让她觉得难堪,手指也一直发颤着。
顾成霖的动作依旧粗暴冷漠,没有亲吻没有拥抱,一如过去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情事,他未曾温柔过,沐初逆来顺受,不曾反抗。因为当初就是她自己不顾顾成霖的警告,执意要和他在一起的。
沐初盯着头顶上炽热的灯光胡乱地想着,要努力转移注意力才能忽略强加在身上的痛楚,但紧接着脖子上传来的压力迫使她回了神。
顾成霖正捏着她的脖子:“下次再敢说我喜欢你,我绝不轻饶你。”他面上犹带笑意,可眼睛里的冰冷还是让沐初打了个冷战。
她以为水声可以掩盖她跟林里里的对话,但他还是听见了,并且非常不满。他的感情哪里是她这种人可以玷污的。
他连她自欺欺人的谎言都不允许存在,沐初突然就糊涂了,到底是一直被他拒绝的林里里可怜,还是明明都和他肌肤相亲了却始终像个小丑一样被对待的自己可怜?
二
沐初是武校出身,她功夫好,拿过全国的奖项,一毕业就应聘上了顾成霖的保镖一职,这大概是她二十多年来最幸运又折磨的事了。
顾成霖表面上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可实际上他最大的生意是在水面下的,他的手上几乎握着A市绝大部分地下生意。而沐初喜欢的温和谦逊善良,他是一点都搭不上边,可偏偏沐初的情窦还是为他初开。
很难有人能在他身边久待,却不被他吸引。
霓虹灯透过车窗折射在他的面孔上,让顾成霖更显得捉摸不定,难以靠近。沐初和他不过隔着前后位置的距离,却像恍若隔世。
跟着他久了,才会知道这人是真的太过冷酷无情亦不会爱人,她却割舍不下。
她的眼光太过痴迷,让低头看文件的顾成霖发觉,他眉头一皱,冷声说:“专心开车。”
沐初仓皇地撤回目光,唯恐又多了一件让他讨厌的事。
回顾成霖别墅的路上要显得偏僻一些,所以有两辆车子一直跟随他们就让人起疑了,沐初提高了警惕。果然在要靠近别墅区的时候,其中一辆车突然发力,超车把前路堵住了。
沐初下车,挽起了袖子。这种情况在顾成霖身边并不少见了,他做事不择手段,而且最近在与人争夺一条航线,很难不被人报复。
顾成霖面不改色地看着文件,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沐初还能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便是她的功夫确实不错。
十来个打手,二十来个拳头,沐初应付起来并不像以往那么得心应手,而且她还要分神照看顾成霖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时,在一旁草丛堆里埋伏的两个男人趁势跑了出来,直奔顾成霖。
沐初暗叫不好,第一时间要过去,但是对手瞬间就将她围攻起来,她一时也脱身不得。
突然,一个女孩从旁边蹿了出来挡在顾成霖的车门前,竟然是林里里。
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自然被吓得脸色发白,可还是大声嚷嚷着:“我报警了,你们还不快滚!”
顾成霖从里面能看见她的身影在发抖,可守护的姿态异常坚定,他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那些人也不客气,见她挡道,一个直接拽住林里里的头发用她的脑袋去撞车顶,另一个人就要去开车门。这时车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顾成霖出来了,他面无表情,气势惊人,竟逼得那人退后一步。他一把扯开抓林里里的那人的手,力道之大叫那人都白了脸色。
沐初冲到车子边的时候,就看到了眼里掀起滔天怒火的顾成霖。
林里里是来找顾成霖,因为找不到他所以打算回程时,就撞见了这事。她一向聪明,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并且报了警,只是见到顾成霖有危险了,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
在医院清醒过来的林里里是这么解释的,她的脑袋还包扎着绷带,看起来有点可怜。
盯着顾成霖看的眼神里是赤裸的求赞赏求安慰。
沐初一言不发地跟在顾成霖旁边,留意着顾成霖的反应。
“你好好休息,我改天来看你。”顾成霖口吻并没有多亲近,表情亦是冷淡。
他一句柔声抚慰都没有,林里里明显失望了,她搞不懂之前那个对她百般照顾的顾成霖怎么突然就变了样了。
沐初却兀自松了口气,顾成霖此刻还是与往日无异的冷酷,全然没有沐初看到的他冲冠一怒为林里里的愤怒,那时果然是错觉了。
顾成霖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被林里里舍生救他的行为感动,那她不得让他感动好几回了?她也曾为了救他,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啊。
回程的路上,沐初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顾爷,你不觉得林小姐出现在那儿太巧了吗?”
刚刚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并且试图保护顾成霖。
那些打手后来被警察抓住了,但从他们口中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顾成霖闻言,挑眉冷哼了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嘴角弧度讥诮,眼神嘲讽。
沐初有些难堪,道了歉就不再说话,他不信任她,她说什么都是枉做小人。
三
顾成霖刚掌权那两年,并不像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他意气风发且自负,直到摔了一个跟头。
他知道身边有个女保镖喜欢她,他对别人的目光向来敏锐,即使她刻意掩饰,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沉默少言的女人爱慕他。于是他平白多了个消遣,有意无意地做些暧昧的动作撩拨她,看她惊慌失措却拼命掩饰的样子,表面无辜心里得意,脑子却清明得很。
她喜欢他?下辈子吧。
却不想看起来憨厚的女人会狠狠咬了他一口……他宿醉醒过来,看到一片狼藉的床和旁边赤身裸体的她,当场怒火中烧直接把她踹下了床。
她竟然敢给他下药!
那沐初竟也坦荡,说:“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好。”多么令人发笑的恶俗的理由。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气极了反笑,想了各种让她不得好死的办法。
但那个木讷的沐初仿佛一下子精明起来,捏着手机说:“我拍了照片了。”言下之意是,你让我有事,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好啊,他养的狗竟然反咬了他一口。顾成霖当时拿她没办法,只让她滚,从此别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默默地把自己收拾好,才站到他前面很认真地说:“顾成霖,我是真的喜欢你。”
啪。他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愤然说:“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她一怔,白皙的脸颊上是鲜红的掌印,她却低眉顺眼慢慢退出房间。
就真的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顾成霖几乎把这件耻辱的事忘记时,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救了他。
那时他在酒吧刚与人谈完一桩生意却被好几个眼生的男人包围了,他带来的几个保镖没三两下就叫他们打趴了下去。就在这时,沐初出现了,她的拳风虎虎生风,动作非常干净利落,但和那几个明显是练家子的男人缠斗久了,也明显落下风了。
她嘴角渗出了血迹,脸肿了一边,异常狼狈,但在对方要去抓顾成霖的时候,还是迅速上前挡住,腹部挨了重重的一拳,她痛得面目都有点扭曲了,还扭头有些着急地喊:“你快走啊!”
顾成霖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要说心里没有波动就是假的。
顾成霖自然是化险为夷了,因为警铃声恰好响起,那几个打手对视两眼后就麻利地跑了。
留了一片狼藉和躺在地上急喘气的人。
顾成霖走了过去,就看见抱住肚子的沐初艰难地抬起眼看他,清亮的眼睛一片迷茫。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不大,但顾成霖听出来了,她在问:“你没事吧?”
那一刻,顾成霖的瞳孔微微睁大,他心想怎么会有真的傻的人。
“顾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安全把东西送到的。”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让顾成霖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他抬头就看见沐初站在办公桌前,表情坚定地看着自己,一如那夜在酒吧里她断了两根肋骨还挡在自己面前的坚毅……于是之后他也同意她回到他身边的要求,两人维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直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顾成霖多看了她两眼,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跟一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眉眼温柔,眼睛里对他的爱慕不减半分。
“嗯,去吧,”鬼使神差地,顾成霖又说了一句,“小心一点。”
沐初要送的东西是一个加了密码的保险箱,箱子很小却藏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海关某位高官贪污的证据。顾成霖暗中收集了大半年,现在就要用它来与那大官交换那条航线的使用权。
顾成霖待她几乎是爱答不理的,更别说是说些关心的话语,此刻不过是一句小心,就见沐初的惊讶喜悦不可抑制,看着顾成霖的眼睛几乎是发亮的。
顾成霖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将视线移开。
四
脑袋叫嚣着疼痛,沐初的思绪还浑浑噩噩的。
直到面上传来一片清凉才让她稍微清醒过来,才一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孙悟空的脸。
她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西装男人。
沐初的意识慢慢回笼,她记得她凌晨带了几个人出发,她开车在前面,在经过收费站时停下来缴费接过票据,接下来就一片空白了。应该是那张票据沾了乙醚,她接过来的瞬间就中招了,简直防不胜防。
沐初动了下身体,却发现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不要动,你被我绑架了。”男人的声音闷在了面具里面,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
沐初抿着嘴唇不开口,就在刚才她看清房内的环境,除了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但依旧能看出装修的豪华,所以绑架她的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那个保险箱。
他是顾成霖的对手。
果然,那个男人蹲了下来靠近她:“你要不要告诉我,保险箱的密码?我知道你知道,你是顾成霖的姘头又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啊!”
男人突然痛呼了一声,她竟然用脑袋去撞他的额头。
“你是练过铁头功吗!”是男人抓狂的口气,让他总算不像之前一样表现得神秘莫测。
沐初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半个字都不说,因为顾成霖根本就没告诉她密码。
男人又说了几句好话,无外乎就是承诺一些利益罢了,但看她还是软硬不吃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地说:“是你自找的!”
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条皮鞭……
沐初无法好好地思考,因为持续的疼痛麻痹了她的脑袋。她无法逃脱,连着两天,她都是在那个男人的鞭子下度过的,他也不给她吃喝,逼她就范。
沐初依旧半个字不说,别说她不知道,就是她知道她也不会说。她办事不利叫人抓了,怎么可能还会背叛顾成霖。她连痛呼都是隐忍的,那个男人嘟囔着,这是个哑巴吧。
隔天他似乎放弃了这个方法,不管不理任她自生自灭。
沐初以为她会想很多,奇怪的是,她只想到一个顾成霖而已,这次她总算不会叫他失望了吧。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他又换了一个面具,面具上的表情恐怖像个罗刹,他的动作声音粗暴得与他的面具毫无违和。
“保险箱里面根本就是一堆废纸,你们竟然耍我!”他拽着她愤怒地吼着,如果不是得知顾成霖成功拿下那条航线,他也不会破釜沉舟,叫人强行打开保险箱。
“顾成霖可真舍得,叫你带了假的东西出来,自己掉头就把真东西送了出去。”
沐初终于不是没有表情的样子了,她的眼睛大睁,似乎也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说:“你骗人。”
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这副诧异的模样并不是装的,男人看出来了,他幸灾乐祸地说:“你被他利用了,他把你当诱饵来转移我们的目标呢。”
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转而变得惨白:“不可能。”他明明还叫她小心的……
那男人像是得了新的乐趣:“反正我的目的是达不到了,这样吧,我让你亲自问顾成霖,并且我会让他拿赎金来赎你。”
他拧了拧她的脸颊,动作轻浮,声音却无情:“我倒要看看,你值多少钱,还是分文不值。”
五
“老板,你给我的东西是假的,你是故意拿我当诱饵是吗?”
沐初忐忑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跟着顾成霖的声音才出现:“是。”
这通电话用了外放,他闲闲散散的一个字在空旷的房间异常清晰,清晰到沐初想自欺欺人都无法。
沈长林站在一旁听着,不由得看向了沐初,他期待中的愤怒和伤心,都没有在她面上出现,她只是很平静地“嗯”了一声,似乎全然不在意。
跟着他又听见她说:“我想你能救我出去。”这话是他事先示意她说的,他以为她这么为顾成霖着想的人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是要他带着赎金到约定地点去换人,难保不会是个陷阱。
没想到会听见她对顾成霖满含期盼的恳求。
沈长林面具下的眉毛诧异地挑了一下。
顾成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因为他直接挂了电话,只有嘟嘟声传开。
沈长林愣了一下,随即就哈哈大笑开了,毫不掩饰的嘲讽,闷在面具里更显刺耳。
只有沐初还信誓旦旦地说:“我相信他会来了。”如果是别的时候,她是宁死也不会让顾成霖涉险,可这回她有种较劲的意味在里面。
因为她也想知道,在顾成霖的心里,她到底真的是一文不值还是也有那么一点分量。
当天晚上,沐初被捂住了嘴巴,被沈长林押着到了窗边,她才发现她被关押的地方原来就在顾成霖的别墅对面。
沐初看着顾成霖步伐略显匆忙地出来,坐上了轿车。隔着一段距离,他面上的表情叫人看不真切,但应该是抿着唇,绷着脸的。
也许顾成霖自己都不知道,他担忧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沐初知道是因为她曾看过,那次她断了两根肋骨,一身外伤地躺在医院,他来看她时就是如此。
可他此刻并不是为她担忧,沈长林在她背后说:“我们跟他约好的地点是在南边的一个仓库里,但他车子是往北边开的。”
他幸灾乐祸,巴不得沐初这根硬骨头会哭出来。
他也不把沐初送到仓库去,因为他有这个自信,顾成霖是不会去救她的。
沐初还不死心,她还在等着电话响起,等着顾成霖的声音出现,她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彷徨。
直到月落枝头,她终究等来一场空。
顾成霖已经回来了,他的风衣里罩着一个娇小的人,他半扶半抱地把她带下了车,动作小心翼翼,明眼人可见的呵护和体贴。
沐初在窗帘后瞧着,她的嘴巴没被沈长林堵着了,她张口“啊”了一声,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沈长林自始至终看着这场好戏,正想回过头来笑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有些瘦削苍白,在月光之下如覆着一层莹光似的,但黝黑的眼里充斥着不明白和巨大的失落,她被束缚住的双手还放在窗沿上,像无人接送的小孩。
一瞬间,沈长林的笑声便卡在喉咙出不来了。
六
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顾成霖被雨声惊醒,才一睁开眼意识却非常清醒。
他帮缩在他怀里酣睡的女孩盖好被子后这才起身出了房间去客厅关没拉上的落地窗。
突然一个响雷乍然响起,照亮了庭院的场景,连站在中央的那个女人的表情都照得异常清晰。
呆呆的,傻傻的。
顾成霖皱眉:“你怎么还没死?”
他这话是下意识问的,他以为那些人没再打电话过来是把人撕票了。
他站在窗沿下,周身清爽干净,沐初站在雨中,狼狈不堪,眼睛因他这句话而诧异地睁大,里头是满满的快随着雨水一起流淌下来的难过和受伤。
“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所以你让我当诱饵我不难过。”沐初说得缓慢却清晰,“你不来救我也没关系,因为可能会让你遇到危险,我没有恨也没有怨。”
雨水渗透她衣服下面才包扎好的鞭伤,密密麻麻地疼着,可她绝口不提在被他推出去后她受了多少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今晚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的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外,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哭诉,她嘴里的宽容和理解让顾成霖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沐初说:“晚上我看见你和林小姐了。”她早就来了这里,在门口守着的保镖都认识她,所以她顺利地进来了,可着急要看到他的心情却在不小心通过半敞的窗帘看见里面的场景时冷却。林里里窝在顾成霖的怀里,姿态亲密,顾成霖环着她的肩膀,似乎柔声说着什么,面上是从未给过她的温柔,“你一直喜欢她,但你又担心你的敌人会对她不利,所以一直拒绝她,却把我推到前面,让我处在风口浪尖上。”
几乎道上的人都知道她是顾成霖的地下情人,她当时听说时还在想,多好啊,不管顾成霖愿不愿意,她的名字都和他连在一块了,却从来没想过也许顾成霖是故意把她推到众人面前,替他真正喜欢的人挡住可能的危险。
这些都是沐初的猜测,她心里并不希望顾成霖点头,但顾成霖总是知道用最简单的方式伤害她:“你说得没错,她才是我喜欢的人,并且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所以你连唯一的价值都失去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冷漠,眉眼间都是冷血和无情。
沐初倒吸了一口气,心痛得无法压抑似的。
没有任何条件就把她放出来,面具男人说的话还犹言在耳:“你们在别墅区前遇到的那些打手是我派去的,本来只是想恐吓他,结果我的手下却告诉我,你被围攻时顾成霖并不在乎,就在他们对那林里里下手时,他却非常生气。”
“你知道今晚顾成霖不救你,他去干什么了?因为我派人去抓林里里又通知了他,结果他就沉不住气了。”
“他的弱点并不是你而是那林里里。”
他刻意加重的语气就像一盆冷水,让沐初当时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事唯独她假装听不见看不到,握着虚假的幸福不愿意放手。
她不怕顾成霖利用她、不救她、不喜欢她,她唯独怕他喜欢别人啊。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狠心?我救过你啊。”渐小的雨声再也掩盖不了沐初声音里的哽咽。
她困惑不解,她都能为他付出性命了,为什么他还是能毫不犹豫地糟践她?
她的疑惑让顾成霖嘴角的嘲讽又加深了几分:“那时候你怎么就刚好出现在酒吧了?在你住院的第二天我就查出酒吧的事是你的自导自演,那些人可都是你的师兄弟。你为了让我愧疚,对自己可真狠得下心。”
沐初强做的镇定再也挂不住了,那时候顾成霖不让她靠近,她也是迫不得已才想出这招苦肉计,没想到他早就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可是:“为什么你当初不揭穿我?”
他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似的,反问她:“白送上门的为什么不玩?”
沐初觉得之前他所有不屑和嘲讽的话语都不如此刻他这一句话来得伤人。
她就像傻子一样在他身边拼命对他好,想弥补过错想争取他的喜欢,却原来他只是在戏弄她。
她的真心在他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话到这个份上,顾成霖连应付她一下都不愿意了,正想赶她走的时候,却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在小声说着什么。他下意识去听,就听到她拔高了声音说:“顾成霖,你会后悔的。”
七
在远远地离开顾家后,沐初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黑夜,雨声,都比不上沐初心头莫大的空虚感。所有的情意都遭到了毁灭,于是恨意不断蔓延。
怎么可能不恨?她心甘情愿地为顾成霖付出的动力不过是他也许会喜欢上她的希望。
如今,一切都被顾成霖残忍地证明,那不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
突然,不再有雨点打在沐初身上,她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清俊儒雅的男人撑着伞站在她面前,表情同情又怜悯。他一开口声音有些熟悉:“我早跟你说过了,顾成霖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喂,你发什么呆啊,我不戴面具了你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个反应都不给,沈长林只好凶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想,她就着仰头看他的姿势,小声呜咽了起来,眼里再无光彩,面上湿漉漉的早就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人连哭泣连恨意都是隐忍的,还真是怪可怜的。沈长林在心里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摸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我们一起打垮顾成霖。”
八
沈长林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盯着沐初:“我发现你这人长得也还成,脾气也不错,做饭好吃,更何况拳脚功夫也不错。”
沐初洗着碗,面不改色地说:“谢谢。”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眼拙,怎么就看上那种人渣。”
沈长林靠在流理台边嘀咕着,沐初的动作只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默不作声。
离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那时候的痛苦和难过、彷徨和恨意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却的,时而涌上心头便叫沐初痛不欲生。
沐初接受了沈长林“报复顾成霖”的提议,沈长林在她最不堪的时候出现,即使目的不纯,可沐初无法抗拒。那时候只要谁给她一点温暖,她都会不顾一切地贴上去,即便这人也曾伤害过她。
沈长林自诩黑道小太子,他的家族也曾盛极一时,只是后来渐渐衰落,沈长林为了振兴家业,只好变着法子从顾成霖嘴里夺食。
沈长林当初为了从她口中套出消息,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沐初和他相处后才知道这人实在是没心没肺得紧,说要与她交好,就真的自来熟地和她相处起来,言行一致地把她当成了自个人。
这段日子也多亏了他在身边闹腾着,才不至于过得那么难熬。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初这才回过神来,就看到沈长林瞪着她。
“对不起,刚才没注意听。”沐初抱歉地笑了笑,就看到沈长林跟被顺了毛似的,转过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说,我觉得你还不错,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就考虑下我。”
沐初在过去几乎把所有的心力都耗费在顾成霖身上,她早就习惯了付出,却没想到被给予的感觉会是这么甘甜。
但是,沐初还是斟酌着说:“我可能无法爱你。”在爱上顾成霖这件事上,她透支了太多感情。
沈长林“嘁”了一声。对话戛然而止。
后来,沐初在送他下楼时,就突然听到他小声说:“我会等你的。”
两人就这么不瘟不火地处着,直到沈长林出了事。
九
说是要报复顾成霖,但沐初能提供给沈长林有用的信息并不多,可沈长林实在是个聪明人,他自身有情报再加上沐初的“那一点”,还是能让顾成霖焦头烂额一阵。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顾成霖的办事能力,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出是沈长林在背后使绊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击。
从沈长林那边的人得来消息,沈长林被顾成霖“请”去喝茶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沐初早就失去了和顾成霖交谈的资格,在耐心多等了一天后,沐初决定独闯顾家。既然沈长林进去顾家后就再没出来过,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囚禁在地下室了。
沐初凭借着对顾家的了解和矫健的身手,在半夜就翻进了顾家的地下室,不动声色地打晕两个看守的人后,果然看到被吊在墙上鼻青脸肿的沈长林。
他似疼得睡不着,所以在她进去后就看到她了。他的表情很诧异又迅速地低下头,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他这么糟糕的样子。
沐初小声说:“嘘,我偷偷带你出去。”
沈长林没心没肺地低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但就在沐初刚把他放下来时,地下室的灯突然明亮了起来,犹如白昼,让沐初不适应地挡了挡眼睛。
顾成霖的声音响起:“我没想到我撒下一张渔网,会抓到这样一个同伙。”
沐初循声望去,就看到顾成霖带了一大帮人进来了,他站在最前面,气势不减,依旧意气风发,眉眼里不掩对她的嘲讽。
他可能早就误会她和沈长林勾结在一起,绑架一事又是她的自导自演。
误会太多,沐初澄清不了也不想再澄清,她朗声说:“你放了他。”她在顾成霖面上还是第一次有这么硬气的时候。
“他敢跟我作对,我自然要留他‘做客’几天,等我心里舒服了我自然会让他走。”顾成霖轻哼。
他不会让沈长林死,可他多得是手段叫沈长林生不如死。
沐初一个人闯出去可能不是那么困难,可她还要带上一个沈长林,的确是没多大胜算的事。
于是,她只能低声乞求顾成霖,能看在她为他出生入死那么久的分上,放过他们两个。
她实在是低声下气了,可从来她的低头都是不值钱的,顾成霖看不上:“你都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跟我求情?”
沐初猛地抬头,似乎恍然大悟了一般。她是悟到了,更深切地领悟了顾成霖的冷血无情,也悟到了她与顾成霖纠纠缠缠这么久,她原来什么都不是。
“沐初。”沈长林在喊她,于是她回过头告诉他:“没事的,我会让你出去的。”
谢谢你三个多月来的陪伴。
说完这话,沐初就率先动手了,她似乎是要硬闯出去。
就在顾成霖正要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的时候,她突然一个翻身就直接来到他面前,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长螺丝钉,抵着他的眼睛:“顾成霖,让沈长林离开!”
沐初大喊着。
顾成霖不慌不忙地说:“你让他走了,你自己呢?”他面上沉稳又淡定,心里却是怒火翻滚。沐初竟然敢这么对他!
沈长林自然是不肯的,直到沐初说“笨蛋,你出去能找人救我啊”他才同意了。
沐初要挟着顾成霖,他的手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沐初站在窗台边目送沈长林开着车离开,才兀自松了口气。
顾成霖的后背贴着她的前胸自然是感觉到了她松的这口气,于是他的口气更加嘲讽:“他走了,难道你不跟着一起去?”
沐初却说:“我没想过跟他走,也没想过自己能逃出去,因为就算出去后,走到哪儿我都会遭到你的报复。”
她的口气很平静。
“顾成霖,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一辈子叫你忘不掉我这个噩梦。”
什么意思?顾成霖只听到她的轻笑声响起,似得到了解脱了一般。
突然,就有温热的液体滑进他的脖子里,放在他脖颈上的沐初的手臂也松开了。在手下惊呆的视线中,顾成霖缓缓回过头,就看到沐初太阳穴上插着那根螺丝钉,她摇摇晃晃地站着,鲜血滑过她的脸颊,还有笑得很漂亮的嘴角。
随着她的身体往后倒地的声音,顾成霖的心脏也猛地跳了一下……
尾声
一年后。
年轻清俊的男人很有耐心地用湿毛巾帮眼前的女人擦手,他的动作温柔又娴熟,语气却在抱怨着:“你看你懒死了,什么都要我来帮你,你都养出了好多肉了。”
事实上,那女人的身材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
“对了,那个谁跟林里里分手了,对外的说法是不合适,嘁。”男人口吻不屑,又抬手轻轻拧了她的脸颊,“你笑什么笑,他又不喜欢你,你现在可是我沈长林的了。”
坐在他面前的沐初依然傻笑着,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一年前她被抢救过来后又昏迷了几个月,直到最近才清醒过来,可是她不再会走路不再会说话,只会看着他傻笑着。她伤到了脑子,进而影响到了身体多个功能。
医生说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
沈长林也觉得挺好的,她不用再记挂着顾成霖,也不用爱着恨着顾成霖,她现在只能看到的依赖的就是他了。
那么被彻底遗忘了的顾成霖呢?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沈长林笑着吻上了沐初的嘴角。
他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