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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困梦永无境,长眠不自醒
这一天一大早,灵渊堂的伙计们打开门,门口求医的病人排成了长龙,横七竖八的担架上,躺满了沉沉睡去的病人,哭天抢地的亲人们在一旁摇晃着病人。这些病人病状异常,外表看上去并无疾患,只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一样,毫无反应。
“求求孟神医,救救我们的亲人吧。”
“神医,我儿子已经睡了七天七夜了,请救救他吧!”
磕头声如捣蒜一般传来。
“堂主,外面好多病人……”
伙计们大惊失色地跑去禀报主人,当然这些伙计都是孟空澈幻化而来的物人,是绝对不会泄露灵渊堂的任何秘密的。
“什么?病人的症状是——一觉睡下去就不会醒来?这么诡异?”
孟空澈听了禀报,猛地一下起身来,他不由好奇起来,戴上面纱推门出了灵渊堂。他俯身下去,挨个查看病人的情况,听病人家属断断续续的哭诉。
奇怪,这些病人仿佛都是同种病症,发病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只是一觉睡下去,便再也醒不来。这些病人中,有的仿佛是陷入了可怕的噩梦,时常颤抖着身体,呢喃着“别过来,杀了我”等等之类的梦呓;有的是脸上带着痴迷又沉醉的笑容,痴痴地念着恋人妻子孩子的名字,咯咯笑着,样子非常恐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任凭亲人们浇冷水,掐人中,甚至剁掉一根手指,这些沉睡的病人都无法醒来。他们就这样沉沉睡着,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再也不会醒来。而亲人只能强行掰开病人的嘴巴,靠着喂食一些流质的食物维系病人的生命。
时间久了,病人不知不觉停止了呼吸,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
桑榆国中开始流传一种可怕的传言,有可怕的东西潜入了人间,他们把人的元神掳走了,没有元神的人会长眠不醒直至死亡。
陷入沉沉睡眠的人越来越多,百姓想尽一切办法,最后只能把病人抬到万能的灵渊堂门口,跪求神医救人。
孟空澈示意家丁抬了一名病人进来,并令病人家属离开。在密室里,他先是用丝线听脉象,男子的脉象紊乱,却听不出任何疾病的征兆和头绪。
他又念动咒语,试图像往常一样,唤来病人的元神询问病因,而这次无论他如何召唤,病人却像是失了元神一样,怎样都看不到元神。
“老子信了你的邪!难道果真是被同道中人给控制了?”
孟空澈的额头上直冒汗,索性挽起袖子,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亲自检查病人的身体,并无什么东西占据病人的身体,他甚至用了最名贵的还魂散放进病人的嘴里,病人也毫无起色。
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以后,孟空澈毫无收获地瘫倒在地。
“天啊,我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孟神医悲愤地举起双手,只好令人将病人送回去。灵渊堂门口浩浩荡荡的病人长龙立刻跌坐在地上,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京城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不断有人在梦中长眠不醒,去世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能看见送葬的队伍从街道上路过,可怕的传说越演越烈。每到夜晚,人们都努力支撑着不敢入睡,害怕进入梦乡就再也醒不过来。不断有人看见传说中摄人心魄的神秘怪物,怪物在屋顶上飞翔,它会吃掉整座桑榆国的生命。
深夜,孟空澈又站在灵渊堂大殿中,那群没有本事、只知道吃吃喝喝撒娇卖萌的千里眼们,从未看见他发那样大的火,“你们这群笨蛋,吃了那么多,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吗?”
无数眼眸都弱弱地闭着眼睛,一起摇摇头。
紫眸偷偷拽他的衣角:“空澈哥哥,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孟空澈气得一把捶在廊柱上,抚弄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这一晚上他决定亲自出山,到京城里走一走,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异常。
这一晚正是月圆之夜,一路皓月当空,孟空澈腾空飞起,在京城民居的琉璃瓦上急促前进,他的“云海漫步”飞檐走壁术已经修炼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无声无息。
每到一处人家的睡房上方,他都会召唤出紫眸,放到眼前窥视屋内的动静。紫眸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毫无所获,并没有想象中的神秘怪物随风潜入人间住宅中,他感到十分困惑。
三更天的时候,他走到皇城上方,累极了,便倚靠在琉璃瓦上睡着了。
不到片刻,一张无声无息的赤色大网从天而降,睡梦中的孟空澈瞬间被罩入网内,孟空澈的三魂六魄都被大网束住,有一阵温柔的夜风袭来,梦呓一般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孟空澈,孟空澈,入梦吧,入梦吧,我在梦里等你。”
孟空澈随即迷失了心智,很快进入了酣甜的梦乡。
梦中的时光,是不能按照时间沙漏来丈量的,斗转星移,孟空澈推开梦境中的梦之门,那是一扇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大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门上有七彩霞光闪现,银白色“梦之门”三个大字闪烁了一会儿,慢慢不见了。
孟空澈不知不觉走进了门中,忽然听见身后烟消云散的声音。他回首,方才一切已经不见了,自己站在熟悉的通灵山上。
孟空澈四下打量,惊喜地发现通灵山居然恢复到了千年前的样貌,那千年前的家呢?
他急切向前方奔去,前方有一座陡峭的悬崖,他没有记错的话,那里有一摊碧绿的千里潭水,还有气势恢宏的“一线天”瀑布。穿过瀑布的水帘中间,有一方小小的山洞,洞口有绿萝为蔓帘,碧莲为门,那就是千年之前,通灵山上他的家了。
“等等,一切如故,那我岂不是?”
孟空澈站在潭水边驻足,他低头看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他尖翘的狐狸嘴,黄绒绒的柔软皮毛,还有毛茸茸的爪子。
“哦,天啊!我竟然变成狐狸原形了,这是怎么回事?”孟空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纵身一跃,跃入他的狐狸洞中。
熟悉的老窝,洞中有他捕猎来的新鲜野兔,还散发着热气,洞的一隅堆放着水晶般剔透的眼眸,那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贝。从前他是狐狸,喜欢吃肉,以捕食小动物为生,而他有个癖好,就是收集各色的眼眸,用最纯净的潭水浇灌着这些眼眸。时间长了,眼眸们纷纷有了灵性,能看到远处发生的种种事情。闲暇时间,他一个个捡起来把玩,为它们加油打气,渐渐地,这些眼眸都视他为主人,纷纷为他效力。
而紫眸,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的。
某日小狐狸路过小溪时,被一条五彩缤纷的大鱼吸引住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大鱼,五彩鳞片在霞光下发射出梦幻般的光芒,大鱼只有一只眼睛,是漂亮的紫色。大鱼又呆又慢,行动迟缓,一点都不知道旁边的危险。
小狐狸的口水掉了一地,他在溪边磨磨爪子,跳进了溪水中……
片刻之后,可怜的大鱼变成了小狐狸的腹中美味,鱼头坚硬,小狐狸不爱吃,可是却被那只紫色眼眸吸引住了,他伸出爪子去,还没等出手,紫色眼珠忽然飞了起来,直接砸到他的脑门上。
“哎呦,这是何方神圣啊,眼珠子还会飞?”小狐狸按住紫眸,自言自语道。
紫眸忽然发出了声音,“我是紫眸,我是一只有灵性的眼睛啊。”
小狐狸退后两步,松开手,紫眸顺势躺进他的手掌心,一边眨动睫毛,一边打着哈欠说,“哎,我要不是看大鱼瞎掉可怜,也不会给它做眼眸呀。你这只狐狸,真是太凶残了,吃了人家不说,还要挖掉眼珠子,真是个凶残的怪咖!”
“你你你……才是怪咖!”小狐狸连连后退。
“对呀,我就是怪咖,你不也是,你是狐狸,我是紫眸精灵,大家彼此彼此嘛。那么惊吓为何啊?”紫眸的人话说得很流畅。
“这,这不科学……没经过我浇灌修炼就会说话的眼眸,太不科学了!”孟空澈结结巴巴地说。
“我可是出身高贵的紫眸,才不需要你帮忙,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紫眸最喜好吹牛皮,看单纯的小狐狸被忽悠得一愣一愣地,便开始诉说起自己的身世。
面前这只精灵的真身是一只淡紫色的眼眸。
它原先的主人是上古神兽腾蛇,腾蛇羽化之前,受尽了种种磨难,下了冥灵地宫,被挖眼割舌,肉身也在一片赤焰中被焚灭,幸亏关键时刻有圣人出手,带走了腾蛇的元神。
而紫眸这只悲催的眼珠,在冥灵地宫红莲之火中历练了千年,从赤红色渐渐变成了紫色,紫眸有了灵性之后,便一直计划逃离冥灵地宫。
因为它再也不想躺在火里被烧了!
终于有一天,冥灵地宫发生了一场变故,红莲之火被某个愣头青给瞬间浇灭了,紫眸就趁乱跳出了地宫红莲的火坑,一头钻进了冥河水里,随着冥河水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它遇到一条没有眼睛的五彩瞎鱼,便自告奋勇地给它当眼睛。
再后来,五彩鱼不知道怎么就游到这通灵山的小溪里来了。
“那你的身世如何?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曲折狗血离奇?”紫眸跃上来,亲了亲小狐狸的脸。小狐狸托腮想了想:“哎,我就是只普通狐狸呗,不过狐族都不喜欢我,说我是捡来的野种异类。谁知道呢?我娘已经死了,不过她一直坚定地告诉我,我是她亲生的。”
紫眸沉思了片刻,打量了他几番,满眼都是肯定:“别多想,你看着确实是只狐狸,不像是捡来的异类。”
从此以后,紫眸就成为了小狐狸的贴身宠物,因为它跟那些野鸡野兔的眼睛不同,确实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眼眸。
娘亲活着的时候一直警告孟空澈,他是只山野狐狸,就必须呆在通灵山中方可生存下去,如果下山去了人间,就会被凶残的人类捉到做成麻辣狐狸肉和狐裘大衣。
可是这一百年,他都是一个人在山里生活,饿了捕捉一些小兽吃,还要躲避狮子老虎等猛兽的追击。
狐族的同类都不喜欢他,纷纷说他是娘亲捡来的野孩子,所以一百年来,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疏离又寂寞,日头长得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那一日,他刚过完百岁的生日,一时好奇就偷偷溜下了山。
通灵山下就是上古桑榆国的京城,他灵活地躲避着路人的视线,一路上欢蹦乱跳地好不欢腾。他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热闹的景象,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色泽诱人,肉包子的阵阵香味扑鼻,不知不觉中,他走了好多路,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巧,他路过一户人家的院子,院中养了一群欢蹦乱跳的雏鸡,他不由舔了舔嘴角。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一只雏鸡,还没等塞进嘴里,一张大网就落了下来。
再醒来时,他已经是躺在街头贩卖野生动物小贩的铁笼中了。
“多么漂亮的野狐狸啊,快来看咯,可以做狐裘大衣,可以烤着吃腌着吃,便宜卖喽!”小贩吆喝着,孟空澈毛绒绒的小爪子扒着笼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这时候一个屠夫走了过来,买下了它。
屠夫手中的尖刀寒光闪闪,孟空澈闭上眼睛:“不听娘亲话,吃亏在眼前啊。”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好可爱的狐狸呀,杀了多残忍,我买了。”
“凡瑶姐姐,这狐狸貌似有些道行……”旁边似乎有人阻拦。
“朱雀,它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笼子瞬间被蒙上黑布,再后来,孟空澈被救命恩人买了下来。归途中,他只听见一阵阵风声,擦着他的尖耳朵,吹得他皮毛都竖起来。
黑布被猎猎疾风吹走了,他透过笼子向外看去,自己竟然是腾空在天空之中,身边有织锦裙摆飘飘,往上看,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踏着云朵急速飞驰,他被提在其中一个白衣女子的手中,旁边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还有缕缕奇特的异香飘来,她似乎……似乎是站在一朵软绵绵的云朵上,他吓得捂住眼睛。
莫不是,神仙姐姐?
忽然斗转直下,他随着两位姐姐急速下坠着,他大睁着眼睛,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看着自己一点点接近通灵山,直到通灵山巅峰的一朵白云上,两位姐姐止了步。
05 灵境九百年,恍若隔世梦
小狐狸随着她们漂浮在山巅,一道白色光芒穿过脚边,只见大朵大朵如棉花般柔软的云彩,向两边缓缓散开来,奇异的七彩霞光从云中射出来,普照了整片天空,若彩虹当空,美轮美奂,差点亮瞎了他的狐狸眼。
七彩霞光散尽,宛如灵境一般的美景呈现在它面前,活活把小狐狸给惊呆了。
他在通灵山生活了一百年,除了毒蛇猛兽、树丛水流,从未见过这样的奇观,是娘亲口中的灵境吗?
他伸出小爪子,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奇景。
白衣女子把笼子放在庭院中间的一处石桌上,拍拍手哼着小曲离开了。
空荡荡的宫殿里传来凡瑶和朱雀的说话声,凡瑶指了指墙壁,居然从天空中飘下来一本超厚的书,由白色织锦制成,黑色漆花为墨汁,足足有一人多厚,封面上几个古甲骨文大字——《百灵史册》,这是上古最珍贵的古籍。
凡瑶对着百灵史册轻轻吹了口气,微风阵阵袭来,轻薄的织锦书页哗啦啦翻过去,无数灵兽的影像和名字从眼前掠过,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却并未见到小狐狸的踪迹。
凡瑶抬起一双流转的眼睛,轻问朱雀:“呵,奇怪了,这小狐狸已经修炼了一百年的道行,可是百灵史册上却毫无记载,这不合乎天道啊!”
身着一身粉衣的朱雀正在擦桌子,粉色衣服上绣着小鸟的图案,她嘟着嘴,茫然地摇摇头:“或许,或许是被造物者漏掉了吧。”
“不可能,天地间所有灵兽的出生、修行、得道、死亡、元神俱灭,造物者的百灵史册都会自动记录下来。如果没有任何记录的话,除非?我们看到的小狐狸,不是他的真身。”
“哎呀,凡瑶姐姐,你多想了,这家伙明明就是只小狐狸呀,还是个颇有灵气的小狐怪。我特意开了天眼扫描了他三遍,他的元神的确就是狐狸。”朱雀说着做扶额状,细白的额头上赫然出现一只炯炯有神的天眼,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天眼里最后保存的景象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举着爪子挠头,眼神怯生生地看着四周。
朱雀念了句“收”,那红色天眼又瞬间不见了。
凡瑶轻轻咬了咬手中的鹅毛笔,沉思了一下:“那,先把它留在灵境吧,看看它会不会有变化。如果确实是灵兽,那我要把它补录入百灵史册了。”
朱雀打岔道:“如果不是可咋办啊?”
“如果不是……我也可以看着它,不让它为害百兽。”凡瑶轻轻笑了笑,“不过,看上去这小狐狸心眼儿倒是不坏。”
原来,这救下小狐狸的白衣女子正是凡瑶灵境创史人——百灵圣女凡瑶,本是天帝之女,天帝赐予这凡瑶灵境为其居所。这凡瑶灵境列于通灵山之巅,凡人和普通怪兽是无法抵达灵境的,惟有拥有强大法力的人,才能劈开包裹灵境的浮云和七彩霞光。
所以小狐狸在这通灵山上住了一百年,跑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见过灵境什么的。
百灵圣女是天地间万千灵兽的掌管者,这偌大的凡瑶灵境中,只有她和侍女朱雀两人居住,平素甚是孤寂。凡瑶灵境中的宫殿金碧辉煌,笼罩在一片七彩琉璃霞光中,殿中的廊柱上雕刻着自然界的万种珍稀奇兽。凡瑶圣女掌管灵兽修行,世上任何一只野兽要修炼得道,必须经过她的批准方可,而天界中任何一位天人需要坐骑,也必须通过她来调配。
而这厢,小狐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忽然黑眼珠一转,只见他伸出灵巧的小爪子,拨弄了几下铁笼门的插销,笼门便打开了。小狐狸在凡瑶灵境里放肆地奔跑着,灵境里终年绿草盈盈,各色花朵次第盛开,遍地都是美味的灵果,草叶上都是珍贵的玉露琼浆。
“哇哦,这么多灵果,有口福了哈哈。”
小狐狸不停地采摘着灵果,吸吮着玉露琼浆,这些灵果什么的,都是长生不老,增强法力的神物,寻常人吃上一点儿,都会活到一百多岁,而修炼中的百兽要是吃了,便会法力倍增,修为狂长。
“嗝!嗝……撑死我了,果然贪吃是罪过啊。”小狐狸连连打了好几个饱嗝,抚弄着鼓鼓的肚子。
他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的法力增强了百倍,浑身都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不远处有一团诱人的白雾缭绕,白雾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柔柔传到小狐狸的鼻子里。
“好香呀。”他深深吸了口气,香味撩拨得他心中馋虫四起,不由循着香味扑过去。
小狐狸打了个滚儿,一团黄色小球“啾”地钻进白雾中,肉色的小爪子,小心翼翼地踩在青草编制的藤蔓上,悄无声息,小狐狸露出两只狭长的丹凤眼,紧张地拨开面前的白雾帘。
柔软的白雾帘轻飘飘地散向两旁,一泓碧蓝仙水的绿瑶池像碧蓝的眼珠般熠熠生辉,池边开满了无根的七色花朵,七色的花瓣像一场花雨,飘落一池香味扑鼻,小狐狸从未见过如此梦幻般的场面,不由屏住了呼吸。
绿瑶池中间有一团白雾忽然散去,水下忽然露出白酥的一袭美背来,高耸的黑色发髻有些微散湿润,圆润瓷白带着腾腾雾气的双肩微微耸动,光洁的背像蔚蓝池水中的一块美玉,那美背微微有些红晕,散发着独特的少女气息。
凡瑶圣女一边抚弄着花瓣一边嘀咕,“累死了,去趟人间真累啊,还是这绿瑶池的温泉比较舒服,泡温泉真是极美的事情呀。”
小狐狸从来没见过如此场景,赶紧抬起肉乎乎的小爪子,害羞地捂住了脸。
“哎呦,人家虽然是个狐狸,可好歹也是个雄的。”他暗自默念着,控制自己的情绪。
凡瑶圣女耳根一动,她皱了皱眉,警惕地抬起手,一身白色华服锦衣忽然从天而降,只是瞬间工夫,锦衣便完美地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异常合身又显得她婀娜多姿。
当然,那华服发出耀眼的光芒差点又闪瞎了小狐狸的眼!
他赶紧捂住狭长的眼睛。
片刻,它费力地睁开眼,忽然感到耳朵上一阵刺痛,原来是横眉冷竖的凡瑶圣女拎起了他的狐狸耳朵!
“你这只色胆包天的小狐狸,居然敢偷偷跑出笼子,偷看本圣女洗澡!”瞬间穿戴整齐的凡瑶圣女很生气,脸色绯红,后果很严重。
“姐姐饶命!姐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小狐狸耷拉着脑袋,狭长的小眼睛抖抖索索看着凡瑶圣女。
他肉乎乎的小爪子看起来好萌,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红晕。
“哼!我看你也才一百年的道行,就如此色胆包天了。看晚上我不把你剁了做成狐狸叉烧!哼!”此时的凡瑶圣女也不过是天帝最小的女儿,容颜也是稚嫩的少女模样。
“姐姐,不要这么凶残嘛!”小狐狸连连作揖。
小狐狸一边求饶,一边偷偷眯起眼睛看圣女,她太漂亮了,眼珠像是两泓流动的湖泊,漂亮得夺目,微微上翘的嘴唇诱惑得像灵境樱桃,有点婴儿肥的包子脸白嫩地可以掐出水,右眉端一颗红痣若隐若现。
小狐狸的心跳得快要跳出心脏了……
“看什么看?贼心不死的臭流氓!”凡瑶圣女推了小狐狸一把,小狐狸躲闪不及,一头掉进水里。
这绿瑶池的水可不比人间,普通小兽的肉身跌进去,可是浮不起来的。小狐狸在绿瑶池里挣扎了几次,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拉着他向池底坠去。
“姐姐,救命啊!咳咳……”就在小狐狸喝饱了绿瑶池水时,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扯住了他的长耳朵,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他飞出绿瑶池。
“啪”的一声脆响,小狐狸扑倒在地,竟然恬不知耻地贴在了圣女的脸上,咦?毛茸茸的小爪子貌似还按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咦?好软呀,是什么?”小狐狸很无知很懵懂,好奇地低头看……
“呀,闪开!讨厌!臭流氓!我要把你赶出灵境!我要把你红烧了吃掉!”凡瑶圣女的脸哗啦一下红到了耳后根。
“不要啊,姐姐……不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一只无辜的小狐狸呀!”
凡瑶是个嘴硬心软的圣女,在小狐狸的苦苦哀求下,她最终没有把他赶出凡瑶灵境,而是任由他留在了灵境修炼。
和凡瑶圣女一起度过的这九百年的时光,也许是孟空澈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世上人人都想修炼法术得道,成为能力超群之圣人,人人都向往灵境和永生,因为灵境确实是非常非常美好的地方,凡瑶灵境永远都是明亮的、美好的、充满爱和希望的。
孟空澈从一只暖黄色、毛茸茸的小狐狸,慢慢修炼成一只有修为的狐怪,他的羽毛渐渐丰盈,并且颜色越来越艳丽,赤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每过一百年,他的身体上,都会长出一种颜色的羽毛来。
千岁时,孟空澈长成了一只异常漂亮的七彩狐狸,并且有了一千年的修为,可以自由地幻化成各种人形。
幻化成什么样的人形,凹出啥样狂拽炫酷霸的造型,让孟空澈煞费了一番脑筋,他先是变成一个又高又壮小麦肤色的挺拔汉子,黑脸大脑袋、身材魁梧像堵墙,声若洪钟,手里还拿着把闪闪发亮的粗壮匕首。
“凡瑶姐姐,这造型如何?是不是特别豪迈霸气又凸显男性雄风?”
凡瑶看了后摇摇头:“不,不,这样显得太粗俗了,不像狐怪,倒是像个杀猪的屠夫。”
孟空澈啃了啃爪子,摇身一变,又变成一个异常瘦弱白净的书生,摇着一把鹅毛扇子,皮肤比凡瑶圣女还嫩还白皙,说起话来跷着兰花指,一身雪白的长衫笼罩着弱柳扶风的小身板,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异常雷人。
“姐姐,这回是不是显得儒雅斯文有档次了?”他娇羞地侧了侧身,配套的嗓音也变得格外娇嗲魅,直教人掉一地鸡皮疙瘩啊!
凡瑶惊呆了,疯狂地摇摇头,嫌弃地说,“这样是不是显得有点……有点娘?”
“娘?娘是什么意思?像我娘吗?”孟空澈不食人间烟火,啥也不懂。
“哎,娘,就是娘炮的意思,也就是像个女人的意思,这是人间流行的词汇,有鄙视的意思。你这么娘,显得不够英气逼人!”凡瑶圣女扶住额头,仰天长叹。
孟空澈做吐血状趴在地上:“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想象力已经枯竭了,那你帮我想个样子好了。”
凡瑶圣女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间转身跑进了寝宫,“你等等,我想起来了。”待她出来时,手中拿着一个画卷,她展开来,是一幅俊美的人物写真图。
青山碧水间,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正在天地间舞剑,他的飞鬓入眉,眉若青峰,眼如秋水却不失坚毅,目光犀利地能够射穿千年寒冰,身躯高大俊逸,有凌云之气势。一袭青衫显得气质清冷又不失潇洒飘逸。
“这幅帅哥图是一千二百年前,我独自下山时在一个小溪旁捡来的,帅得一塌糊涂,我舍不得扔掉,就收藏了起来。这画中帅哥,是我见过最帅最有格调的男人了,可惜只是幅画而已,你就照着他的样子变身吧。”凡瑶圣女一脸都是花痴的表情,孟空澈心中不由醋意横生,酸水直冒泡。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狐怪,连灵兽都算不上,怎么配得上凡瑶圣女呢?
不过孟空澈还是按照凡瑶的心意,摇身一变,变成了画中男子的模样,连青衫都COS了下来。
“怎么样?帅否?”他扶额甩了甩头发。
凡瑶圣女看着变成帅哥人形的孟空澈,恰是她心仪已久的那个样子,不由小心脏怦怦乱跳,白皙的脸庞上羞得两团红晕,卷起画卷逃进了寝宫。
事实上,自从凡瑶得了这幅画,便对这画上的男子痴迷,千年来,她无数次打开画轴细看这幅画,爱慕情愫已是暗生。虽然威严的父王早已警告她,她职责是管理灵兽,她是百灵圣女,工作期间不允许恋爱,否则会遭到最残酷的天罚,祸及凡瑶灵境和灵兽界。但是她凡瑶毕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啊,这会儿看到活生生的帅哥站在面前,为防失态,还是掩面逃了。
“喂,凡瑶姐姐,不要跑呀。啊?难道是我太帅了?”他自恋地摸出镜子照了照,哎,真的好帅,帅得一脸血。
孟空澈始终是只狐怪,并且男女有别,所以这九百年间,凡瑶不允许他私自无故闯入大殿,而是为他在大殿西侧的百花林搭建了一个蓝色小屋,里面整齐地摆放着琴棋书画,以陶冶他的情操,一张由蓝色芦苇编制成的草床悬浮在半空中,是他睡觉的装备。
他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一样,守护着凡瑶灵境,守卫着他眼中唯一的凡瑶圣女,尽管,跟凡瑶、朱雀她们比起来,他那点小小的法力根本微不足道。
后来凡瑶灵境里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凡瑶圣女一身白衣,在晨露微霜的花园中练习法术。她翻动手指,指尖即出现一片金色光芒照耀的圣坛,神坛中间有金丝雀羽毛制成的垫子,她念动咒语,召唤来一头灵兽伏在圣坛中央,万丈金色光芒紧紧地将灵兽包裹其中,成为金色光球。她手指上下翻飞,那光球随着金光跳跃不断旋转,灵兽即刻幻化成人形,离去之前朝着圣女三叩九拜。
而孟空澈则站在一旁,熟视无睹,拿着一柄长剑挥舞,飒飒生风,那模样甚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每当有女灵兽经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小狐狸你看,我的工作多无聊啊!每天就不断重复这些刻板的步骤,做圣女太没意思了。”点化完一众神兽后,凡瑶圣女撤退了坛,躺在草坪上,小憩一会儿。
孟空澈立刻丢下剑就奔过来,躺在凡瑶圣女身边,一同仰望着被白云包裹的灵界天幕。
他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凡瑶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得道,成为一只真正的灵兽呀?”
“小狐狸,你要成灵兽干吗呀?”凡瑶好奇地问。
“成为灵兽,我就不是低贱的狐怪了,我就能跟姐姐在一起了。凡瑶姐姐,我好喜欢你的。”孟空澈很幼稚地说,当然结果是,头上挨了个爆栗子。
“胡扯,圣女不能谈恋爱的好不好?否则会遭到天罚的。”凡瑶扯开狗尾巴草,认真地看着孟空澈的眼睛说,“听着,小狐狸,我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的。”
这句话伤得孟空澈好深、好深,他当即差点吐血三升,但还是挣扎着说:“我知道,我是怪,你是圣女,我们的等级差得太远,所以只能是殊途。”
凡瑶圣女生气了,站起来大声地说:“孟空澈,不是什么怪和圣女的差别,而是我们的使命决定的。我,是百灵圣女,我负责灵兽的修炼和驯养,我有我的使命,我相信,你也有你的使命。每个生命都有与生俱来的使命。如果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谈什么儿女私情?”
他瘪瘪嘴,不敢出声。
当然,他对凡瑶圣女的爱慕之情,只能由炙热转成压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他都会从身上拔下一根颜色漂亮的狐毛来,几百年过去了,他积攒了厚厚一堆毛,装在灵草编制成的箩筐里。
紫眸看不下去了,嘀咕着:“空澈哥哥,你真是自虐呀,常言道,不作不会死啊!你这样为她拔毛,有用吗?她是圣女啊,法力通天,哪里需要什么七彩狐裘御寒?”
“不,凡瑶是怕冷的,我知道的。”他争辩道。
七色狐狸毛即将攒够了,为了加快进度,他狠狠心拔了一堆毛下来。尽管毛囊隐隐作痛,鲜血渗出,孟空澈还是咧开嘴笑得满足。
一千年修为的孟空澈,幻术已经了得,他抬起手来,只需要须臾便可以让面前的七彩狐毛变成一件狐裘,而他不肯用,硬是自己一点一点,亲手编织着七彩狐裘。
虽然凡瑶灵境的冬天也很暖和,可是凡瑶经常会带着朱雀下凡办事,人间的寒冷是终年轻衣薄裳的圣女不可想象的,每次他看见凡瑶鼻头冻得红红的样子都会心疼,虽然她从来没说过冷,但是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要在凡瑶七月七日生日前,亲手为她编织一件可以御寒保暖的七彩狐裘。
孟空澈等这一天等了九百年,可是凡瑶三千岁生日那天,他竟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和凡瑶圣女的永别。
06 天罚降灵境,前路漫漫途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他拿着七彩狐裘送给凡瑶。凡瑶这几天很怪异,没有召唤灵兽,也没有迈出大殿半步。
而凡瑶灵境上空的云彩,显得有点阴沉沉的,他在大殿门口呼喊,朱雀走出来,泼了他一脸洗脚水。
“小狐狸,你堵在这里干嘛?”
“我有东西要送给凡瑶姐姐。朱雀姐姐,你帮我告诉她一声,好不好?”朱雀叹了口气,进去了。
片刻之后,凡瑶穿着阴沉沉的一身黑色长裙走了出来,她的脸色冷得像万年海底冰,好像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凡瑶最喜欢白色锦衣华服,一身白衣是她的一贯装扮,偶尔也换几件暖色调衣服,这冷不丁换了一身黑,真的是好萧瑟的感觉。
孟空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凡瑶不开心,她心中一定有什么为难不悦的事情。
“凡瑶,祝你三千岁生日快乐,长生不老。”他打起精神,捧出狐裘,讨好地看着她满是焦虑的眼睛。
“长生不老个什么呀,闪开!看见你就烦!”
凡瑶却一反常态地皱起眉头,怒气冲天地冲着他发飙,那日的凡瑶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她焦躁不安,看了一眼七彩狐裘,便不屑一顾地扔到地上,狠狠跺了狐裘两脚以后,又吹了口气扔回他的脸上。
孟空澈抱着狐裘,不知所措,心中忐忑又伤心。
“凡瑶姐姐,你怎么了啊?你怎么生气了啊?”
凡瑶抬起一双水般流转的眸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那口气异常冰冷残酷:“臭狐狸,我告诉你实话吧,我收留你这九百年,是因为我始终看不穿你的来历,也参不透你的未来,我唯恐你为害世间灵兽,所以才将你带回来。现在你已经千年,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我也不想收留你了,你也别妄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法力。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凡瑶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睛里往昔的温柔和善意全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懑冷漠和无情,说完这番绝情的话之后,她缓缓地抬起了手。
天际上的大朵乌云,随着她的手势,向着两边散去,露出一条笔直的天路。
孟空澈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大声喊着:“不要,凡瑶姐姐,不要赶我走。不要!”
话音未落,凡瑶已经抬起手,念动“行云流水”飘移咒语,狂风卷着孟空澈和七彩狐裘,将他送回通往通灵山的路途。
目送他远走后,凡瑶圣女垂下手来,眼中忽然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一旁的朱雀连忙用锦帕擦拭凡瑶脸颊上的泪水:“圣女,不要难过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他好。”
“朱雀,我知道,这次天罚,凡瑶灵境在劫难逃,我想送他走,也送你走。我不想你们跟着我枉死。朱雀,你快些离开吧,一切都是我造的业障,由我一力承当吧。”凡瑶说着,便要施法。
朱雀紧紧地握住凡瑶圣女的手:“不,我们在一起三千年,不管前面刀山火海,还是冥灵地宫,我陪着你走。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使命,我朱雀的职责就是守护圣女,即使是元神俱灭,我也要与圣女一起守护灵境。”
“朱雀,你不要这样傻,陪我一起赴死又能怎样,并不能改变天罚。快走吧!”
“不,圣女,如果你把我送出灵界,我情愿去死!”朱雀从发髻间拔出一根碧玺簪子,对准自己的咽喉处。
“朱雀……不要这样。”凡瑶眼中的泪水盈盈满眶,失声痛哭。
“圣女,我不会走,我会永远陪着你,哪怕是赴死。你若遭受天罚,朱雀不愿苟活于世。”朱雀紧紧拥抱凡瑶,眼中闪现着异常坚毅和赴死的决心。
两人像是亘古不变的雕像,直直站在大殿之前,静静等待着天罚的到来,两双素白的纤纤玉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时候,灵境上空的天空乌云越来越浓黑,渐渐有乌云压顶,直到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九百年的岁月就像一场不存在的黄粱美梦,孟空澈穿过天路,陡然跌落到九百年前的洞穴中时,洞外的瀑布依旧,哗啦的水声刺激着他的耳膜,洞里吃剩的碎骨头犹在,还有那堆各种颜色的眼眸都一如九百年前,看见他纷纷呼唤着主人主人。
一切都仿佛在提醒他,小狐狸,什么圣女,什么灵境,什么痴心绝对的喜欢……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一切都是你的痴心妄想。
可是他却摸到手边温暖的七彩狐裘,他低下头,毛绒绒的爪子变成了一双指节硬朗的大手,他的人形模样,他成熟了很多的男人嗓音,又告诉他,一切不是梦,凡瑶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在一起的九百年,是分分秒秒一起度过的。她的笑颜如花,她的严肃威武,她偶尔娇嗔的表情,还有她的偶尔脆弱和失落,都活生生地在他眼前晃动。
他披上七彩狐裘,把所有的眼眸都收入衣袖中,向着山顶的方向奔去。
可是他始终是只修为不够高的狐狸,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攀爬和跳跃,几次跌下山崖又爬起来,几次试着跃上彩虹的上方,都找不到通往凡瑶灵境的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孟空澈的手指和皮肉都被岩石磨得鲜血淋漓,却徘徊在山巅不肯离去。
直到山巅之上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惊雷,在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之后,他忽然间被雷电击中,浑身一凛就跌入了茫茫的雷电隧道,等他睁开眼睛后,已经躺在凡瑶灵境中了。
昔日的凡瑶灵境已经尽毁,金碧辉煌的大殿仿佛被天火烧过,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残砖断瓦,绿瑶池变成了一汪可怕的黑色死水,他的蓝色小屋也灰飞烟灭,凡瑶圣女最爱坐的紫藤秋千,最喜欢的灵境花园,都变成了一堆焦土。
而凡瑶圣女和朱雀都不知所踪,他发疯般地在凡瑶灵境中奔跑,四处寻觅,发疯地翻开一堆堆断壁残垣。
“凡瑶,凡瑶,你在哪里?朱雀,朱雀姐姐,你在哪里啊!”他的手指指甲都已经脱落,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刨着废墟。
却始终一无所获,他颓然跌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忽然,在一片残瓦中,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孟空澈连滚带爬地奔过去,扒开瓦砾,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朱雀。
朱雀倒在地上,受了重伤,她那熟悉的粉红衣衫上沾满了鲜血,身体的每一处都血肉模糊,她的嘴角渗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朱雀姐姐,你醒醒啊!”他扶起奄奄一息的朱雀,她软弱无骨,恐怕是身上的每一寸筋脉都断了。
朱雀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断断续续地说,“凡瑶姐姐,早……早算出有此天罚,知道凡瑶灵境将要遭难,她为了保护你,才……才狠心赶走你。你走后才一日,天罚就来了……凡瑶圣女的肉身被毁了,元神也被掳走了,就在那儿……”
她虚弱地抬起手,费力地指向不远处的一堆灰烬,孟空澈抱住朱雀,眼泪鼻涕尽下:“朱雀姐姐,你告诉我,是谁杀了凡瑶,是谁?是谁!是谁!那个畜生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替你们报仇!”
朱雀无力地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他……咳咳,他戴了面具,看不清楚。他说要摧毁整个灵兽界……他还要……”
濒死的朱雀的话还没说完,眼里忽然流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忽然浑身一凛,便断了气。
孟空澈发出悲怆的怒吼声,他抱着朱雀大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而朱雀在他的怀中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一股轻烟,飘散在了空中,元神俱灭。
孟空澈跌跌撞撞地爬向方才朱雀指向的位置,那里是一片焦土,他在焦土中拼命地寻找,终于找到了凡瑶的遗物。
一颗洁白的牙齿,一根细若绣花针的兵器风戈——凡瑶圣女的贴身兵刃。
这两样大抵是,凡瑶圣女留给孟空澈最后的念想了。
孟空澈使劲摇晃着风戈,风戈在孟空澈的猛烈摇晃中才醒过来。
“风戈,风戈,你快告诉我,是谁杀了凡瑶,是谁,是谁?”
风戈一遍遍地解释,它不知道,它被强大的魔力威慑住,失去了知觉。
风戈最后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圣女,但是我愿意跟着你,替圣女报仇。”
“好,风戈,你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活凡瑶吗?虽然她肉身被毁,元神不知所踪,但是终究,她是天帝圣女,一定可以有办法救回她的,对不对?”
“是的,我知道。”终于得到风戈肯定的回答,孟空澈又惊又喜。
风戈变幻成一把利剑悬浮在半空中,忽然向着前方挥去,一棵被火烧焦的苍天大树轰然倒地,它发出悲怆的呜咽声。
风戈乒乓作响:“凡瑶圣女曾经说过,如果她的肉身被毁,一定会尽力留下身体发肤之物,哪怕只留下一根头发,便有生还的希望。在茫茫人海,找到具有生之灵气之女子,用这女子的鲜血为养料,灌溉凡瑶圣女的身体发肤,她就会像植物一样,渐渐生长出来,最终恢复生气。”
孟空澈紧紧握住手中的牙齿,那便是凡瑶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身体发肤了。
“生之灵气?”
“对,生之灵气,存在于人间至纯至净的女子体内,只要找到这位女子,用她的鲜血浇灌凡瑶圣女留下的牙齿,凡瑶圣女就可以得救了。这颗牙齿,必定是凡瑶圣女特意留下来的,她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风戈笃定地说。
“那好,风戈,我们去找生之灵气。”孟空澈迫不及待地说。
“主人,我先带你走出凡瑶灵境吧。事不宜迟,我们即刻下山,去人间寻找生之灵气。或许,寻找过程会异常漫长艰难。”风戈在空中急速旋转着,刺破天际的云朵,云朵瞬间让出一条路来。
“风戈,来我的青衫之下,我们一起出发。”
孟空澈伸出手,风戈立刻乖乖地飞到掌心,缩成一枚绣花针大小,藏在在他的青衫之下。
“凡瑶,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往不胜的勇气,那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骁勇,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生之灵气,救回凡瑶圣女。
他大步走向天际,走入通往人间的路途,忽然在半空之中,他的法力尽失,陡然掉下了万丈深渊。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孟空澈急速坠落着……