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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右相跟皇帝关系匪浅
世人都说安居乐业之下必有幺蛾子,就拿我大渊为例,盛世当下仍有腐败之事发生。
大渊朝有两个相爷,首相梅尘,次相白筠。百姓给我们俩取了一个相当好听的称号,叫“白浊梅清”。
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我白筠是个大奸臣,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而他梅尘则是一个实打实的清官,捡到个铜板都要站在原地等人来找的那种好人。
对于这种言论,我只想呵呵,不想说话。
一大清早,我在路边要了一碗馄饨。非常不巧,在我身后的三个客人正在议论我近日又被皇帝赏了豪宅和亲笔提牌匾的事情。也不知我大渊小老百姓何时有了当别人面议论别人这个毛病,抽空我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京城的这等“不良之风”。
我听了一会儿,有些心塞地替自己辩解:“也不尽然吧,皇帝赏的宅子难道你敢不住,皇帝给你提字的匾额你敢不挂?”
那边议论的三个人纷纷回头,皱眉看着我:“你是谁啊,乱插什么嘴?”
我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报上了我的名字:“白筠。”
二、要被我的蠢样子气哭
我从口袋里掏出五个铜板扔在桌子上,在三个人的吸气中走了,留下一个我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不是我忙着走,而是每当这个时辰,必然会有一顶轿子打这儿路过。我站在道边上招了招手,等轿子停下后我就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与轿中人坐在一处。
他有着极其动人的眼睛,也有十分温暖的双手,他什么都是暖的,唯独心冷。我缩在轿子的角落,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跟他打了声招呼。
“左相大人早,到了皇宫记得喊我。”
然后我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今儿早朝,圣上恐怕要问起茶叶的事情了。你只要坚持自己去收购茶叶,把所有人的意见全都压回去就好。”他的声音清润,是我听了多年的声音,我已经对它熟悉到了只要听到它就能想象出它的主人是什么样神情的地步。
我睁开一只眼睛乜斜着他,忍不住嘲讽:“左相到底没忍住要出手啊。”
他不咸不淡地瞅着我,“我不出手,能保证你天天吃完馄饨就有轿子坐吗?”
坐人轿子的我嘴短,当即就闭了嘴巴不说话。梅尘沉默了一会儿又跟我说:“李家的那个姑娘,如果她再扑上来,你就帮我挡回去,烦。”
我又忍不住了,嗤笑一声:“是不是所有姑娘扑你你都烦啊?”
梅尘倾身过来,不甚明亮的轿子里他身上的味道和他的清冷双目格外清晰。
“你自己扑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篁儿?”
篁儿是我的小名,无人时他总会这般唤我。
我眼睛一亮,连忙张开双臂作势就要扑过去。可惜爱掉链子的人永远无法在关键时刻有什么建树,眼看着就要沾到梅尘的身子,偏巧我早上腹中太饿吃了一碗馄饨,竟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地打了个嗝……
于是梅尘默默地退了回去,甚至掀开了窗帘假装四处看风景。
我暗暗地掐自己大腿,简直要被自己这蠢样子气哭了!
老天,我到底何时才能推倒梅尘啊!
三、皇帝要请我夜间一叙
梅尘今年年方二十五,我也已经二十三岁。按理说我们年龄差得不大,可在资质上他简直要甩出我好几条街。
他是我爹的门生。他爹与我爹是至交,可惜他们一家在赴京途中遭遇不幸,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死于溺水。所以梅尘也是个可怜人儿。
我俩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可我爹待他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这让我从小就心塞到大。
后来,我爹的这个得意门生真的高中状元,又因为天资聪颖,甫入官场不到半年就混得风生水起,最终当上了左相大人。
他就是说书人常说的“其智早慧,资质过人”的那类,而我就是在他这棵大树的树荫下,成长了这么多年的歪脖树。
世人只道左相清廉,右相为奸,殊不知他们恰恰弄反了,我这冤屈简直比窦娥还冤。
这轿子一摇一晃就到了乾坤殿,我和梅尘并排而行,百官三三两两结伴。入了大殿后,百官赶紧趁着闲暇时间围过来巴结我和梅尘。我应付不来这些个事情,后者就明显比我上道许多,皆报以清浅笑容回应,真真是说不出的清俊无暇。
我就站在一旁借着这样的机会瞧着他,平日里就算想看也不能多看。因为他是左相,我靠他太近别人会骂我玷污梅尘,更何况我羞于率先对他表明我的感情。
伴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百官分别以我和梅尘为首赶紧分立成两列,听着龙椅上的人与大伙共商国事。
皇帝与我们差不多大,我爹是前太傅,更是皇帝的老师。打小我就跟着梅尘还有皇帝一同在国子监学习,我爹对他还是很疼爱的。
所以我入朝为官毫无阻碍,轻轻松松就当上了右相这件事,多半与皇帝“报恩”有关系。
等到把近来的大小事情纷纷梳理了一遍,皇帝终于进入了早朝的正题。
“眼下又到了收茶之期,我大渊一直是番邦茶叶的供货源,众爱卿觉着今年派谁前去贩茶更妥当?”
番邦是外族,番邦人天性凶残而善战,又狡猾多端,多年来一直侵扰我大渊边境,直到近些年才安分了许多。
这是个美差,可其中也有许多凶险。老臣们舍不得那半条老命,年轻的人也没有那个魄力去面对那些凶残的人,所以朝臣们难得齐心一次,竭力反对将茶叶贩卖给番邦。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我四下瞧了瞧,主动迈出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担此重责!”
“既然众爱卿无异议,那此事就定下来吧。白爱卿,朕相信你。”
我眼瞅着有几个老臣已经迈出了一步,不想陛下的嘴却快过了他们的腿,先一步堵住了他们。
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相信我的能力,还是相信我是前太傅的女儿。不过事情既然能按照梅尘希望的方向发展,那自然是极好的。
下了早朝之后,有几个大臣跟我结伴而行巴结着我,我只顾着看梅尘来着,无心搭理他们。
这时一道拂尘拦住了我的去路,紧接着就见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右相大人,皇上口谕,请您今夜到掌乾殿。”
我心念一动:“左相大人呢?”
太监笑了笑,答道:“也一并请了。”
“那你回皇上吧,就说我一定到。”
四、论年头真只有我最久
等到暮色四合,我换上衣服去门口等梅尘,不料他早已在我白府门口等候。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挺搞不懂他的,明明是个坏人还要立忠臣的牌坊,当了忠臣又从不怕有人说他跟我走得近会近墨者黑。此刻他站在马车前,长身玉立,姿容清俊,真是让我说不出有多爱。
我这颗痴情心当即就没什么大出息的乱跳起来,跟着他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等到了掌乾殿见到了皇帝话头才被挑起来。皇帝跟我们没差几岁,说实话都是一同看着彼此长起来的,只不过他登基较早。
掌乾殿中没什么下人,里面设了一桌酒席,珍馐满目,还有挺多我没见过的好吃食。
“今日找两位爱卿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今日早朝朕突然有些感慨。”他自顾自地替我们满上酒,捏着酒杯眯着眼睛跟我们说话。
“小时候白筠就傻乎乎的,只跟着梅尘屁股后跑。朕那时看着你们两个,倒觉得你们两个像兄妹。如今你们一同在朕的身边伺候,咱们三个偶尔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聚一聚,也是一桩美事。”
我的确只跟着梅尘,一直跟到了现在,可是皇上用兄妹来比喻我和梅尘我就不高兴了!哪怕用狗男女来比喻都比这个词好听好吗!
梅尘可能没有我这么多烂心思,他端起酒杯跟皇上碰了碰,说道:“臣能侍奉皇上,为大渊效劳,也是臣的福气。”
皇帝满意微笑,宫女连忙给他们二人满上。我见此情况,不得不喝掉自己杯中的酒。
这时就听皇上说道:“所以朕今夜叫你们二人前来,是给你们说媒的。”
我一个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去。好像一不小心……喷了皇上一身。
我赶忙起身给他跪下,一边求饶,一边骂自己不长眼。皇上倒是显得很淡定,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默默擦拭着。
“是因为太久没有男人缘吗,瞅瞅你激动成了什么样子,朕还没说要把谁许给你呢,起来吧。”皇上在我头顶说道。
我满腹怨念地站起身。他哪里知道,我激动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可能被指给梅尘的女人啊!
难道说我苦苦守望了将近十年的东西,居然被皇帝一句话就剥夺了占有权?不公平!
“这不妥啊皇上!国事当前哪能顾及儿女私情,还是……再等等吧。”我这话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说还是为了梅尘说,总之一定要阻止此事就是了!
皇上当即眯起了眼睛,不悦地问我:“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成?”
我咬了咬牙:“是!臣早已心有所属!”言毕,我望着梅尘,试图能让皇帝或是他其中一人理解,我其实是爱慕梅尘的。
可惜梅尘没有看我,他悠然地执起酒杯送到唇边,姿态优雅。皇帝倒是看着我,但他却不懂我的意思。
皇帝摆了摆手:“那好吧,你起来。梅尘啊,那李大人家的嫡女也不差,又喜欢你多年,你娶她回去朕心中也舒服不少,免得看着你一个人朕心中有愧。”
喜欢多年,再多能有我多吗?!我好想上去怒扇皇帝几个嘴巴,让他看看更加痴心梅尘的人就在他的眼前啊!
梅尘没说答应,可也没拒绝,说出来的话模棱两可得让我不舒服:“一切等右相从杭州回来再谈也为时不晚,这段时间还是让臣等好好斟酌斟酌。”
五、醉他一颦一笑尽风华
鬼才要让他好好斟酌!我坐下之后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心中实在不高兴。我在意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从小伴他到大,我甚至不惜自己的名声替他坐实了这个奸臣的身份。可皇帝一句话就剥夺了我所有的快乐,我开心得起来吗?
梅尘瞅着我状态不对,当即抢了我的酒杯不许我再喝。我突然恨不得变成一只哈巴狗,能对着他那脖子咬上几口解恨也好。
我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对我动动心思呢?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你管我喝不喝!给我!”我站起来抢,他不准我抢。
不抢就不抢,我夺过他放在桌上的酒杯,倒满酒后二话不说就灌了下去。我抹了抹嘴巴得意地看着梅尘,后者则神色漠然地看着我胡闹。
也不知怎么了,他那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让我很受伤。我不敢面对突然翻涌上来的酸涩情绪,只得装作醉酒胡闹,避开他的目光。
梅尘也站起身来,他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向皇帝告辞。皇帝说了一些好好照顾我之类的话,也就把我们放走了。
我难得有机会靠在他怀里,当然就耍着无赖不肯起来。有的时候喝多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托词,就好像你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都能有借口得到原谅一样。
上了马车之后,我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我白筠这么多年来都对梅尘只能看不能摸,想对他上下其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是恰到好处的清淡,只要再浓一点就会让人心醉。
可梅尘永远都不会知道,就算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我还是醉他。
只醉他一颦一笑尽风华。
“篁儿啊……”
他就这么一句长叹,却让我胡思乱想了一路。马车停下后,他亲自抱着我进了右相府。
我爹娘没想到我进了一趟皇宫后,出来能像刚从战场上厮杀完一样挺尸归来,只得让梅尘抱着我进了闺房。
这期间我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哪怕他已经把我放在床上,我还是不愿意让他离开。
“梅尘……嘤,不要走啊梅尘。”我像个疯女人一样迷迷糊糊地喊着真心话,也真觉得自己的疯了。
从不知爱情为何物,但真的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跟这个叫梅尘的人在一起。
六、并非所有女人都推开
我最终还是没留得住他,因为他是男人。我娘对他道谢一番后,我就听见他清润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具体说什么我却没听清楚。
眼瞧着就到了明前新茶的最佳采摘时期,没过几日我就带着充足的银两去了杭州。
我此次前去,就是要在茶农手中收购所有的茶叶,一直等到雨后新茶也采摘完毕,才算完成任务。
但这任务只是表面上的,私下里我却要为梅尘做假账,直接将茶叶卖出,赚得的利润都归梅尘个人所得。
这种事情也只有处在相爷位置上的我跟他才能做,若让别人做,必然是层层克扣,再多的利润也禁不起这么多人压榨。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期间我曾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是梅尘的笔迹。小小的字条,上面只有两个清秀的字——等我。
收到这张字条,虽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我别提有多高兴了。我又加快了行程,总算在清明前到了杭州。希望这次赚到了之后,梅尘能高兴一些。
我联系当地的官员,请了杭州的总茶商。我屁股还没坐热就要着手这些官场上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我想在梅尘到来之前,干得漂亮一些。
最终的结果是我又喝多了。
这一帮大男人实在太能灌酒,加上说话又带了一些口音,我听不太懂,期间我唯一能听懂的只有四个字:敬你一杯。
反正大渊的老百姓不太诚实,说好的只饮一杯却总是一杯接一杯。我从酒楼出来时,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
他们说要派人送我,被我拒绝了。出了酒楼不远就能看见西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青年男女成双入对,羡煞我等单身大龄女官。
梅尘啊梅尘,我苦苦思恋的人。我抹了一把脸,吹了一会儿夜风就准备打道回府。
一转身,身后的男人穿着墨色长衫,长身玉立,眉目如绝世画卷般难以临摹描绘。只那一瞬间,我就仿佛看到了天神,像是我这棵即将枯死的老树等到了春天。
我欢喜地扑过去,尽管可能是一步三晃地扑,我也顾不得那许多:“啊啊啊……梅尘梅尘!”
他抚着我的后背,声音清润依旧:“你又喝多了?”
他这是在抱我吗?我简直欢喜得不敢相信!我嗯了一声之后问他:“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因为我有两件事要做。”
“哪两件?”
“处理好贩茶的事情以及一些琐事,我就可以安心了。”他在我耳边说。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是想告诉你,并非所有女人扑过来我都会推开。”
七、使下三滥招数全为他
经过了昨夜我弄清楚了两件事。
第一,梅尘不是冰冷绝情的人;第二,我这么多年好像不是在单相思!
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想着今天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在梅尘眼前,万一不完美怎么办?
梅尘跟我下榻的地方不在一处,我可算整理好了情绪去到地方找他,就见他跟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一同从宅子里面出来。
什么叫笑靥如花,什么叫沉鱼落雁,我总算有所领略。
我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个时候想逃走已然来不及,只能神色如常地走过去,跟梅尘打招呼:“早啊,左相大人。”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姑娘,问道,“这位是……”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大人的千金。”梅尘微笑着对我介绍,“这是当朝右相,白筠。”
李千金盈盈向我一施礼:“见过右相大人。”
我不待见她,自然对她热情不起来,所以我决定无视她。
“李小姐难得出来一趟,想去看看杭州西湖,右相大人可愿一起前往?”梅尘问我。
为了看紧这个小妖精,一同前往是必须的,所以我答应了。
他们两个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了西湖,那里早有船只等待。说实话,那条船两个人坐上去正好。
嗯,是有个人挺多余,要是能把李小姐扔下去就皆大欢喜了。
我们坐上乌篷船,就听李小姐大惊小怪地在那儿感叹:“哇,西湖真的好美。原来在水上竟是这种感觉,我要晕掉了,怎么办?”
“李小姐若怕水,下次来西湖之前你先跳进家中池塘练习几次就好了。”我凉凉接道。
李小姐瞪了我一眼,可能碍于我的身份才没有说什么。她缩在梅尘的身边,指着不远处的断桥,说道:“西湖断桥,正是白娘子与许仙的定情处呢。若是有天能跟左相大人一般的男子在此定情,那便真是……”
我刻薄地打断她:“那李小姐还不赶快下船去找?”
湖水澄碧,一望无际,我假意四处看风景,实际上却是避开梅尘的目光。
李小姐两次在我这里吃瘪,看她隐忍的样子多半也是顾忌梅尘,不过我不怕。
这时,就见李大千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头颅微低,目视别处,脸颊有恰到好处的红晕:“实不相瞒,我仰慕左相大人已久,这半块玉只当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左相收下。”
李小姐大胆示爱我万万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大胆的女人还有后招!
她浅浅一笑,羞涩地继续说:“左相今日不收,早晚也要收下,毕竟皇上已经准备为我们下旨赐婚了呢……”
下旨赐婚?我气得肺都要炸了!
梅尘眉头微蹙,大抵是在斟酌用什么姿势接过这块玉比较优雅。
“我替左相瞧瞧!”我一把抢过那块玉,放在手中端详。我必须得承认,这是块好玉,只是这玉用途不对,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都说真正的好玉放在水中便会在水面漂浮片刻,不如我们来试一试?”能不能漂我不知道,那都是我信口胡诌的,我只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胡作非为找一个借口。
“白筠,休得胡闹。”梅尘的清冷声线响起,轻易燃起了我心底的怒火。
“怎么会是胡闹呢,难道左相大人不想一起见证吗?”我转过身,二话不说就将那块玉用力丢进水里。
通透无暇的美玉很快没入水中,连个影子都没有。我解了气,转过身来不忘继续说风凉话:“不对啊小姐,你这玉是假的?”
梅尘重重低喝出我的名字:“白筠!”
“怎样?”我的脖子缩了缩,梅尘如果因此发脾气,那我就一辈子不再跟他说话了!
“为什么扔李小姐的玉,是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梅尘凶我,这本来就够让我伤心的了,况且他还是为了别的女人凶我,这简直让我没法忍。
酸楚的泪水在瞬间涌出,红了眼眶。我迅速用手背抹去眼泪,后退了一步:“那我给你捡回来行了吧!”
“白筠!”
我听到梅尘紧张地在船上呼唤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后屏息潜到水下,我只是一时私心,想让梅尘紧张我一会儿。
可是他的呼唤声我没听到,听到的乃是又一个落水声,紧接着李小姐的尖叫声传来,叫的正是梅尘的名字。
他居然也跳水了?可是梅尘根本就不会水!
八、已经十年他不想再等
梅尘因为他父母的事情从小就怕水,所以他和李小姐游湖才让我觉得很不高兴。
我会水,他是知道的,他跟着我跳下水来不是犯傻是什么?
眼下想不了那许多,我赶忙游过去抓住梅尘,将他的身子托到水面之上,让他得以呼吸。
可那似乎已经晚了。我游到梅尘身边时,他的身子已经在下沉中。他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已经因为害怕而溺水了么?
我托着他游到船边,船夫将我们拉上去。到了船上后我顾不得哭哭啼啼的李小姐,一把推开她就骑到了梅尘的身上,双手交叠一下一下地按压他的胸口。
好不容易吐出来几口水之后,他仍是不见转醒。我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气后对准梅尘的丰润红唇就亲了下去。
可是孰料我甫一贴上梅尘的唇,就被后者咬住了。旁人看不见这些个小动作,可我却知道。
我的脸登时就没出息地红了起来。
我有心伸手去捶打他,可我现在还坐在他的身上。为了我的老脸,我只能压下此刻的羞恼,装作无事的样子。
我起身后,梅尘悠悠转醒,仿佛刚被我救活的模样。我在内心唾弃他演技好,面上还要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左相大人,您醒啦!”
梅尘冷哼了一声,甩开我的手,没有说话。
这湖肯定是游不下去了。我悄悄跟船夫使了个眼色,于是这船向最近的岸边靠拢。
下了船之后,梅尘朝李小姐拱了拱手,简单作别。最后,我跟梅尘两个人浑身湿答答的在断桥上面行走,一前一后。
我突然有点心虚,是那种做坏事被发现了的心虚。
我低着头走,不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口,也跟着停下。
他冷眼瞧我,最后化为一声冷笑:“我的篁儿胆子大了,多冷的水也敢跳,还学会了撒谎?”
我的怒点向来很低,不客气道:“就许你凶我,不许我跳水?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梅尘被我气得浑身发抖,他连着点头说了三声好,就转身拂袖大步离去。
他这一走我更着急了,想喊他又拉不下脸,只能暗暗地跟在他的身后。
下了断桥,他就近找了一家成衣店。他选了一身衣裳后,见我跟进来,又替我选了一身。
我穿的是官袍,店老板没想到我是女子,于是将我和梅尘一同送进了侧厅换衣裳。
梅尘拿着衣裳站在原地不说话,见状我只能转过身去,弱弱道:“好了,你先换吧,我保证不回头看。”
说出的话迟迟得不到有人应声,我不耐地回过头,发现梅尘就站在我的身后。
“你干什么……”
梅尘突然大力拥住我,温暖结实的怀抱让我有些恍惚。
这是我一直盼着的、等待的、独属梅尘的怀抱。
他在我耳边说话,呼吸温热,痒痒地吹进了我的心窝。
他说:“篁儿,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更不该一直冷淡地对你。你不知道看见你跳下水里,我有多着急……”
他说:“篁儿,已经十年,我不想再等。”
欣喜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傻愣愣地没反应过来,梅尘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你,我何必努力攀爬?”
他吻了下我的额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我何尝不想早日娶你,只是身不由己罢了。我早说过,除了你之外的女人我都会推开。如果今日我不跟你坦白,你还要跟我捉迷藏多久?”
我:“……”
九、相伴十年美好如初
明前新茶与雨前新茶都倒卖得十分顺利,此次下杭州的收获可谓是钵满盆满,我的心也满。
收上来的茶叶在第二天就已转卖番邦,梅尘这个黑心的在其中赚了六万白银的利润,实在是让我眼红。
“同样都是当官的,你说这贪污程度怎么就差得这么多?”我啧啧两声,看着他手中的银票,感到不可思议,“黑心,真黑心!”
梅尘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将来这些黑心钱可都是要送你做聘礼的,你要是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
我一直以为他是实打实的奸臣,想不通以他的地位何须大费周章,直到后来梅尘向我解释一番后我才明白。
皇帝登基不久,看待朝中事有很多都与顽固的老臣们意见相左,而国库又急需充盈,所以他就委任梅尘帮他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
回京之后,皇帝再有意下旨给梅尘赐婚也不可能了,但当他得知我们两个的婚事时,还是气得直跳脚。
“不行!我大渊两个丞相结成了一家,传出去成何体统?以后上朝百官们拿不准意见时,到底让他们从谁的?你们意见不统一要让朕听谁的!”
我捂嘴笑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臣下们也只是说出自己的见解。不过此次杭州之行回来后,微臣觉得自己区区一介女子,实在不适合当官。请陛下允臣解佩出朝,在家安安心心待嫁吧!”
事实上,皇上到底是看好我这个右相,还是看好我爹那个老臣,谁都没法说。最终他还是同意了我的辞官请求,并亲自赐婚,送了好大的礼。
新婚夜里,一袭红衣如火的梅尘揭开了我的盖头。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不是他俊秀的脸,而是他手中洁白的茶花。
“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别的东西能配得上你,你不会介意吧?”
我想起初次见到他时,这个傲气的少年面如冠玉,好看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我拿着茶花蹦跳到他面前,把花递给他:“哥哥,这个给你。”
花色洁白依旧,十余年来,从未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